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妙又戴上了頭盔，重新上線。

《神話》現場的校長致辭已經結束，現在是提問環節，由官方人員對這次應邀的玩家進行解答。她看到身邊的楚覺在專注聽其他人的對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她又回頭恰與和後座的齊星對視，對方也正在看她，板著一張面無表情瓷白色的小臉，右手大拇指伸直食指彎曲，其他三指併攏，左手虛握成拳放在右手拇指下方對她比了個問號。

不如其他人的狂熱，她似乎是現場唯一注意到她消失又出現的人。

苗妙再次摘下頭盔又重返現場，又看向齊星，見她也把雙手抬到頭邊卻似乎什麼都沒摸到，面上的茫然更深了。

於是苗妙瞭然，那是獨屬於自己的與眾不同。

又或者是……她看向身邊神色坦然的哥哥，明白是他賦予的許可權。

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但她從小就知道，他無所不能。

提問環節結束，對尚在遊戲中戀戀不捨的人們，巴別慷慨地讓大家在《神話》中進行最後半小時的自由活動。

她試探地和楚覺說自己想四下隨意逛逛，問他是否要和自己一道同遊。見對方興致缺缺揮了揮手丟了句“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便歡呼著開溜了。

楚覺目送她與那個墨綠外套黑色長裙的女人匯合的背影，目光幽深，轉身也離開了。

他去了湖邊，是最後出現卻未曾脫離過囚籠的“莊宣之母之靈”湖靈所出現的地方，也是莊一現消失的地方。

從莊一現的口中他也得知，因為湖靈所傳遞的資訊，盛多金曾毅然決然地將自己與盛華顏溺斃在這裡，以開啟下一輪的迴圈。

“如果不是你對力量失去控制遁入夢境，僅能以漣漪與我溝通，如果這所學校還在你的掌控之下，那麼如【史官筆】傳人的齊星根本不會被允許踏入這裡，更別提讓明顯是第六界生物的某些傢伙搞出這麼大一個遊戲了。因為十年前那次‘宣姐姐’之死讓你憎惡著除了我之外的所有當代見靈人，而當初莊府滅門之因讓你更是對惡靈對第六界甚至同為‘第六界’一員的自己恨之入骨。”他掏出那把空空蕩蕩的菸斗，“我的邀請函都是你發的，沒有有關遊戲的內容；可我偏偏又拿到了邀請碼，從中可見你的情況不妙，以及有其他人注意到我了。”

他想起那個綠色的人形，將鳳凰放到他的肩上，在耳邊對他輕語到，他們都很喜歡他。

他的邀請碼也是出自對方之手。

微風在湖面吹出漣漪，但沒有莊一現的聲音，水面也沒有升起由水凝聚而成身形佝僂的水晶雕塑般的人形，只有校醫院的窗外九個頭的大鳥隨風搖擺，下方還聚集著指指點點的人群。

“我始終不知道用這把菸斗點燃的菸草是什麼滋味的啊，沒有試過。”他把玩著那把菸斗，卻沒有往裡面裝入菸草的意思，“正如我始終都無法理解你們的想法，會因為一句話便困守囚籠裡數百年，因為支柱崩塌便甘願成為被螞蟻咬死的大象，又因為一個相似的小孩便重新生起活下去的慾望，先是讓他意識到這個世界之危險，然後傾盡所有去愛他，去守護他，但不主動打擾他，只是一直等在那裡罷了。”

“所以你們的想法又是什麼呢，我很好奇。”

身後傳來有節奏感不加以掩飾的腳步聲，楚覺微笑，向迎面走來的綠油油的人形提問。

“你在這裡。”似活在自己世界的小綠人在楚覺一米之外停下了步伐，“我的遊戲好玩嗎？”

“你們這是什麼遊戲啊，你們這是害人不淺啊這個遊戲……”

“……我的遊戲，是讓你不開心了嗎？”

楚覺懶懶洋洋地說出這番騷話，讓對方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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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覺對此表示無語望天，寂寞如雪。想著物種不通大抵是無法交流的，存在文化差異。

“你是在找棲梧嗎？”見他抬頭以為他在找什麼，對方很好心地開口，“她還在生你氣，也不想讓我過來，如果從我身上聞到你的氣味的話，她又要生氣了。”

一邊說著小綠人一邊又往後退了幾步。

“……”

“那個為什麼還吊在那裡？”楚覺決定不再搞事，向校醫院的窗外一抬下巴。

“剛剛有人問過的啊，這就是《神話》的世界觀啊，生活裡諸如此類的‘奇景’隨時都會出現，每個人也都視現實裡的潛力有機會獲得超凡的力量，在外太空行走，回到神話時代探索過去……這都不再是幻想。”明明是個沒有五官的小綠人，可說出這段話時，卻有種淡淡的驕傲與哀傷，楚覺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樣的情緒，有一眼驚鴻之感，“當然以你們見靈人的特殊……可以省去一步發掘自己潛力的步驟了。”

“那進入到這裡的‘第六界’生物，靈呢？這個遊戲的背後，你將這些對於這一世界一無所知的普通人類，視為何物？”楚覺犀利地問到。

“眾生平等。”

“以你我的天賦，談何而來的平等？不現實的，起步的不相同，只會將差距越來越大，形成積年累月的矛盾。”

“所以就有了《神話》，給予眾生一個機會。”

“那玩家也僅僅侷限於動物界哺乳綱靈長目的人類與第六界的你們。”楚覺冷笑，“有本事把螞蟻大象都納入其中啊……而且如果你們真有你說的這般無私，你又如何會插足姑獲與那小屁孩間的事情？”

“因為我也是玩家啊，接受來自‘靈’的委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剛還在說眾生平等。”

“所以那既然是來自一個母親的請求，你覺得我該拒絕嗎？”

“我有些給你搞糊塗了。”楚覺扶額，“顛來倒去，你分得清遊戲與現實嗎？”

“遊戲是虛假的，可情感是真實的。”小綠人低頭，看起來非常難過，“也許她只是想再得到一個答案罷了，想知道曾經……真的是我們錯了嗎。”

“她是誰？”

“我的玫瑰。”

“你是誰？”

“你是說遊戲id嗎？尤克特拉希爾，是世界樹的名字。”

楚覺還想再問，但這時時間到了。

摘下頭盔與面具，摩挲著面具上華美的紋路，左眼上方延伸出去的部分形成長長垂下的鳥首，繞過眼眶的位置，面具左下方是綻放伸出繁複的鏤空紋樣，具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五彩色等特點，有百鳥之王的氣概。

一面鳳凰面具。

“真是有夠佔地方的，髮型都給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