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擎昨天心臟病發，躺在急診病院的病床上久久都沒有醒來，一直到半夜的時候他微微眯了些眼睛，帶著氧氣罩的嘴巴裡面迷迷糊糊地在說些什麼，隱隱約約江漓停可以聽到是柳鳳的名字。

他是在呼喚柳鳳。

很小很小的時候江漓停並不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樣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相親相愛的父母，他有一個表面上對她很好的後媽，一個管著巨大財產事業，對他無比嚴苛的父親。

像是活在一個封閉的虛假的世界之中，混沌一片沒有感情。

可憐的是從小就已經習慣了這一切。

就在他知道柳鳳是他媽的時候他竟然內心沒有很大的波動，而江擎此時此刻為何又呼喚起那個和他早已經斷了聯絡的人的名字。

“柳鳳……”寂靜無比的醫院之內，那虛弱的叫喚聲逐漸刺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中，他聽起來是詫異的，而範美妍則是惱怒的。

不知道柳鳳還會不會來，他已經把江擎的情況全數告訴了她了。他從來都沒有問過江擎和柳鳳之間發生了什麼，他也不會去問。

但是柳鳳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也並不想解釋什麼似得。

氧氣管冒泡的“咕嚕咕嚕”聲，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潔白的醫院牆壁，女人似有似無的抽泣聲。

以及突然之間門“嘎吱”一聲的響。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門外那兩個身影。一個戴著黑色墨鏡滿臉皺紋的女人，和另外一個扶著那女人穿著樸素的人。

正是柳鳳和周姨。

她緩緩地朝著室內走進來。江擎說不出話來，但靠在病床上垂眸微微看了她一眼，接著眼睛一亮，瞪得像銅鈴一般緊緊地盯著她慢悠悠地向他走進。

此時範美妍不樂意了。示意門口站著的保鏢把人給攔下來。

江漓停注意到了，立刻大步流星走到柳鳳身邊扶上她。柳鳳感覺到他的熟悉的氣息並沒有甩開他，任由他扶著，一直到江擎面前。

“這……你怎麼來了？”範美妍冷冷道，一邊用白色的紙巾擦了擦掛在睫毛上的淚，聲音尖銳而刻薄。

江擎瞪了她一眼，將鼻子上礙事的輸氧管給拔了，身邊的醫護人員勸他戴上，但是他並沒有聽還是執意地將輸氧管放在了一邊。

“都出去。”他嚴肅道。

“這哪行啊，萬一你有個什麼事…..”

範美妍還沒有說完，江擎就道：“出去……”他很久沒說話喉嚨處卡著一口痰，顯得聲音低沉沙啞而略顯得蒼老。

範美妍見他說第二次而且那麼果斷，便討了個沒趣就離開了，自然是不開心的，這柳鳳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來做什麼，那不成想乘著這個時候也分一杯羹，那可就心機深了。

她跺著腳離開出去。江漓停是最後一個出去的，他隨手將門帶上，莫名地緊張地揉搓著手坐在病房外面的長椅上。

一直到那潔白的房間裡面重新迴歸寧靜，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

江擎咳了咳，嗓子依舊黏糊糊地一陣不舒適。

他忍著不舒適從喉管內緩慢地發出一些聲音道：“曾經，是我對不起你。這個罪，我贖不清。”

柳鳳雙手冰冷，如同這冰冷的病房一般。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二十年都已經過去了，什麼還不還的，你好好養著身子，顧好自己吧。”要是二十年還沒有想開，那麼自己也是傻到極致了。

可江擎那深深緊蹙的眉頭似急切似慌張，張了張嘴巴，並沒有出聲，只過了兩三秒鐘又聽見柳鳳那柔柔的聲音道：“你以為我還會在意以前的那些事情嗎？早就放下了……”

她這一句補充的話，就好似又在他心裡面狠狠地扎下了一刀。

“有些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你曾經對我做的一切，我用過最狠的折磨自己的方式來報復你，那時候是真傻啊，現在你要說些什麼，我大概能夠猜個透，但你記住，這些話不能夠彌補那些傷，永遠都不能夠！”柳鳳目光聚在一團，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聲音也漸漸地沉穩而中氣十足。

江擎不似之前的那副威嚴，半天才道：“不……不是……”

可之後便沒了聲響，如同一朵蓮花從空中墜落在池子中央一般，泛起一絲漣漪卻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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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鳳從病房出來，醫護人員就趕忙衝進去，將那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的氧氣罩給戴上，她倒是毫無波瀾留下一個背影，緩慢的悠長的。

江漓停坐在那長椅上，兩隻緊握著的手撐著額頭，閉了閉眼睛。

那小小室內的嘈雜似乎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柳鳳離開時候堅毅的背影似乎也和他毫無關系。

可是那顆罩著保護罩的金剛不壞的心，似乎被什麼細小的尖銳的，如同針一般的東西一下一下緩慢地扎著，不痛不癢，卻不好受。說不出來什麼感覺。

範美妍氣得回家了，可一回到家就看見江林無所事事在客廳裡面嗑著瓜子打遊戲，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自己可是在醫院裡面賣情緒，這個人倒是很自在，一陣不開心正好氣又沒出使便開罵道：“你看看你，現在你父親躺在床上，你一個人像什麼樣子，非要這麼無所事事地，江漓停可是每天都在醫院守著他，還把他那親生媽媽給招了過來，我和你說，你小心點！”

“媽，又怎麼了，我打打遊戲緩解緩解鬱悶怎麼了？難道要每天跟著你們一樣哭得稀里嘩啦的才行？”江林不滿抱怨道。

而範美妍直接將四五斤重的手提包往他腦門上打，並且眼疾手快地把遊戲機給關掉了。

江林好不容易玩到三百多關的遊戲被她這麼一關又得重新開始，心裡又急又氣又沒處發火。

只聽範美妍道：“你知不知道你爸現在的情況，醫生都說有生命危險，他的遺囑可是還沒有立呢！你爸向來都偏向你哥，到時候公司給他是十之八九的事情，你現在還不爭取，還等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