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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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夜色迷離,迎面而來的風異常凜冽。路上很靜,打更裹緊衣裳懶散地晃著,連更也打得有氣無力。正打算拐進巷角酒館去喝兩杯暖下身子時,有個身影猛地撞了上來。

“瞧著點,不然小心我拿你的頭當更打!”這衝力太大,他險些就跌坐在地上,幸是有牆抵著,穩住身子後,打更的沒好氣地嗔罵了句,橫了眼面前那人。

“對不起對不起……”那人始終低著頭,囁嚅了幾聲後就跑開了,步子顯得很匆忙。

夜色太深,打更得看不清她的模樣,從聲音聽來是個姑娘。打扮得有些古怪,雖說這天冷得很,可她也把自己包裹得太嚴實些了吧。

見打更的只飄了兩眼,就往巷子深處的酒館走去了,那個身影才松了口氣,快步往前走去,行色有些鬼祟,懷裡緊緊掖著兩壺酒。沒走多遠,她又轉進了另一條巷子,左右環顧了下確認沒有人尾隨後,才停在了一棟簡陋的宅子前。

宅子的門很破舊,像是隨時都會禁不住風的折騰坍塌下來似的,院子裡更是雜草叢生,有些寸步難行。她躡手躡腳地朝著有微弱燭光地屋子走去,剛一進門,就被撲面而來的酒氣嗆到了,猛咳了兩聲。

她掩鼻蹙眉打量了眼亂糟糟的屋子,煩躁地上前喘了腳“橫屍”在床的吳越,自言自語般地咕噥起來,“怎麼又喝那麼醉,你每天除了喝酒還會做些什麼……”

“來啦。”床上的人懶懶地翻了個身,含糊不清地咕噥了句。

“嗯……你沒醉?”她下意識地哼了聲,跟著才察覺到了不對勁。

“呵,我也不是每天只知道喝酒而已的。”吳越撐起身子,緊抿地唇微微咧開,露出了個淺淡的笑容,“有帶酒來麼?”

聞言後,她揚了揚頭,用下顎比了比木桌上的酒,發現他今天看起來清爽了不少,不禁困惑,“你出過門了?”

“嗯,出去辦點事。你呢?見到展越蒙了嗎?”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是不是勸你別再鬧下去了?”吳越哼笑,問道。

她遲疑了下,飄了他眼,又點了下頭。

“所以呢?你心軟了,想罷手了?忘了錢夕蘊是怎麼故意離家,逼著展越浩逐你出門的嗎?這些日子,苦你也沒少受,倒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

“我沒忘。”方明婕挑了挑眉,之前眸色中的猶豫褪去了,“但你也記著,我只是想要得到展越浩而已,你的野心與我無關,別指望我會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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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搞錯了,以你現在的處境來說,是不得不配合我。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和我一拍兩散,無非就是讓展越浩清楚那晚的所有事,包括……你肚子裡那孩子的來歷,對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對你來說……”

“夠了,別說了,你要我做什麼?”方明婕輕吼打斷了他的話。

“我託人約錢夕蘊,你陪我一起去見她。”

“見她?!為什麼?”方明婕輕震,並不想和錢夕蘊正面交鋒。

“你怕她?”

她嗤笑,滿眸輕蔑之色,“你覺得呢?”其實有點怕,但她確信自己這只是有戰術的不輕敵!

“那你何必問那麼多?你覺得從展越浩下手,你會有機會踏進展家大門?”吳越邊說,邊為自己斟了杯酒,怔怔地看著窗外夜色。

“她更不可能容得下我。”

“確實。但她興許容得下你的孩子,母憑子貴。”

“……你為什麼幫我那麼多?”

“因為我想看他一無所有。”

看著眸染血色的男子,方明婕微驚,最近的吳越很陌生,讓她覺得害怕。或許他的手段並不比展越浩高明,可是……人一旦被野心吞噬了就會變態,一旦變態了就什麼都做的出了,就好比傳說中的狗急跳牆……

“夫人早啊。”

夕蘊剛開啟房門,就瞧見東叔迎面走來,帶著萬分慈祥的笑容,上下瞅著她。

她仰頭看了眼,懶懶地勾了下唇,扯了個淺淡的笑容出來,“東叔,不早了,瞧瞧著日頭,正午了吧。”

“呵呵,都一樣都一樣,夫人這是要出門?”展向東笑得更和藹了,見夕蘊雖是衣著隨意卻打點得很是清爽,猜測道。

“嗯,當家的呢?”

“在絲棧,他才剛回來沒幾天,好些事等著他定奪,所以……這些天忙得緊,夫人別多心。”

“是麼?那讓他忙吧,我出門了。”能不多心嗎?自從那天他吻完她摔門而出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還徹夜不歸。據說是在絲棧留宿,到底如何,夕蘊也沒那心力去求證了。既然他想要冷戰,那她奉陪。

“可是夫人……”

身後傳來展向東略顯無奈的聲音,她在心裡默嘆了聲,停下了腳步,“嗯?”

“這些藥材是當家讓我帶回來給你的,大多是補血養氣的,說是之前小產又舟車勞頓,趁現在好好補補。還有,當家還交待說外頭天氣寒得很,讓你別老往外頭跑……”

“讓他自己來跟我說。”夕蘊輕嗤,轉身剛走到迴廊盡頭,還是不爭氣地停住了,“那個……東叔啊,那些藥材交給園子裡的丫鬟吧。”

“好……”東叔應得無力,感覺冤吶,他怎麼就偏偏需要跟這兩個如此彆扭的人周旋。

始終尾隨在後的如樂聞言後,忍不住捂著嘴笑出了聲。

“不準笑!楊釗約我去哪吃飯?”夕蘊惡狠狠地瞪了她眼。

“沒說在哪?只說你只要一出展府大門,就會瞧見他派來接你的馬車,馬是極品馬,車軲轆是上等的車軲轆……”如樂說到一半,瞧見夫人忽然放緩了腳步,像在思忖什麼,擔憂了起來,“怎麼了?”

“沒什麼……”夕蘊搖頭,繼續往前走。

說不上為什麼,雖是已經很熟了,可她還是有些怕單獨見楊釗。那是繼展越浩之後,第二個會讓她慌亂的男人。面對他的時候,她會覺得很無措,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應對。可是人家楊御史說了有要事非見不可,她要不去就直接進展府來逮人。

這種時候,夕蘊實在很希望越浩能陪在身邊,可那死男人偏偏挑這時候玩冷戰。

“是如意姑娘嗎?”

果然就像如樂說的那樣,夕蘊右腳才剛跨出大門,前頭馬車邊的小廝就迎了上來。她點頭,側眸打量起來傳說中的極品馬和上等車軲轆。

“楊御史派我來接您……”

沒等這人把話說完整,夕蘊就很配合地鑽進了馬車,嚷了句:“好了,快走,我餓死了。別嚷嚷了,我又不會打賞給你。”

“……”小廝乾笑,抽搐了下嘴角。楊御史忒沒眼光了,居然看上了個那麼吝嗇的有夫之婦,悲哀啊悲哀。

但是雖然悲哀,大事還是不能耽誤的,小廝一路將馬車駕得飛快。沒多久就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飯館前,他剛想去攙扶夕蘊下車,一轉身卻發現她已經領著如樂站在了飯館前。

“夫人,好簡陋啊……”如樂微仰著頭,四下打量,情不自禁地感嘆。

“豈止,還很寒酸。”她好惱悔,恨自己把楊釗感化得太徹底了,這男人竟然也節儉起來了。

“危樓吧,那牆隨時會坍塌。”

“也許菜式不錯,說不定人家只是想別具一格地走低調路線……”這是一種自我安慰,不過很有效,至少她有勇氣踏入這棟危樓了。只是每走一步,夕蘊都是小心翼翼地,即使如此,她依然能感覺到大地在顫動。

“轉性了?開始走小碎步了?”

楊釗的聲音從她身後飄來,夕蘊的背脊僵了僵,回眸瞪了他一眼,“吃頓飯而已,你又何必選個那麼別緻的地方。”

“因為我想帶你見兩個人。”楊釗抿唇,勾勒出一絲寡淡的笑容。

“誰啊?”來這種地方,到底是見人還是見鬼?

“方明婕和吳越。”

“……你瘋了?”

“你還沒瘋我怎麼捨得先瘋。”

他居然還有心情說笑?!

夕蘊斜睨著他,轉身,淡漠地說了句:“我沒胃口了,回府了。”

楊釗猛地伸手將她拉回,兩人間的姿勢頓時變得有些曖昧。他微微轉過身,唇無意識地擦過她的髮髻,若有似無的淡香竄入了他的鼻息。

一旁的如樂張著唇,傻傻看著眼前這一幕,臉不自覺地跟著紅了。察覺到楊御史的喉頭滾動了下,她也跟著吞嚥了口口水。完蛋了,她開始有負罪感,覺得對不起當家了,她竟然會覺得夫人和楊御史好配。

“進去吧,我只是想知道他們想做什麼。有我在,你怕什麼?”他也是經過一番考量才答應吳越的。由他親手安排他們碰面,總比把吳越逼急了私下找她好,至少在他能看見的情況下,可以確保她平安無事。

“好吧,不過你一會記得密切留意我的情緒,如果波動得太厲害,你要壓抑住我,我怕衝動的老毛病又犯,一不小心就會釀成慘劇。”猶豫了會,夕蘊還是妥協了。

他的眼神給了她一股安心的感覺,莫名地就會覺得楊釗絕不會害她。

“咳咳……”如樂忽然輕咳了兩聲。

讓夕蘊驚醒了幾分,尷尬地掙開楊釗後,她伸手摸了摸脖子,步子邁得愈發不自在了。

看著她的背影,一絲笑意悄然在楊釗的眼眸中氳開,很少見到她臉紅的樣子,更少見到她對著自己臉紅的樣子。平時的潑辣勁沒了,倒是添了幾分嬌俏,還真是難得。

很快,如樂就用手肘撞了撞夕蘊,眼神朝著角落邊飄去。

夕蘊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兩道熟悉的身影印入她的眼簾,隱約她已經感覺那股壓抑在腹腔內的怒火在蠢蠢欲動了。

率先起身招呼的吳越,還是那一臉無害地微笑,“大嫂,好久不見了,你跟楊御史倒是越來越般配了。”

“你跟方夫人也是啊。”簡直就是“雙賤合璧,威力無窮”啊!

“是麼?呵呵,大嫂別光顧著說話,坐啊,這些菜全都你以前愛吃的,別客氣。”

“你還真有心。”胃口都沒了,還吃個屁啊!

“大嫂……”

“大什麼大,別大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快點說。”她承認她的涵養還沒到超然境界,面對害她小產的罪魁禍首,能剋制住不動手已經是她的極限了,還要拐彎抹角、噓寒問暖?那簡直就是做夢!

“我只是想跟大嫂道個歉而已,在長安時都怪我反映太慢,來不及阻攔,才害得你小產……”

“道歉了我一樣還是恨你。”一條命用一句道歉就抵了?她的孩子就這麼廉價?

“大嫂是不相信我的誠意嗎?我特地帶著方夫人一起來,就是想把一些誤會一併解開了,畢竟都是一家人……”

“就算你組團來道歉,我依舊恨你!”夕蘊又一次打斷了他的話,她開始不明白越浩為什麼從前會說吳越不適合做生意?他簡直太適合了,那種虛偽不是常人能學得來的。

“那孩子呢?”聞言後,方明婕伸手按住吳越,挑眉問道,“你恨我沒關係,我也沒要你喜歡我。我肚子裡的孩子是展越浩的,你也恨嗎?”

這話猶如一陣雷,猛地炸開,讓整桌的人都靜了下來。就連如樂都大氣不敢喘一下,不安地偷喵著她家夫人。

許久,夕蘊只是沉默著,沒有說一句話。楊釗斜看著她,正在盤算要不要出手攔她,現在這種情況應該就是夕蘊先前說的情緒波動吧,似乎還波動得很大。

就在他做出決定,想拉著夕蘊走的時候,她忽然說話了,“真的是越浩的嗎?”

“除了他還會有其他人嗎?”方明婕也不甘示弱,揚了揚頭,唇角攜著一絲涼笑。

“這很難說,種出個娃娃而已,也不是什麼難事。天下男人這麼多,又不是只有越浩有這功能。”

看起來夕蘊的情緒像是平靜了不少,楊釗松了口氣,默不作聲地在一旁觀戰。

倒是吳越耐不住了,口吻有些興味,“大嫂,你跟方夫人也是相處過的,她對大哥有多死心塌地你還不清楚嗎?又怎麼可能懷上別人的孩子?再怎麼說方夫人也畢竟是個女人,怎麼會拿這種事亂開玩笑。”

“我不覺得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的。”說話的時候,夕蘊的目光一直緊緊鎖在方明婕身上,神情顯得很淡漠。

讓人實在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麼,雖然有些慌亂,但方明婕還是努力把自己偽裝得很鎮定,冷笑著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哦……”夕蘊輕哼,忽然笑了聲,“我只是覺得對於一個可以親手設計害死自己丈夫的女人來說,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都敢弄死了,更何況現在不過是隨便找個人製造一條人命而已,相較之下輕鬆了許多吧。是嗎?方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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