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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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北燁軍連夜回撤河陽, 羅風收到訊息後,一一跟李然稟明,李然眸中一個欣喜的眼神一閃而逝, 暗歎江訣將這時機抓得實在精準之極。

羅風見他眉目帶喜,掙扎片刻, 終究未將那個替身遇害的訊息告知於他。

與此同時,文嶽也在同一時間收到探子回報, 稱北燁大軍已盡數拔營離去, 他一聽,立馬猜到都城河陽出了狀況,至於究竟是何事, 竟然能讓北燁棄守赤煉江這個天險, 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暗自琢磨一番,連夜將兩員副將召至帳中, 將拔營的部署跟他們說了, 那二人聽後,連連點頭贊同。

至於如何處置那個南琉璃然,則成了眼下最大的難題。

他坐在帳中,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又想了一番,終究還是決定帶上此人, 先靜觀其變,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吧,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一有了決定, 文嶽便率領三軍渡江,劍指河陽,全力進發。

李然和陳老頭兒坐在馬車裡,一路晃悠顛簸著往目的地而去,他二人近日來已經混得極為熟識,陳老頭兒更是“仗著”自己是三朝肱骨,對李然這位“大皇子殿下”並不過分逢迎,態度不過分熱情,也不過分冷淡,卻也恰到好處,偶爾李然有不大明白的事,經他點撥一二,也能茅塞頓開。

若要論起來,這真是一位再好不過的帝師。

老頭兒平日裡一派的神神道道,也不知為何,這一路走來,竟只望著車外發怔,眸底蘊著歷經滄桑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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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陳相?”

李然一問,陳思盯著他瞧了片刻,輕聲一嘆,沉默片刻,幽幽說道:“天下之勢果然並非一人之力可以扭轉,天地經緯陰陽八卦也有它的運勢,盛極衰來,自古如此,老夫縱使有精天地之才又有何用,還不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百姓民不聊生,江山支離破碎……”

這話聽來,無異於字字血淚,語氣淡然蕭索,隱隱都是看破世事的悲哀和無奈,李然點了點頭,心中不乏共鳴和感嘆,少頃稍稍斂容,說道:“老相,我給您說個故事吧。”

陳思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來,李然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從前,有個人在屋簷下躲雨,看見觀音正撐傘走過,這人說:‘觀音菩薩,普度一下眾生吧,帶我一段如何?’

觀音說:‘我在雨裡,你在簷下,而簷下無雨,你不需要我度。’

這人立刻跳出簷下,站在雨中:‘現在我也在雨中了,該度我了吧?’

觀音說:‘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我不被淋,因為有傘,你被雨淋,因為無傘,所以不是我度自己,而是傘度我,你要想度,不必找我,請自找傘去!’說完便走了。

第二天,這人遇到了難事,便去寺廟裡求觀音,走進廟裡,才發現觀音的像前也有一個人在拜,那個人長得和觀音一模一樣,絲毫不差。

這人問:‘你是觀音嗎?’

那人答道:‘我正是觀音。’

這人又問:‘那你為何還拜自己?’

觀音笑道:‘我也遇到了難事,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他學得惟妙惟肖,陳思捋著鬍子聽他說完,久久不曾言語,末了重重一嘆,繼而露出一抹淡笑,說道:“殿下這個故事講得極好,老夫受教了。”

李然扯嘴一笑,擺了擺手,說道:“這故事是聽我媽……呃……我嬤嬤說的,她那人一向信佛,我雖然不太信這一套,可也覺得這故事有點道理。”

“說到底,就算人拗不過天,可如果連自己都放棄了,還有誰會來救你呢?呵呵,我這又班門弄斧了,老相你可別見怪。”

他一面說,一面尷尬地撓了撓腦袋,陳思溫顏一笑,不答反問:“這便是殿下為人處世的原則了?”

李然一臉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算是吧,其實也是沒有辦法,全是逼出來的。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活得安樂些?”

他說完,感嘆著強顏一笑,陳思盯著他看了片刻,眸中隱隱都是疼惜,猶豫片刻,問道:“殿下可怨老臣,若然不是老臣當初從中作梗,殿下如今也不至於……”

李然聽他說來,知道老頭兒不明白他現在的情況,訕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哪有的事!這種小事我怎麼還會放在心上呢?更何況江訣那人也還算不錯,您就別再自責了。”

陳思聽了,老懷為安地頷一頷首,幽幽嘆道:“如此甚好,甚好……”

他二人如今相處,越發肖似祖孫,老頭兒心結一解,話就多了,他二人天南地北地亂侃,幾日相處下來,隱隱生了些忘年之交的情誼。

三日後,大軍緊趕慢趕,終於到了距離河陽城只有十餘里之地的一個郊外,文嶽立馬下令三軍停駐在此,稍作歇息後再商議後續之事。

正在這時,帳外有人來報,說帳外有人求見,文嶽將人宣進帳來一看,頓時愣得失了神,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柳雯。

她這次乃是秘密出城,在此地已等了兩日多,候的便是這位留國的大將。

他二人視線相撞,縱使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是以當李然、陳思和羅風進帳來時,見到的便是這一對無語凝望的情景。

陳思正欲上前行禮,冷不防被李然一把拉住,繼而就見他朝老頭兒眨了眨眼,又湊到他耳邊低語兩句,陳思一臉無奈地搖頭嘆了口氣,妥協了。

李然狡黠一笑,繼而稍一斂容,負手走進帳去,沉聲喝道:“柳雯,過來!”

柳雯還從未見過他如此嚴肅的樣子,又念在他乃是自己的親兄長,於情於理都不該違抗,遂依言轉身往他那邊走了兩步。

她一面走,有二人卻在暗暗較勁。

文嶽被對方如此一激,沉聲喊道:“慢著!”

柳雯腳下一頓,望了望李然,又瞥了眼文嶽,心中全是考量,李然也不示弱,朝柳雯招了招手,溫言說道:“過來小雯,我有話要跟你說。”

文嶽聽到那“小雯“二字時,額上青筋就開始突突狂跳了,柳雯只稍稍停頓片刻,便往李然那邊去了,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與她在北燁後宮中那副冷傲的模樣大相徑庭。

李然將她帶至一旁,低語一番,繼而一臉肅然地望向文嶽,說道:“我與小雯還有事要談,就不打擾將軍了。”

他一說完,朝柳雯使了個眼色,說了聲“我們走”,便帶著三人出了文嶽的大帳,獨留文嶽一人在帳中,氣得攥緊了雙拳,心裡不知道將南琉璃然此人罵了多少個來回。

他三人出得帳來,來到一處無人之地,羅風在不遠處放風,李然看了眼陳思,繼而望向柳雯,問道:“城裡的情況怎麼樣?”

“西平大軍已經攻了幾次城,厲元帥全力守城,堅持了兩日兩夜,陛下昨日帶大軍趕到,如今局勢已算穩定。”

李然暗自舒了口氣,神色一展,摩挲著下巴想了片刻,未了一臉肅然地說道:“文嶽到現在還沒下決定,我看他那樣子,可能是想等西平和北燁鬥個你死我活,好坐享漁翁之利,可惜西平手裡有柳裕銓,那小子又沒什麼心眼,我擔心他早晚會出紕漏,所以需要你的配合。”

柳雯眸帶疑惑地望著他,李然勾了勾手指,她附耳過去,聽對方細說一二,末了臉色一紅,又凝眉想了片刻,問道:“皇兄確定這法子可行?”

李然見她面有赧然,笑著看了陳思一眼,說道:“你不信我,總該信得過陳相吧?”

柳雯一臉不敢置信地望向陳思,她倒沒想到,這麼個不入流的主意,竟然是這位老相想出來的。

陳思應言朝柳雯躬身行了一禮,一本正經地說道:“為了我留國的興亡,要委屈公主了。”

此話一說,柳雯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了。

他三人圍成一圈商量一番,回到營地後,文嶽就差人來請,請的自然是那位化名成阮香的女子,柳雯臨去時,李然一臉鄭重地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依言行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只聽帥帳中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陳思帶著李然和羅風等先一步衝進帳去,又吩咐守營帳的小卒不得讓任何人擅闖而入。

兩員小卒認得陳思,只能領了命,更何況元帥早已發話,讓他二人好生在帳外守著,任何人不得擅闖。

他三人闖進去時,文嶽正裸著上身跪在地上,因為背對著帳門,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面前站著一人,正是一臉無措的柳雯。

李然三步並作兩步趕過去,煞有介事地將柳雯護在身後,一臉不善地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文嶽被他一問,臉上一赧,而柳雯已經啜泣著哭了起來。

可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記得對方進帳來後,與他聊了幾句,繼而喝了杯茶,後來便不省人事了。

一覺醒來,就成了如今這副樣子,如此還能有什麼好事?

他低著頭,一副無地自容的模樣,李然一見,就知道這小子上勾了。

大帳內,李然一臉不善地負手站著,沉聲問道:“你就沒什麼要交代的嗎,文將軍?”

文嶽渾身一怔,想說些什麼,欲言又止間,抬頭朝柳雯望過去,柳雯低頭站著,李然擋在她身前,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側影。

“對不起……公主……對不起……”

此話一說,只聽李然冷哼一聲,一臉不買賬地涼涼說道:“出了這麼大的事,一句對不起就想了結了?文嶽啊文嶽,你這是欺負她沒人撐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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