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玉兒(補全,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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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藍玉並未在屋裡看見秦虞天, 她只在鼻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肉香,她吸了吸鼻子, 用被褥裹緊身子,趴到了窗邊。

秦虞天在屋外升起了爐灶, 他的手邊放著一塊砧板,砧板上面躺著一尾鱸魚。

他先將鱸魚剖腹去刺,身上的肉都用刀割松了,然後塗上醬料,放進了鍋裡。

噴香的魚味燻得藍玉直咽口水,她發現秦虞天手邊不光擺著鱸魚,還有一鍋剛煮好, 冒著熱氣的蓮子八寶粥, 幾樣紅紅綠綠,噴香但是捏得奇形怪狀的小點心。

在秦虞天做魚的時候,有一隻兩三個月大的幼貓一隻蹲在他腳邊,秦虞天將魚下了鍋, 香氣溢得到處都是, 那貓便站起了身,用兩前爪抱著秦虞天的腿不停扒拉。

秦虞天彎腰,用手輕輕撫了撫那貓的腦袋:“莫急,等做好了,分你一半。”

他淺淺地笑,深黯的黑眸中浮現出柔柔的暖意,藍玉發現, 最近秦虞天笑得次數越來越多,他早已不復最初在宮中強娶她時那般的冰冷模樣,而是愈發的柔和,周身散發著一股融融的溫暖。

他用手指勾了勾那貓的下巴,喚了它一聲:“玉兒。”

他將做好的魚分了一半給那貓,笑著問它:“喜歡嗎?”

他用衣袖擦去了沾在那貓鬍鬚上的醬汁:“玉兒今天又睡不醒。”

那一瞬間淚水突然就漫出了藍玉的眼眶,怎麼也止不住,她從窗戶爬了出去,秦虞天恰好站在窗外,她用胳膊圈住秦虞天的脖子,整個人都蜷在了秦虞天背上。

“對不起。”藍玉窩在秦虞天身上,低低道:“我什麼也不會,都要你來做,要不,我跟你學做魚。”

她說著,就用手抓住了砧板上另外一尾鱸魚,但那魚太滑了,她一下沒抓住,它居然從砧板上滑了下去。

秦虞天彎腰撿起了那尾魚,他淡淡一笑:“行了,我不想早起就吃壞肚子。”

他將那尾魚放進水桶裡洗了洗,就要用刀子將那尾魚開膛剖腹。

藍玉從秦虞天背上滑下來,緊緊抓住了他的手。“不”她一臉倔強地對秦虞天道:“我來做,我會的,我剛剛看你做,就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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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虞天沉默了半晌,他並未堅持,鬆開了手。

藍玉把魚重新放回了砧板上,那魚還是活的,不住在她掌下掙扎,藍玉這輩子連只螞蟻都未曾有意去踩死,如今要她殺一尾魚,她的額頭上滲滿了冷汗,握著刀的手指都開始發顫。

秦虞天走了過來,握住了藍玉拿刀的右手:“行了你,一邊去。”

藍玉不語,她怕秦虞天要來搶她手上的刀,咬咬牙一刀戳進了魚肚子。那魚頓時在砧板上一通掙扎蹦跳,濺了藍玉一身血,連臉上也沾到了幾滴,嚇得她臉色都發白。

然而她卻並未收手,她不會殺魚,索性幾刀把魚剁成了三截,魚腸子和魚泡都流了出來,藍玉面色煞白的用手把它們從的魚的身子裡扯了出來。

她收拾完了魚,手忙腳亂地把它們丟進了鍋裡,吱的一聲炸響,鍋裡冒起了一股濃煙,藍玉急急趕著把蔥姜鹽丟進了鍋,她用鏟子胡亂翻了幾下,等她把魚起鍋的時候,那哪裡還像什麼魚,分明就是三塊漆黑的木炭。

秦虞天一直站在一旁笑著看藍玉,他雖然未曾開口責怪藍玉,但藍玉卻能清楚看到他眼中的嘲笑,她心中難受,她沒想到自己真是這樣一事無成,連尾魚都做不好,她把魚鏟進盤子裡,就要將它們倒進桶裡。

秦虞天卻伸手攔下了藍玉:“別扔,給我,能吃。”

他說完就夾起一塊送進了嘴裡,他咀嚼了幾下,將魚肉咽了下去:“樣子難看,味道還不錯。”

藍玉不信,她舉著筷子也要去夾那幾塊魚,秦虞天卻將盤子高高舉起:“你看看桌上那盤點心,我做的,一樣難看,但吃起來還成,樣子難看的未必就難吃。”

真的嗎?藍玉不信,她分明看到那幾截魚在她的鏟子底下變成了焦炭,藍玉左右望望,果然桌子上還擺著一盤紅紅綠綠的小點心。

藍玉一見那盤點心,面上的鬱色便一掃而空,她捂著嘴咯咯直笑:“這是你做的,好難看!你捏的這是什麼?兔子嗎?我看它好像一個長著驢腦袋,豬身,兔子尾的怪胎!”

桌上的點心正是秦虞天捏的,他手上握慣了兵器,力氣大,哪能做這樣精緻小巧的點心?從藍玉第一眼見他翻閱那些御廚編著的書冊,藍玉就知道,他定然是做不成的。

果然他捏的花一朵朵都扁得像麵餅,捏的鳥就像一張張拉長了的彈弓,捏的兔子更是身子滾得像頭肥豬。

“原來你也不是生來樣樣就會的。”藍玉看著那盤做得奇形怪狀的點心,她笑得前仰後合,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粉色,春花一般的嬌媚。她本來覺得自己是太笨才做不成魚,現在方知秦虞天也和她一樣,沒有什麼人第一次做一樣東西就能把它做好的。因此她也就不再覺得羞臊或是難堪,捧起那盤點心捏了一個放進了嘴裡。

“好吃,好甜。真好!”那盤點心雖然樣子難看,味道卻和藍玉平日在宮裡吃到的一模一樣,藍玉贊個不停,一口氣吃下了半盤。

她抬起頭時方覺秦虞天站在一旁,他眼中含笑,已望了她足足半個時辰,她剛才狼吞虎嚥的樣子全都落進了他眼裡。

藍玉一時又有些羞臊,但她想秦虞天一定不會在乎,她動了動,把手裡的盤子放在了桌上,就想上去抱住秦虞天,讓他帶她在村子裡逛逛,把他那些叔伯嬸姨也介紹給她認識。

秦虞天卻往後倒退了一步,把手裡空了的盤子放在了桌上。

“你等等,先別靠過來。”他一臉訕笑著對藍玉道:“我肚子疼得厲害,好像是中毒了。”

藍玉起先還沒明白秦虞天的話,聽說他中毒,她急急扶了上去,就要讓秦虞天跟她去找大夫。

跟著她看到了秦虞天臉上促狹的嘲弄,她瞬間明白了過來,把秦虞天推在了一邊:“你嫌它有毒,可以不吃!”

秦虞天並未回話,他哈哈大笑著走遠了,大約是去了茅房。

沒了秦虞天,藍玉一下又沒了勁,她懶洋洋趴在桌上,那貓還把頭埋在盤子裡啃魚。藍玉把它抱起來放在了身上,她用手勾了勾它的脖子。它分明是只雄貓,秦虞天卻叫它玉兒,藍玉想了想,她也用手撫了撫那貓的腦袋,柔柔地喚了它一聲:“虞天。”

藍玉本想把碗筷收拾了放水桶裡洗洗,但她身上又酸又疼,都是秦虞天昨晚親出來的印子,她又懶得動了。她趴在桌上,一邊吃點心,一邊盯著不遠處的幾戶人家看。那幾戶都是打小就看著秦虞天長大的鄰居,藍玉見他們都衝這裡指指點點,也便撐起身子衝他們揮了揮手,復又柔柔笑了笑。

但她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的不對勁,他們一個個都慌慌張張的,望著這裡的神色十分警覺,有幾個二十幾歲,手裡抱著孩子的村婦還哭哭啼啼的,臉上的神情說不清是仇恨還是怨毒。

藍玉不明所以,她往四周看了看,周圍除了她,一張桌子,幾張凳子,一個爐灶再無其它,他們到底都怎麼了,昨天還好好的,今兒一個個看著她,就好像她殺了他們的親人或是爹孃一樣。

不多時李伯走了過來,他站在柵欄旁邊,一臉嚴肅地盯著藍玉:“昨晚他上哪去了,有沒有告訴你?”

藍玉搖了搖頭,李伯站在藍玉旁邊瞅了半晌,藍玉的臉從來騙不了人,她說沒有,便真是不知道,李伯站了片刻,嘆了口氣,走了開去。

接著藍玉發現村裡的人竟然有好幾個手裡提著鋤頭鐮刀圍了過來,她心裡害怕,便進了屋,將自己鎖進了房間裡。

幸好秦虞天沒過多久就回了屋,一見到秦虞天藍玉便趕忙上去牽住了他的手,她把頭埋在虞天懷裡,悶悶地道:“你那些親戚不知是怎麼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好像趕著要殺咱們。”

秦虞天怔了怔,他推開窗戶往外頭望了望,圍住這裡的村民已經由一開始的三五個變成了好幾十個,他們一個個手裡都提著火把和兵刃,臉上凶神惡煞的表情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搖。

秦虞天沉默了半晌,他彎腰開始收拾衣物,他沉聲對藍玉道:“收拾收拾,把大衣系在身上,今天咱們就離開這兒。”

藍玉不明所以,她趕著秦虞天問:“為什麼?外面風頭不是正緊,咱們為什麼不在這兒躲躲?”

秦虞天卻只淡淡一笑:“昨晚我回宮了,想看看能不能再找機會下手,可能驚動了宮裡,他們查到這兒來了。”

聽秦虞天這麼說,藍玉驚了一下,她趕忙放開秦虞天的手跟他一起收拾起了衣物:“是這樣,那咱們還是早早離開這裡,免得連累了你那些叔伯嬸姨。”

相比藍玉的慌亂,秦虞天臉上的神情卻一直都十分平靜,他用手輕輕揉了揉藍玉的臉頰,衝她溫柔地笑。在走出屋的時候,他一把把藍玉打橫抱進了懷裡,點住了她的昏睡穴。

李伯迎了上來,他遠遠地望著秦虞天,他的臉上有幾分愧疚:“徒兒,為師對不起你,但他們已經抓走了村裡好幾個壯丁,若我不把你交出去,他們就要發兵屠村。”

秦虞天依然用手輕輕觸控著藍玉白皙的面頰,他臉上的神情溫柔而又專注,他用手摸到藍玉唇邊的一處油漬,拿衣袖將它抹了乾淨:“你是我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自然不會連累你。等我把她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好生安置了,我自會回來。”

秦虞天往前跨出了一步,幾個手舉著火把的村民立即圍了上來,其中就有昨日才邀秦虞天用過午膳的那個大娘,只見她滿臉是淚,抽抽搭搭地望著秦虞天,臉上的神情又是焦急又是愧疚。

“虞天”她哽咽了一聲,聲音嘶啞地對秦虞天道:“我家大毛二毛也被官兵抓走了,你不能不回來,五嬸對不住你。”

秦虞天並未答話,他只更緊地抱住了懷裡的藍玉,他已走得遠了。

秦虞天將藍玉帶進了一個山洞,他收拾了一堆稻草,將藍玉陷在其中,用衣服緊緊裹上。藍玉在睡夢中也不安分,一會用手扯一下蓋在自己身上的衣物,嘟囔一聲:“太熱了,好緊。”一會蹬一下腿,嚥下一口口水:“魚。”

秦虞天站在一旁笑著看藍玉,他黑深的眼眸中盈滿了融融的寵溺,他用手輕輕撫了下藍玉的額頭,柔聲對她道:“回來我給你做魚。”

秦虞天走後沒多久,藍玉的面頰就紅紅地燒了起來,也不知是發燒還是上火,她鼻頭一熱,竟然流出了血來,但她被秦虞天點了昏睡穴,動彈不得,自己卻是渾然不知。

洞外秋風蕭蕭,秦虞天只用幾塊石頭簡單地堵住了洞口,時不時有冷風灌進了山洞,將這淡淡的血腥一絲絲,一縷縷帶出洞外,密林深處時不時響起一陣悠長的狼嚎,甚是駭人。

秦虞天隻身回到了村莊,他策馬踱步在了一處峰頂,當看到山澗口緩緩湧入了一群打著董字旗號的官兵,他勒緊了韁繩,戰袍隨秋風瑟瑟揚起,便如一隻盤旋直下的雄鷹,從山頂俯衝了下去。

這一戰打得天昏地暗天地色變,董辛兩千精兵被秦虞天單槍匹馬擋在澗口血戰三個時辰不得入,兩邊的山崖上都湧滿了桃源村的村民,每當秦虞天一聲令下,他們便會將崖頂的巨石紛紛推下,山澗狹窄,每次只能容兩三個人進出,那兩三人哪裡是身經百戰的秦虞天的對手?最後,董辛回軍稍事歇息,卻被秦虞天帶著數百村民突圍出了山澗,連先前被董辛抓住當人質的幾個村民都被秦虞天單騎突入軍陣毫髮無損地救出。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單說藍玉被秦虞天一個人留在山洞裡,幾隻野狼聞到了血腥,徘徊在了洞口,一隻一直不停地用爪子刨著秦虞天堵在洞口的岩石,石塊鬆動,竟然被它刨出了一個洞來,它歡叫一聲,從石縫裡鑽進了山洞。

它竄到藍玉身邊,聞了聞藍玉鼻端的血腥,舔了舔藍玉的臉,竟然一口咬住了藍玉的面頰。

藍玉被秦虞天點了昏睡穴,動彈不得,但卻依然能感覺到臉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她不由“啊”的一聲大叫了起來。

可惜這裡四下無人,秦虞天既要將藍玉藏身在安全的場所,又豈容得周圍有人?因此這野狼咬完了藍玉的臉,又來啃她的肩,將她從頭到腳幾乎啃了個遍,連身上的肉都咬下了好幾塊,鮮血淋漓地落在了草叢裡。

最後外頭的那幾隻野狼刨開了洞口,齊齊進入了山洞,它們圍住藍玉一陣興奮地長嚎,一隻咬住藍玉的腿,一隻咬住她的手,將她拖出山洞,拖進了密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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