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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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城的酒吧區一般是晚上九點以後才開始熱鬧起來,現在剛過六點,只有最邊上坐了幾桌客人。

阿四找了個靠門口的座位坐下,他今天進了批新貨,打算狠狠地賺上一筆。

進來幾個穿了黑色西裝的男人,為首的那個使了個眼色,其他幾個人會意往樓上走,他在一樓環顧了一圈,接著徑直朝吧檯那裡的酒保走過去。

閒得無聊的阿四拿餘光瞟他,隱隱覺得這人不是來鳳凰城喝酒的,更像是在黑道上混的。不過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鳳凰城在y市之所以能安然無事地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必定在黑白兩道上都有人幫忙護著。

所以他交給鳳凰城一筆場地費,就完全不用擔心會有條子進來抓人。

喝著啤酒,靠在沙發上看那男人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張照片舉給酒保看,酒保看了半晌,最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見過上面的人。

阿四心想那小酒保不過今天才來上班,問了也等於白問,再說鳳凰城每天進出那麼多人,又不是每個人都能和他接觸到。拿他自己來說,除非那人來自己這裡拿過貨,不然就算他和自己說過話,阿四都是第二天轉眼就忘。

男人又問了另一個酒保,他也是搖頭,阿四有些好奇那照片上的人究竟是誰。

過了一會兒,那幾個上樓的男人下來了,對那個男人擺擺手,看上去有些喪氣。男人垂頭思索了一番,抬頭又看了一圈,看到阿四那裡正好和他對視上。

阿四正等著那男人過來,身邊忽然一陣清香飄過,他連忙側目看過去,來的人正是一身紅色長裙的方清妤。

“哎喲,妤姐,今天可算來上班了,我都想死你了。”阿四親親熱熱地湊過去和方清妤打招呼,再去看那個黑衣男人,他已經帶著幾個人走出了大門。

方清妤推開他,也笑:“貧嘴。”坐到阿四的對面,頓了頓才說,“你知道怎麼戒毒嗎?□□的那種。”

“妤姐你這分明是斷我財路啊!”阿四故意露出嗔怪的嬌羞表情。他和方清妤的關係很好,來鳳凰城的第一天就認識了她,知道她沒別的小姐那麼多的臭毛病,每天打個招呼,慢慢地就成了熟人。

“快說,我著急上班。”方清妤這麼說著,但並沒顯出不耐煩。

有幾個小姑娘穿得花枝招展的,進門看見方清妤和她打招呼,方清妤也和她們回了個笑,轉過來繼續等阿四的回話。

“我能搞到一種藥,據說很管用。”

“據說?”方清妤不滿地挑起眉。

“妤姐,我是賣毒的,又不是戒毒的,你這……”阿四點了根菸,滿臉的苦大仇深,“你明擺著為難人!”

方清妤看了眼時間,停止了打趣:“那你幫我去搞這種藥,我明天就要。”

“這麼著急?我記得你不是不混道嗎?”

“我給別人用。”

“別人?”阿四笑得很是誇張,“妤姐難道遇見真命天子了?”

“你滾。”方清妤笑著說道,一臉嫌棄。

“戒毒很痛苦的,你最好讓那人做好心理準備。要是吸的時間不長,十天就能戒掉身體上的癮,可是一般人都會再去復吸,最難戒的是心癮。”阿四斂起笑,嚴肅地說道,他拿方清妤當朋友,說的是真心話。他進過戒毒所,出來還是吸上了,現在只有不斷倒騰貨才能付得起這高昂的吸毒費用。

“謝謝你。”方清妤想到柯茉綿,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她該對阿綿有信心。

“我和妤姐誰跟誰啊,戒毒最重要就是和那人保持交流,你得瞭解她為什麼要吸毒,從源頭斷了她對毒品的迷戀才是關鍵。”

“看不出你還挺專業。”方清妤在笑,心裡卻是一緊,阿綿對毒品的依賴很可能就是因為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可她要怎麼去問?這就像是在她陳年的傷疤上又割下一刀,實在是太殘忍了。

“唉,說說容易做起來難吶。”阿四感慨道。

柯榮成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手下的電話,他們在鳳凰城沒打聽到關於柯茉綿的任何訊息,這下似乎又沒了線索,蔣士銓那裡還等著他的回覆,柯榮成有些煩躁。

“爸爸,爸爸。”柯卓爾跑出來迎接他。

“卓爾,媽媽呢?”柯榮成進門,把外衣口袋裡所有的東西都放在茶几上,再讓女傭把衣服拿去洗了。柯卓爾看見柯榮成拿出的白色手機,好奇地拿在手裡琢磨。

“爸爸,這是誰啊?”他開啟了手機相簿,第一張是柯茉綿和蔣士銓的合照,應該是前幾個月蔣士銓去美國的時候照的,柯卓爾只見過柯茉綿十四歲以前的照片,而十八歲的柯茉綿已經有了成熟的味道。

“你姐姐。”柯榮成拿走手機,沒有多做解釋,這時候魏音正好回家了,一進家門就唸叨個沒完。

“榮成回來了沒有?卓爾今天做了些什麼?家裡要做的事都做了沒?我走之前吩咐晚上要做的燕窩粥做了沒有?還有……”她燙了頭髮,美豔得像只驕傲的大公雞。

小敏抱著魏音今天買的幾袋衣服跟在後頭,不時應聲回答。

“魏音,”柯榮成看著她這幅咋咋呼呼的樣子,心中的煩躁又加重了幾分,出聲打斷她,“以後卓爾在家你少出門,多陪陪他。”

魏音一聽不樂意了,加快了步子走過去:“你倒是想想他總是不上學懶在家裡像什麼話?難不成我還要整天守著他不成?”

柯榮成覺得她無理取鬧,沒回答她的話。

“榮成,要不我們給卓爾請家庭教師吧?以後就在家裡給他上課,也不用去幼兒園了,那裡的小孩子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我們的卓爾指不定被誰欺負了。”

“說什麼呢,卓爾讀的幼兒園是y市最好的,都是政府官員和企業家的孩子,哪來你說的那麼差?再說小孩子就應該多和集體接觸,你把他憋在家裡還怎麼培養他的交際能力?”

柯卓爾不解地看看柯榮成又去看魏音,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

魏音有些嘲諷地開口:“是啊,哪像你那個寶貝女兒,從小就得在家裡好生供養著,請來全市最好的老師教她,可憐我們的卓爾了,隨隨便便塞到幼兒園就算了。”

“茉綿和卓爾能一樣嗎?”柯榮成完全沒了耐性,揮揮手就要上樓。

“是不一樣,”魏音走過去在樓梯底下喊,“柯茉綿出門會有一群記者搶著拍她,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她有個當明星的媽?柯榮成,你敢說你現在不會去想任月蓉?我看在你心裡她們娘倆比我和卓爾重要多了。”

“無理取鬧。”柯榮成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上樓。

“卓爾,”魏音招招手讓柯卓爾過去,“走,媽媽帶你出去吃飯。”

“太太……”站在門口的女傭彎下腰把她的鞋子擺好,不敢開口挽留。

魏音今天聽蔣太太說起柯榮成以前有多寶貝柯茉綿,越想越不痛快,她柯茉綿是寶貝,那她的柯卓爾算什麼?現在柯茉綿也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搞得柯榮成整天愁眉不展的,又一想,那小狐狸精出狀況才好呢。

魏音帶著柯卓爾一出門,柯榮成還在樓上,小敏怯生生地去找秦姨,問她太太走了這晚餐該怎麼做。秦姨說照常做就行了,這個太太常常和柯榮成耍小性子,秦姨早已見怪不怪。

“秦姨,大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小敏洗著菜,想著柯卓爾白天問自己的話。

“大小姐以前是個很溫和的人,小時候喜歡整天黏著太太。”小敏知道秦姨說的太太是任月蓉。

似乎是有些話憋得太久,時機又正合適,秦姨對小敏多說了一些以前不曾提過的話。

“可是自從新太太來了以後……也不是,應該是太太走了以後,小姐的性子就變了,除了蔣家的那對兄妹還能接近她,她連先生都變得愛理不理的。”

“以前的太太應該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吧?”小敏小時候看過任月蓉演的一部電影,對她在裡面飾演的溫柔賢淑的女主角有著深刻印象。

“比現在的太太要好太多了。”秦姨說完立即朝門口看去,又說,“可惜好人沒好報,大小姐也難免變了性子,都四年沒回家了,你說她對這個家還有什麼感情?”

小敏忽然覺得柯茉綿是一個可憐的人。

五年前的報紙鋪天蓋地都是昔日影後任月蓉因為癌症香消玉損的訊息,那時柯茉綿才十三歲,秦姨以為失去母親的她會哭得呼天搶地,可她只是在任月蓉過世的那一天一聲不吭地流眼淚。之後的葬禮上,她站在柯榮成的身邊向來參加葬禮的人們鞠躬,接受他們的好心勸慰,整個過程她冷靜得出奇,不哭不鬧,全然沒有一個十三歲小女孩該有的反應。

媒體說是任月蓉的死讓柯茉綿一夜長大,可看著她成長的秦姨覺得不只是這樣。

半年後,柯榮成娶了魏音,她進柯家的時候已經懷了柯榮成的孩子。秦姨現在想起魏音進門那天,柯茉綿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俯視她的神情,還能感受到一股真切的寒意。

柯茉綿從不主動和魏音說話,偶爾魏音會討好似的來找柯茉綿,她也只是冷笑著應付幾句。柯榮成看出她和魏音之間的矛盾日益激烈,在柯茉綿十四歲那年把她送到了美國。

一個人在美國無親無故,而她的父親卻在y市和另一個女人組成了幸福的三口之家,小敏嘆了口氣,不想再問。

鳳凰城的公關領班有五位,這裡的小姐常換了一批又一批,但領班是固定的。像方清妤,從鳳凰城開業的第一天做的就是這個職務。

這裡的小姐多是來y市打工怕吃苦,於是選了這條路的女孩子,也有少數女孩子在y市讀大學因為家庭條件的緣故來這裡打工賺學費,可是像外界說鳳凰城的小姐全是大學生就太誇張了。

小姐的服務也有分類,陪客人唱歌喝酒就是最常見的做臺,收的錢要和鳳凰城五五開,但有些客人會帶小姐出去開房,也叫出臺,這筆收入是小姐自己拿的,小姐光做臺就是一千起價,可見出臺的報酬有多誘人,所以大多數小姐很樂意跟著客人出去。鳳凰城裡的小姐很講究,外面一些小會所裡的野雞是不能比的,有幾個小姑娘甚至拿自己在鳳凰城工作為榮。

方清妤有時覺得這些小姑娘太天真了,再講究的雞也是雞,你穿了多少件gucci還是prada都掩蓋不了身上的髒。

領班比小姐要辛苦得多,幾乎每晚都在各個包廂奔波,收入也不見得會比小姐豐厚。方清妤的工資向來最少,小姐們很少看見她跟著客人出去,背後常議論她是不是在故作清高。

方清妤對這些流言已經熟視無睹,除非遇上自己惹不起的客人,她是不會為了錢輕易出臺的。她打算著什麼時候離開這個行業,迴歸到正常的生活,可又一想,那些人怎麼可能放過自己,更何況自己連個大學的文憑都沒有,能去做些什麼職業?吃青春飯吃慣了,另謀他路就覺出了難。

笑著走進包廂,笑對每一位客人,就連對他們在自己身上遊走的手都要笑著接受,方清妤漸漸地厭煩了這種虛偽的工作。

“哎,我今天打聽到了一個訊息。”包廂裡一個禿了頭的男人神采奕奕地招呼其他幾個人圍過來。

“老李,你賣什麼關子嘛,快說!”一群人都圍了過去,方清妤懶得裝出興致勃勃的摸樣,顧自拿著酒瓶給他們倒酒。

“我今天去榮成集團籤合同,柯董中途接了個電話,他的女兒好像出事了。”

“柯家大小姐不是在美國嗎?”有人提問。

“那我就不知道了。”男人端起面前剛滿上的紅酒喝了一口,“你們說這訊息是不是很勁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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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柯大小姐出事,蔣氏的小副總是不是該急瘋了?”另一個男人跟著呵呵笑,人家的家務事總能引來一群人的討論。

“你們說他們倆在美國的那兩年是不是早就……”男人露出猥瑣的笑容,這一笑,被煙燻黃的牙齒也跟著露了出來。

“小副總離開美國的時候柯大小姐也才十六歲,他忍心下手嗎?”又有人提問,小姐們聽不懂他們的話題,也跟著呵呵笑。

“人家早就有婚約的,年紀小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以後還是自己的老婆,再說這柯大小姐向來早熟……前年y市娛樂周刊登過小副總離開美國時在機場的照片,和柯大小姐在機場激情擁吻,雖然是偷拍拍得很模糊,可是你看人家十六歲時的身段,真是要什麼有什麼。”說到這裡,男人摸了把身邊小姐的大腿。

方清妤對他們的對話內容提不起興趣,走到這包廂裡唯一的女客人那裡為她倒酒,她好像也沒有興趣參與那幫男人的討論,只是靠在沙發上聽歌。

“謝謝。”她對方清妤說。

“不客氣。”方清妤對她笑了笑,正要走回原位,那女客人拉住了她的手,方清妤有些莫名其妙,對講機這時響了:“妤姐,227包廂客人要求服務。”

“收到。”方清妤做出應答。

“五千塊,一個晚上,怎麼樣?”女人望著方清妤笑意盈盈地說道。

“對不起,我不出臺。”方清妤略帶歉意地頜首。

正要離開這個包廂,女人又叫住她:“一萬?”

方清妤還是微笑著搖頭:“我不缺錢。”

女人也笑,她覺得這個小姐可真有意思:“我叫瞿落晨。”

方清妤回過身,剛才她一直沒正視她,現在才發現這是個年輕的短髮女人,她的眸子被閃爍的電視屏幕照得晶亮,說不上美,但是這張臉看上去是讓人覺得舒服的。

“方清妤。”方清妤說了自己的名字,接著步履輕盈地離開了這間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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