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決得比透想象中的要順利。不過想想也是, 一方終於願意和解, 另一方更是早就有心獲求原諒, 話一說開自然毫無阻礙。
教皇廳裡，透是目送著穆告退離開的，旁邊還站著一身教皇袍的撒加。
聖域裡山脈連綿，從崇高的教皇廳大門向外眺望, 可以俯瞰到大半聖域的景色, 這裡也是地上人類可以攀到的權利頂點。
神明之下，地面眾生之上，這就是教皇。看似超然物外, 實際上對現世諸多國家都有不小的聯絡和影響，權柄極大。
想想連一個普通的聖鬥士候補生都能摧毀一個國家的懸殊戰力，再聯絡聖域所有戰士都聽令於教皇，教皇在這個世界的地位格外崇高就理所當然了。
無怪乎當年無論是撒加還是加隆都對這個位置動了邪念，當上教皇就相當於統治世界了。
腦中正轉悠這個念頭, 身旁的男子這時突然對她開口。
“透, 謝謝你。”海藍發的青年向她道謝，神情溫和又帶著感嘆, “穆肯原諒我，肯定是因為你之前有幫忙說話。”
透聞言側頭看他，卻見撒加自嘲一笑：“我一直都知道的, 其實在穆的心裡，你才是最佳的教皇人選。他對我一直都有很多的意難平呢，如果你的情況特殊, 現在想想我也覺得……”
“說什麼傻話，哪來那麼多的‘他覺得我覺得’？”透白了他一眼，直接打斷這段妄自菲薄，“現在的事實就是你當上教皇了，而且當了13年，幹得非常不錯，連艾俄洛斯這個當年的競選對手都心悅誠服甘當副手，這個結果就足夠了。當年的事沒必要再去糾結，驕傲些，你沒辜負任何人的付出和期待，包括我和史昂老爺子！”
驕傲些，你沒辜負任何人的付出和期待。
一句斬釘截鐵的肯定，讓撒加直接怔住。下一秒他卻是突然轉身以背對人，好一會兒才重新轉過來，朝著透露出慣有的笑容：“久等了吧，你之前說好要學的東西我都已經準備好了，跟我來。”
透點點頭，也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樣直接道：“那再好不過，給了你這麼多天時間做安排，再怎麼忙也該能抽出時間教我東西了。”
她這副永遠不知疲倦的學習精神，如果說少年時期撒加是佩服的話，如今知曉了具體的原因，他和穆一樣是有些心疼的。
但正因為明白她的處境，撒加傳授起自己的那些技巧經驗只會更加用心。
像這樣坐在一起互相交流武技和知識的心得，對撒加來說也是一種充滿了懷念感的舒緩方式，他想起自己還是候補生的時光。那個時候，眼前的這個人還是他的聖衣競爭者……
“該說你和加隆不愧是兄弟倆嗎，一個兩個的總是看著我露出那種回憶童年的傻笑。”這期間透忍不住抬頭吐槽了一句，“那個時候到底有什麼值得回憶的啊，至少和我相關的記憶應該沒多少非常愉快的吧？”
跟撒加一起還行，除了交流武技外還能聊幾句題外話；對加隆那個叛逆期熊孩子，她可是從嘴巴到拳頭沒一個留情的。若是只談透她自己，記憶裡最多的還是學習學習學習，還有零星的出任務記憶，可以說是非常枯燥了。
所以這可能是對一個死了13年的人出現的一些印象美化？以前她表現出來的各種惡霸形象都被濾鏡給磨漂亮了？
然而撒加都沒去管透的這點疑惑，而是關注了另一點：“你說加隆？”
“是啊。”透不以為意地隨口回覆，“完全不介意以前我對他那麼兇和壞也就算了，還非常熱心，之前在雙子宮時還跟我說你很忙，不如就在他那裡學一下摩拳算了。”
撒加忽然就不說話了，他的視線落在少女素淨卻妍麗的面容上，臉色變得復雜。
對撒加的眼神變化，透渾然不覺，這個人不發病黑化脾氣向來好得不行，簡直是純潔美好的化身，所有當年他突然心態失衡出事全聖域都沒人察覺，現在他對自己根本不可能會有惡意，愛看就看吧，不影響她把這些教皇秘技都抄走就行。
“對了撒加，有一件事想拜託你一下。”她頭也不抬地對他道，“能幫我聯絡一下雅典娜……哦，城戶紗織小姐嗎？我有事想請她幫個忙。”
…………
一個月後，位於希臘雅典的某座豪宅裡迎來了一行特殊的客人。
愛琴海的浪花不斷拍擊著阿提加半島的崖壁，這裡是伸入海洋的一處半形之地，也是海皇神廟所在的附近。
“真是稀客，亞洲首富的城戶大小姐竟然會主動過來找我。”大門緩緩開啟，豪宅的主人站在門口親自迎接的同時也是含笑跟為首的女孩打招呼，“自從生日宴的一別，我們也快要有一年不見了吧？”
“是的，是有近一年不見了，這次突然冒昧前來拜訪非常抱歉。”雅典娜緩緩上前一步，同樣笑著回禮，她的目光不只放在豪宅主人的身上，更是掃過了他旁邊淺紫髮色的男管家那裡，“但是這一次城戶財團有一筆大生意想要跟梭羅家族合作，希望朱利安少爺願意割捨些時間聽一聽。”
“這倒是讓我好奇了。”對方微微一笑，做出側身讓行的姿態：“各位請進吧。”
大門緩緩關上，一行人緩緩朝著主屋門廳前進，透也混在人群裡仔細觀察著。
朱利安·梭羅，這個世界的首富梭羅家族的繼承人兼領導者，少年天才非常優秀，在去年16歲生日時主已經全面接管了家族的生意。
這個家族的特殊之處不只在於它是世界首富，更是因為它也是受海皇波塞冬庇護的一族——海皇神魂的人間寄宿體都是從梭羅家族誕生，這一代的被附身者就是朱利安·梭羅。
而城戶紗織的身後，扮做保鏢的星矢等人眼睛一直盯著朱利安旁邊的男管家，別人或許不知，但參加過海皇之戰的他們是知道的，那是除了加隆以外唯一還活著的海將軍——海魔女蘇蘭特。
就算當初海皇戰敗，靈魂重新陷入沉睡，雖然也導致了朱利安失去了被海皇附身時的記憶，但蘇蘭特還是留在他身邊繼續追隨守護著。
跟在主人旁邊的海將軍此時卻並沒有盯著為首的雅典娜，而是看向了她身後的一個海藍發青年，臉上先是有些憤怒，隨後又有些疑惑，直接脫口而出：“你不是加隆？”反應過來後他自己找到了答案，“你是他的孿生哥哥，那個聖域的教皇撒加！”
當初就因為加隆這個臥底搞得海鬥士損失慘重，蘇蘭特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不過動靜太大反而引起了朱利安的注視：“蘇蘭特，你認識的人？”
正當蘇蘭特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失態時，城戶紗織笑了，她直接釋放了自己的小宇宙：“波塞冬，出來吧，我們談一談。”
女神的小宇宙一出現，原本還神色茫然的貴族少年身上很快也出現了同等威勢的小宇宙，整個人的氣質也是大變，臉色淡漠地看過來：“雅典娜，突然喚醒我，是為了什麼？”
他話剛說到這裡，眼睛就已經定格在她身後的金髮少女身上：“吞食了死神神格的異世之人？雅典娜，你是因為她特意來找我的？”
兩百多年一輪迴的聖戰，奧林匹斯山上的諸神都是知道的，同為至高主神的波塞冬同樣有關注，甚至在那些聖鬥士在極樂淨土戰鬥時還暗暗出了一把力幫了他們一把。自然，對那個當眾吞食了神格的異世之人印象深刻。
相比起當初哈迪斯對其的如臨大敵，甚至為了不讓她進一步增強實力又把睡神給吞了，只能含恨低頭，波賽冬的情緒卻是非常穩定，甚至還有點好奇。
“是我，閣下。”透在大家刻意讓開的間隙裡從容走出來，低頭向這位海神禮貌招呼，“有一筆交易想要跟海皇寄體做的是我，只是藉著沙織小姐的名頭過來，我想向海皇閣下討要一個恩典。”
透沒有治癒的才能，這一點已經被無數次驗證，從能夠救人用的蘇生菜刀都被生生改造成了可以徒手剝離神格的另類技巧就知道這偏科是有多無可救藥了。
但這塊短板，她其實一直沒放棄過要將其補上。
她想起自己初三畢業那一年穿越過的一個同樣無比廣袤的世界，海洋和海賊盛行的大時代裡，最被人津津樂道也最具有神秘色彩的一樣東西。
——吃下之後可以擁有各種奇異能力的惡魔果實。
身處在那個世界時她不斷輾轉和打工求存，開拓眼界學習武技的同時，也有幾次機會見到甚至能吃到惡魔果實。但都被其服下後會被大海厭惡與詛咒的副作用直接勸退。
掉進海中和不會游泳這兩點對不知道會穿越到哪種環境下的透來說，是非常致命的缺陷，因此無論那些惡魔果實附帶的能力有多誘人，透都是直接拒絕的。
但現在她或許有了能夠剋制這份詛咒的方法——如果她從另一個世界裡得到了海神的祝福，再也不用擔心被海水厭惡呢？
她的穿越異能正在逐漸完善，以後絕對會有機會重返海賊王時代，以她如今的實力想要去找一顆擁有治癒異能的惡魔果實根本不難，如果能夠解決掉那個副作用，她不會治癒的唯一短板就會消失，再不會有任何顧忌。
雖然透自己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海神祝福在別的世界能管用多少，但一點也不妨礙她大膽猜想積極嘗試，哪怕厚著臉皮花了人情請女神過來幫忙，也要把沉睡的某海神給拖出來給她上一個永久buff。
當然，具體的原因透不可能細說，只是籠統提了一下緣由，更重要的還是她的交易要求。
海神聽完後，臉上先是愕然，隨後又忍不住笑了：“你不惜請出雅典娜過來當說客，甚至還提出願意付出豐厚的代價，原來只是想要一個我的祝福嗎？”
雖然這個祝福的要求挺高，而且還是終身制，但對波塞冬來說，也不過就是多費點功夫的小事。
“你真是個連神都為之驚訝的人類啊。”波賽冬語帶感嘆，“如果人類都像你一樣懂感恩知進退，明白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的道理，我當初就不會放出洪水滅世，只讓諾亞逃出生天了。”
海神一出口，就顯露出和哈迪斯相同的本質，只是前者仁慈一些還知道給人類留下一線生機，後者則是一點餘地都不想留給人類了。
“人類是一種既聰明又愚蠢的生物。因為生命的脆弱和壽命的短暫，一直在活著時不斷痛苦的掙扎，總是在追逐著什麼卻不知道真正所求又是什麼，一生汲汲營營做下許多蠢事臨死時又在悔恨，可等到下一世輪迴卻依然如此。一直以來，人類在諸神眼中都是這副模樣。”
波賽冬的眼眸深邃且無情，祂將視線落在對面的少女身上。
“這樣的定理放在你的身上應該也是成立的，但你的經歷也註定了你的不同，你在不斷重複的痛苦和迷茫裡掙扎出來了，明晳了自己應走的道路後甚至獲得了可能比神明更加廣闊的未來。但相對的，這份超脫也意味著你將會一點點丟失作為人類的一些東西。”
“比如說之前的聖戰，你在知道史昂等人的反叛計劃後沒有任何動作，明知尊敬的師長和昔日戰友會在這一役中戰死不少卻依舊故我，冷靜地繼續自己的佈局，直到最後翻盤才顯露自身的真正意圖。若換作常人，就算知道全部計劃，在這過程裡依然很難做到這般淡然到無情的冷靜，可你做到了。你，在一次次世界旅行裡，已經把感情都丟光了吧，還是主動丟棄的那種。”
在海神的言談裡，透依然面無表情一派平靜，倒是旁邊的撒加臉色逐漸難看，幾次想要張嘴，卻發現說什麼都是無力的。
神明的眼光何其毒辣，透沒說話，其實也是預設了吧。
撒加剛這麼想著，那邊的海神卻是話鋒突然一轉，語調裡換上了新奇。
“不過，從你眼下的表現來看，你的情感似乎並沒有缺失的跡象，只是隱藏得較深。雖然看起來少了很多正常情緒沒了正常社交的情感能力，但實際上更像是那些情緒都被過多的心思掩埋，反而看不出內心真正的意圖。”
不是無情，而是理智，理智到直接摒棄了一些自認為無用的情感社交，所以看起來冷酷無情。實際上若仔細去回顧她以往的言行和意圖就會發現，這個女孩其實有一個連神明都要讚歎的美麗靈魂。
堅強堅韌不會被痛苦絕望壓垮扭曲，通透純淨卻不會被輕易汙染，不為外物動搖一心一意恪守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義與理，永遠堅守自己的善良和底限，會殺生卻不會瘋魔，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對自己，對這個世界，她都保持著理性和善意，而不是仗著異界來客的身份和實力肆無忌憚胡作非為。
這才是波賽冬對她最欣賞的地方。
“雅典娜真是好運，意外靠著你毫髮無傷地贏得了聖戰，而且事後還一點也不擔心你會反噬。”理解了老對手不忌憚的根本原因，海神自己也暗暗放下了最後的戒備，祂笑著向女孩招手，“過來吧孩子，我願意給你祝福，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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