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也是太久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竟有些愣神。

起初他看著那城門下進進出出的兩隊人馬還有些怯意，似乎是想要去卻又存著某種顧慮，後來竟是不知什麼原因，頭也不回地就朝著人群裡走去。

我狐疑地看了夜熙兩眼，又看看突然間變化這麼多的黑夜，若說這中間沒有夜熙的手筆才是出了鬼了。

好在也不是什麼無傷大雅的事，我也就沒有插手。黑夜這性子，還是要多些磨難才好。

“你們方才說了什麼？”

這兩人整日眉來眼去，短短時日竟是熟悉到連我都詫異的地步。

黑夜心思純淨，卻不是一般少年那般沉不住氣。夜熙也是個沉穩內斂、心思如狐的，相比於一般人，他更是見過了不知多少大風大浪，更別說是黑夜了。這一路黑夜幾番異樣，必是吃了不少的暗虧。

聽我如此問，夜熙面上帶著微微笑意，看著有幾分無害。說到底我與他也有過一段時日的瞭解，若真是再被他這表象矇蔽，卻是連黑夜都不如了。

見我神色不動，夜熙也不急著解釋。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小子既是氣呼呼地跑過了去，他又何必再去爭這個口舌？

乍一看他還以為是個深沉無趣的，沒想到倒是如同白紙一般。

看來是他多慮了，就這麼一個小子，還不至於被他放在眼裡。

他此番行動，唯一不曾料到的就是這突然多出來的少年。這少年看著膚白身弱，實質卻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攻擊手法雖然不成章法，那戰鬥意識實卻不可多得。若非如此，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後來，他又瞭解到這少年不僅語言上有些障礙，各方面更是如同白紙一般，這才放了心，同時心情也好了很多。

“一些男人之間的話題。我看他年紀雖小，戰鬥意識卻不錯，想多瞭解瞭解，以後有機會也可以經常切磋。卻不想……啊，他走遠了，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然後，那視線朝我劃了劃，意有所指。

我當初如此說了，就知道瞞不過夜熙，所以也沒想著隱瞞。再看看正向這邊揮手的黑夜，我也就沒再繼續與夜熙說下去。

青城，這在中部也算是比較繁華的一個城市了。

那邊黑夜得不到回應還在不斷揮手中，我嘆了口氣，默默走到了隊伍的尾巴端。

方才在遠處還不覺得，直到走得近了，真真正正排著隊跟著它不緊不慢地挪動著，我才發現這隊伍還真不是一般的長！眼看這太陽都快落山了，也不知還能不能排到我們。

起先黑夜尚且覺得新奇，可這排隊也真可以說得上是最無聊的一件事了，以黑夜的性子能呆得住才是怪了。沒等多久，黑夜就踮著腳，遙遙望著那不知還有多遠的城門滿目擔憂。

這隊伍怎麼還是那麼長啊！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們？

看著黑夜天真憂鬱的小眼神，我默默轉了轉頭，然後安慰自己。

沒關係，孩子總會長大的。

夜熙看著這一幕，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卻是遲遲沒有過來。依照這個速度，天黑之前明顯是排不到他們了。只是他進去這普通人的城門又何時需要排隊？方才他把黑夜忽悠過去早未嘗不曾想到這種結果。

轉眼那最後一絲餘暉也將盡了，黑夜眼巴巴地瞅著那一點點閉上的城門，不染纖塵的眸中失落的情緒一點點增加。

“關城門了。最近青城戒嚴，日落關門。各位還是不要在此糾纏了。”

言罷，那最後一絲縫隙也密密實實的閉上了。

城外還未進去的人頭還有幾十，任他們怎麼喊怎麼叫，怎麼撒潑無賴，裡面就是沒有任何聲音。

黑夜還有些懵懂，許多事都是還模仿中。這也是為何我並不阻止他與夜熙親近。

不管我再如何對夜熙心思複雜，不可否認，這人的才華和能力都是頂尖的。黑夜現在多與這樣的人接觸，好處卻是大於壞處。

眼見黑夜挪著步子就想跟過去，卻被我一把拉住。

“黑夜。走了！”

這玩也玩夠了，真是被夜熙一直看下去我卻是不能接受。

黑夜終究還是離開得太久，縱然有些聰明，許多事情往往只是遵從本能。方才那守城人的話實在奇怪，還有這些人的反應，似乎也有些擔心過頭了。不就是露宿一晚，應當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這早春時節，本該是百廢待興，怎麼就戒嚴了呢？所說這中間沒有什麼事我是絕對不信的。

果然夜熙是有什麼事沒說的。

黑夜還在猶豫，來來回回望了幾次那緊閉的紅漆大門，最終移開了視線。

我們回去的時候夜熙正站在一處平地上，他腳下是一堆不知什麼時候撿來的枯樹枝草葉。黑夜盯著那一地樹枝，定定看了許久，最後總算是安靜下來。

察覺到那突然松下去的力道，我又審視得看了夜熙幾眼，黑夜這變化雖來的突然，我卻也早有心裡準備。夜熙坦坦然然地任我看著，然後不緊不慢地摸出一個火摺子，慢慢說起自己知道的事情。

“想不到才三月份各個城鎮都開始戒嚴了，一時也是進不去了。先吃點東西，上一頓是什麼時候吃的我都不記得了。虧得你們兩個還像沒事人一樣。”

那邊的人對食物似乎有種亦乎尋常的需求，雖然每餐的食用量不多，一天三頓不僅頓頓不能少，食用的時間也是極有規律的。

夜熙是那些人中少有的習武之人，即便身體有些不同，也經不起這連續六個時辰的奔波。夜熙不說我倒不曾覺得，仔細一想，真是有些奇怪了。

我點了點頭，又仔細看了黑夜一眼，因為夜熙尚在，我也就沒有說太多。

或許不僅是黑夜，我自己也該找個大夫好好看看了。

不過夜熙如此說，莫不是發現了什麼？

那人的心思雖然難已捉摸了一些，卻一向觀察入微。

想到此，我不由慎重的看了夜熙一眼。

那裡間的種種雖然說出去怕不會有人相信，可也是對那些普通人而言。夜熙本就懷著諸多秘密，這些事他不僅不會覺得驚奇，只怕還是最想要知道的，且知道的越多越好。

只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他既是知道那裡是斷魂崖崖底通往外界的路徑，也知道那裡面存著秘密，為何不自己去看一看？哪怕裡面風險未知，總比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要好得多。

越是想不明白，我越是只能斟酌著言詞，好在夜熙也未曾刻意去打聽，就好像他真是在外面等我們出來一樣。

這太詭異了。

我搖了搖頭，不想讓自己再深想下去。看著夜熙又拿出幾樣乾糧，也點了點頭。

“也好。”

“黑夜，你去哪裡？”

“吃。”

“這外面能有什麼吃的，你不要亂跑。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想必黑夜因為夜熙手上的吃食，才想要去找點可以填肚子的東西。雖然我是沒有覺得有必須要吃東西的必要，不過黑夜的小眼神實在讓人拒絕不了，反正現在也無事可做，黑夜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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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我這話，黑夜卻是極力搖頭，半扎著的頭髮被他搖散了許多，因為著急，他又開始“啊啊”的叫著。然後還將我往後推了推，一副堅決不許我跟著的樣子。

自發出來之後，黑夜真是越來越不愛粘著我了呢！

一方面想著這時間好事，另外心裡多少有些不同的情緒。

“好，我不跟去。你自己小心點，不要跑遠了。”

黑夜實力不差，普通人中難有敵手，就是他經驗太少，難免吃些虧。不過此地也應當遇不上什麼高手，也是時候讓他一個人做些事了。

如此，我便也沒再堅持。

聞言，黑夜一雙眼睛立時變得亮晶晶的。狠狠地點了下頭，就一溜跑開了。

看著他風一般迅速跑開的身影，我也是收了心。未來的路還需要他自己去走，如今他能自己去嘗試做一些事也是好的。

原本出了村子我還有些擔心黑夜的雙腿，每走一段就要停下來歇歇。後來還是黑夜自己堅持，從散步似得步子慢慢磨蹭，然後不滿意，又是小跑，最後是快跑，那適應的程度簡直要讓人以為他先前的種種是不是裝出來的。

黑夜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適應雙腿走路，說來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我擔心的卻是，他這般逞強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雖然黑夜一直搖頭，似乎還有些不太滿意自己現在的樣子，依照我原本的打算，確實是想要黑夜自己做出決定，畢竟他以後的事不可能事事都在。可事情發生了，我才知道自己仍是做不到對他聽之任之。

也不知他是受了什麼蠱惑，一心想要對更高層次的速度發出挑戰，怎麼算都不肯聽。

現在這樣已經夠了，路還是要一步一步走。我知道黑夜迫切的心思，可是不行就是不行。

不管黑夜如何撒嬌賣萌，或是暴躁生氣不說話，我回應他的只有一個眼神。

後來見談判無法成功，黑夜這才妥協了。只是那委屈的小眼神時不時的飄過來，有時候我真的懷疑我的黑夜是不是被人給掉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