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孕嗣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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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敏芝將陳一鳴喚至身邊, 低頭跟他耳語一二, 陳一鳴一面點頭,一面從袖中掏出一漆黑瓷瓶交予她,嶽敏芝將那小瓶拿在手中掂量了片刻, 眯著眼盤算起來。

陳一鳴乃是一等一的用藥高手,縱使是柳雯口中那個能制阿芙蓉迷藥的弁和, 到他跟前也得俯首貼耳地稱呼一聲爺爺。

只不過,此人輕易不得出手, 今次嶽均衡會將他請來, 連嶽敏芝都暗自心驚。

嶽敏芝盤算片刻,還是想不到有什麼好機會可以將這藥下下去,便將其收入袖中, 預備見機行事。

此時, 李然正在帳中與厲子辛等人商量退兵之事。

“以退為進”的計策自然是好的,可關鍵問題還在那個關鍵之人身上, 此人不是別人, 正是座上那位雙手環胸一臉不願妥協的三軍統帥,而他不願意妥協的原因很簡單——當今天子出於某種自私自利的考慮,不願意也不允許他隻身一人待在留國涉險。

別人自然沒有插嘴的權利,厲子辛倒是想勸,可李然擺明了誰的話也聽不進, 勸了也等於沒勸,陳思則在一旁捋著鬍子默默打量著眾人的反應和神色,他倒也想勸一勸, 不過勸的不是李然,而是那位北燁的皇帝陛下。

自古以來,男兒當以建功立業為重,不懼千難萬險,如今又正值留國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李然既然身為國君之選,怎可連這麼一點為人君王的氣魄都沒有?

只不過陳思他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江訣之所以會一力反對,從前是因為擔心李然的安危,如今又多了一個說不得的理由。

厲陳二人走後,李然凝眉端坐在帥椅上,一臉的懊惱,憋了片刻再難忍耐,將手中茶杯重重一擱,直直望向江訣,問道:“你說吧,要怎樣才肯答應我?”

江訣見他如此咄咄逼人,完全不能體諒他的一番苦心,心中一惱,寬袖一甩,背過身去,一副不願與對方胡攪蠻纏的模樣。

他這般舉動,自然引得李然更為火大,只聽他哧笑一聲,從座上站起身來,起身跨入內室,在裡間摸索一陣,片刻後手中拽著個東西走了出來,走近江訣,盯著他瞧了片刻,將手中那物事拋給他,冰冷冷地說了兩個字——給你,繼而冷哼一聲跨出帳去,瞬間便消失得沒了人影。

江訣下意識伸手接過他拋來之物,拿在手中一看,差點氣得將那東西摔在地上。

他又氣又惱地撫了撫額頭,對方將帥印都扔給他了,擺明了是想以此來脅迫他乖乖就範,這要擱在從前,或許還能依他,但今時不同往日,他腹中正懷著他二人的骨血,可是那個人偏偏沒有這份認知,枉顧自己和孩子的安危,更將他的關心和疼惜棄若敝履。

從小到大,從來都是別人遷就他,哪來他處處遷就別人的份?

江訣一氣之下也跟著甩袖出去,這幾日本就事多,接下來要走的每一步,不僅關係到留國的內局替換,更牽連到北燁的興衰成敗。

是以,他必須慎重地走好每一步。

只可惜,那個人不但不替他分憂解難,還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他徒增煩惱,江訣搖了搖頭,他這回是真的氣得不輕。

*** *** ***

李然出了營帳,原本想去找厲子辛,想想覺得不妥,就拐彎去了林瓚的驃騎營。

林瓚跟著他在場中轉了一圈,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猶豫再三,開口問道:“統帥可是有心事?”

他這麼一問,立馬就勾起了李然心底的那點煩心事,越想越沒有頭緒,末了輕嘆一聲,不答反問:“如果有個人整天限制你的行動,你說難不難受?”

林瓚是多通達世情之人,聽他如此抱怨,便知道他在皇帝陛下那裡受了氣,一時半迴轉不過彎來了。

他抿嘴一笑,答道:“那得看這人與屬下是何種關係了?”

這麼模稜兩可的答案,說了等於沒說,李然一臉不耐地撇了撇嘴,說道:“簡單點,別說得這麼複雜。”

林瓚笑著睨了他一眼,幽幽說道:“若是有情,限制便是關懷,若是無情,那就與禁錮無異,屬下是這麼想的,殿下以為呢?”

李然被他說得一訕,一臉不爽地揮了揮手,說道:“行了行了,你們世家子弟最擅長這麼一套套的說辭,再聽下去我兩隻耳朵老繭都要長出來了。對了,你上次不是說想跟我喝酒嗎?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林瓚一聽,額上一青,這位統帥大人擺明了要借酒消愁,他可以不奉陪嗎?

軍中將士不可無故酗酒,他如今可是冒著觸犯軍規的危險在舍命陪君子,未曾想這位統帥的酒量真是好得沒話說,這一頓喝下來,對方沒醉,他卻醉了個八九不離十。

李然回到營帳時,江訣正端坐在御座上,見他帶著一身酒氣回來,眉眼一擰,問道:“你喝酒了?”

李然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江訣臉色一沉,走過去擋住他的去路,說道:“你怎能如此胡來?不知道喝酒傷身嗎?”

“連喝個酒都要管,你怎麼這麼煩。”

李然一手揉著糾結的眉眼,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眼中滿滿都是不耐煩,江訣的臉驀地一僵,放眼十一國間,誰人敢如此跟他說話,更何況他還是出於一片好意。

他走上前去,一手拽住對方的手臂,臉上隱隱都是暴怒,李然的胃裡原本就在翻江倒海,如今被他這麼猛地一拉,再難按捺,還沒來得及將他推開,一口苦水已經吐了出來。

他一邊大吐苦水,一邊暗自惱恨,從前喝酒是千杯不醉,今天不過是喝了一瓶多一點,怎麼就這麼不中用了?

江訣還是初次見他這樣,以為他喝醉了,半急半氣地將丁順喊了進來,繼而吩咐他去傳李遠山過來。

少頃,李遠山便揹著藥箱躬身走了進來,他抬頭一瞥,見天子眉眼深鎖著坐在床沿,龍袍褪去了,耷拉在床側的几案上,李然正閉目靠在他身上,一臉難耐的樣子,臉色白得異常。

李遠山走上前去,正欲行禮,江訣一臉不耐地揮了揮手,說道:“快來瞧瞧,他這是怎麼了?”

他說得急切之極,李遠山暗自一驚,依言走過去,伸出兩指按上李然的脈門,末了起身朝江訣拜了拜,說道:“殿下與小殿下皆無大礙,不過往後這酒是鐵定不能再碰了。”

江訣聽他如此說來,猶不相信,問道:“果真沒事?他方才可吐得厲害得很!”

李遠山但笑不語,瞥了眼閉目養神的李然,湊到江訣耳邊低語一二,江訣一邊聽,臉上表情變了又變,追問道:“你確定?”

李遠山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自古皆是如此,陛下無須驚慌,待老臣去開一張膳食方子,半個月後自會好的。”

江訣哪裡懂得這些婦科知識,李遠山到底還是半個行家,他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他二人低語嘀咕了一陣,李然昏昏沉沉地並不知情,江訣方才還帶著一腔的怒火無處發洩,如今見他為了自己而受罪如斯,心中疼惜之情滿溢,哪裡還顧得著去生他的氣?

李遠山開了方子,丁順拿去熬了藥,端進來給李然服了,江訣見他臉色好轉許多,心中大石終於落下,又詢問了一番,李遠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說了一通,後來再三猶豫片刻,又吶吶補了一句:“這最初三個月,龍胎還較為脆弱,是以請……請陛下在……在房事上……稍作節制……”

他這麼無比尷尬且吞吞吐吐地說了一番隱晦之極的話,江訣卻沒事人一般點了點頭,想了片刻,挑眉問道:“照你的意思,過了這頭三個月便可以了?”

李遠山老臉一紅,吶吶應了聲是,跟座上這位一比,老頭兒到底還是臉皮極薄的。

李然喝了李老頭的藥,胃裡舒服了許多,再不願躺在床上,正準備起身,江訣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走趕了過來。

對方眼中滿是疼惜,李然眯著眼一臉狐疑地盯著他,江訣摟住他,輕聲說道:“別動,好好躺著。”

這是什麼情況?他二人剛剛還是一副蹬鼻子上臉要幹架的陣勢,怎麼這人這麼快就選擇息事寧人了?

李然揉了揉眉眼,也懶得管他,徑自問道:“李遠山剛才都跟你說什麼了?”

“哦,說了一些你往後飲食起居該注意的地方,他是宮中太醫,懂得倒也不少。”

“就這些?”

“不說這些,還能說什麼?”

江訣說得一臉坦然,李然盯著他看了片刻,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不起了,吐你一身,其實我之前從沒醉過,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江訣見他眉宇間隱隱都是不解,低頭親了親他的耳根,輕聲說道:“若然不是朕,你也不會受這份罪。”

他說到此,深怕自己露餡,咳了一聲,繼續說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朕,朕不該對你發脾氣,千錯萬錯都是朕的錯,朕明知你……”

他越往下說,李然越發糊塗,暗忖這人今天是轉了性了?怎麼這麼好脾氣?

事實上,真要掰開來一點一點地理論,他未必就能佔到上風,可對方一臉既往不咎且深深愧疚的模樣,他就是沒理也變得有理了。

李然只納悶了片刻,便將江訣的不正常反應拋諸腦後,他坐直了,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空位,說道:“你過來,我們談談。”

江訣見他一臉正色,依言坐過去,起身之後也沒忘記在他身後塞了個軟枕,李然只淡淡瞥了眼他手中的動作,沉默著沒說什麼。

“你是鐵了心不讓我留在河陽了?”

他跟林瓚喝酒的時候,已經把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通,所以現在才能這麼心平氣和地跟對方談論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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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訣直直盯著他,眼中有深情有不捨也有懊惱,不用他開口,李然就明白了。

“你的那些擔心我都清楚,所以這次我會聽你的,不過不是因為怕了你,而是受林瓚啟發,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江訣聽他不再堅持己見已是大喜,哪裡還管他有沒有更好的法子,一臉感慨地說道:“阿彌陀佛,你終於肯替為夫著想了。朕發誓,以後再不會惹你生氣了,可好?”

此話一說,立刻惹來一記眼刀,他卻依舊笑得春風化雨,還將臉貼近對方的小腹,笑著說道:“皇兒啊皇兒,父皇為了你,可著實費了不少心思啊……”

李然一臉無奈地任他貼著自己,眉眼糾結得越發緊了,江訣埋首在他懷裡,考慮著該如何才能讓他二人避開這場霍亂?

然而以李然的硬脾氣,他肯妥協一次已實屬幸事,怎麼可能連連退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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