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禍水罪名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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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除了熊熊燃燒的烈火外,還有一個發了瘋一樣的齊悅王。在長禧宮的宮人親眼目睹她為了一個女人,不顧一切衝進火海。

愛是自私的,也是無私的。

第一眼看見趙灼然,芳華是淚如泉湧,言語不足以表達她這一刻的感覺。世界上有那麼一個人不顧一切救你,這是一種福氣。但下一刻,她知道自己的自私會害死趙灼然的。她哭著甩了趙灼然一個巴掌,哽咽道:“你衝進來做什麼?你不要命了?”趙灼然是齊悅王,芳華始終記得這一點,眼下大齊朝需要她。

趙灼然緊緊地抱住她,說:“你要是死了,我一個人活著也沒意思了。”芳華除了哭泣,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反駁她。她凝視住趙灼然的臉:,問“你臉上怎麼會有血?”但她的手摸到趙灼然的戎裝上,發現全是溼而黏的,更是驚愕了。趙灼然掩飾說:“乖,現在別問這個。”她飛快地脫下自己的披風,蓋在芳華的頭上,摟住她,說:“芳華,閉上眼,我帶你出去。”

現在,只剩下一條退路了。

芳華流著淚,說:“火這麼大,我們逃不出去的。”一想到死在這裡,她是一萬個不甘心。趙灼然看著她,肯定地說:“有我在,相信我。”芳華抬起頭來,看著趙灼然,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打從心底信了。趙灼然說:“抱緊我。”芳華伸手去抱住趙灼然的腰,看了看燒得正旺的窗子,吸了一口氣,閉上眼,跟隨著趙灼然的腳步撲向窗子……

等外面的人心急如焚,不知所措。忽然有人大喊“出來了出來了”,地上是燃燒著的窗框,躺在窗框上面的趙灼然,她懷裡的是芳華。搶在燒了起來的披風把兩人燒死之前,一個太監把一桶水撲了上去。

趙灼然還是燒傷了,芳華倒是沒半點傷。背對著火光衝天的長禧宮,芳華抱著趙灼然放聲大哭……

這是她這一輩子哭得最兇的一次,據趙灼然回憶,芳華當時哭得是醜死了,眼淚鼻涕全攙在一塊。

這一場大火,整整少了一日一夜,整個長禧宮化為灰燼。芳華是活了下來,可映紅跟鍾姑姑葬身火海。芳華知道她們的食物裡被人下了藥,不然長禧宮起火那會兒那麼多人在外面喊怎麼會醒不過來?還有那一股硫磺味。

兩天後。

死裡逃生後,芳華一睡就睡了兩天,直到現在還沒醒過來。趙灼然坐在她床邊,替她拉了拉被子。眼下,她的疲憊比誰都要多,她比誰都想合上眼,比誰都想從此不理政事。可她不能,最起碼,現在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做。

趙灼然憐惜地摸了摸芳華的臉龐,站了起來,腰上頓時覺得一陣痛楚。這傷是那晚被燒傷的,就算坐著不動,也是隱隱作痛。素錦見狀,立刻上前扶住她。她甩了甩手,說:“沒事,這點傷要不了我的命。皇上那邊怎麼了?醒了麼?”

素錦說:“太醫說這兩天皇上會醒來的。要是過了這一道坎,皇上會慢慢地好起來。”趙灼然“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她去了一趟長樂宮,給梁太後請安。梁太後厲聲質問她砍殺太監一事,她無言以對。那些被她砍殺的太監,她一一予以厚葬,家裡也送了銀子。

梁太後見她這個樣子,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芳華那個狐狸精。她捶桌子罵:“趙灼然,我看你是瘋了,瘋得無可救藥!你皇兄不省人事,你卻拋下他去救一個女人?你想過沒。你要是有個好歹,這麼大的一個朝廷誰來管?你是指望狼子野心的劉一正還是你那些異母兄弟?你心底還有沒有我們大齊朝?”

趙灼然淡淡地說:“兒臣心甘情願,兒臣沒了她活不下去。”梁太後說:“你沒了她活不下去了?你想過哀家沒?”趙灼然說:“母后的養育之恩,兒臣畢生不敢忘。但兒臣過了大半輩子,求的不過是‘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罷了。兒臣不奢求母後體諒兒臣,兒臣只希望母後從今以後不要再過問兒臣和兒臣的家事。兒臣做什麼,自有分寸。”

梁太後是氣得渾身發抖:卻找不出一句話來反駁。趙灼然繼續說:“現在後宮不平,母後管管才是。這一回,放火燒的是長禧宮,下一回燒的不知道會是哪個的宮。要是母后沒別的訓斥,兒臣先告退了。”

梁太後知道她這是在記恨自己囚禁了芳華的事,害得芳華差一點被燒死在宮裡。她抖著身子說:“你今後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哀家不再過問,權當沒生過你!”說罷,叫姑姑扶自己起來,咚咚地往裡面走去了。

趙灼然看了一下梁太後的背影,不語。

日落之前,皇帝醒了。他一睜眼,就看見李皇后坐在自己的床邊,淚眼朦朧的。掏出手帕擦了擦快掉出來的眼淚,趕緊叫太醫瞧了一番。趙子徹長長地“嗯”了一聲,三番四次想藉著自己的體力想坐起來。李皇后見他掙扎不已,只得扶他坐起來。

趙子徹掃了一下,大大小小紅著眼的妃子都來了,還有一個個皇子在小門外候著,活像來見他最後一面似的。他的氣息不是很平穩,有一下沒一搭的。他怒說:“朕還沒死,你們一個個哭什麼,哭什麼?你們都給朕下去,下去……”還沒說完,咳嗽起來。李皇后趕緊讓妃子皇子全下去,省得在這礙著。皇帝又說:“……十五,十五,給朕叫十五來。”李皇后不敢不從,只得吩咐人把趙灼然找來。

“臣弟給皇兄請安。”趙灼然恭恭敬敬地給床上的趙子徹跪了下去,行了個君臣之禮。趙子徹壓根沒什麼力氣,手只是招了招,叫她過來。他吩咐說:“你們都下去,朕有話跟十五說。”

李皇后看了一下趙灼然,說:“讓妾身留在這裡伺候皇上吧。”不料趙子徹生氣都說:“朕叫你下去就下去……”又是一陣咳嗽。

“皇兄小心身體才是。”趙灼然坐到床邊上去,勸說。“太醫說了,過不了幾日,皇兄的龍體就會慢慢地好起來。”趙子徹說:“朕的身體朕知道。皇后,下去。”李皇后不得不退了出去,可她撂下了一句話:“妾身就在外面,皇上有什麼事就喊妾身。”

趙子徹沒管她,目送她出去後,又叫趙灼然去關上門。

趙子徹情緒平和多了,方說:“朕不行了,有一些話,朕得要交代清楚。”趙灼然坐了下來,把床邊上的藥端了起來,一面一調羹一調羹地喂皇帝,一面說:“皇兄儘管吩咐,妹妹只要能辦到的,義不容辭。”趙子徹聽見她自稱“妹妹”,心裡是咯噔了一下。趙灼然甚少在他跟前自稱“妹妹的”,現在這麼說,他是一陣愧疚:“委屈你這麼多年了,是朕對不起你。”趙灼然說:“都這麼多年了,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有一件事,臣妹不知道該不該說。”

皇帝似乎猜到她是話中有話,便把她送過來的調羹推開,說:“什麼該說不該說,說。”趙灼然說:“皇后頻頻召見護軍統領孫刻,臣弟深恐皇后意圖不軌。”護軍是宮裡的禁軍,擔起保衛宮裡的安危,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趙子徹為人素來謹慎,怎麼可能盡信讓她一面之詞?過了一陣子,他方問:“你可有證據?”趙灼然擱下藥碗,掏出袖子裡的手帕擦了擦手,說:“這事,長央宮的宮人最清楚。要是皇兄信不過臣弟,喚來細問便可瞭解一二。堂堂一個胡軍統領進出後宮,總會惹人注目的。”

趙子徹瞧了一下趙灼然的神色,終究是信了她。他挪了挪身子,把手伸進床墊下,掏出一道聖旨:“朕這裡有一道聖旨,萬一朕有個什麼好歹,你就拿著它到朝堂上去。”趙灼然接了過來,開啟來看,跟她想的一樣,是遺詔。大齊朝的第八個皇帝終究是李皇后的兒子三皇子,而不是他們母后的中意人選九皇子。她說:“皇兄如此信任臣弟,臣弟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是,母後不會就此罷休。”趙子徹說:“你是我大齊朝輔國大將軍,手握五十萬兵馬,誰人能及?以後,奕兒就指望你了。”

趙灼然喂皇帝喝下了整碗藥後,就扶他躺了下來,蓋上被子,說:“皇兄好好地睡一下。臣弟在這裡陪著你。”趙子徹平躺著,看著帳頂嗎,說:“十五,點燈吧。天應該黑下來了,朕怕睡著了就醒不過來。”不一會兒,裡屋明亮多了。他閉上眼,聽見趙灼然出去了一趟,聽見開門聲關門聲,不久,又聽見關門聲,趙灼然折了回來。沒過多久,聞見一股焦味,不由得睜開眼,問:“十五,你在燒什麼?”

趙灼然轉過身子,眸子盡是冷漠。她平靜地說:“你的遺詔。反正皇兄以後也用不著了,留在臣弟這裡也沒什麼用處,倒不如燒了。”

趙子徹強撐著坐了起來,瞪大眼,看著趙灼然手中的已經燒掉一角的聖旨。他喘著氣,怒指趙灼然,喝道:“趙灼然,你在幹什麼?你要造反麼?”

“造反?臣弟倒不敢。只是臣弟不喜歡皇兄立的新君罷了。”趙灼然一面拿著燒著的聖旨,一面走近龍床。“皇兄,臣弟替你另立了一位新君。”趙子徹伸手去搶聖旨,豈料趙灼然手往外,叫他撲了個空。

趙子徹撲到在被子上,咳嗽連連。他抬起頭來,怒喝:“趙灼然,你膽敢違背朕!來人,來人……”趙灼然微笑,說:“皇兄,別白費力氣了。外面的人讓臣弟遣開了,連李皇后都不在了。臣弟跟皇后說,皇兄要見劉一正,還有幾個大臣,打算任命他們為顧命大臣。”趙子徹眼睜睜地看著聖旨燒光燒完:“你……你好大的膽子,朕是天子,朕是天子……”

趙灼然笑了:“天子?皇兄,我才是真正的天子,你不過是篡位的亂臣賊子罷了。到了九泉之下,你想好了怎麼跟父皇說了麼?還有,你登基後對怎樣自家兄弟的?你想好怎麼跟父皇交代了麼?”

趙子徹一個氣不過,倒在床上,眼睛睜得老大。

趙灼然湊了過去,看著他奄奄一息了,還妄想掙扎:“本來,我不想走到這一步的。說到底,你是逼我的。你的江山能坐得這麼穩,是用我去換來的。沒我,你年年得要頭痛胡人。說實在的,你的確不配當皇帝,要二哥當,沒準他會比你好多了。”趙子徹對臨江王這個人是恨到骨子裡面的,現在一聽,更是恨得不得了。

趙灼然繼續說:“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新君知道是誰?放心,不會是二哥的。我怎麼會違背你的意思,新君還是你的皇子,二皇子。皇位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連芳華你也想跟我搶,我可不能袖手旁觀了。現在想想,你的身子再好一點,恐怕連我的王妃都成了你的後宮中的一個妃子了。三皇子登基了,我這個皇叔就首當其衝,縱使他會放我一馬,皇后未必肯放過我,還虧我當初一心一意助她。沒有哪個皇帝會容忍權傾朝野的臣子在的,就像當年你容不下二哥一樣,對吧?”

趙子徹已經無力回天了,一對眼卻不肯放過趙灼然。

趙灼然當然知道他的一對眼珠子是什麼意思,她說:“臣弟真怕明天皇兄一下子就好起來了,讓臣弟,不,是臣妹遁無可遁之地。”她再度把自己的手帕掏出來,說:“這是茉莉香氣,皇兄聞著也好受。”才說完,眼中掠過狠毒,對著趙子徹的口鼻就捂了下去!

趙子徹掙扎,但垂死之人怎麼抵擋得住多年行軍打仗之人?漸漸地,他抓住趙灼然的手鬆開了,唯獨眼還睜得老大。趙灼然看著他的雙眼,輕聲說道:“皇兄,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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