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末路溫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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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向前,在紅綠燈那裡向北轉彎。”

“北轉之後向前開大約五百米再向南拐。”

秦亦崢正在認真履行自己“導航儀”的職責,阮沅卻忽然踩住剎車,神情古怪地看住秦亦崢:“請告訴我是左轉還是右轉。”

秦亦崢心裡一動,“你不認識東南西北?”

被戳穿的阮沅神情裡立刻帶上了一絲羞惱,從喉嚨底裡哼唧了一聲,算是承認。

她彆扭的表情叫秦亦崢莫名地覺得愉悅。於是秦亦崢伸手握住她的左手手腕,指著她腕上的香奈兒j12陶瓷腕錶說道:“教你一個找得到北的竅門。把當時的時間除以2,得到的數字的指標對準太陽的方向,那麼12點所對著的方向就是北方。不過這個方法得在日落西山之前才頂用,像這會兒太陽落山了,就不抵事了。”

阮沅眼睛發亮:“當真管用嗎這方法?”

“明天早上你大可以試試。”秦亦崢語氣篤定。

明天。阮沅從未像此刻這般,覺得“明天”是多麼充滿期望的一個詞。明天,他們還會有許許多多個明天值得她期待。想到這裡,阮沅唇角不由浮出一絲笑來,這發自內心的笑容使得她線條過於分明的整張臉都散發出一種奪人的明媚來。秦亦崢不覺有些失神。還是阮沅輕咳一聲:“我要開車了。”秦亦崢這才驚覺自己一直握著她的手腕,她的膚色雖不白皙,但蜜一般的顏色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彷彿能使得她周圍的空氣裡都帶上粘稠的甜意和灼人的熱量。秦亦崢有些尷尬地收回自己的手,目光改為直視前方。

阮沅臉上也有薄薄的紅暈,她將目光從自己的手腕上收回,緩緩發動了引擎。

在秦亦崢不時的“左轉”“右轉”的指示下,阮沅將車開回拜縣山谷時天色已經全黑。

秦亦崢不想阿璋他們知曉自己的傷情,便和阮沅悄悄回了小樓。

雲豹小謝並沒有像上次那樣,撒著歡兒跑過來,阮沅猜測它是被阿璋他們給暫時養著了。她心底隱隱生出幾分竊喜來,她希望顧子夜和她獨處時,眼睛裡只有她,沒有其他任何人、事、物會分走他的視線。

“藥箱在哪裡,先處理傷口。”這是秦亦崢開了燈之後阮沅的第一句話。

“在我的房間。”他話音剛落,阮沅已經噔噔噔上了樓梯,腐朽的木頭的樓梯在她輕捷的腳步下發出低啞的吱呀聲,彷彿不堪承受她的活力。

阮沅很快又提著藥箱下了樓。秦亦崢已經脫去了上身的t恤,露出俊美健壯的身體,但是這具身體此時卻是傷痕累累。這次阮沅無心去欣賞那堅實勻稱的肌肉線條,她只覺得痛心,忍不住放下藥箱,伸手輕輕碰了碰他身上的傷痕:“痛嗎?”

秦亦崢朝她安撫地一笑:“不痛的。”

因為傷在右肩,秦亦崢只能用左手給自己取子彈。達姆子彈進入人體肌肉會破裂成好幾塊,擴大創口面積,幸好當時他閃躲得快,又是近距離射擊,子彈沒有全進入他的肩部,否則以達姆彈100米以上射程內命中四肢達百分之二十的致死率,他的這條胳膊算是廢了。

“你把頭轉過去,不要看。”達姆子彈造成的創面血肉模糊,幾乎是一個□□,非常噁心。秦亦崢害怕阮沅被嚇到。

“我不怕的。你不用擔心。”阮沅一面說一面很小心地扶穩住秦亦崢的胳膊。

秦亦崢無奈,只能由著她。他拿著子彈鉗在創口處一點一點地將子彈碎銅皮給鉗出來,銀光閃閃的鉗尖很快被鮮血染紅。

隨著他的每一點動作,阮沅都會下意識地屏息凝神,生怕驚擾了他的動作。但是心臟卻會被那恐怖的創口、淋漓的鮮血和他繃緊的唇角、緊蹙的眉頭、額角的冷汗所震動。一定很痛,可是他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他是不是早已經習慣這樣,一個人將痛苦默默吞嚥?阮沅倏地覺得眼眶陣陣發酸,胸口被心臟頂撞得隱隱生疼。

秦亦崢的左手絲毫不比右手遜色,他很快將碎裂成四塊的子彈銅皮悉數取出,清理乾淨創面,再用酒精消毒,之後又利落地縫合起傷口。等他收拾好了一切,回過頭卻發現阮沅的眼眶紅了,淚水含在眼眶裡,彷彿隨時會簌簌滾落。秦亦崢心底罕見地升騰起一股慌亂,他也顧不得自己手上還有血跡,握住阮沅的肩膀,有些焦急地問道:“怎麼又哭了?”

阮沅卻一頭扎進他的懷裡,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抽抽噎噎地說道:“以後…不要…再受傷了…好不好…我怕…我怕你…”

熱淚灑落在他的脖頸、胸膛,秦亦崢覺得一顆心都被她的淚水濡溼,皺成一團,除了悶聲回答她一個“好”,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阮沅有些害臊地掙了掙身體,兩個人才分開。

“廚房在哪裡?我給你弄點吃的。”鼻端仍然縈繞著他身體上的氣息,阮沅覺得心動有些過速,趕緊轉移話題。

秦亦崢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這個眼風被阮沅準確地接收到了。被看輕的大小姐直起脊背,挺起胸脯,一臉鄭重地自辯道:“我很賢惠的。”

“嗯。”秦亦崢有些想笑,但努力憋住了,他乖覺地略一點頭:“我相信。”

這下輪到阮沅犯窘了,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含糊道:“你對我希望也不要太大,我就會煮面和炒飯。”

秦亦崢終於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阮沅被他這一笑笑得耳朵都紅了,拔腳就朝堂屋南邊的耳房走去。秦亦崢趕緊套上t恤,又上前拉住她的手:“廚房在這邊。”

進了所謂的廚房,阮沅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除了一疊碗盤,什麼炊具都沒有,這能叫廚房?

“平時都是阿琮的母親負責燒飯,我這裡只有戰鬥口糧。”秦亦崢說著,從櫥櫃裡拿出一個方盒子。

“戰鬥口糧?就是軍人行軍打仗時吃的嗎?”阮沅來了興趣。

“嗯,差不多。”秦亦崢已經麻利地開啟了紙盒子,從裡面拿出好些個罐頭。

阮沅則看著紙盒上印著的法文“rationbat”,好奇道:“這是法軍戰鬥口糧?”

“對,法軍二號戰鬥口糧。在各國的戰鬥口糧裡味道最好。”秦亦崢一邊說話,一邊已經將摺疊式的簡支爐給搭起來了,又撕開一個鋁箔的袋子,將裡頭的固體燃料丟在簡支爐中央,用打火機點燃,橙色的火焰很快騰起來。他這才將一個扁扁的罐頭用起罐器開了,放在爐子上。

他這一串的動作看得阮沅眼花繚亂,忍不住神情雀躍地伸頭看一眼罐頭,“咦,好像是鮭魚蔬菜燴飯。好香啊。”

“嗯。這兒還有魚肉濃湯、三文魚和土豆胡蘿蔔肉醬。”秦亦崢笑著揚了揚手裡的其餘幾個罐頭。

阮沅不得不承認軍需食品果然便捷,不一會兒幾個罐頭就都加熱完畢。廚房裡一時到處都氤氳著食物的香氣。

兩個人一人一把勺子,就靠在廚房空闊的流理臺上,你挖一口燴飯,我挖一口燴飯,你吃一勺土豆,我舀一勺濃湯,這般解決了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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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之後,阮沅意猶未盡地拿紙巾擦了擦嘴:“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晚飯。”

秦亦崢只笑了一下,沒有說話。趁著他將吃光的罐頭和廢棄的爐子一併丟進了垃圾桶的當兒,阮沅將兩人使用的勺子和碟子洗了個乾淨。

“要不要在出去散散步?”倚門而站的秦亦崢忽然向阮沅建議道。

阮沅自然點頭應允。

兩人並肩走出門外,竟不覺走到了小瀑布旁。

阮沅坐在潭邊的石頭上,神情愜意地將腳伸在水裡划著,清涼的潭水在她的動作下迸濺出幾朵晶瑩的水花。

“水裡涼。”秦亦崢也坐在了她的身邊,不贊同地出言制止了她的動作。

阮沅異常聽話地收回自己的腳丫。湖畔溼潤的水汽拂在他們的臉上、身上,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從湖畔的水草叢裡飛出來,彷彿一個個提著小燈籠的精靈。生活在城市裡的阮沅第一次看見這麼多的真正的流螢,忍不住輕呼:“我只在高x勳的《螢火蟲之墓》裡看過這麼多的螢火蟲。”

“電影?”

“不,是動畫片。”頓了一下,阮沅又給秦亦崢講了故事梗概。

“……妹妹節子的最後一句話是‘好好吃哦,謝謝哥哥!’說完她就沒有怨言地面帶微笑離開了這個世界……”

講完之後,秦亦崢許久沒有說話,半晌他才低低地說道:“螢火蟲一生只有一個夏夜——”話音未落,有雪亮的車燈筆直地照向他們所在的位置。秦亦崢警覺地拉起阮沅,將她護在身後。

從車上下來了一個修長的年輕男人,他站在離車頭不遠的地方,正冷冷地盯住秦亦崢和阮沅。

阮沅咽了口唾沫,小意地舔了舔嘴唇,輕輕地喚了一聲“哥哥。”

“阮沅。”阮咸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制心底的燥怒之意:“跟我回家。”

“哥。我不回去。”阮沅依然躲在秦亦崢的身後,只露出一顆腦袋,緊張地注視著阮咸。

“你現在跟我回家,我保證這次的事我半句都不追究。”

阮沅縮了縮腦袋,手指死死揪住秦亦崢t恤的下襬,小聲卻堅定地說道:“我現在不想回去。”

秦亦崢不知道兄妹二人的感情到底如何,只當阮沅極其害怕哥哥,便安撫地握住了阮沅的手。阮沅感激地回望他一眼。

這個動作被阮咸看在眼裡,他的眼睛裡的溫度一下子就猝降到了冰點,連聲音都變得極為陰冷:“既然這樣,那我們三個人就找個地方好好把話講講清楚。”說完又陰測測地盯住秦亦崢:“還請這位先生帶個路。”

秦亦崢微微頷首,牽著阮沅走到了前面。

阮咸和開車的穆交待了兩句,不遠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後,穆則開著車尾隨三人。

阮沅只覺得阮咸的目光一直牢牢盯住自己和顧子夜交握的手,她頓時覺得掌心黏糊糊的全是冷汗。好容易進了小院,秦亦崢這才鬆開她的手,打算去倒水。

阮咸卻攔住了他:“茶就不必了,我只說幾句話。”

秦亦崢這才注意到眼前的年輕男人長著極其魅惑的一張臉,像是戲本裡的絕世名伶,有種顛倒陰陽的美。他穿著一件豔紅色的襯衣,輕飄飄不知道是什麼料子,襯衣前襟的好幾顆紐扣都沒有扣,露出白皙如雪的胸膛。黑色的西褲包裹著兩條筆直的長腿。他藍琉璃一般剔透的眼睛裡此刻只有一人。阮沅。

阮咸看著對面的阮沅,她整個人黑瘦了一圈,脖子上還有一道傷痕,顯然來自於利器,此時已經結痂,像一條醜陋的蚯蚓。□□在外的手臂也有些淡淡的傷痕。他當成寶貝疙瘩一樣寵著愛著的妹妹,居然因為一個不相干的男人,變成這副樣子。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她有多嬌氣,多怕痛。穿新鞋磨腳會將腳翹在他膝蓋上哭,在馬場騎馬嫌馬鞍磨大腿,他的軟軟竟然為了旁的男人,把自己委屈到這個份上。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沒有一個男人可以照顧好她。在阮咸看來,便是將阮沅嫁給二郎神,他還要嫌棄人家長了三隻眼外加養了一條愛亂叫的黑狗。

“顧子夜,要不你先迴避一下,我和我哥說幾句話。”阮沅扯扯秦亦崢的手腕,眼神懇切。

“顧子夜,你還叫他顧子夜?”阮咸雋秀的眉毛往上一挑,狹長上吊的眼角揚出是譏諷的弧度,“可憐你跟在他後面這麼久,連他的真名都不知道,阮沅,你可真給我長臉。”

阮沅和秦亦崢都因為這句話而僵硬了一下。

“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告訴你。”阮咸一字一頓,“他的大名叫秦-亦-崢。他的母親就是你平時喊做顧姨的顧傾城,是我們的父親正在追求的女人。他的父親就更有名了,秦林恩,美國最大的私人武裝lynn組織的老大,做軍火生意的。”

阮沅身體不由搖晃了一下。

“人家根本沒把你當回事,所以只告訴你一個化名,要說起化名,他還有一堆呢。”阮咸怒極反笑,藍色的眼睛珠子此刻毫無溫度:“對了,還有,你身旁的這位先生,曾經是英國帝國理工大學醫學院的高材生,主修臨床醫學。他有一個初戀情人,叫謝靜蕙,學動物學的,和你的嘉魚表哥是師兄妹關係。”

“謝靜蕙畢業後一直在野生動物基金會工作,做野生動物保護。不知道是她本人樹敵太多,還是受你身旁這位先生的連累,她懷著六個月身孕時被人殺死,據說死的挺慘的,肚子裡的孩子,不用我說,自然是你身旁的這位秦先生的。”

阮沅渾身發抖,淚水撲簌著從她的眼眶裡滴滴答答地流下來,她想大哭,又想大笑,秦亦崢,原來他叫秦亦崢,可憐她還一直滿心歡喜地喚他叫“顧子夜”。

秦亦崢,真是個好名字,情意自然是真的,只是給她的,卻是假的。

阮沅用力吸了吸鼻子,仰頭看向面色難看的秦亦崢,慘笑道:“我哥哥他說的,是不是都是真的,秦亦崢?”

秦亦崢看著面前的阮沅,閉了閉眼睛,沉沉發聲:“是。”

很大的一顆眼淚從眼角那裡砸下來,阮沅哀慟地一笑:“我明白了,那只雲豹也是她養的吧,所以才叫小謝。你一定很愛她。”

“是。”秦亦崢死死捏著拳頭,關節處一片駭人的慘白。

“我跟你回家。”撂下這麼一句,阮沅眼神空茫地朝門外走去。

阮咸眼神沉沉地注視著妹妹失魂落魄的背影,轉過臉來看著秦亦崢時又笑得像個純潔的天使:“很抱歉,秦先生,為了讓不懂事的舍妹打消一些蠢念頭,揭了您的隱私,希望您不要見怪。”停頓了一下,他又道: “另外,我在路上偶遇陳良勇,關於我妹妹開槍殺了喬賽維的事,我希望秦先生能夠一人扛下,畢竟我妹妹是為了救你。秦先生身手了得,背景又大,不像阮沅,弱質女流一個,我不希望她被喬家盯上。”

“我明白。這件事阮先生大可以放心。”

阮咸笑笑:“那我最後再亂瘓洌肭叵壬胛頤妹迷兜悖也幌m猜淶礁齪崴賴南魯 g肭叵壬癖卮鷯ξ搖!

“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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