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5:澈月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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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玲琅閉眸不欲在多說什麼,荀澈無可奈何,只好暫且離開城主府。

荀書見公子一臉無可奈何,忍不住問,“公子,夙月與您說了什麼?她可願意跟隨我們回大燕?”

荀澈走到荀書前面,清瘦的背影倒映在荀書的眸中,“荀書,咱們先回客棧。”

荀書跟著公子走出華麗的宮殿,不時回頭去望華麗的宮殿大門,“公子,夙月對您的心,荀書最是清楚,您只要對她說,您心中有她,她必是會接納您的。”

荀澈離開的腳步微微一慢,回頭看了荀書一眼,“荀書,如今我對夙月是個什麼心,我自己尚不清楚,我若說心中有她,豈不是欺騙她。”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荀書輕聲嘀咕著。

這幾年,公子發瘋一般尋找夙月的蹤跡,若說,公子心中沒有夙月,恐怕鬼都難以相信,只是公子自己卻未發覺罷了。

“你說什麼?”荀澈未聽清,挑眉將荀書盯著。

荀書不敢再多言,將頭一搖,“荀書沒說什麼,公子的事,哪是荀書敢置喙的。”

荀澈感覺他心中有怨,並沒有說什麼,望了那緊閉的殿門一眼,心事沉重地大步離開。

兩人回到客棧,天色已晚,洗漱一番歇下,荀書輕微的鼾聲在一旁的榻上綿綿不絕,而荀澈躺在床上,卻是輾轉難眠。

城主府中,獨孤玲琅所居宮殿亦是燈火通明,這一夜,兩人註定是失眠。

殿外寂靜無聲,綠珠過來催促了好幾次,“公主,已經是三更天了,讓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獨孤玲琅坐在輪椅之上,身上穿的依舊是見荀澈時所穿的那件素雅白衫,她靜靜地坐著,雙眸始終盯著一個方向,目光略顯得空洞。

“綠珠,你若是累了,就自己去歇著吧,不必管我了。”

“公主,你這又是何必……?”綠珠欲言又止,眸子裡倒映出獨孤玲琅悲傷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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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玲琅嘴角上浮,展露一抹悽楚的笑容,“綠珠,你是不是覺得,我該答應公子的求親?”

“嗯。”綠珠點頭,“公主,您心心念念著那位荀公子,等了他這麼多年,他既然來求親了,您應該感到高興才是,依奴婢看,他心中是有公主的,不然,他也不會尋公主這些年。”

獨孤玲琅心中一動,旋即眸色又暗淡下來,“綠珠,公子心中是否有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綠珠不知道該說什麼,深深嘆了一口氣,“既然公主心煩,奴婢就陪著公主一起心煩。”

“你這又是何必呢?”獨孤玲琅轉動輪椅,轉過身來挑眉將綠珠看著。

綠珠微微搖頭,“綠珠這條命都是公主救的,就算讓綠珠為公主去死,綠珠也願意。”

殿內寂靜,紅燭泣淚,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忽然由遠及近傳來,旋即便是殿外婢女的通稟聲,“夫人到。”

那聲音剛落下,歐陽花蕊便在幾名婢女的簇擁之下,步入了宮殿。

獨孤玲琅看著歐陽花蕊走過來,臉上寫滿了對她的擔憂,心中浮起絲絲愧疚,“母親,這麼晚了,你如何還不歇息?”

“玲琅,你叫母親如何能安睡。”歐陽花蕊到獨孤玲琅身邊,伸手將她擁入了懷裡。

“母親,女兒沒事,你不必擔心。”獨孤玲琅強顏歡笑,“綠珠,幫我送母親回去。”

綠珠未應聲,出乎意料跪在了歐陽花蕊的面前,“夫人,您勸勸公主吧,自從見了那荀公子之後,公主一直在流淚。”

獨孤玲琅雙眸是紅腫的,歐陽花蕊又如何看不出來,她憐愛地撫摸過獨孤玲琅烏黑的秀髮,滿心心痛道:“玲琅,母親聽說,你拒絕了那位荀公子的求親?你拒絕獨孤城如此多青年才俊,不就是為了等他嗎?”

“母親,公子於女兒來說,比什麼都珍貴,女兒不想勉強於他。”獨孤玲琅心如刀絞,咬緊了唇瓣,才說出這句話,“縱使女兒要嫁給他,也要他心甘情願的娶女兒,如若不然,女兒寧願不嫁。”

“傻孩子,你這又是何必,他既然來娶你了,你答應便是,這本是他欠你的。”歐陽花蕊心痛地拍著獨孤玲琅的肩,“你現在貴為獨孤城的公主,他娶了你,並不吃虧。”

“母親,男女之事,講究的是你情我願,沒有誰虧欠了誰,女兒取骨助公子站起來,是心甘情願的,若重來一次,女兒依舊會做這般選擇。”

“玲琅,如今他人已經到獨孤城了,看樣子,你不答應嫁,他是不會離開的,你預備作何打算?”荀澈的心思,歐陽花蕊看清楚了幾分。

聽了這句話,獨孤玲琅面露疲憊之色,“母親,天色已晚,您先回去歇息吧,女兒與他的事,女兒自會妥善處理,請母親不要擔心。”

綠珠送歐陽花蕊離開,返回宮殿,獨孤玲琅依舊靜靜地坐在輪椅之上。

“公主,奴婢已經送夫人回去歇下了。”

“嗯。”獨孤玲琅淡淡蒼涼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綠珠,去把燭臺上的蠟燭都滅了?”

“公主,您是要歇息了嗎,奴婢去為您鋪床。”綠珠興奮欲去鋪床。

“不必鋪床,我不困,你去將燭臺上的蠟燭滅了就好。”獨孤玲琅制止,“點著蠟燭有些晃眼。”

綠珠跟了獨孤玲琅這麼久,如何不知道,她吩咐這般做,只是怕城主大人,城主夫人跟著擔心。

“是,公主。”

殿內紅燭盡滅,這一夜,獨孤玲琅在黑夜之中,枯坐了一宿,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才吩咐綠珠為她梳洗。

“公主,奴婢為您熬了百合粥,現在正溫著,奴婢這就去為您端來。”綠珠為她綰好了髮髻,放下手中秕子,準備去端那百合粥來。

“我還不餓,暫且不用。”獨孤玲琅抓住她的一片衣角,“綠珠,我有事要見父親,母親,你先推我去。”

“是,公主。”綠珠只好照辦。

獨孤萬里處理完政務,正在陪歐陽花蕊用早膳,獨孤玲琅到時,見父母感情甚好,臉上展露微微笑容。

“玲琅見過父親,母親。”

歐陽花蕊心事重重,食之無味,見獨孤玲琅前來,趕緊放下了筷子,詢問綠珠,“綠珠,玲琅可用過早膳了?”

綠珠老老實實回答,“夫人,奴婢早上燉了百合粥,可是公主說她沒有胃口。”

“來人,給公主添碗。”歐陽花蕊將眉頭皺起,“玲琅,你這般折磨自己,叫父親,母親如何放心。”

獨孤玲琅看著歐陽花蕊眉宇間的褶痕,只得吩咐綠珠將她推去餐桌旁,“父親,母親,女兒有事要與你們商量。”

“何事?”獨孤萬里挑眉道。

獨孤玲琅沉吟了片刻,揚起眉頭來,正色回答,“父親,女兒同意招婿。”

既然公子是因為那份愧疚才想娶她,那麼,便由她來了結這份愧疚。

“玲琅,招婿之事並非兒戲,你可想清楚了?”獨孤萬里凝眸道。

歐陽花蕊也覺得,獨孤玲琅的轉變太快,“玲琅,你心儀之人不是那位荀公子嗎,之前,你為了他,可是拒絕招婿的?”

獨孤玲琅微微一笑,不像說著玩,“父親,母親,我想得很清楚,此事,我考慮了一晚上,我願意招婿。”

“公主,你招婿了,那位荀公子怎麼辦?”綠珠不顧身份開口。

聽了綠珠的話,獨孤玲琅心中苦笑,公子該怎麼辦?公子應該去尋找他自己的幸福吧。

“綠珠,我與公子有緣無份,這是上天註定的事情,我努力了,卻改變不了,如今,公子有公子的路要走,而我有自己的責任,父親,母親日漸老去,我必須招婿,尋一位能與我共同治理獨孤城的人。”

獨孤萬里見獨孤玲琅一臉平靜地說出此話,心中甚是欣慰,“夫人,既然玲琅已經相通了,咱們按她的意思做就是了。”

“如此也好。”歐陽花蕊本不太同意,將獨孤玲琅許配給荀澈,如今獨孤玲琅相通了,她自是巴不得,“與其玲琅苦苦等著那個人,還不如招婿。”

她歐陽花蕊的女兒,堂堂獨孤城的公主,身份尊貴,想求娶之人,比比皆是。

當天,城主府便放出了公主招婿的訊息,一時之間,獨孤城的青年才俊蜂擁一般前往城主府提親,人流之多,幾乎是要將城主府的大門踩爛。

客棧這邊,荀澈自從城主府回來之後,一直在思考,夙月在自己心中的位分,他到底是因為心裡的那份愧疚,才想要娶夙月,用一生時間補償夙月,還是心中已經對夙月生出了男女之情……

“公子,都這個時候了,您如何還坐得住?”荀書外出採買,空手急急歸來,見屋見荀澈靜靜坐在八仙桌前苦思冥想,頓時急得走了過去。

聽聞急切的腳步聲,荀澈收回心神,側頭一看見是荀書,淡淡問,“荀書,你不是外出去買衣物了嗎?如何空手而歸?”

荀書深深嘆氣,跺了一下腳道:“公子,你可知道,城主府放出訊息來,說公主殿下要招親,如今,但凡獨孤城的青年才俊都去城主府提親了。”

“你說什麼?”聽聞此訊息,荀澈腦中一片空白,猛地站起身來,“荀書,你將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荀書趕緊道:“公子,夙月招親,她要嫁給其他男子了,您趕緊換身衣裳去城主府提親吧,去晚了,我怕夙月已經……”

已經答應了其他男子求親,這半句話,荀書見荀澈臉色陰沉得難看,沒敢說出口。

荀書話落,荀澈腦中空白了瞬間,忽然腳步一動,一襲白袍化作一道白影,如一陣風般從荀書身邊刮過去,眨眼的功夫,消失在了客房裡。

“公子,您等等我。”荀書趕緊追上去,一邊追,一邊嘀咕著,“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荀澈御風疾行,少頃時間,趕到了城主府,荀書一路追來,氣喘吁吁。

“荀公子,你來作何?”因歐陽花蕊的交待,兩人趕到城主府,被城主府的護衛攔下來。

荀書揚眉,見城主府的護衛個個臉色不善,略帶薄怒道:“公主殿下不是要招婿嗎?我家公子是來向公主提親的。”

“你們來晚了。”其中一名護衛冷道,眼神帶著敵意瞥了荀澈一眼。

“你說什麼?”荀澈直覺不妙,皺眉,兩道冷厲的目光緊鎖在那說話的護衛身上,強大的氣息壓迫向那護衛,霎時間,令那護衛不敢動。

“一……一刻鍾前,公主殿下已經答應了納蘭公子的求親了。”那護衛在荀澈強大的氣息之下,回答得戰戰兢兢。

“已經答應納蘭公子的求親了?”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荀澈心頭一陣冰涼,從那護衛身上收回視線,失魂落魄地轉身離去。

荀書不放心,疾步跟上去,“公子,公子,你怎麼了?”

荀澈走在街道上,腳步略顯虛浮,心頭涼意一陣一陣,失落浮上心頭,心中有說不出的難受,彷彿有珍貴的東西在逐漸失去,“荀書,你覺得,我這是怎麼了?”

您這分明是受了打擊的模樣。

荀書盯著荀澈蕭索的背影,心中腹誹著,“公子,我若是實話實說了,你可不準懲處我。”

“你說。”荀澈將腳步停下,轉過神來,無比認真的將荀書註釋著,“為何,聽聞夙月要嫁給其他男子,我心中甚是難過。”

荀書一咬牙,道:“公子,依我看,你這是喜歡上夙月了,這幾年,你早淡了對雲姑娘的感情,逐漸對夙月動心了,只是你自己沒發現罷了。”

“是嗎?”荀澈似在向荀書求證,又似在自言自語,“你說,我早就對夙月動心了?”

難怪,此刻這種心痛心涼的感覺,他好像有些似曾相識,幾年前,當得知,沫兒要嫁給燕璃之時,這種心痛心涼的感覺曾浮上他心頭過,原來如此!為何他沒早點發現呢。

“荀書,你馬上去打探一下那位納蘭公子的資訊,速速報給我。”說話時,他眼眸裡有寒光一閃。

幾年前,他已經失去一次了,幾年後的今天,他絕對不會再放手。

“是,公子。”荀書聽到吩咐,心中一喜,幾個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見。

荀澈回到客棧,一邊想著對策,一邊等著荀書打探訊息歸來。

約一個時辰後,荀書歸來,“公子,我打聽到了,那納蘭公子全名喚作納蘭景峰,出自名門,生得豐神俊朗,難怪夙月會選他。”

“說重點。”荀澈心中吃味,一個冷眼掃向荀書。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荀書再次腹誹,“公子,那納蘭家在獨孤城極為有勢力,納蘭家的財富更是富可傾城,如今夙月已經答應了納蘭景峰的求親,若是冒然悔婚的,定會得罪於納蘭家,於城主府不利,依我看,那納蘭景峰娶夙月,定是目的不純的。”

“納蘭家富可傾城,在獨孤城有權有勢,若能娶了夙月,定是錦上添花。”荀澈沉眸,接過荀書的話,“獨孤城主只有夙月一個女兒,娶了夙月等於擁有了整座獨孤城。”

荀書聽得心驚膽顫,“如此說來,公子,您一定要阻止夙月嫁給那納蘭景峰。”

荀澈未回答,但是眸子裡的冷意已經加深。

城主府中,獨孤玲琅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喜色,根本不像待嫁的新娘。

綠珠輕步走到她身邊去,小聲稟報,“公主,奴婢派出去的人,已經打探到荀公子的住處了。”

“他……”獨孤玲琅剋制不住心跳加快,停頓了一下,詢問,“在何處?”

綠珠道:“荀公子與那名喚荀書的下榻在城中永興客棧。”

“這是請帖。”獨孤玲琅將一張印著龍鳳的燙金請帖交到綠珠手中,“綠珠,你馬上去永興客棧,親自將請帖交到他手中,他若想見我,就說,已經沒有必要了。”

“是,公主。”綠珠接了請帖離開。

片刻後,綠珠在永興客棧小二的帶領之下,來到荀澈,荀書所住的客房。

“荀公子,這是我家公主讓我給你的。”綠珠奉上請帖。

荀澈垂眸盯著綠珠手中飛龍舞鳳的請帖,覺得刺眼,猶豫了片刻,才伸手去接,“我想見見你家公主,勞煩姑娘通傳一聲。”

“荀公子,公主說,已經沒有必要了。”綠珠將獨孤玲琅的原話帶到,旋即對荀澈行了一禮,“既然請帖已經送到了,綠珠告辭。”

荀澈握著燙金請帖,目送綠珠離開,久久未能回過神。

婚禮定於三日後,從招親到舉辦婚禮,不過短短三日的時間,想到此,他唇邊泛起苦澀的笑容。

“夙月,你當真就那麼想趕我走嗎?”

“公子,咱們去參加婚禮嗎?”荀書問道。

“去。”荀澈回過神來,冷著眼神點頭,“荀書,後日我若不去,就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去了,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這一次,哪怕只有一絲絲微弱的希望,他也不會輕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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