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開啟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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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空被喚進帳篷時,看到了滿面紅光的女主人,以及紅光滿面的傷員二空。旖旎味道在空氣中瀰漫著,尚未散去。這氣味他太熟悉了。大空瞧瞧更漏,再看看主人,走到榻前,一手指著小槐子,一手指著自己,滿臉委屈:“主人,空奴比他更持久!”

那表情,無異於失了寵的小妾在控訴小小妾。

他雖然是奴隸,但天女第一奴隸的地位竟輕易被二空給撼顛簸了,職場危機啊!二空一來就被主人選中,一醒就跟主人男女雙修。叫鞍前馬後辛苦服侍主人的大空如何不委屈。

都督為女皇選擇男寵全是按持久時間來挑人的,哪怕是排資論輩,也輪不到這個新男奴。大空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應當先服侍天女。

姜槐聽得莫名其妙,望向石榴,石榴慌忙擺手撇清關係:“大空是為我翻譯回紇話的奴隸。他持久是他的事,跟我沒一兩銀子的關係。”

“我也很持久。”姜槐伸手往石榴臉上摸了一把,以實際行動回擊這個回紇人。

“要稱自己為奴!主人,他不懂規矩,膽大妄為,需要懲戒!”空奴向石榴控訴。

“好了別鬧了。大空,晚上的飯菜多燉會兒,悶得爛爛的。今夜我在這裡歇下,去取我帳中的地圖和貼身衣物,收拾好以後和晚飯一起送來。將養三五日咱們就回翰海府,畢竟那邊伙食好些,藥材也全。”石榴正色止住了兩個人之間無中生有的較量,把日常事務分攤給大空去辦。

大空臨轉身也沒忘瞪二空一眼以示警告。

“為夫不夠持久麼?”小槐子沉默片刻,終於還是問了。

石榴笑嘻嘻捏捏他的臉:“棒槌見過嗎?棒槌只粗不細最持久,你想當棒槌呀。”一般要是誰誰被別人說“棒槌”,那就是笑話他又笨又木頭的意思了。

“果然不夠持久麼?”小槐子的眉頭糾結地皺成川字。

“哈,還真跟一當差打雜的奴隸較上勁啦。你要娶我還是娶他。”石榴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悄悄話,將自家男人好好哄著誇了一番,小槐子這才釋懷,握著她的手認真商量:“養夠七日,咱們僱輛車,跟我回長安去,你師傅和陳皮她們都在。”

“攢夠戰馬就回。”石榴坐在床沿,低頭擺弄裙帶。

“要馬何用?石榴,我養得起你,長安米再貴,家裡還有一大片果園子供應著,不需要你辛苦販馬賺錢貼補。”他從衣內縫著的暗袋中掏出一紙文書,遞給石榴:“你看,我都畫好押了,黑紙白字,永不納妾,永不休妻。爹點過頭允下的。”

石榴將紙開啟,見上頭寫著“永不休妻,永不納妾。”後面有姜槐的手印,還有羅公公的名字。本來該感動的事情,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她很快駁了回去:“我還沒進你家門呢,羅公公就肯籤?八成已經替你置下別宅婦好開枝散葉多生大胖小子了吧?他要是能看破紅塵,當年何必收養個小太監以續香火。小槐子,我問你,假如我跟羅公公同時掉進河裡,只能救一個,你救誰?”

“救爹。”絲毫不需要考慮,小槐子張口答道。

跟石榴預料的答案一模一樣,唉,這個連甜言蜜語都不會說的笨家夥。

石榴摺好文書貼身收了,靠在他肩上,輕聲感慨:“不怕這樣回答惹惱我嗎?你該在我面前說救我,在你爹面前說救他。”

“如果我們兩個人同時問,你該閉上嘴,出門買好酒菜送給你爹;買布料首飾送給我。這樣總不至於立刻就被你爹拿柺杖痛打不孝子,或是被我拿槌米棍子痛打薄情郎。”

一股涼風順著帳篷縫隙吹進來,唯恐屋中的冷氣壓還不夠。火盆中慵懶的熟炭被激了個冷顫,重新現出些火色,一會兒明紅一會兒暗紅,試圖再為帳篷裡的空氣輸些熱量。

一時陷入了沉寂。兩個人各自揣著話,尋思該如何開口。小槐子拉起被角,往石榴那邊搭上些。錦被下,兩個人的手依舊緊緊握著。

“生氣了?”小槐子首先打破僵冷的氣氛。

“沒。在琢磨別的事。”石榴側身轉過來,看著他的側臉說:“別瞎想,這輩子跟定你了。你不救我也沒關係,我不虧。”她還真的沒往心裡去,這才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又不會欺騙她的小槐子呀。更何況為她跑來回紇受罪險些喪命,已經虧欠了他。

“跟我回長安,路上教你鳧水。”這樣就兩全了,小槐子想。

“正攢戰馬,我不能半途而廢。況且都在郡王面前說了馬的事,我更不能空手回去讓他笑話。小槐子,等我幾個月好麼?”為了表示歉意,石榴主動獻吻。察覺到對方心不在焉,她停下來,問:“累了?先歇著吧,晚上我給你守夜。”

小槐子從被中抽出手,捏起石榴胸前一直所佩的琥珀珠子細看。“給他攢馬比跟我成親還重要嗎?郡王多次跟我說,他想納你。”

“第三次吃醋。事不過三哦,心眼比針尖兒還小啦?”石榴撐著胳膊肘,饒有趣味地盯住小槐子,鬼門關走了一遭,膽量大有長進呵,敢拒絕跟姐姐玩親親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賜死,你有本事抗旨不遵?”石榴笑問。

“沒。”小槐子如實回答。抗旨?不用等他走出明堂就會變成亂箭下的可憐刺蝟。

“很好。你死了,我寡了,無論是罪臣婦的身份入宮為婢,還是直接搶進去充實脂粉隊伍,誰來救我?誰去救我們的孩子?誰贍養羅公公和啞師傅?”石榴越發笑得燦爛,似乎在說一件好玩有趣的事情。

“我辭官。”小槐子利落答道。“辭官到鄉間種地去。”

“准奏。”石榴低頭落下淺淺一吻,繼續說:“我呢,就隨你做個快樂的地主婆,直到有一天,一大群持刀拿槍的神策軍圍在了門外,高高舉起火把,將你和我所有的親人劫為人質,以此要挾,令我求死不得,負著你們的性命去承歡,直到他厭倦了我為止。”

“我想我會答應歡聲笑語奉承另一個男人,因為我愛你。”

石榴歪頭,笑著望向他眸中那個小小的自己,像望著遲早湮沒於大明宮浮塵中的石美人,寵了,棄了,老了,微不足道,沒名沒字,無法從歷史書裡預知命運。她一個人是無所謂的,現在有了一大家子人,是幸福,也同樣是羈絆。

小槐子伸手撫摸她的臉,石榴總是這樣,愛思來想去,越想越複雜。“聖神皇帝還坐著江山呢,你一個婦道人家怕啥。石榴,杞人憂天,你思慮太多了。小心禍從口出。”

“我可是認真的。哎,我悄悄告訴你,卜了一卦,絕對準。”石榴咬著他的耳朵,告訴姜槐,李隆基以後會當上皇帝,而且後宮龐大。

“郡王品行皆端,斷不會作出奪妻這種醜事。”小槐子前後一對照石榴所說的話,趕緊捂住她的嘴。禍從口出,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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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槐呀,你錯了……他們兄弟有這種搶人妻子的惡趣味愛好。”石榴正兒八經擺擺手,叫小槐子別拿懷疑的眼神瞄她。“曹操不是說過一句‘汝妻子,吾養之’嘛,得,開了風氣之先,愛納□□,成專門興趣型別了。”

至於李家皇族,從來都不缺這樣的例子。好好一李隆基,多麼優秀的基因,唯獨壞在這一條不良基因上。

頭一個,從高祖李淵開始說吧,他跟隋煬帝是親親的表兄弟呦,都喊孤獨信叫爺爺。李淵的妹妹的女兒成了隋煬帝的妃子,隋煬帝的女兒成了李淵的兒媳婦。撇開這輩分顛倒的親戚關係,李淵還和隋煬帝的兩個妃子有染。

下一個,第二位皇帝,太宗李世民。他勇敢地突破年齡阻礙,把隋煬帝的結髮妻子給納了,很是寵愛。還納下隋煬帝的一個女兒。也就是他同時擁有自己親大伯的妻子和女兒……

然後第三個皇帝李治,眾所周知,從性質上來說,他搶了自己老爹的女人,後來這位女性成了偉大的女皇陛下。她教導出的四個兒子倒都沒怎麼搶別人老婆,但在胡風日漸風靡中原,社會風氣相對開放的情況下,李家這個不良基因仍然很不幸地遺傳了下去。

“臨淄郡王我就先不說啦,以後你跟我一起去羞他老不要臉的。寧王好色那是你我親眼所見吧?他可不止這麼一檔子事,寧王他搶賣餅人的嬌妻。”石榴一臉鄙夷地跟小槐子講,那個懷揣著色狼之心的寧王在被治癒後是如何本性難移又做了壞事。

“石榴,你怎麼知道的?”小槐子回想一下,他住在五王宅時並沒聽說這樣的事。

“善上師未卜先知,不久前一起夜觀星相的時候觀出來的。”石榴拍拍手,把責任都推到梵文老和尚身上去。不管現在搶了沒搶,反正李憲那只色狼將來也會搶。

因為將來會有一首詩救出那位可憐的女同胞。

“莫以今時寵,能忘舊日恩。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我們的王維大詩人是位好同志。

李憲那只從小就偷著色的色狼,某年某月某日,走在大街上,看中一位擺攤賣餅的美貌婦人。色狼之心一起,強買強賣了。付給餅攤老闆一筆銀子,將人家妻子帶回家去當妾。敢不去嗎?對方是踩死他們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輕鬆的寧王呀。雖然他算只性子較溫吞又風雅的色狼,沒動用武力,也對那婦人挺好,但是,此事的性質很嚴重,三個字:奪□□。

真是有其爺爺必有其孫子,有其兄必有其弟。一窩狼。

李憲寵了這婦人以後,多半也曾問過她這樣的話:“還想念你丈夫嗎?本王給了你數不清的綾羅綢緞,府裡有吃不清的山珍海味。本王玉容丰姿,又時常為你吹笛作畫。你應該感謝本王給了你這樣的生活,使你免於受煙熏火燎之苦,能用上昂貴的脂粉來修飾花容月貌。比起跟著你那個起早貪黑烤餅賣幾個銅板餬口的丈夫,簡直是天上地下。”

婦人總是默默垂下頭,不作回答。李憲一日設宴,賣餅人想了法子到府上送餅,欲打聽她過得怎樣,受沒受苦。婦人看見前夫,泣不成聲。賣餅人不敢逾越,婦人亦不能說她不喜歡李憲,唯有掩面擦乾兩行清淚。一對鴛鴦,活生生被拆散。

王維那天受邀赴宴,見此情形,便於席上作了一首《息夫人》。

息夫人又是誰?她美若桃花,人稱桃花夫人,春秋時楚王滅息國後,被搶進宮。面對殺死了自己丈夫、摧毀了自己國家的楚王,息夫人選擇非暴力不合作態度,閉口不言。

別以為今天這些恩寵能讓我忘記舊日恩情,我被迫來到了這裡,被迫委身於你這個禽獸,我有眼淚只朝著花去哭,卻決不會同你說一句話。息夫人抗爭如斯。

“後來那位詩人寫的詩救下賣餅婦,寧王放她回家跟丈夫團聚了。郡王可比寧王性子強硬許多,他們一家從祖爺爺起就不禁忌這個。就算郡王將來沒當上皇帝,他也是王。你想想看,我算杞人憂天不?”石榴蹭蹭小槐子,把話跟他挑明說:“假如你為賣餅人,我為你妻,王要納我,我當如何是好?”

“夫呀,王會入園摘石榴,連根拔走。”

小槐子額上已經滲出汗來了。是啊,他們是王,即便石榴在書面手續上的確被賜給了自己,身契文書也在他手裡,但他們是王……

“我們不回長安了,把爹接來,隱姓埋名躲在三十六番裡,一年換一個番國住。”他終於意識到,石榴樹長在一片太顯眼的地方,別人會強行闖入他的果園摘走石榴。石榴最好還是揣在懷中隨身攜帶,胡亂做個商人賺銀子算了。

“但是這裡種不活槐樹。”石榴掰著手指說:“不但不方便養花種草,還缺少時鮮蔬菜。每天肉啊肉的,吃不慣。你看,我都餓得瘦成這樣。此外,缺醫少藥,羅公公和啞師傅年紀越來越大,你忍心叫兩位老人家在這裡受苦?每年冬天呢,還會混戰,非常不安全。唯一可取的地方,大概也就剩下羊脂美玉比較便宜這一條了吧。”

不僅不安全,一旦淪為戰俘,就是奴隸。奴隸的孩子還是奴隸,何其無辜。如此荒蠻之地,我自己混個天女還勉強生活得下去,若要嫁你,為子孫計短長,必回長安。

“夫啊,你瞧,無路可走呢。要不然我毀容自保?或者你先把我獻給寧王,同時也獻給郡王,讓他們倆一起分石榴?”她笑著去逗小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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