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活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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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小夫妻出得門來, 瑤草覺得楚景春此舉實在不大穩誠, 頭一日就讓妯娌們看了笑話,以後還不得見天取笑?

楚景春很快察覺瑤草的沉靜,左手捏一捏瑤草手心, 右手伸過來撫一撫瑤草耳旁簪花,低聲笑問:“怎不說話?不高興啊?”

此舉一出, 身後一陣抽氣聲。

楚家丫頭抽冷氣,心裡只為這個嬌怯大奶奶擔心, 富貴能享幾日呢。

青果青葉一行丫頭見姑爺這般深情款款待小姐, 心頭吃了蜜似地,抿嘴掩笑,只為小姐得了佳婿, 歡喜不迭。

卻說瑤草奶孃李媽媽, 何曾見過這種陣仗,但見姑爺對小姐又是牽手, 又是親手理雲鬢, 間或嘰嘰咕咕咬耳朵,旁若無人,只驚得瞠目結舌。

她也曾見過所謂恩愛夫妻,都是夫君昂首前行,妻子碎步緊隨。妻子若趕不及, 丈夫略微等待,保證與妻相隔三步。相處彬彬有禮,說話客客氣氣, 這才是相敬如賓,恩恩愛愛。哪有這般?心裡直覺姑爺行止不合禮數,她很怕小姐瑤草受人詬病,說成狐媚歪道,忙掩嘴假作一聲咳嗽聲,以作提示。

瑤草前生見過父親待承簡小燕,雖則偏聽偏信,薄待自己,可是若在人前,柯三爺簡小燕也是不假辭色,高聲呵斥時時有之。

何曾見過楚景春這般溫柔小意?

瑤草明知其不合禮數,心裡卻甚是歡喜,心裡想著,這大約便是書上所說,神仙眷侶吧。她這裡正在暗自揣摩竊喜,忽聽得奶孃聲聲咳嗽,心知這是驚醒,兀自慌張起來。未免楚景春再有所為,人前乖張,瑤草陡然放快了速度,行雲流水似的輕悠悠往前飄,楚景春陡見小媳婦一陣風似的往前刮,只是追著笑:“娘子急什麼?這般著急趕路?”

瑤草埋頭趕路,只不做聲,待回了房,平復了氣息,方才稍稍偏頭,黑眸一倪夫君:“相公到來問我作甚,我卻問你,祖母高興,正在說話,你如何這般著急抓抓告辭呢,祖母若誤會是我唆擺,怪罪下來,如何是好?”

楚景春嘴角一翹,忽然發難,摟了瑤草坐在腿上,惹得青果青葉等退之不及。他卻毫不為意,手指擰一擰瑤草鼻尖:“我說呢,這般騰雲駕霧做什麼,卻是怕這個,無妨。”

瑤草忽然被虜,赫然掙扎躲避:“夫君,大天白日,我也不是孩子!”

楚景春眼露促狹,點頭只笑:“嗯嗯,記得,記得,不用娘子提醒,你昨夜成了我娘子了,當然不是孩子了。”

瑤草大窘,只怕這話越說越難收放,忙低了頭不做聲了。

楚景春卻拍著瑤草僵硬身軀,誘導她鬆弛了神經,乖乖窩在自己懷裡裝羞。

“忘了告訴你,我欠了人一杯謝媒酒。他著人討要,今日要我還情請酒,所以方才著急告辭。這事兒我預先回過祖母孃親,你不必掛心。”

瑤草訝然抬眼:“謝媒酒?昨日那方冰媒未至麼?”

楚景春呵呵一樂,悄聲把自己如何博得皇上同情,之後編造謊言,坑蒙拐騙,狐假虎威,計賺岳父,將婚事提前一年之事說了。

“慌本?”

瑤草大吃一驚,今上何等溫煦,竟然放任屬下如此荒唐?

卻說瑤草甚至父親柯三爺認死理,個性倔強。當初乍聽婚期提前,只覺事有蹊蹺。原以為被高人勸慰,卻不妨是受了楚景春暗算。想著母親外家乃至柯家上下,無不遷就父親,可說無人遏制。如今遇到楚景春這樣有來頭的女婿,竟然搬動當今,讓他吃了悶虧說不出口,喊不成冤,瑤草只覺得樂呵,不由眉彎眼眯嘴角翹翹。這樣嬌俏得意小模樣,只惹得楚景春意動不已,驟然收緊胳膊,嘴唇貼著小媳婦耳朵一咬:“嗯嗯,還疼不疼呢?”

瑤草聞言,陡然想起昨夜晚‘好’與‘不好’之及答辯,如何答對都是錯,身子立馬緊張僵硬起來,嘴唇微顫,生恐這人又歪纏:若說疼呢,會不會歪說:“疼啊,這是做少的緣故,為夫的陪娘子多訓練幾次就好了。”若說不疼了。鐵定又笑:“那正好,再戰幾場何如?”

瑤草才不上當,睨他一言低了頭,意味不明嗯嗯道:“嗯?”

楚景春已經想好了對策,只沒想到這個答覆,不禁啞然失笑,心道這小東西賊狡猾了,笑問:“嗯?嗯是何意?”

瑤草暗暗蓄力,乘他調笑放鬆,輕輕巧巧躍起,脫離了楚景春之掣肘。

楚景春正在愜意,忽覺腿上一輕,人已不見,抬眼卻見自己小媳婦兒,俏生生,笑盈盈靠著妝臺上,一派賢淑:“時辰不早,官家該下早朝了,夫君再不去還情,等久了該要惱了。”

他這裡欲求不滿,恨得只磨牙。瑤草不等他發作,已經開口吩咐道:“青果,吩咐備車,大爺要進宮去。”

青果外頭一聲答應:“哎,婢子這就去!”

一時又有石榴蓮子捧了臉盆熱水香胰子,一溜的進來服侍。

楚景春至此雖不甘,卻也只好按下不表了。卻是這楚景春雖不是正經上朝,也不能隨意馬虎,瑤草替他換上硃紅品級朝服,戴上相稱幞頭。天氣尤寒,瑤草生怕他凍壞,又找出一件銀鼠皮大氅替楚景春披上,只看著他上了馬車方才返身回房。

卻說楚景春進宮謝媒,瑤草一人獨坐無趣,妯娌姐妹又不熟悉,這般腆著臉上門也不妥當。想著左不過無事,為了不坐著發呆,無所事事心中發慌,著人將衣服首飾箱籠抬進上方來,瑤草帶著一班丫頭開始正理箱籠,指揮青果等將自己陪嫁紫檀木大立櫃整理出來一個,專門擺放楚景春衣帽鞋襪服侍等。

又將自己日常穿戴的衣服首飾放在手頭便,末了,又把要送給兩位小姑子小侄子的首飾玩意兒找了出來預備著,想著如何哄好這一大家子女眷,好讓自己舒舒服服躲在這個小院子過些寧靜的日子。

正在忙忙碌碌,卻聽小丫頭通報:“童媽媽來了。”

原來是楚景春奶孃童媽媽帶著景萱院下人來參見新主子。

瑤草接了童媽媽遞交名冊,楚景春這院人手實乃簡便,攏共一個針線丫頭,既童媽媽女兒,又有一個粗使灑掃丫頭,一個長隨跟著出行伺候,兩個門房婆子,一個書童一個馬童就管總了。

堂堂出家大少爺,五品老爺探花郎,竟沒個沒個貼身大丫頭?

瑤草眉頭挑一挑,瞬即歸於平靜,嘴角微翹,敢是都怕死呢?倒也清靜,免得自己整飭勞煩。因微笑一睃青果,口裡言道:“哦,勞煩媽媽傳他們進來。”

童媽媽就叫兩個小丫頭並兩個婆子進來磕頭,兩個婆子年紀偌大,頭髮竟至花白了,一見便知是來榮養的。兩個丫頭一個就是童媽媽女兒,瑤草昨日見過的雀兒,另外一個十二三歲,兩人一色梳著雙丫髻兒,相貌平平,倒還穿戴整齊,乾乾淨淨。

四人磕了頭,認了主母。青果將荷包賞下,私人磕頭謝過退下不提。

又有個書童馬童兩個遠遠在門外跪了,瑤草也叫青果賞了荷包。

青葉另外奉上一個托盤,遞與童媽媽。上有三個荷包,兩方尺頭。

童媽媽只是推辭不受,只說自己沒做什麼不敢領賞。

瑤草便親手接了遞與童媽媽收了:“媽媽自小服侍相公,待相公親兒一般,很是辛苦了,如今我來這裡,人生地不熟,還要媽媽照應。這兩方尺頭,是我與媽媽見面禮,這三個荷包是與奶公,奶兄,奶嫂的,還望媽媽賞面收下了,媽媽若不肯收,就是嫌少,也是不肯教我之意。”

這童媽媽原本害怕瑤草來了會清算自己一家子,很是張煌,不曾想瑤草竟然這般親切隨和,喜得見牙不見眼,連連道謝領了賞賜。

瑤草又再三請了童媽媽坐下吃茶,這童媽媽再想不到少奶奶這般待人和藹,一時高興開啟了話匣子。把這院子旬日裡如何運作與瑤草說了個通透。

原來楚景春這院子原本有兩個貼身大丫頭,是原夫人陪嫁女兒,自小陪著楚景春一起長大,原夫人原本又進水樓臺之意,只是楚景春與郡主聯姻受挫,新媳婦未進門,收不得通房小妾,兩個丫頭年也大了,便配了小廝出了院子。

及至後來,楚景春婚事一再受挫,孤鸞星的名兒在京城喧囂而上,再要尋個大丫頭闔府裡有女兒人家竟然請客送禮避之不及,生恐自家女兒沾上殞命,原夫人老夫人氣極要動刑罰,還是楚景春自己出面辭謝,說不要丫頭更清靜。

老太太大夫人無法,只好每日輪流指派身邊丫頭過來收拾房舍帳幔,正理衣服首飾,那些丫頭一個個服苦役似的。

就連兩個灑掃丫頭也是家裡沒有勢力家生子兒,只恨哪天得便出了這裡。

只童媽媽不信外邪,將自家女兒領進來補了針線丫頭。

瑤草聽了這話,心裡卻起了巨浪,明知其楚景春這樣的名聲,還要女兒進來服侍,是不是楚景春一日有了危難,會將子相替?思及此處,瑤草不自覺看了眼自己奶孃李媽媽,當年她也是一樣陪著自己,不離不棄,只可惜後來簡小燕嫌他礙眼,誣陷她偷盜將之驅逐,也正如此,御河少了一條冤魂。要說瑤草之前銀錢俗務乃是虛情拉攏,這一刻,瑤草動了真心,因鄭重起身福一福:“謝童媽媽好情誼,大爺有媽媽做奶孃真是福氣。”

童媽媽驚得連連還禮,笑得淚水也下來了:“大爺娶了大奶孃,才是好福氣呢!”

瑤草立即隨行上:“福氣什麼呀,媽媽太誇讚了,今後還望媽媽提點一二,使我不至出醜賣乖才是呢!”

童媽媽笑盈盈應了:“這可不敢,若奶奶有話只管問我老婆子,老婆子知無不言就是了。”

送走了童媽媽,打聽訊息蓮子也回來了,悄悄一陣背書,竟然跟童媽媽所說嚴絲合縫,總之一句話,闔府丫頭無人願意來攀景萱這根高枝。

末了,蓮子告訴瑤草:“姑爺這院子是自小住的,原本叫景院,三年前,這裡修葺房舍,牌匾就換成了景萱院了,府裡姐姐都說這字兒改得極巧呢,倒合了大奶奶名諱了,可見大爺大奶奶佳偶天成呢。”

三年前?

瑤草眼中火星閃一閃,該是小賊初窺自己連池戲水之時吧!竟然這般宣之門楣,親事不成該當何如?

卻是瑤草這裡亦喜亦憂,楚景春已然歸來,瑤草聽了這院子牌匾來歷,把心裡對丈夫的生疏去了一份,親切多了一份,熱絡的替楚景春接下大氅,又親手替他換了家常軟底布鞋,又親手絞了熱帕子替他洗臉淨手,又吩咐丫頭們將熏籠移近些讓他烘手取暖,再將一杯熱熱的香茗遞在他手裡吃著。自己一邊立著暖暖微笑:“還了人情呢?”

楚景春不答卻笑:“晚上帶你一起觀燈好不好?”

瑤草曾經無數次逛燈會,可都是賃好樓房包廂,一家子姐妹一起磕著葵花子兒,吃著丫頭剝好的核桃仁兒,喝著熱茶,抱著手爐,慢慢覺得膩歪了,提不起興趣。不過與男人一起觀燈卻沒有過,不免雀躍:“你包好樓房呢?祖母母親面前?”

楚景春道:“我已經回過祖母母親,說晚上不用請安,叫我們各自安歇。”

一時丫頭們擺飯,楚景春也不要瑤草服侍,夫妻對坐用了,便收拾起來,預備天黑出門。

青果青葉等俱各歡喜,蒐羅最漂亮的衣裙給主子裝扮,楚景春看看不滿意,親手拆了瑤草頭上釵環,將瑤草頭髮通在頂上挽成髮髻,用了頭巾纏住,簪上玉簪,披上毛皮大氅,跟楚景春兄弟似的一雙玉樹。

瑤草在鏡子裡瞧見,皺眉只笑:“女扮男裝啊?”

楚景春點頭:“坐在樓上觀燈有什麼情趣,今年叫你嚐個新鮮。”

瑤草想這不錯,換了一身硃紅衣裙,只在袖口領口有少許刺繡,比之滿身繡衣裙少了許多女氣,夜晚穿著想來混得過去了。

一時天將擦黑,楚景春偕同瑤草出了門,先到皇城樓下,就近觀賞火樹銀花,後有逐一遊覽綵棚,一個個美貌如何的家妓吹拉彈唱,競奏新聲,與山棚露臺上下,樂聲鼎沸,樓上樓下,棚內棚外彩燈總有幾千萬盞,真是爭奇鬥豔,難以備述,只叫瑤草眼花繚亂,比之往日樓上遠觀,猶如隔壁瘙癢,過癮至極。

城中綵棚情形大同小異,楚景春見瑤草失了興趣,便攜她上了馬車,直奔相國寺。

相國寺之大殿,前設樂棚,樂聲喧天,兩廊有詩牌燈閃閃爍爍:“天碧銀河欲下來,月華如水照樓臺。”

瑤草楚景春兩個把臂遊玩,將一眾丫頭小廝拋得老遠,不許他們上前攪擾。

卻說那大相國寺裡燈光如海,遊人如織,瑤草一手一個糖人舉著,一手牽著楚景春,隱身萬千人群裡,鑽來鑽去,笑著叫著不亦樂乎。正在得意洋洋乎,卻被人當街攔下:“我家主子有請兩位小爺。”

瑤草抬眼,卻不認識,忙把眼睛一瞧楚景春,楚景春卻把眉頭一皺,似不耐煩:“你?你們竟沒回呢?明兒再見可好?”

那人卻笑嘻嘻不會看臉色:“嗯,不瞞楚爺,我們主人也說了,楚爺有事儘管去,單請這位柯爺就好。”

說著一請瑤草,楚景春鼻裡一聲哼,將那人手臂一格:“走吧。”

夫妻攜手來至酒館二樓,門前梯口,三步一人,五步一樁,如臨大敵。

瑤草上得樓來,舉目觀瞧,但見臨窗坐下一人,年約而立,青衣小帽,白麵無須,雙目炯炯,神情雍容,自斟自飲,看著街景,甚是悠閒。

楚景春見了納頭要拜,卻被那人笑微微攔了:“哎,快些免了,過來坐下好說話。”

楚景春抱拳一笑:“站著觀燈更為方便。”

那人便對瑤草一笑:“這位小友呢?”

楚景春聞言神情一滯,欲言又止,神情忐忑,握著瑤草的手越來越緊,行將捏出汗來。

楚景春一貫行事灑脫,對著柯三爺也是坐立隨意,毫不拘謹,獨對這人,敬畏有加。瑤草至此大約經猜出此人來歷,觀燈驚見真佛,不僅心頭激動,拿眼一睃楚景春:“相請不如偶遇,同船過渡十年修,就敬這位長者一杯如何!”

“長者麼?”楚景春聞言一笑,點頭應諾:“好!”上前執壺,瑤草捧杯,待酒斟滿,瑤草行個半蹬禮:“臣女恭祝我主,福壽康泰,江山萬年,子子孫孫,延綿千秋。”

那人先是愕然,繼而嘴角翹起,漾起滿臉笑意,下一刻已經哈哈大笑:“好個聰明小丫頭,難怪了。嗯,說得好,孤就飲你這一杯。看來你誥封縣君委屈了。”

瑤草忙再行禮:“臣女愚笨。”

“小楚有福啊!”

待瑤草起身,聖主一行人已經大笑下樓去了。

楚景春忙拉了瑤草尾隨下樓,恭送一行人等登車上馬而去。回程車上,楚景春笑顏盈盈:“官家不許叫我洩露他身份,我生恐你君前失儀,不想娘子這等聰慧。”

瑤草嗔笑:“你那樣的明示暗示,我還看不出來,也嫁不得這孤鸞星??!?br>

楚景春報復般在她脖子咬一口:“你這個潑婦,竟敢罵我!”

瑤草掙扎不脫,索性將他推倒摁住,喘氣不贏:“別鬧啊,滿大街人呢!”

楚景春嗯嗯點頭,用力一帶,瑤草撐不住撲在身上,瑤草頓時咬牙切齒,哪有人被壓住身子也能作怪呢!

瑤草悔之不迭,恨也晚矣,渾身再無燈草之力,全面投誠,任人予取予求,唯剩下急喘細細,口乾舌燥。

不說楚景春如何勾引調戲自己媳婦全面投誠,如何抱了小媳婦飛奔不及,關門不及,香湯溢滿地。

是夜,景萱院紅燭顫顫,帳幔巍巍,不時傳出咿呀喟嘆,吱吱唧唧,恰似蟲唧鼠咬,只鬧到三更方罷,不提也罷。

單說翌日拂曉,瑤草夢裡忽聞響樂聲聲,一時驚醒,忙著起身,輕敲案几。

早有青果青葉石榴蓮子等一行人等魚貫而進,個人手裡不空,瞬間屏風之後便熱氣升騰,香霧繚繞。

瑤草置身香湯,遍體慵懶:“恍惚聽著絲竹聲響?”

青果笑道:“老爺太太派了大爺二爺來接大爺大奶奶呢!”

今日乃是歸寧之期,瑤草不免神情一窘:“兩位少爺現在何處?”

青果笑道:“姑爺陪著說話呢。”

瑤草一聽著了慌,手忙腳亂,忙忙收拾,身後傳來青果青葉輕笑聲,不免羞惱,口裡一啐:“壞丫頭,因何不早叫醒我,倒叫我出這樣的醜,哼,我今日就跟母親說,一個個把你們配了人,看你們還胳膊朝外作怪不。”

青果青葉頓時收了笑臉:“小姐別趕我們走,我們不嫁人。”

瑤草笑問:“你們也小二十了,再不嫁可真成老姑娘了,谷雨家球球,清明家樂樂,多招人喜愛呀,你們也趕緊的成家,然後生個小球球,小樂樂出來玩,多好啊!”

“小生小姐自己來吧,我們才不要。”

青果青葉言罷不由分說替瑤草打扮起來,瑤草正要再勸幾句,忽聽外邊一陣亂走,口稱:“聖旨到了,老爺叫大爺大奶奶快些裝扮接聖旨。”

瑤草只得作罷,忙著品級裝扮,會合楚景春往大門趕,迎住內侍黃衫兒,擺下香案,闔家按品級跪定,卻是楚景春立下大功,官升一級正四品,大太太原夫人大奶奶瑤草水漲船高,品級晉升一級,誥封郡君,簪五朵金花。

母子婆媳接旨謝恩已畢,大老爺迎了內侍欽差到正堂飲茶,內侍不住口的恭維,楚家各人謝恩不迭。

瑤草認出,這人正是昨夜晚攔路之人。內侍最後專門對著瑤草稽首:“官家另有賞賜給少奶奶,大奶奶好福氣。”

卻說那內侍言罷唱諾,就要告辭回宮。

原夫人忙著吩咐奉上紅綾托盤,老管家又把一個小荷包悄悄塞進內侍袖內。內侍又謝一番,受了賞賜不提。

瑤草當眾展開畫軸,卻是和合二仙圖,綠衣持荷花者,鼻直眉挺,英俊非常,恰似楚景春,紅衫捧圓盒者,眉眼如畫,颯爽英姿,卻像瑤草。

這可是御筆寶物,可以傳家鎮宅。

楚景春瑤草忙著跪定,望空叩拜。

卻說今上暗助楚景春挫敗柯三爺,楚家人盡皆知,可是今上自認冰媒卻是出乎意料,泛酸者有之,楚家兩代掌門楚老夫人原夫人卻是笑得見牙不見眼,神采飛揚。

老夫人高興地之合不攏嘴:“快些準備祭品,待我去感謝菩薩祖宗。”

楚景春瑤草是正主兒,可走不得,兩邊攙扶著楚老太太去到祠堂拜祭祖宗。禮畢,各人散去不提。

原夫人偕同瑤草楚景春只把老夫人送回臥房,老夫人又叮囑楚景春幾句:“務必勤於王事,不可懈怠。”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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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吩咐原夫人:“派人去親家府上報喜,大奶奶回門之禮要按上上備辦。”又拉了瑤草手摩挲:“好孩子,天冷,等會兒就坐我那車兒回去。”

瑤草忙著拜謝,老太太夫君兒子俱都封官,老夫人誥封屢屢攀升,已經是一品誥命了,出門可坐朱輪華蓋車,非是瑤草蘭尼轎兒可比。

原夫人也是滿臉喜氣,老夫人華蓋鮮少借人,遑論主動開口,雖然收不住滿臉喜氣,卻依然說出自己擔憂:“老太太別太寵著他兩個,就此得了意就不好了,她又是後來的,只怕難以服眾。”

老夫人點點原夫人:“你就是這點不好,太過謹小慎微,她後來怎麼樣?,後來也是大奶奶,日後楚家當家主母。不說聖上冰媒,只說她才進門三天,便助夫官升一級,這樣宜室宜家命盤,誰敢不服?叫她也做個我看看呢。”

回頭卻說瑤草坐在車中,聽著外面鼓樂聲聲演奏著鳳還巢,掀開車簾,又見一對兄弟英姿颯颯高踞馬上,耳邊聽著夫君心跳如鼓,瑤草猶在雲裡霧裡。

那世水府窒息,何曾想過今日?一時感慨,美目蘊淚,渾身輕顫。

楚景春一旁瞧見,修長潔白手指輕輕拭去小媳婦淚痕:“嗨嗨嗨,我可沒欺負你啊,你這樣哭著去,叫岳父岳母一幫子小舅子大舅子瞧見,還不把我撕巴撕巴吃了啊!”

瑤草哪裡止得住,只是嗚嗚嗯嗯抽泣片刻洩了心頭最後一絲激憤。

楚景春見說得不管用,忙著一番耳鬢廝磨:“乖乖乖,有話告訴夫君,為夫替你做主,無不依你。”

瑤草聞言抬頭,黑眸晶晶鎖住夫君:“真的?你都依我?”

楚景春一點瑤草鼻子:“你倒哭的鼻子都紅了,耳朵倒精細,我說了多少好話你恁聽不見,偏這句聽得真切,當然真的,為丈夫者一言九鼎,說罷,要為夫做什麼,刀山火海不皺眉,上天入地無怨言。”

瑤草噗哧一笑,玉手掩了夫君嘴:“呸,誰呢。我有一句話,你若依我,就是你大丈夫有擔待,我跟了你也無怨無悔了。”

楚景春笑嘻嘻:“什麼話說罷,為夫一定疼你依你。”

瑤草拿手在他臉上一抹:“不許笑,我說正經話,你若嬉皮笑臉,我就不說了。”

楚景春見瑤草一臉正色,忙著收斂嬉戲,咳嗽一聲正色道:“說罷,我聽著呢,只要為夫做得到。”

瑤草一笑,又板正了臉色:“我也無甚歪話,說什麼一生一世不變心,只求夫君與我過一日,則要真心相待一日,我亦真心待君一日。他日夫君另有情懷,請一定直言相告,我自退位讓賢,絕不糾纏。不過一條,若有子嗣,無論男女,都要歸我撫養。我也並無他意,只為不叫他們成為眼中釘,肉中刺。當然,即便夫妻情絕,父子親情不絕,絕不叫他們改姓換名,一旦養大成人,定然叫他們認祖歸宗,你可答應?”

楚景春聞言半晌不語,雙目就那麼定定瞅著瑤草,但見自己小媳婦一雙鳳目似哭似泣,卻異常清明堅毅。

他不明白這個意向果敢堅毅,敢於自許婚姻的小妻子,今日為何提出這樣要求,一時思緒萬千。更多卻是惱怒,難道自己做的不夠好,叫人這般不安心?

他不由想著認定瑤草之後點點滴滴。

是了,三年前自己小媳婦只差那麼一點點就成了趙家婦了。

想起瑤草那日夜半,一人藏身樹上,偷偷飲泣到天明,楚景春心中一痛。

他想起來瑤草因為柯趙聯姻不成,惹起漫天謠言,遭受無端誹謗陷害。

想起了柯家妻妾鬥法,致使柯三爺被人攻擊,使得瑤草也被人欺侮,差點身敗名裂。

也想起父親那些姨娘小妾,雖不致壞了家事,也沒一兒半女,卻嗡嗡亂叫,叫人厭煩。更有母親夜夜嘆息淚落不止,白髮叢生。

這一切變故原因無非一個:妻妾相爭。

思及此,楚景春心頭一絲薄怒蕩盡,他心疼母親,也心疼瑤草,絕不叫媳婦再受母親苦楚。可是這話他不說,誰人知道?

因摟了瑤草一聲嘆:“傻娘子,你相公乃是孤鸞星,別人避之唯恐不及呢,你倒當成個寶!”

卻說瑤草見楚景春沉吟不語,心中一陣怕,卻是不悔,她只想活得明白,幸福的明白,絕不能像孃親一般,迷迷糊糊,大大咧咧,枉送性命。

今見夫君並未發怒,心下大安,卻也並不滿足,一雙水眸盯著楚景春:“相公?”

楚景春忽然搖頭,惱恨之餘在瑤草唇上狠狠一吮,舉起右手,擲地有聲:“黃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楚景春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只認柯氏瑤草一人,若違誓言,祖宗不佑,媳婦不認,子嗣厭棄,孤老一生,死無葬埋…….”

瑤草聽著聽著,忽然發覺這話變了味,忙拿手去捂他嘴巴,聲音有了哭意:“呸呸呸,誰叫你如此胡說,咽回去,快點咽回去……”

“好,好,好,你別哭,我不說了,不說了……”

“嗯嗯......”

“你要補賞我.......”

“嗯嗯......”

車中雜響,惹得兩位舅爺不明所以,幾次回眸,迷茫不已。

神思飄渺某人,正在算計著:伴著如此夫君,如此活著,這一世,不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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