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看不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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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王谷內谷,一座閣樓中。

“雨似乎小了?”一道如銀鈴般悅耳的聲音突然響起。

“確實是小了些。”半晌之後,有了回應。

二樓處,一名穿著淡藍色裘袍的女子輕輕地推開了窗門,拉出的一絲縫隙瞬間便被冷風填滿,冰冷的風夾雜著泥土的氣味撲在窗前女子的臉上。

柳寒煙連忙合上窗門,轉頭輕聲問,“那要出去看看嗎?”

林幽端坐在木桌旁,看著燭臺上搖曳的燭火,壓低著聲音道:“雨是小了些,可路上還有積水,怕是不方便行走。”

“積水……”柳寒煙愣了一愣,忽然覺得話中還有別的意思。

“寒煙姑娘天生聰慧。”林幽沒來由地誇了柳寒煙一句,倒是讓後者有些摸不著頭腦。

柳寒煙想了想,隨即試探地問,“是否缺一位掃水的人?”

“本來是缺的。”林幽美目一凝,“現在……不缺了。”

“什麼?”

“有人來了,就在樓下。”

柳寒煙愣了一下,有些緊張,“是誰?”

“他就站在門口,卻不肯進來。”林幽面色平靜,“哦對了,他似乎是和你一塊來藥王谷的。”

“一塊來的?”柳寒煙眉頭一蹙,隨即舒展,“是青叔啊!”

話音未落,柳寒煙便已經邁開了步子,走向樓梯。可還沒待她走幾步,卻突然停了下來,數息之後又回過頭來,面帶疑色地看向桌旁的林幽。

“林姑娘,你似乎知道些什麼。”柳寒煙心底泛起一抹疑惑。

林幽莞然一笑,“寒煙姑娘說笑了,藥王谷的事情,我們不都知道一點嗎?”

“不是的,林姑娘知道的事情,有很多都是我們不知道的,就比如……青公子的身份?”柳寒煙搖了搖頭,試探地問了一句。

“這個我不知道。”林幽搖頭嘆氣。

柳寒煙心中一動,林幽的語氣似乎是懊惱於不知道這個秘密,而並非是想隱瞞什麼,這更讓她好奇其中的聯絡。

“有些事情還是別多問的好,畢竟關心的事情多了,難免就會顧不到自己。”林幽深深地看了柳寒煙一眼,“你覺得我說的對嗎?柳姑娘。”

柳寒煙眉頭一挑,心底微微一沉,林幽的話在她聽來總是別有深意。不是寒煙姑娘,而是柳姑娘,這一字之差,其實意味著她身份的轉變。寒煙純粹是指她本人,而柳這個字,卻不僅僅只是她本人,還代表著並北的柳家。

林幽見柳寒煙臉色漸沉,也是不在多言,只道了一句“還是叫他進來罷”之後,便低著頭繼續注視那盞燭燈。

柳寒煙沉默了片刻,終於是點了點頭,然後扶著樓梯下了樓去。

閣樓外,柳青直挺挺地站在門外,從屋簷的邊沿濺下來的水珠打溼了他的半片後背,而他的臉上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或者說是冷漠,直到……門開了。

柳寒煙拉開了屋門,兩人剛一見面,還不待柳青開口,柳寒煙便二話不說,將他連扯帶拉地帶進了屋中。

剛一合上屋門,柳寒煙便忍不住地嗔道,“你怎麼不直接進來啊!外面雨很大。”

“習慣了。”柳青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後便自顧自地走到一旁的火坑中,蹲下身來,取了點柴草,將其點燃,頭也不回地說:“來,別凍著了。”

柳寒煙看著那張飽經風霜的側臉,鼻頭不由地一酸,心底深處忽然多了些莫名的觸感,從小到大似乎只有青叔一人會這麼關心她。

“樓上有客人?”柳青隨口一問。

“是,也是來藥王谷求藥的路人。”柳寒煙壓著聲音說。

“還是少一些交集為好。”柳青又添了把柴草,“人心總是難以看透的。。”

柳寒煙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問道,“那……我們何時離去。”

“求到藥了嗎?”柳青又問。

“求到了。”柳寒煙低聲回道,只是猶豫了片刻,卻並未將藥王辛塵風說的驅寒之法告訴柳青,因為這之中涉及到了那個叫青守的人,他們兩人雖並無交集,可潛意識裡,柳寒煙卻覺得那個叫青守的人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裡見過一樣。

“嗯……”柳青不再多問,只是站直了起來,“外面路上積了點水,晚些再走吧。”

“積水……嗎?”柳寒煙心跳開始加快,下意識地抬頭朝著樓梯處的二樓看去,正好看到了正在下樓的林幽,悄無聲息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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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姑娘。”柳寒煙只覺得嘴裡有些乾澀,“你怎麼下來了?”

林幽下了樓,徑直走到柳寒煙的身旁,然後衝後者笑了一笑後,又對一旁的柳青道,“這屋裡太悶了,想出去透透氣,柳青先生覺得呢?”

柳青沉默了,隨即轉眼看向柳寒煙,眼中帶著幾分詢問的意思。

柳寒煙咬了咬牙,面露猶豫之色,只見其剛下定決心,準備開口之際,便聽見柳青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小姐,外面的水很深,山路也陡,還是小心為妙。”柳青冷漠地說。

“確實如此。”林幽淺淺一笑,完了後還補充一句,“不僅僅是寒煙姑娘要小心。對誰都一樣。”

柳寒煙面色一沉,再次猶豫了。外面水很深,不就是很危險的意思嘛。對誰都一樣,豈不是說……

“還是去看看吧。”柳寒煙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柳青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堅定,“這裡太悶了,不去看看,我不放心啊。”

柳青沉默了,縱使自己心中不願,可既然小姐想去,那便去吧。

“柳先生可願先行?”林幽突然開口,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什麼?”柳寒煙驚疑了一聲,“為何要……有人先行?”

“山中積水,得需柳先生清理。山路陡峭,寒煙姑娘還是慢些走比較好。”

“那為何不能是你先行?”柳青目光灼灼地看著林幽。

林幽嘆了口氣,“我只是玄境,趟不過這灘渾水。”

“可你知道的很多。”

“是嗎?”林幽轉身向門口走去,“我也不想知道這些,可只有這樣,才能救他們。”

“救誰?”柳青繼續追問。

“救……那些本該離開的人。”只聽見吱呀一聲,林幽拉開了木門,轉頭道,“放心吧,你們也是一樣的。”

柳青和柳寒煙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對於他們來說,眼前的這個女孩就像是一團迷霧,看不清亦摸不透。

……

茂密的山林間,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血紅色氣浪貼著地面向四周翻湧,整片山林一時間猶如一片暗紅色的海洋。

雲端之上,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掛長空,萬里陰雲被點映上幾分陰沉的暗紅色,洶湧如潮的殺意瀰漫在空中。

王默提著黑刀,健步如飛地走在林間,鼻腔中不斷湧入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而他卻一臉冷漠,目光如刀般堅定,遠眺向前方的……戰場!

就在王默目光所及之遠處,一道靚麗的身影在山林間的一片空地上起舞,周圍的土地早已千瘡百孔,一道道令人驚駭的刀痕深深地被印刻在大地上,銀白色的刀光從女子身旁向四周溢位。

“嗖!”

一道黑影如陰靈般遊過,呼嘯而過的銀白刀氣總在最關鍵的時刻與那道黑影擦身而過,一切似乎都是偶然,卻又像是精心計算過的一樣,每一刀永遠都只差一點點!

東文蘭月心中不免多了幾分煩躁,無論她揮出的刀氣斬向何方,始終都會差那麼一點點,給她的感覺就像是觸手可及的機會不斷地從指尖一一流過,不禁讓人懊惱不已。

皎潔的月光下,無數枯葉在空中飄零,忽有勁風吹過,掀起一片淡黃色的浪潮。東文蘭月就如同一隻在淡黃色海洋中翩翩起舞的蝶,“月開”上的光華劃出一道道潔白如雪的刀氣,似雪蓮一般在山林盛開!

還要再快一點!東文蘭月咬了咬牙,疲乏的身軀忽然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她已經漸漸能夠捕捉到蘇騫移動的身影了,真的,真的……就差一點點了!

“呼”!一道潔白的刀光一閃而逝,絢爛的火花在黑夜綻放開來。

兵器交擊的聲音,蘇騫的身影突然浮現,暗紅色的短刀在右掌中不斷鳴顫,似是遭到了重擊。

“抓到你了!”東文蘭月話音一落,整個人便如同一根離弦的箭從原地射出,高舉著“月開”劈斬向蘇騫!

蘇騫面不改色,只見其一步跨出,單手反握泛紅的短刃揮向前方。這一刻,他那看似羸弱的身軀突然間爆發出了極大的力量,以至於腳下的大地出現了一片的龜裂。

“砰!”大地被巨大的力量撕碎,一時間塵土飛揚!

茫茫黑夜中突然刀光爆射,紅白兩色的光芒在這一刻猛地綻放。

幾乎是一觸即退,兩道身影在巨大的力量下同時倒飛而出,兩人又同時落地,東文蘭月退了三步,而蘇騫僅僅只退了一步。

這一刀,高下立見。

“你撐不了多久。”蘇騫低頭擦拭著短刃,淡淡地說,“幕刃,可並不弱於你的月開。”

東文蘭月眉頭微蹙,本來還有些迷惑的她在下一刻便明白了蘇騫話裡的意思。她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了起來,頓時便感受到一股陰寒至極的靈力在她的體內肆虐,那是蘇騫刃中的殺意。

“封!”東文蘭月低喝一聲,左手食指和中指在胸口處連點數下。

“這封穴的手法……”蘇騫目光一凝,眉頭皺了皺,“是東文氏獨有的?”

“哼!”東文蘭月冷哼一聲,將刀斜於身側,左腳向前跨出一步,目光冷然,周身刀意迸濺!

“這封穴的手法居然能有如此奇效。”蘇騫不禁感慨了一句,東文蘭月現在的情況是怎麼樣的,他在清楚不過了。在體內靈力衝突之時封住穴脈,這是任何人都會做的一件事,而要想在穴脈被封住之時使用靈力,那可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了。

只是……這東文氏的封穴手法似乎和尋常的手法不一樣?

蘇騫眯起眼睛,氣息如毒蛇般陰冷,只見其緩緩後退,整個人又消失在了無邊的夜色中。

蘇騫想再一次隱匿於黑暗中,可東文蘭月又豈會讓他如意!

“月華!”東文蘭月嬌喝一聲,連揮數刀,月開的刀刃上凝聚出月牙狀的白色刀氣。刀氣如摧枯拉朽般穿過茫茫黑夜,照耀了整片山林!

剛剛藏匿進黑暗中的身影頓時無處遁形,只得現身接下迎面揮斬而來的刀氣。

其實,按照蘇騫的實力,就算直接與東文蘭月正面硬撼,也不會因為兵器的長度而落入下風,因為無論實力和狀態,他都更勝一籌。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了避讓,隱匿在黑暗中似乎不是為了消耗東文蘭月,而是在等待著什麼。

東文蘭月心中同樣有這個疑惑,甚至懷疑這是一個引她出刀的陷阱,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而且就算是陷阱,情況也不會更糟糕。

於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東文蘭月竟在與蘇騫的交鋒中隱約佔了些上風。

東文蘭月想不通,卻也懶得想,一切都不如揮出一刀來得實在。

“善刀者,鮮有心機,既一往無前。”

在東文蘭月的刀氣之下,蘇騫徐徐而退,化解了來勢洶洶的刀氣。而在下一刻,東文蘭月的刀真正地到了!

斬!一刀向前!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東文蘭月隱約感受到了什麼,月開的刀意似乎在她的掌心流轉,然後沁入體內。“人刀合一?”東文蘭月的腦海中忽然泛起這個念頭,於是便一發不可收拾!

“呼。”清風拂過,山林似乎應如夜景而寂靜了幾分。

正在倒退的蘇騫臉色猛地一變,整個人的身形也忽然變得虛幻了幾分,一層白霧自周身瀰漫開來。似如潮水般的靈氣在體內沸騰,這位久負盛名的冥河大家主終於全力以赴了!

在江湖中,鮮有人能讓這位蘇大家主全力以赴,饒是東文氏的老一輩們也難以做到,可東文蘭月做到了。論修為,她不及他;論心性,亦是如此;論刀法,東文氏的底蘊更是遠不及冥河。但,“誰說東文氏的女子不善刀?”這一句話,很多年前她曾在帝都的街坊大喊過三聲,那一日帝都中無人不知她東文之女。

彼時是為偏見而苦於刀,今日則僅僅只是為心中之喜好,便再無他想。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原來當初東文氏的老人將這把刀給予她,不是因為她的天賦,而僅僅只是因為她喜歡。

原因很簡單,所以很難讓人相信。可刀,本身就沒有曲折可言,一往無前矣!

東文蘭月高舉著這把久負盛名的名刀月開,一雙美眸中白光大盛,無窮止盡的刀意壓低了這片大地,也捲起了不盡的塵煙。這一刀,將為她斬斷多年的心結,所謂的偏見在她心中不復存在。一句她聽了很多年依然煩躁不已的話忽然迴響於耳畔。

“善會刀者,惟好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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