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請教曲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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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記得初次見你是在行知書院,你所作的那首《大風歌》言猶在耳,‘數英雄兮張之極’,平日裡見你行事也算豪爽,怎得一到情感之事就如此優柔寡斷?”

若只是逢場作戲,張之極自不在話下,只是今日所見這女子卻是他不敢褻瀆的,於是張之極只顧低著頭任朱由檢如何說,他只是一言不發。

駱養性看著張之極那沒出息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他一把將懷中女子推開,那女子驚呼一聲,差點跌坐到地上,見之前還溫言軟語的公子突然就變了個模樣,那女子不由的嗔道:“公子弄疼奴家了。”

駱養性此時完全沒了興致,他朝著身旁三女連連揮手道:“滾滾滾。”

那三個女子見駱養性是動了真格,其中還有兩人是被二次消遣,不免覺得掃興,也不願再在這裡待下去,起身便離了宴席。

少了三女在那嘰嘰喳喳,駱養性才朝著錢財問道:“老錢,說說之前那唱戲的女子什麼來路?”

錢財之前聽了三人的對話,雖然仍是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但總算知道其中必然有什麼隱情,他道:“這女子原姓邢,名沅,小字圓圓,居於吳中桃花塢,自小父母雙亡,幼從養母陳氏,故改姓陳,後被那重利輕義的養母賣入梨園,習得一身不俗的弋陽腔的技藝。初登戲臺,便一鳴驚人,年紀輕輕就有名士大家風範,短短時日就已名動蘇州,冠絕梨園,多少人一擲千金就只為見她一面,今日我也好不容易才將她請來唱上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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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極自顧自的在那小聲唸叨著,“圓圓,圓圓……”

朱由檢驚疑的道:“陳圓圓?能否請那位圓圓姑娘出來一見?”

錢財朝著酒席上剩下的那些舞女看了一眼,然後道:“請來見見自然可以,只是想如這般……那是不能的。”,說著他伸手指了指那幾個把手放在舞女身上輕攏慢捻的掌櫃。

“放心吧,有人虎視眈眈的盯著呢。”

錢財吩咐人去將之前唱戲的陳圓圓請來,然後他朝著席上坐在那些掌櫃懷中的女子揮了揮手,道:“你們先下去。”

有幾個女子早被揉捏的心火騰騰,此時錢財揮手趕人,那幾個女子頓時露出幽怨的眼神。

不多時,陳圓圓便隨著去相請的侍從款款而來,越是走近,越發覺得這女子明豔動人,離著桌子還有兩步的時候,陳圓圓便停下了腳步,朝著席間眾人福了個萬福,道:“不知幾位老爺公子請小女子前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張之極看著那一般無二的面容,聽著那如黃鶯鳴啼的聲音,直覺得似在夢中一般,他不由的站起身,輕輕喚了一聲:“水色。”

坐在張之極旁邊的駱養性見他那失神的樣子,一把將他拉回了凳子上,呵斥道:“別失了分寸讓人家姑娘笑話。”

張之極頓時回過神來,乖巧的“哦”了一聲。

陳圓圓看著那位忽的站起又忽的坐下的公子,不解的問道:“公子方才是在叫我嗎?”

見到陳圓圓失神的人不少,但如張之極這般不僅失神還胡言亂語的卻是少有。

張之極尷尬的擺擺手否認道:“不是,不是,認錯人了。”

錢財有如財神一般微微一笑,道:“方才聽了姑娘的聲

音,真是餘音繞樑,在座的無不為姑娘的聲音所傾倒,所以請姑娘來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樣超凡脫俗之人才能唱出如此優美的聲音,順便請姑娘喝一杯水酒。”

在座的幾個年齡大些的,陳圓圓都認識,這些人沒少去梨園捧她的場子,尤其是說話的這位錢老爺,聽聞連知府大人都要懼他三分,只是那幾位年輕的公子她倒是第一次見。

既然在這金雞湖的畫舫之上一時下不了船,再加上這些人都是在蘇州府有些權勢,陳圓圓自然不好拒絕,她道:“既是幾位老爺公子吩咐,圓圓自當遵從。”,說完,她卻站在那裡猶自不動。

錢財起身向著之前錦繡坐的位置指引道:“圓圓姑娘請這裡坐。”,說完他對著侍從吩咐道:“去給圓圓姑娘換一副碗筷杯匙。”

陳圓圓按著錢財指引的位置坐了,那處座位正在朱由檢與張之極之間,張之極見陳圓圓在他身旁款款而坐,他頓時裝作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目不斜視。

那幾個掌櫃倒是經常去聽陳圓圓的戲,只是共處一席這還是第一次,不免得有些雀躍,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話多的有些密不透風,陳圓圓應付的也頗為得體,讓人說不上親近之感,也感覺不到疏離之情。

如此一來倒是讓插不上話的張之極三人受了冷落,駱養性見那幾個掌櫃也不知道收斂一二,便朝著錢財道:“老錢,我見方才那幾個女子離去的時候很是幽怨,想來是被幾位掌櫃撩撥起了心火,這酒也喝的盡興了,飯也吃的差不多了,就別讓姑娘們久等了,趕緊給幾位掌櫃的安排著。”

那幾位掌櫃的一聽駱養性的話,輕易就聽出了其中的不滿,頓時就收了聲,不用錢財提醒,那徐掌櫃當先道:“幾位公子,在下突然覺得有些不勝酒力,就先下去休息了,幾位公子和姑娘慢聊。”

有了徐允的起頭,另外幾人也不落人後,道:“這酒的後勁太大了,哎呀,對不住,各位慢用,我也先下去休息了,徐掌櫃快扶我一把,在下也不行了,。”

不一會兒幾個掌櫃就走了個乾淨,錢財也起身道:“你們先聊著,我派人用小船將那幾個喝醉了的掌櫃送上岸去。”

錢財一走,這一桌就只剩下朱由檢、張之極、駱養性和陳圓圓四人,少了那些掌櫃陪著,幾人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一冷清下來,場面頓時就有幾分尷尬。

陳圓圓此時心裡也有幾分惴惴,不知那人將其餘人支走想做點什麼,之前在臺上之時就見駱養性左擁右抱,摸摸抓抓,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莫不是對她起了歹意?

見幾人都不說話,朱由檢輕咳一聲道:“子瑜不是說要與圓圓姑娘請教曲藝的嗎?怎麼此時倒是不言語了?”

張之極聞言抬起頭不解的看了看朱由檢,心道:“我哪懂什麼曲藝。”

朱由檢一看張之極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於是朝他眨了眨眼睛提醒道:“就是上次你在微山湖上唱的那個什麼黃梅戲,你不是說有幾句覺得需要斟酌斟酌嗎?”

“哦哦,我想起來了,是有那麼幾句唱起來不太圓潤,還望圓圓姑娘能為在下開解一二。”,張之極這時候若是再不明白朱由檢的意思那就活該孤獨終老了。

陳圓圓道:“公子見諒,恕圓圓才疏學淺,這黃梅戲的名字圓

圓未曾聽過,更未曾習過,實在無法為公子開解。”

朱由檢在一旁幫腔道:“不礙事的,天下戲曲一家親,圓圓姑娘聽了說不定就知道了,子瑜你還不快快唱來。”

“是是,五哥說的對,天下戲曲一家親,姑娘能將這弋陽腔唱到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地步,於音律一道自是不在話下,姑娘就莫要謙辭了。”

陳圓圓有些為難的道:“既如此,就請公子唱來吧。”

陳圓圓說完,張之極額頭的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之前光想著如何去找些共同的話題,這一要開口唱卻把詞給忘了,那日微山湖上他覺得這黃梅戲好聽還特意和朱由檢學了許多遍,今日需要賣弄了卻突然記不起來了。

等了片刻不見張之極出聲,陳圓圓抬頭剛想詢問,就見張之極朝著她身後擠眉弄眼,一見陳圓圓看來,張之極連忙伸手摸了摸眼睛,不自然的轉了轉脖子。

陳圓圓再回頭去看,又見朱由檢手舞足蹈的在那比劃,一見作弊被發現,朱由檢伸了伸胳膊,道:“坐久了有些累,活動活動筋骨。”

陳圓圓不解的看著這奇怪的二人,然後問張之極道:“公子為何還不開始,我見你方才頻頻眨眼,可是眼睛不舒服嗎?”

張之極尷尬的道:“好像有沙子進了眼睛。”

一旁的朱由檢和駱養性紛紛扶額,陳圓圓認真的道:“奇怪了,這畫舫之中怎麼會有沙子,公子現在好些了嗎?”

張之極此時也想一掌把自己拍死,竟尋了這麼個爛藉口,他道:“好多了,已經不礙事了。”

陳圓圓點了點頭,道:“那公子快些開始吧。”

朱由檢見自己不惜暴露,給張之極比劃了半天竟還是想不起來,他只得咬著牙含糊的說了“樹上”兩個字。

陳圓圓回頭問道:“公子說什麼?”

朱由檢道:“沒什麼,我也在催他快唱。”

雖只是含糊不清的兩字,張之極總算在提示之下想了起來,唱道:“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你我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

好不容易一字不錯的唱完,張之極松了一口氣,朱由檢朝著他暗暗的豎了個大拇指。

陳圓圓認真仔細的聽完,接著便開始凝眉沉思。思慮了許久,她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圓圓之前雖沒聽過這黃梅戲,但細品之下又覺得和黃梅採茶調有幾分神似,聽上去清雅秀麗,優美明快,單論這戲曲而言,圓圓甚為喜歡,只是不知這一出黃梅戲公子覺得哪裡不夠圓潤?圓圓實在找不出其中的問題。”

張之極不過是信口胡謅,他哪裡知道何處唱起來不圓潤,若是忘詞也算的話那基本上就沒有哪裡能稱得上圓潤了,只是陳圓圓問起,他又不好不答,只能繼續胡扯道:“每一句之間的銜接,在下都覺得有些生硬。”

一聽張之極這麼說,陳圓圓心中靈光一閃,道:“是了,我想到了,這出戲分明就是兩人唱的,正旦起頭,正生接續,一旦一生,才是這戲的本來面貌,所以公子獨自唱起來才會覺得生硬。”

這一出黃梅戲的本來面貌,只有朱由檢一人知道,而這陳圓圓竟只聽一邊就能說出其中奧妙,不由得擊掌讚歎道:“不愧是梨園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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