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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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無非就是宴會。

燈火輝煌的大殿, 川流不息的侍女, 酒香迷醉,舞姬花枝招展的翩躚著,光是在旁奏樂的樂工就不下百人, 樂曲或叮咚如泉,或氣勢恢宏, 彰顯王室氣派。來者有朝中大臣,皇室公卿, 王妃公主等, 席間觥籌交錯,君臣言笑晏晏,一派祥和景象。

然後一句老話說得好:酒無好酒, 宴無好宴。

明珠一見和皇帝並坐在當中主位上的太后娘娘, 以及在她身後立著的呂文意,頓時心生警惕。

只見呂文意今日打扮得偏豔麗, 髮髻用八寶簪挽著, 耳垂珊瑚珠串,寶藍色的宮裝,大片的銀絲繡木蘭花,唇點朱丹,眉清目朗, 手執宮扇,端得是好顏色。

明珠不得不承認,比起古板的女官服制, 她更適合這樣活潑的打扮。本就是十幾歲的少女,卻只能在重重宮規森嚴的禁宮之中,守著一個垂暮老人,確實有些委屈了。若是從前,也許她還會理解一下背後的不易。

“寧王妃這幾日辛苦了。”太后慈祥的發了話,眾人都豎著耳朵仔細聽著,連樂聲都瞬間小了很多。

“可憐的孩子,剛嫁進咱們皇家還幾日的功夫,寧王就有兩日不在府裡,真是委屈你了。”

明珠心中冷笑,這明擺著就是在笑話她留不住丈夫的心。她不動神色的起身輕福一禮,道:“多謝太後娘娘掛記著妾身。殿下身為人臣,自當要以公事為先,妾絲毫不覺得委屈。”

徐貴妃笑道:“寧王妃果然賢惠且又識大體。”她轉頭望向皇帝,道:“寧王殿下新婚,陛下就這樣差遣人家,也不顧惜一下新娘子的心情。”

皇帝也微笑著點頭道:“愛妃提醒得是,倒是朕疏忽了。傳旨,賜寧王妃黃金千兩,綢緞百匹,算是朕的一點心意。”

明珠當即跪倒謝恩。

太后有些不悅,朝下頭某處望了一眼。

“今日可是寧王妃回門的日子,不知寧王殿下可有和岳父好好聊一聊?”信郡王妃忽然笑吟吟的插言道,眾人也都被她一語點醒,有人已經開始低聲竊竊私語,也許寧王並沒有表面上那麼鐘意這位出身不高的王妃。

任憑明珠涵養再好,聽了此言,也不由得心中不爽。回門禮對新娘子來說意義非同尋常,本來寧王有事回不去就已經夠落她的面子了,可是朝廷的事,誰又能控制得了呢?有的將軍統領剛娶了妻子,還沒等洞房就上戰場打仗去了,可日子不還得照樣過?

信郡王不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放下酒杯,道:“這是人家的家事,你一個頭髮長見識短的摻合什麼?”

“你——”信郡王妃氣得發怔,要不是因為他這個花心無用的酒囊飯袋爛泥糊不上牆,自己會想著去投靠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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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們夫妻二人就別拌嘴了,免得掃了大家的興致。”太后終於開了金口,這才消停了下來。

明珠回座時正好對上表哥上官鴻瑞關切的眼神,朝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沒事。

她身子剛坐下,手就被寧王握住了。“娘子別惱,為夫定將這回門禮辦得風風光光的。”寧王的俊顏就貼在明珠的耳邊,暖暖的氣息撲在耳畔,不由得令人臉紅耳熱。不過一瞬間,彷彿心花都開了,所有的寒霧都被驅散一空,陽光燦爛,春回大地。

明珠嬌聲道:“我才沒那麼小氣……”

話還沒說完,就聽太後道:“寧王妃哀家喜歡得緊,就過來我身邊坐吧。”

與上次同樣的理由,明珠當然明白太后才不是真的喜歡自己,反而是真的討厭才對。

寧王依舊緊緊握住她的手,朗聲道:“難得我今日有時間能多陪陪王妃,太后娘娘就疼個疼個小王,別將我的王妃搶去了。”

眾人聞言,全都忍俊不禁。皇帝笑了笑,隨口道:“既如此,母后也別為難他了。”

太后的面色一瞬間不太好,不過須臾卻又笑了起來,道:“文意前幾日回宮時還跟哀家說呢,寧王妃不但有國色之姿,性子也是極好的,溫柔大度,最是好相處的。言辭之間,真的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可見是喜歡得不得了。”

明珠頓時渾身緊繃起來,連指尖的溫度都褪去了大半。通常這種好話說完之後,便會出現巨大的轉折。

太后望向明珠,十分和藹的問道:“不知寧王妃可也喜歡我們文意嗎?”

明珠忽然想笑。這就是設套要讓她往裡跳嗎?下一句是不是就要問:那你就領回家去做姐妹好不好?

明珠尚未答言,寧王卻忽然站起身,手下輕輕一帶,將明珠順勢從椅子上拉了起來。只見他深情款款的望著明珠,道:“多謝太後的誇獎,小王實在是感激不盡。我的王妃的確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女子,這個世界上,也唯有她能做我的王妃。太后的話點醒了小王,這世間恐怕再也沒有女子能與我比肩了,既如此,本王今日就請眾位做個見證,這一生,寧王府再不會迎進任何一個女子,我將永遠忠於我的王妃,絕對不做一絲一毫傷她心的事情。”

寧王的話字字珠璣,擲地有聲,在座諸人無不動容。皇帝斥責道:“朕看寧王的喝多了,怎得這樣說話?也不怕說些胡話驚擾了太后。”他雖這樣說著,但面上卻絲毫沒有怒容。

太后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聲音開始有些嚴厲:“還有一件事哀家忘記說了。那日文意去寧王府替哀家賀喜,本是一片好意,怎的寧王府就是這樣待客的嗎?”

她正在氣頭上,索性就撕破了臉面點撥。呂文意臉紅似火,羞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才罷。

眾人雖不解其意,但是也從太后的怒容和呂文意的表情中發現了些微妙的東西,紛紛想歪。想寧王剛娶了妻子,莫非又勾搭上了太后身邊的女官?這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碗裡鍋裡的一勺燴呀!

寧王看了一眼呂文意,笑得雲淡風輕:“不知本王府中哪一位得罪了呂慎容,且說出來,本王一定替慎容出氣。”

竟然裝傻!

太后皺眉看了一眼呂文意,沉聲道:“別怕,你且說出來,皇上和哀家定會為你做主。”

只要呂文意一開口,無論寧王如何否認,都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那日所穿的衣裙和送她回宮的車伕從人,人證物證俱全,容不得他辯駁。

先進了寧王府,剩下的有她撐腰,再慢慢謀劃就是了。她倒要看看,寧王府有幾個膽子敢不善待她的人。什麼陰謀陽謀,到時候只要出了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她就能拿住把柄。那個女人生的賤種,縱使不能斬草除根,她也絕不能讓他好過了。真不明白自己的兒子怎麼就看不透這個小子的狼子野心,先前總說先試探試探再說,不著急除掉;後來竟漸漸開始重用他。等她回過神來之後,這個野種竟然連軍政大事都開始參與了,簡直是瘋了!他糊塗了,她這把老骨頭可還沒糊塗呢!

“文意,你說。”

口氣不容置疑。

呂文意猶豫了片刻,忽然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一咬牙跪了下去,叩頭“砰砰”有聲。

“這件事怪只怪文意不小心,與旁人無關。只是那日臣女無意中撞見了上官大人,還請太后娘娘和皇上成全。”

此言一出,四下頓時寂靜無聲。

明珠驚恐的望向鴻瑞,見他也是一臉震驚,心道:那日呂文意先撞見的人竟是表哥嗎?

“你……你……”太后傾身向前,難以置信的望著呂文意,似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隨即,她反應了過來,急促的問道:“是不是有人逼你這樣說的?你講實話。”這是她一手調~教初出來的人,從來都對她言聽計從的人,她不相信她竟會臨時改口。

呂文意苦笑了一聲,衝著太后磕了三個頭,鼻子一酸,淚水從眼眶了滾落,滴在光滑如鏡的地磚上:“都是文意不孝。”

也許是命數,也許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那一日,她從新房中衝出去之後,因為太過傷心,曾跑了好遠,差點在王府裡迷了路。她也不知怎麼的就跑到了前院,撞進了一個酒醉客人的懷裡。那男人對她動手動腳,她掙扎不開,卻又怕人看見,不敢叫喊。她覺得委屈,憤怒,絕望,今日被人羞辱了還不夠,還要被這些無名小輩糟蹋!她當即想到了死了,但是即便死,她也絕對不能被人□□。正當她絕望欲喊救命之時,一個人忽然從天而降,將那男子趕走。

她只記得他輕柔的扶住自己的手臂,說了句:“姑娘,已經沒事了。”

每個女人心裡,都有一個英雄夢。

望著他清華如泓的雙眸,她只覺得小鹿亂撞,不知所措,頭腦一片空白。也不知怎麼了,她當時推開他,轉身就跑。她下意識的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在這之後,因為太過慌張,她又無意中撞見了寧王,感到他對自己更加的厭惡。可不知為何,她那時忽然對這種厭惡不再覺得難過了。

她有了一個秘密。

自此之後,她的心裡便不由自主的留下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影子。

她很早以前就聽說過此人年輕有為,才華橫溢,且一表人才,又出身上官世家,將來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便暗自期許過。當然,也只是在閒暇之中,偶爾的淺眠時分,腦中的一個閃念罷了。

但是只此一見,她卻立刻就淪陷於其中。她自問不是衝動的人,審時度勢才是第一關鍵。她自知嫁與寧王無望,因此沒少留意其他備選人選。只可惜太后早就下定了決心,並不會因為她那些微不足道的想法而改變。

如此,經過全方位的衡量之後,她的迅速開始偏向了上官。或者說,偏向了情感。

正室嫡妻,永遠是最終目標;屈居人下,從來都是一時之選。太后的意思她何嘗不明白?但她真的有點累了,她厭倦了無休止的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她經常做噩夢,夢到太后故去,自己再一次失去了依靠,重新淪為無人憐惜的孤女。

她好不容易才活到了今日,她不想再回到從前那樣孤苦無依的日子,一日也不想。沒錯,她是感激太后的庇佑和養育之恩,這些年來,她也竭盡所能的照顧太后,一切均以她為先,從無違逆。但她不想自己的整個人生都受人擺佈,她沒有那麼偉大。

雖然很難,但是她必須做出選擇。

“請陛下和太后娘娘成全。”呂文意清淡的聲音在大殿中盪漾開來,字字清晰入耳,不容混淆。

眾人都被這個結果震到了,鴻瑞更是驚得啞口無言。他對眼前的女子幾乎全無印象,自從明珠嫁人之後,他對婚嫁更是淡了心思。想著自己若哪一天功成名就了,也許娶上一位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生兒育女,延續上官家香火也就罷了。眼前這位呂慎容可是太后面前的紅人,風傳說太后一門心思要為她擇一門好親事,將京城各大家族的公子都看遍了也沒有滿意的,卻怎的一下子落到了他的頭上?

皇帝也是略蹙了蹙眉,他本來是希望將肅郡王的女兒樂亭縣主賜於他為妻的,算是補償肅郡王從前的功勞,也為拉攏上官鴻瑞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不過若是太后看中了,他也無話可說,畢竟這點薄面他是要給的。

皇帝道:“上官大人,呂慎容說的可是真的?”

明珠看到鴻瑞略一遲疑,而後言道:“臣確實曾在那日幫過呂慎容一個小忙。”

事實擺在那裡,他沒有辦法否認。

皇帝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呂文意,緩緩道:“此事朕知道了。今日是為了寧王夫妻而辦的宮宴,眾愛卿都多飲幾杯。”

大太監忙拼命使眼色,樂師們立刻奏響了一首歡快的曲子,殿上的氣氛漸漸熱鬧起來。之後的歌舞更加炫目,有六十名女子在殿中翩翩起舞,卻有許多人少了欣賞的心思。

過了許久,太后頹唐的扶著宮女的手站起身,道:“罷了,哀家累了。”

至此至終都在未看過呂文意一眼。

沒人叫呂文意起來,她就那麼一直跪在角落裡,背影孤單而孱弱。

直到回到王府,明珠的眉頭都沒能舒展開來。

寧王攬著妻子的肩膀,安慰道:“陛下既然沒有當場明示,恐怕此事還有挽回的餘地。”

明珠苦笑了一聲,當著眾人的面,呂文意說出了那樣的話來。除非她死了,否則表哥的名字這輩子都要和她聯絡在一起。

她左思右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究竟是什麼呢?

她忽然問道:“王爺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日呂文意撞見的是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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