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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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靜怡嘴裡吐出的再婚訊息,就像是一盆冷水澆在費文勳原本火熱的心上,他一瞬間以為這就是結局,可是不過一會兒,他卻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慢慢的反問:“這又如何?”

是,對於他而言,鬱靜怡有沒有結婚,又有什麼關係,她即使結婚了只要她還能夠生孩子,那麼他的計劃就不會有任何的影響。

顯然鬱靜怡也聽出了他的話外絃音。

“果然對於你這樣的人,我就不應該認為你還有那麼點良知。”

她的話中帶著嘲諷的味道,不知道是在嘲諷對方,還是在嘲諷自己的天真。

“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既然我已經結婚了,我就不會與我丈夫之外的人發生任何關係。這就是我的答案。”

“這由不得你。”

“也由不得你,倘若我死了,你所做的一切有意義嗎?”鬱靜怡毫不退讓。

“你是在講笑話嗎?”費文勳冷嘲,他冷眼看著鬱靜怡,反問:“我碰了你,你就要去死?”

“在你碰我之前,我會先自殺。當然信不信由你!”

是的,一切的主動權看似在費文勳的手中,但是只要鬱靜怡真的不願意,真的豁出去,費文勳就不敢輕舉妄動。

“好,你對婚姻忠誠,可是有沒有想過你的親生孩子,你配做母親嗎?”

“那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此話一出,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費文勳眼神莫名的看著一臉蒼白的鬱靜怡,許久,他冷笑著問道:“這恐怕才是你的心裡話吧!”

鬱靜怡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她一度懷疑自己會害怕的難以支撐站立。

“因為你從來都沒把那孩子當成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你根本不願意為了孩子做任何的犧牲。你恨我當年只是把你當成生孩子的工具,你也恨卿卿害你難產,你甚至恨這個家裡的所有人,當然可能你最恨的還是子俊,不然當年產後你就不會說子俊不是你的孩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孩子是無辜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有你這個親生母親的存在,如果你真的要怨恨,就來恨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鬱靜怡感覺自己彷彿是過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僅憑著本能,慢慢的回道:“沒錯,這是我的心裡話又如何,我不願意,我不願意去救這個孩子,他死了,我不會傷心,可是你們會很傷心,我為什麼要救他。”

“你瘋了。”

費文勳扔下這句話,卻不再願意看她,從房間裡離開。

瘋了,是的,她是瘋了。

鬱靜怡痛苦的抱著自己的腦袋蹲在地上,她怎麼會有這樣可恥的想法,她怎麼能夠這樣不顧一個無辜的孩子死活,她又怎麼可以這樣的自私……

鬱靜怡並非草木之人,相反,從小到大,她都被家人保護的很好,活了這麼多年的人,心性仍然跟個小孩子一般,相信真善美。她從小到大唯一一次受到的挫折和苦難,恐怕就是嫁給費文勳的那一年。可是她很幸運,現在她依然過得很幸福,幸福的還有餘心在看電視看到窮苦的孩子會同情,在大馬路上看到模樣可憐的乞丐在要飯時會相信然後把身上所有的零錢都給對方。

就是這份心境,讓她徹夜難眠,輾轉反思,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那麼的自私,那麼的無恥,為了不觸及自己和家人,竟然忍心看著一個那麼小的孩子漸漸走向末路,她明明就可以幫他,明明就有可能有機會讓他繼續活下去。

良心的譴責讓她幾乎一度鬆口,可是當清晨第一縷陽光招進來的時候,她卻又將那份歉疚深深的掩藏起。

徹夜未眠的腦袋昏昏沉沉,有些發脹,她看著鏡中臉色蒼白的自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卻又做若無其事走出了衛生間。桌上已經擺著一份早飯,她拿起牛奶,動作遲緩的喝了一口,正欲拿起餐刀吃盤中的煎雞蛋,卻聽到侯在一旁的汪管家開口道:“鬱小姐,老夫人和小姐帶著小少爺在樓下想要見你。”

“什麼?”

鬱靜怡沒有料到一直安靜的就像是隱形人的汪管家會突然出聲,腦子慢了半拍,下意識的回了一句,但等到意識到對方所說出的話時,她手中的刀叉“咣噹”掉落在盤中。

她臉上露出了難以掩蓋的不安與慌張。她很想說不見,可是現在她所處的境地,即使她不肯下樓,人家依然可以上樓來見她。

她第一次慌張了,也害怕了。即使在費文勳強迫她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過。費老夫人,她的前任婆婆,不知道是不是有這樣的習慣,一個家庭裡若是夫妻感情不好,那麼婆媳關系就會特別好,而費老夫人一直待她不錯。至於費文靜,費文勳的妹妹,是典型的大家小姐,對於她這個毫無威脅的嫂子,同樣報以友好的態度。

當然若是今天只來了這兩人,她依然能夠報以平常心對待,她真正害怕面對的人是費子俊。她一直抱有歉疚與愧意的孩子。

一個五歲的孩子該是什麼樣子的?

鬱靜怡有些發愣的想著,他們的身量應該有一米高,甚至更高,帶著嬰兒肥的圓臉上應該有著頑皮過後的紅暈,可能還不能夠很準確的表達自己的意思,但是卻一天到晚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就像一隻歡樂的小鳥……

可是,眼前的這個孩子,真的五歲嗎?

他看起來小的異常,兩頰因為消瘦而深深的凹進,露出小小的顴骨,毫無血色,甚至帶著一絲青白。身後大人推搡著他走到了她的面前,他怯弱著低著頭不敢言語,掩藏在寬寬袖口處的小手小的可憐,沒有孩子們所特有的圓窩。即使在這個不冷,甚至有些炎熱的季節,他身上依然套著厚厚的衣服,瘦小的身軀幾乎讓人懷疑不能夠支撐起那些衣服的重量。

鬱靜怡不忍的閉了眼,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

這一瞬間,她所有的心理準備都消失殆盡。她顫抖著身體,幾乎無力支撐,兩難的選擇,壓的她幾乎崩潰。

“子俊,快叫媽媽,她是你的媽媽。”

費文靜將孩子推到了她的面前,對著孩子叮囑道。

鬱靜怡的視線早已經被霧水充盈,她顫抖著嘴唇,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孩子猶豫著,怯弱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後殷殷切切看著他的兩位大人,卻有些害怕的後退了幾步。

“奶奶,姑姑……”

費子俊聲音小小的,帶著哀求。

“你這個傻孩子,她是你媽媽啊,你不是常說要媽媽嗎?”

費老夫人摸著費子俊稀疏的頭髮,臉上帶著一絲急切。

“可是,藍……”

“胡說什麼,你看這是你的媽媽,懷胎十月把你生下來的親生媽媽。”

費老夫人聲音有些嚴厲的呵斥著,讓費子俊害怕的顫抖了一下身體,他咬了咬嘴唇,半晌,卻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嫂子,其實這五年來,子俊一直唸叨著你,你看,他現在多可憐。”

費文靜眼中帶著焦急,急切的解釋著。

“文靜,你別說了,我知道。”

鬱靜怡怎麼會不知道他們的來意,又如何會不知道一個沒有媽媽,又有這樣絕症的孩子該有多麼的可憐。

可是,她又能夠怎麼樣,他們又想要她怎麼樣?所有的希望都壓在她的身上,她又如何承擔的起。

“我不會答應再生一個孩子的。”鬱靜怡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吐出這個在所有人看來是十分殘忍的事情。

“我相信依著費家的能力,想要給孩子找一個配型的骨髓,不是什麼難事。”

“靜怡,但凡有半點別的希望,我們也不會再厚著臉皮把你找來。而且我們能夠一直找下去,可是孩子等不起,我們只怕就算哪天找到了,子俊他……”

費老夫人抹著眼角的淚水,心酸的說著。她和費文靜眼中含著期待,目光緊緊的看著鬱靜怡。

鬱靜怡側過臉,目光躲過她們期待的目光,低著頭,語氣平淡的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是孩子的命。”

說完這句話,她似乎想要迫不及待地離開這裡,話還未說完,腳步已經朝著樓梯處走去:“對不起,我有點累,想要回房先休息了。”

“嫂子……”

身後是費文靜猶帶著不甘的叫聲,但是鬱靜怡卻半步不停,她只想趕緊離開這個讓她壓抑的透不過起來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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