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樓,二樓露臺。
慕登勳靠坐在紅木搖椅上,目光漠然地望著遠處雨幕籠罩下的山景。
他的腿上披著條法蘭絨的薄毯,毯下自然垂著的雙腿隨著搖椅輕晃著,聽著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他回過神來,摩挲著手中的紫砂茶壺淡淡道:“情況怎麼樣?”
劉成聽出他語氣中那隱藏極深的焦急,立刻道:“沒見到少爺,但看樣子,婚應該是離了。”
慕登勳握著茶壺的手一緊,聽到門崗說沈薇沒跟著慕星野一起回來的時候,他心裡就有了準備,但真確定還是免不了擔心,“孩子呢?”
“這會兒已經睡下了。”劉成頓了頓又補充道,“就他們走的時候哭了一會兒,後來就哄住,沒再哭。老爺子,您放心,少爺心裡必然是心疼小少爺的。”
“他?哼!”慕登勳輕嗤一聲,“你讓人多留意著,找機會再派人過去。一來幫忙看著澤安,二來也是個機會。”
不給劉成面子,就是不給他這個爺爺面子,想來慕星野因為跟沈薇離婚的事情,這個時候看誰都不順眼。如果要換傭人,這是絕佳的機會。
劉成秒懂他的意思,恭敬道:“明白。”
一陣秋風拂過,幾縷冰涼的雨絲被卷了進來。
劉成擔心慕登勳的身體,上前兩步幫他扶停搖椅,“老爺子,外面風大,您的身體還沒好,回房休息吧。”
“也好。”慕登勳直起身,重重地嘆氣,白髮在風中微顫,“無論如何,要撐到把這件事搞清楚。”
“老爺子,您別這麼說。您是要陪澤安少爺長大的,是要將他培養成人才的。”劉成邊說邊替他拿下薄毯,心暗暗擰緊。
外人不清楚,但他卻是眼看著慕登勳的身體在一天天越來越差,又始終不肯去醫院做詳細檢查,他實在是心痛得很。
說到澤安,慕登勳的蒼眉沒有舒展,反而蹙得更緊,“從出生到現在,奶奶沒看一眼,爺爺也沒見兩次,現在連媽都走了。這老大一房,哪裡還有個家的樣子。”
劉成一聽這話,就知道這是發脾氣的前兆,連忙寬慰道:“老爺子,事已至此,您也別再多想。他們過他們的,我們辦我們的,結果出來,該幫再幫,不急一時。”
慕登勳心裡比任何人都明白,慕星野的情緒不失控,他們很難找到機會查他,現在不是心疼任何人的時候。
他起身進房間,示意劉成退下,“行吧,你抓緊時間去辦。”
“是。”劉成應聲,恭敬地放好毯子,退了出去。
——
AF大廈,整個慕氏集團這幾天都像是被可怖的低氣壓籠罩,所有人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
助理秘書捧著慕星野打電話要的檔案,徘徊在總裁辦公室的門口,看到Ada走過來,立刻可憐兮兮地迎上去,“Ada姐,這是總裁要的檔案,你幫我帶進去,好不好?”
“你工資讓我幫你領,好不好?”Ada隔著玻璃看了眼端坐在辦公室內,專心致志辦公的男人,又看看瑟瑟發抖的助理秘書,接過她手中的檔案,壓在自己那疊檔案上,“你們都知道怕,以為我不怕?”
這幾天的慕星野就像是個開啟地獄模式的工作狂,明明現在還在秋季,他卻恨不得把明年秋季的工作計劃都提到日程上來。雖然他待人接物,處理問題表面上看起來都跟從前一樣,但又隱隱讓人感覺好像哪裡不一樣。這種未知的恐懼,更讓人害怕。
“沒辦法,誰讓你是我們的老大,又深得慕總信任呢。”助理手上一輕,整個人如釋重負,賠著笑臉討好,“辛苦你,我去給你買咖啡。”
助理秘書說完,一溜煙跑了。
Ada無奈地搖搖頭,深吸口氣,敲門進去。
“總裁,這是您要的檔案;這是法務部確認過需要您簽字的檔案;這是您待會兒要跟連總洽談的合同。”她說著,恭敬的將檔案分列在慕星野面前,“我已經跟連總的秘書聯絡過,他們還有五分鐘到,我們要不要先去會議室?”
慕星野正在看檔案,聞言捏著扉頁的手驀的收緊。他從不是個善於在人際關係上聯想的人,這是第一次,聽到連靖的名字,他想起蘇芸,進而想起沈薇。
微怔片刻,他才放下手中的檔案起身,“好,我們先過去。”
“是。”Ada小步跟上,觀察著他細微變化的表情,心裡暗沉。今天的會議,可別出什麼問題才好。
慕星野和Ada剛到會議室,連靖就帶著他的秘書到了。
他們今天會面,主要是敲定連氏反入股慕氏旗下影視娛樂公司的最終細節,因為前面已經磋商過兩輪,所以洽談非常順利,就在雙方簽字握手後,連靖忽然叫住慕星野。
“慕總,我有點私事想請你幫忙,不知道方不方便再耽誤你兩分鍾?”連靖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
慕星野心中隱隱生出牴觸,卻也沒有拒絕,揮手讓Ada帶著其他人退了出去。
“謝謝。”連靖微微一笑,從助理留下的包裡拿出一張喜帖遞給慕星野,“我和蘇芸的婚禮訂在下個月10號,到時候請你帶著太太兒子早點到。”
大紅色的古風喜帖上是燙著金色的龍鳳呈祥,俗氣卻又有隆重,10月10號這個日子,也是精心挑選的十全十美。
慕星野被那紅刺得瞳孔微縮,將喜帖接在手裡也覺像握著塊烙鐵,滾燙無比。
他墨瞳幽深,面上維持著淡笑,心卻陰冷如冬:“恭喜。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我先去忙。”
“慕總,我還有個小小的不情之請。”連靖略帶歉意,再次開口,“蘇芸喜歡的偶像最近剛好簽約在你的影視娛樂公司,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想請他為我們的婚禮錄製一段祝福volg。價格好商量,主要是未免洩露,所以我不方便用公司的名義出面跟你談。”
慕星野的心,像是被什麼鈍器狠狠戳了一下,這是撒狗糧撒到他這兒來了?
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連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跟蘇芸是家族聯姻?之前,你們並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