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報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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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笑第二天就出了醫院。

畢竟也不是什麼大病,畢竟讓老人家忙前忙後實在是罪過。

火災過後,房子大半面的牆都被燻黑,地面上散亂著被燒得焦黃的老照片。

駱笑看見老人的眼睛閃了閃,然後拿起掃帚一一仔細的掃去。

一筆一劃,像擦去舊時的記憶般。

一段再好的愛情,沒有人記得,也就不會在了。

駱笑忽然就溼了眼睛。她連忙蹲下去拿手指捻起地上的飛灰。

細細如軟沙,從指間流走的是不再的光陰。

關於駱笑懷孕的事情,老人絕口不提。老人不問,她樂得不說。

只是她注意到,最近老人都會買些軟軟綿綿的毛線回來:粉的紅的黃的,一團一團擠在一起,煞是可愛。

午飯過後,老人會拖著她去公園打毛衣。

毛衣的款式都是小小的,有著花瓣般的領口和袖子——似乎疊一疊就能收在手心。

這些繽紛的顏色帶給她一些零碎的繽紛憧憬。

駱笑停下長長的毛衣針,把手蓋在肚子上,眉眼溫暖。

老人立刻抬頭譴責的看她,駱笑抱歉的勾勾頭,接著兩人一前一後的笑開,周身是絮絮暖陽。

除了打毛衣,駱笑平時還需要時間打點善後。

駱笑原來對這種事情是避之不及的。好在這次災後重建進行得非常順利。她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更妙的是。小區坑窪的地表最近也有人主動負責;嘖嘖,今天晚上還有人來修路燈。

這麼想著駱笑從廚房探出了頭,正好撞見老人臨窗而立:她乾瘦的手正抓著窗框,墊腳看著窗外。

漆黑如墨的夜色裡,一盞盞路燈被點亮,淡淡的輝落在老人淡淡的眼裡,看得駱笑微微動容。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不輕不重的三下。

很有風度的做法,除了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這時候了,會有誰來?

駱笑嘀咕著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男人見門開啟條件反射般的笑了笑。

雖然他風度翩翩,駱笑還是眼尖的發現他鼻樑上的淺淺的窩——他平時應該經常戴眼鏡吧?

這個人,意外的覺得熟悉。

但回憶就像從貓爪下溜過的老鼠,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來。

駱笑猶自發呆的時候,男人開口道“駱小姐,好久不見。”

“啊?嗯?”駱笑發出兩聲無意義的疑問詞,心裡漸漸糾結起一種不好的感覺。

樓梯轉角處的窗沒關實,風一吹就發出“噠噠”的聲音。

駱笑忽然覺得有點冷,涼意從腳底一直傳進來。

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心裡不好的預感正在糾結。

男人勉強笑了笑:“不記得我了麼?我是喬卓南。”

喬卓南?駱笑在記憶裡翻櫥倒櫃,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是你啊……尹紅最近好嗎?”

喬卓南臉色一白,有點賭氣的口吻:“不知道。”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老人從屋裡喊:“駱笑,誰啊?”

“一個朋友。”

老人邊說邊出來:“杵在外面幹嘛?進來,進來!”

喬卓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用麻煩!”

他語氣糟糕,面色不善。

老人一向識相,妥協道:“那你們聊,你們聊。”

她經過駱笑的時候輕聲:“有什麼事記得喊一聲啊!”

駱笑順從的點頭。

喬卓南說:“我這次來是因為,李昱東。”

駱笑聽得一愣,迅速的把他推遠:“李昱東?!他讓你來的,他還想怎麼樣?”

駱笑發現自己這幾天的故作輕鬆,在他的名字面前徹底擊潰。

腦海裡浮現出他抬頭望天花板的表情。

他不是說,他也是麼?

說好了的,怎麼不算數呢?

明明知道她一直想對他死心,卻死不了心。

喬卓南苦苦笑開:“駱小姐,你太不瞭解他了。那小子要是能過來,他要是能過來的話……他怎麼可能便宜了我?”

喬卓南眼光微閃,尾音頹然的滑了下去。他想扶眼睛,手指曲起卻曲起空蕩蕩的鼻樑。

他尷尬的解釋:“平時一直戴眼鏡,突然不戴了不太習慣。”

駱笑莫名。

喬卓南繼續說:“那副眼鏡是我今天早上剛摔碎的。聽到那個訊息的……”

他身形一滯,接著把頭撇向一邊。

駱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似乎看見他眼裡間或有淺淡的水澤。

不妙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森然透骨。

駱笑叫道:“李昱東到底怎麼了?!”而門的另一邊恰好響起了老人的一聲咳嗽。

外婆,她是不是知道什麼?

駱笑心驚,立刻壓低聲音:“他怎麼了?”

喬卓南眼裡閃過厭惡的情緒,接著一哂。

他側頭說:“失去了一件舊物尚且會不習慣,何況是人呢?”

他逼近駱笑眯起眼睛:“除非你是鐵石心腸!”

駱笑想辯駁,但好像想起什麼似地反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喬卓南似笑非笑:“駱小姐,你知道麼?李昱東他……”

“你不要說了!”駱笑忽然叫到,飛快的打斷了喬卓南。

喬卓南剛才說的話串聯起來:“摔碎”,“舊物”和“人”?

駱笑的心開始怦怦狂跳,有種答案快要呼之欲出。

一時間她突然想不起李昱東的臉。腦海裡是兵荒馬亂的意象,李昱東的臉藏在破碎的玻璃後面,碎成一片一片。

心驚,膽顫。

恐懼冰冷如蛇遊走四肢百骸。

駱笑只是瞪著喬卓南,一味的重複:“不要說,求你什麼都不要說……”

喬卓南被駱笑激怒了。

他眯起眼睛走近一步,居高臨下的看著駱笑。

牙關咬緊,森森然的冷意傳遞出來。

他忽而一笑:“就算他已經死了,你還是不關心是麼?!只要你假裝不知道,你就可以心安理得?!是麼?!好,我就不讓你順心如意:李昱東他死了,他死了!都是他媽的拜你所賜!”

說完他手一揚,手帶著勁風堪堪停在她鼻尖。

駱笑眼眶忽然一溼。

李昱東死了?

是不是意味著再沒人能在這種時候幫她解圍?

她忽然害怕到恐懼。

想什麼呢?

他怎麼會死?

明明那天一臉落寞的神情還歷歷在目,怎麼今天就……

難道他回去後尋死覓活了?

可他答應她了,要好好的,不讓她擔心。

駱笑狠狠搖頭,似乎要把喬卓南可怕的說法扔掉。

她把手指一一藏進手掌,稍一用力而已,就連著心臟生生的疼。

她冷漠的問:“喬卓南,騙人也要打打草稿好吧?你和李昱東什麼關係?用得著你來報喪?!你憑什麼?你只是個外人吧?!”

“我憑什麼?”喬卓南重複了一遍,凌厲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頹然。

“對啊,我憑什麼?明明我也出賣他了,我憑什麼?!”

他看了眼駱笑,表情早已不復原來的溫溫潤潤了,眼睛也是一一佈滿了紅絲。

“駱笑,你知道我怎麼出賣他的嗎?其實我一直替李昱東辦事,不過和你一樣,只是為了報復他而已。”

“結果我真成功了。知道我怎麼辦到的麼?我放你離開b城,又打了時間差,正好讓他有時間和費家反目。”

駱笑的眼睛倏然睜大。

“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涼。李家是家大業大,是富庶一方,那又能怎樣?李家在仕途上有作為的人太少了;費家不一樣,費家大少爺最近仕途正旺,說不定以後就隻手遮天。嘖嘖,他們反目,你覺得最後會怎麼樣?”

駱笑喃喃:“我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她只是一時意氣回來,沒想到李昱東會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

喬卓南冷哼:“你知道了還能怎麼樣?該折磨的你不是照樣折磨麼?”

一句話堵得駱笑說不出話來。

喬卓南撫著眉間的褶皺,醞釀很久才說出一句話:“我原以為他這樣最慘也不過散盡千金……沒想到,現在他出事了,連誰是兇手都查不出!都是因為他開罪了費家,都是……因為你!”

喬卓南吼完脫力般的靠在牆上。

他回頭丟給她一句:“我和你說那麼多幹嘛?反正你……”

而讓他失望的是,駱笑沒有半點反應。

她的手環在腹部,一味的捏著上面的布料。

這個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她還來不及告訴他……

腹部一陣尖利的疼痛,直接衝進心臟。

駱笑整個人有種痙攣般的暈眩,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她往後退了一步,靠在牆上尋找支撐。她低著頭,喬卓南一時看不清她的表情。

過了很久駱笑忽然一笑:“喬卓南,李昱東指使你的吧?”

喬卓南瞪她:“你胡說什麼?!”

駱笑語速很快:“一定是他只是你的對不對?我還想呢,他那天說走就走。原來只是想把我晾一會兒,然後再把我騙回去對不對?!他是……無賴吧?”

她還沒說完就聽到“啪”的一聲厲響。

駱笑轉動眼珠四處看了看,才發現是喬卓南伸手打了她一巴掌。

那巴掌,一點都不疼。

——因為是假的。

你死了,我一點也不傷心。

——因為是假的。

駱笑摸了摸臉,卻沾了滿手鹹溼的液體。

但如果那是假的,我臉上熱辣辣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呢?

千萬把錐子刺穿般的痛苦,又是怎麼回事呢?

阿昱,你告訴我啊!

駱笑覺得渾身無力,連指節都虛軟。

她靠著門一點點滑坐下來,低頭,抬頭。

頭頂是明晃晃的燈光,看一會兒眼角就攢起了刺痛的感覺。

眼前漸漸模糊,這團白色被一點點暈開,像打溼的宣紙般斑斑駁駁。

駱笑完成一系列動作的同時,喬卓南的手還保持著揮出的狀態。

直到手機響起,喬卓南才如夢初醒的抽回手,手裡徒留冰冷的空氣。

結束通話手機,他皺起眉頭,彎腰看著駱笑。

他說:“對不起。”

駱笑的眼睛失焦得厲害,只是搖頭不語。

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卻讓人覺得心疼。

喬卓南只好說:“我為我上面的言論道歉。我只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怎麼會……”

駱笑還是搖頭,目光惶惶。

喬卓南洩氣:“別這樣……他會不安心的。死者為大。”

駱笑終於有了反應。

她抬頭看他,呵呵的笑:“他會不安心?他最好不安心!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氣得翻棺材!”

“他怎麼可以這麼騙我?”

“你跟他說,我生氣了……除非,除非他當面道歉,不然我絕不會原諒他。”

“如果他還是不肯回來的話,你跟他說……我答應重新開始。我答應,只要他回來!”

只要他回來。

回來。

是不是因為以為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互相折磨,她才一次次的拒絕他?

而現在,他們之間荒誕的戲劇戛然而止,他中途退場,留她一個人去面對這漫漫漫長的一生。

無邊的恐懼席捲而來。

“這不可能!他死了!”

喬卓南眼裡閃過無力:“駱小姐,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你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駱笑慢慢的嗯了一聲,語調上揚,表示疑問。

“李家的老爺子,李雲來,要見你。”

駱笑吃吃的笑:“你又騙人。李家那麼多人幹嘛去了?非得找你一個姓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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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卓南被扎似的縮回手。

他眉間出現寥落的神情,接著把手放在膝蓋上,慢慢的彎曲膝蓋,直到和駱笑平視。

他雙眼放空,沒有一點聚焦:“誰讓他人緣不好,他這輩子都沒什麼朋友。可笑的是,可笑的是,我這個所謂的發小最後也背叛了他。”

喬卓南口氣裡已經有些梗咽,眼裡的水澤在燈光下變得清晰。

駱笑只是不說話,指尖沁起夜晚涼絲絲的冷意,一點一滴遊走在血管。

喬卓南繼續說:“不過他好像也沒放在心上。那小子他有資本狂,也夠狂。當初他在國外註冊公司,第一筆單子就是和一家跨國公司競爭。那個公司很傲,一開始就耀武揚威,甚至把問題上升到種族的劣勢——黃種人能做出什麼諸如此類的。不過最後我們當然是贏了。要是輸了我也不好意思說出來丟人——你說對不對?”

喬卓南在停頓的空隙看了眼駱笑。她已經慢慢收住哭聲,紅腫著眼睛望著她。

喬卓南心裡酸酸澀澀的,繼續說:“那家公司的ceo很有趣,丟了單子後反而舒服了。他還跑過來說什麼:‘lee,ihurt'。你才他怎麼說?他說,他不會被傷害,因為沒有東西值得。他說的都是中文,最後還加了句:‘不懂了吧?就是欺負你。’後來他指使我在種族問題上修理了他們一頓,把他們欺負得臉都綠了。”

喬卓南想起來不禁莞爾,眉間沾上了緬懷的神色:他當時還好奇李昱東那點幽默細胞是從哪兒來的——原來是因為她。

他深深嘆了口氣:“駱小姐,你怎麼辦到的?你怎麼能把這麼傲的小子折磨成這樣?你……怎麼就成了他的值得?”

駱笑微微張大嘴巴。痛楚沉迷懷疑一一從她眼裡掠過,最後還是變成一潭死水。

喬卓南又說:“跟我去看看他吧。你不要以為他是真狂,他不過是寥落罷了。”

他不過是寥落罷了?

駱笑的眸子閃了閃,接著又黯淡下去。

是啊,他不過是寥落罷了。

不然他怎麼會抓住自己這根稻草死死不放呢?

只要稍微一點溫暖就認定了,簡直比小狗還好哄、還無賴。

是無賴吧?

這次是不是這個無賴,又在騙她?

“好,我們回去。這麼騙我,看我怎麼教訓他!”

喬卓南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答應道:“對。他怎麼能這樣?”

這個世界上能要挾李昱東的也只有眼前這個女人了。

也許……她一出現他就不捨得死了呢?只要沒看見屍體就還有希望吧?

喬卓南想笑自己幼稚,終究還是不願。

駱笑最終決定跟喬卓南走。

老人來送行的時候抱住她低語:“你自己開心就好,不要管外婆了。”

駱笑點頭。

她又說:“他是個好孩子。”

駱笑呆愣,卻被老人推進了安檢。

外婆終於默許了麼?

但他已經,已經……

駱笑只是一想,眼淚就有決堤的衝動。

拜見李家老爺子是在他的臥房。

他躺在暗紅色的床單上,身上插滿了粗細不同的管子,人陷在裡面,瘦脫了形。

他看見駱笑就笑,只是有點費力:“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是你這個小姑娘?”

“我……你……”

“叫爺爺吧,以後也是李家的人了。”老人眼光掃過駱笑的腹部,“小子播種成功了吧?”

駱笑紅著臉不說話。

老人家倒是很開朗的笑開:“不錯不錯。”

駱笑打斷他:“……爺爺,阿昱他到底怎麼了?”

“阿昱,你叫他阿昱?怪不得以前我們爺倆去閒逛,要是有小姑娘‘阿玉’‘阿宇’的叫,他都會多看兩眼。”

他歡快的語氣聽得駱笑眼眶酸澀。

李隼再怎麼虧欠她們家,她都已經在李昱東身上,連本帶利的討回來了吧?

李雲來指使駱笑:“去把櫥頂格的相簿拿過來。我跟你講講他小時候的事情。”

駱笑聽見自己的血管突突的跳。

她總以為痛已經達到極限,但今天痛意覆蓋痛意似乎永無止盡。

尤其當這位老人笑起來的時候,她就會想到李昱東那樣衝她微笑的樣子。

有的時候會孩子氣,有的時候會嚴肅,一個個他的樣子,就這麼猝不及防的充滿腦海。

這本相簿很大,放在檀木做的盒子裡,有著歲月沉澱的淡淡香氣。

駱笑默默的翻著,眼眸微垂。

小李昱東的表情在十歲的時候分界。

十歲以前,李昱東也是一般小孩子的樣子。就算穿著西裝蹬著皮靴,嘴巴總是不安分的撇著,很皮的樣子;十歲之後,他眼裡有東西不一樣了,表情冷漠猶如成人。

其中有一張,是他和幼年獅子玩耍的照片。

小獅子那刻的表情很是猙獰,而他只是淡淡看著,對什麼都不在意的表情。

李雲來看了駱笑一眼,接著嘆氣:“你也看到了。他小時候那會兒可不像現在這麼沒意思的……嘖嘖,不能說現在了,是……”

駱笑打斷他:“爺爺你繼續說!”

“那會兒他才七歲吧?我就帶著去馬場。那麼小的人,志氣倒不小,一定要騎一匹叫閃電的馬。那馬當時還是小馬駒,現在都……唉。那匹馬當時那麼高,有點棕色,跟血的顏色差不多。它的品種是……我說明白點吧,就是我們以前說的汗血寶馬。脾氣烈得很,竟然被他製得服服帖帖的。我那時候想,這孩子隨我,以後會有出息的。”

老人頓了頓,迴光返照般的充滿精神。

“馬場現在又來了這麼匹馬,現在是誰也制不了它咯。我老了,他也不在了,不在了啊。”

他說完眼裡凌厲之光乍現,駱笑只顧傷心並沒發現。

他嘆口氣:“要是你以後生個兒子,就後繼有人了。還是不要生兒子的好,生了兒子被別人的閨女折騰。”

駱笑赧然,放在膝蓋上的手已經緊緊握住。

“我家小子應該也做了挺對不住你的事吧?我知道,別說沒有。他對看重的人就特別上心,九頭牛加一個老爺子,都拉不回來。”

老人又說:“這也不怪他。十歲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被綁架,兩個大人丟下他跑出來了。雖然最後他機靈逃了出來,但還是沒少受驚嚇。那時候有個匪徒跟在他後面,被警察一槍斃命。他的腦漿就直接蓋了他一臉,白白的像沒滷好的豆腐。”

“從此之後,我就說我沒那麼窩囊的兒子,他也沒那麼熊的爹。姑娘,要是那混賬東西不是他爹的話,你還願不願意跟我家小子?”

駱笑久久沒有回答。

加溼器正噴出淡淡的水霧,沁在身上有微微的涼意。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金碧輝煌——他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卻捨得和自己過那種日子。

駱笑惻然,終於慢慢的點頭:“願意。只是已經沒用了。”老人已經跟自己親口證實了這個訊息。

而自己也遠遠的看見了那具冰冷的身體。

那麼冷,隔著遠遠的望去,自己就會被凍傷一樣。

“那可說不定。”老人爽朗的笑。“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駱笑呆了一下,指了指相簿:“我能拿回去看看麼?”

老人還是笑:“好。”

沉重的門慢慢合上,駱笑離開前回頭望了望。

老人歪著頭似是沉沉睡著,接觸到她目光的時候疲倦的笑了笑。

目光竟似訣別。

第二天,李雲來去世的訊息就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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