可眼瞧他拋媚眼拋得眼皮子都酸了，那前天夜裡看起來頗為急色的男人，此刻卻如入定的老僧，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出乎意料的淡定，抓著那雙柔軟的小手便沒了任何動靜，簡直要叫這窮的只剩下自信的狐狸精懷疑起自己的魅力來。

也不知是否帝辛事先有過吩咐，日上梢頭，殿裡卻沒有人，安靜地只餘下彼此的呼吸，又似較著勁般綿長，這使得彼此相親的肌膚的存在感愈發的顯著與敏銳，狐狸精明顯只覺得男人緊緊攥著他的那隻手如燒紅的鐵器，堅硬又灼人。

他發現自己不僅被這隻手緊緊錮住不得動彈，更叫他訝異的是渾身妖力也被壓制，勉強運轉餘下的妖力維持著那美豔女人的樣貌，回過神來，內心腹誹著天地對這人間集氣運者的偏心。很快急智的狐狸精便為脫身做出另外的方案，敵不動我動。

“大王……”朱唇輕啟，見那美人的姿態愈發的低微，柔若無骨地向男人身上倒去，“奴家……奴家不過是傾慕大王在朝堂上的丰姿，想要離你的心更近一些罷了……”

——妖力被壓制，幻術若要再度順利發動，只得和那人有肢體上更多的接觸才行。

狐狸精眼瞧發了狠，想著只要將對方拉進了幻境，以他千年大妖的功力，還怕拿不下一個不過乳臭未乾的人類？即便他是眼下天地所鍾愛的集大氣運者也不行！

——誰料還沒待他倒進對方的懷裡，那男人忽然大手一拉大步邁開，使那那窮自信的千年大狐狸便再次意外地失了平衡，跌跌撞撞地被對方帶著不知道要往哪裡帶去。

……這操蛋的偏心的世道。

“大王，大王！”雖然有了更多的肢體接觸，妲己卻被他拖著踉蹌，連妖力的運轉都不利索了，就在此時，誰都想不到那如扎滿孔的心眼兒還在亂轉，面上看起來卻是花容失色驚叫連連，“奴家……”

“爾省省罷，”被美豔不可方物的沒人喚著的帝辛面色與聲音都透著不愉，“孤不是那等昏庸眼花酒囊飯袋之輩，連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

“前天夜裡，若非爾氣力不足掀不動孤，爾帶給孤的便不僅是場春夢了罷！”

“……”

“大王在說什麼，奴家怎聽不明白。” 某只不害臊的千年的狐狸狀似羞澀地別過了頭。

嘻……妖族，狐狸精。

這只離經叛道的狐狸精他自尊自愛，可不代表著他會尊愛著那巫妖二族都嫉恨的人族。

春宵一刻值千金……人間最崇高的帝王被下了幻術，毫無防備地躺在身邊。

只可惜技能點全點在幻術和化形上的狐狸精，其他方面都是實打實的戰五渣，包括氣力。

他掀不動那體格健壯的商王，實打實地體會了把什麼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怎麼想到幾百年前了。

沒心沒肺，天塌下來了當被子蓋的狐狸心底有一事。

每每想起，悲愴又不甘。

察覺到拉著的人的情緒飛快地落了下去，帝辛低頭卻看到一條露出的狐狸尾巴對著他沒心沒肺地搖了搖，頗為曖昧地纏上了他的腰，有些遺憾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拍。

……他為什麼要去讀一條尾巴的情緒？

那男人眼中晦暗不明的意味，對此不知該做何表情便糟心地拍開那作妖的尾巴，加快了不知前往何目的地的步伐。

惡劣的狐狸精，索性放鬆了自己，任由男人將他拉的幾乎成了面在風中飄蕩的旗幟。

他想起了好多好多的往事，軒轅墳裡無光的夢，琵琶自彈自唱的樂聲美好，清晨凶神惡煞的雉雞撲扇著翅膀帶著血食與夾著血腥的狂風從天而降，與軒轅墳的孤凉對比，他更懷念的是青丘山的繁花金玉，灌灌在枝間和小狸對罵，赤鱬在遠方的澤中歌唱，忽然看見瑞獸的白髮沾了斑斑的血跡，嫋嫋的花香，白衣舞動的身形，那是深山卻不屬於青丘的氣息……

——那是什麼，那種情緒？他聽見振聾發聵的聲音，天地間誰的疑問。

是弱小者面對註定的命運，無處可逃的悲哀啊。

——那為什麼還要逃？

千相事，萬種情，無處逃，心不甘。

“到了。”

男人腳步停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狐狸精抬頭，發現這是一處偏僻的住所。

不知帝辛帶他到這所為何事。

難道是殺狐滅口？又或者是打入冷宮？額滴女媧大神哦，小狐實在是本事不精要不咱這任務還是換狐吧……

他似乎忘了自己剛剛還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有意無意地露出的狐狸尾巴。

“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人，怎麼會知道妖怪在想些什麼呢。

在狐狸腦子裡的想法如跑火車般跑到爪哇國的時候，帝辛依然拉著看似沉靜實則跳脫的美人沒有鬆手，有路過的宮人看到了，大抵也不過是會以為這目中無人的帝王，大白天地來到小角落裡是想和美人做些什麼羞人的事情。

只有美人自己知道那名聲不好的帝王連看他一眼都不高興，而是自顧自地推開了大門。

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帝王的臉色忽然陰沉地可怕。

“大王，您這是……”沒有察覺到任何危險，見狀歡脫的狐狸精眼珠子咕嚕一轉，身體搖搖欲墜便又開始作妖，“奴家，奴家這是做錯了什麼，是要將奴家禁閉至此……”

“閉嘴！”身材高大體格健壯，實際也不過是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的帝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滿臉陰鷙，“她跑了。”

他拖著連連呼痛看起來淚眼汪汪的狐狸精走進屋子，在床邊和窗邊撿到幾枝薜荔與女蘿，忽然回頭，看見那個化作美人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的傢伙正滿臉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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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莫！”

狐狸精忽然發出一聲尖厲的喊叫。

最後一個字像是被掐斷在喉嚨裡狐狸並沒能喊出。

這回是真的搖搖欲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