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別告訴我你現在要去救人？且不說那地方銅牆鐵壁，你這身份去了不是狼入虎口嗎。與其如此，倒不如便宜了我。怎麼說我也曾幫過你，你還欠我一個人情，若是就這麼被抓走了我不是虧大了？”

鬱枯隱張揚著語調說得誇張，伸手便攔了我的去路。

其實我也知道自己現在去了也什麼都做不了，可乍一聽到此事我根本不可能有其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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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鬱枯隱那一席話也生生止住了我的腳步。鬱枯隱在我面前雖然一直都是沒有拘束且很好說話的樣子，可我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更知道他這話不是在開玩笑。

不能衝動，一定不能衝動。

“看你急得，我也沒說不讓你去。否則我站在這裡說了那麼久，難不成是覺得自己太閒了嗎？年輕人就是急躁，且再等等，現在還不是好時機。”

鬱枯隱放下虛虛攔著的手臂，此刻他那不經意的態度，再加上這番話，倒真要讓人覺得他是閒得。

不過我現在心思全在他處，我雖是止住了自己的動作沒有在鬱枯隱面前直接衝出去，可這個時候卻未必聽得進去，更別說去關心鬱枯隱如何了。

支撐我留在這裡的唯一一個原因便是，我不能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且鬱枯隱這話說的也不錯。

“好。”

縱使再擔心，我又能如何？

我輕輕吐出這一個字，便再沒說任何話。

鬱枯隱似是沒有料到我竟這麼輕易放棄了，一雙銳利的桃花眼一轉，那審視的目光便落在我身上。這世上能將這動作做得如同誘惑一般，也是沒誰了。

想必我此時便是衝出去，再與那浮空閣的一眾人殊死搏鬥最終不幸折損，相信鬱枯隱見此情形都還能是悠閒懶散的樣子。偏偏我此時的表現與他料想的結果不同，這便是他在意的了。

鬱枯隱這人有多麼驕傲也就有多麼聰明，他眯著眸子，晦澀的目光來回在我身上掃了兩圈，不曾想還未等他看出什麼端倪來，黑夜便竄了出來且不偏不倚正正站在我與鬱枯隱之間。

數月不見，鬱枯隱那一身迫人的氣勢愈發駭人了。只是比起當初客棧裡閒散遊樂的姿態，現在的鬱枯隱氣息明顯更要沉斂一些。就像是一隻蟄伏的雄獅，只待獵物步入自己圈定的範圍，便可一擊捕殺獵物。

我雖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沒再言語，可心情也委實算不上多好。黑夜察覺我情緒變化，看著鬱枯隱的目光愈發不善，好在兩人都還算冷靜，並沒有大打出手。

黑夜能夠剋制住自己我也放心了一些，遂再沒管他們二人之間的火花如何碰撞。

黑夜比我高出一個頭，他雖有些削瘦，站在我面前也足以將我完全遮蔽。此時他瞪著鬱枯隱，臉色極為不善。鬱枯隱那般人物自然也不會懼怕了，只是我的反應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他雖然沒有說出來，心裡卻也與我一樣有些不爽就是了。

我以為他來此不過就是要告訴我這一件事，如今通知完便也該離開。誰料那桃花眼一轉，脫口便又是一個讓人意外的問題。

“你現在什麼層次？”

我一怔。這個問題我還真是不曾考慮過。

我如今已沒了那隱世界的血脈，只因那吊墜的存在方才與常人不同。?便是面對鬱枯隱我也不覺得自己會落了下風，所以當初才會不加考慮的就將黑夜一同帶了來。

鬱枯隱如此問難不成是發現了什麼？

此事我雖不打算遮掩，若鬱枯隱當真在這短短時間看出端倪，這份洞察力也太過駭人。便是我如今能力不凡，依舊是要小心。

我又想了想，若真是因為此事讓我與鬱枯隱有什麼隔閡也不太好。可如今我處在什麼水準我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當初那本書裡頭的劃分如今想來也是模糊得很。

我踟躕了片刻，方才道：“大抵是到了第四階段了吧！”

我方說完，鬱枯隱一雙桃花眼倏然眯起，盯著我的目光愈發難測。

我抬手放在黑夜肩膀上，將他移到一邊，當我與鬱枯隱完全面對面，他那情緒又緩緩放鬆下來。

“第四階段。這份天資當真是要羨煞旁人。如此甚好，他日你與我一同前去浮空閣也算有了逃脫的本事。這兩天你好好休息，時間到了我自會派人來通知你。”

鬱枯隱喃喃念了幾句便施施然離開，我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明白他這句話究竟要表明什麼意思。

當初鬱枯隱給我散魂解藥之時我那血脈已是消融，內力更是所剩無幾，按理說已是與普通人無異。所以方才鬱枯隱問出我那話我才有所猶豫。

這已經消融的血脈如何能長得回來？我又是如何在短短數月達到這無數人窮盡一生或許也不可能到達的層次，鬱枯隱心中難道就不曾有過疑惑嗎？

這一個兩個都如此淡定，反讓我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多了。

我又出了會兒神，直到黑夜拽著我的衣袖搖了搖，我這才回過神來。

我早知來到逆月遇到鬱枯隱必然會有些麻煩，殊不知這麻煩竟來得如此快。左右我也是沒有鬱枯隱那智商，猜不出他又是有了什麼計劃。浮空閣卻是一定要去的，其他的事便見招拆招吧！如今這時局，計劃總趕不上變化的。

如此一想通，我瞬間也覺得輕鬆了許多。看著黑夜還拉著我的衣袖一臉擔心，我也是順了他的力道往屋裡走去。

浮空閣一行恐不能帶上黑夜，有些事便趁著現在問問吧！

進了屋，黑夜先盯了我一會兒，見我無事，那一直緊繃著的表情才放鬆了許多。只是他那視線仍不時向我投過來，看起來還不是太放心。

我掩了門，暫時隔絕這外面的世界。鬱枯隱那一席話總讓我有些揪心，如今他走了，我卻還是不能從那份不安中走出來。

黑夜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略帶著些茫然與緊張地看著我，我想了想，終究還是覺得將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訴他比較好。總這麼一直託拖著，於我，於他，都不好。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先走懷柔政策。

“黑夜，過兩日我要離開一趟，你一個人留在此處可好？”

黑夜一聽，腦袋搖晃得向撥浪鼓一般。一隻手更是抓緊了我的袖子，生怕我現在就將他丟下。

“不好。小絮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黑夜的執拗我是早有見識，雖然說服他這件事不簡單，我卻沒有過於憂心。左右將黑夜一人留在這裡我也不放心，不過若是沒有其他辦法，也便只能如此了。

“黑夜，你不曾見識過太多事情，經驗太少。此去兇險，我不能帶著你。”

我繼續勸著。明明我自己也知道這勸說的可能性極小，可總還是要試一試。

“我要和你一起。我……”

黑夜張口就來，簡直是油鹽不浸。那一張笑臉此刻滿是委屈，便是看著不忍我也只能狠下心忍了。

“這一次由不得你胡來，若你執意如此，我便只能離開之前將你打暈，然後再去羽若那裡拿幾包迷藥來。叮囑旁人時辰到了便於你服下，直到我回來。”

我沉下臉，黑夜的神色先是慌亂了一瞬，然後便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之前所有的事我都儘量順著他，那是因為黑夜不曾結束過這個世界，那些小要求也沒有觸及什麼實質性的事情。如今將黑夜留在逆月我雖然不放心，可若要他跟著我，我卻是更加不能安心。兩廂對比，我也只能選擇更有利的了。

我現在有些能接受鬱枯隱說要等兩天的做法了，若真是現在就走，黑夜怕是也要跟上，這事也不好處理。至於打暈這種事，嚇嚇黑夜也就算了，真到了那個時候，我怕自己是做不出來的。

我不動聲色的看著黑夜的反應，起初他只是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烏黑的眼睛裡暴躁的情緒不斷翻湧，彷彿隨時都會不受控制奔湧出來。我又往下一瞥，淡淡的看著他胸膛不斷起伏，呼吸越來越重，大有一種不受控制的趨勢。

我不知道黑夜不受控制會做出怎樣的事，可到此時他還能忍住沒有爆發出來也著實讓我吃了一驚。如此，我也是不著急了，我倒要看看他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黑夜很聰明，就是性格有些讓人頭痛。不過這件事上，黑夜表現出來的控制力遠在我的判斷之上，我倒有心想要透過此事看看他的臨界點在什麼地方。

若是更高一些，估計用不了多久我便可以撒手不管，任他自由來去了。

黑夜知道我在看他，他左手拉著我的衣袖，骨節處微微泛白，看得出是用了十成的力氣。他右手隱在衣袖之中，我雖然看不到，以我對黑夜的熟悉程度也知道他此時是極度壓抑的。

他表面顯露出的越少，內心越是極不安定。不似我，在這種情況下當真是可以逼著自己做出一個選擇的。

說到底，黑夜還是太溫柔了。

我在心裡嘆了一聲，很快也是調整了自己的心態。

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黑夜現在的表現已經出乎我的意料，做人不可太貪得無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