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琴心劍魄今何在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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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明琛印象當中, 他的師兄百里屠蘇劍術出色卻是個不喜出風頭的人, 常年過著屬於自己的隱居生活,平日裡能有多低調就有多麼低調。

這麼一個人又怎麼會和旁人因小事生出衝突,甚至出手將對方打成重傷垂危, 而後又不顧師門禁令,私自下山呢?

對於天墉城中以陵端為首那部分人的議論, 陸明琛是全然不信的。

憑他和百里屠蘇這麼多年下來相處的經歷來看,百里屠蘇是決計不會做出“畏罪而逃”這種事情來的。

自陸明琛拜入紫胤真人門下, 作為師兄的百里屠蘇對他關愛有加, 與對待親兄弟沒什麼兩樣。於情於理,陸明琛都不能放著這件事情當做沒有發生一樣。然而這件事情前後究竟是怎麼回事,如今當事人一人昏迷, 另一人不在天墉城, 光憑門中弟子口中五花八門的答案,陸明琛光是聽著便有些頭痛了。

他只好暫時按下這份擔心, 等見了自家師尊和師兄之後再做打算。

回到天墉城, 作為門中弟子,後頭還跟著一位身為當今國師的重量級人物,陸明琛先是去了臨天閣拜見聽聞他訊息之後,便在裡頭等候的掌門涵素真人去了。

涵素真人見了陸明琛,先是詢問了一下有關玄天宮的事情, 確認了陸明琛此時無甚大礙,以及那魔君以及被人安全地押送回了太羅山之後就收住了話題。

之後涵素真人與太子長琴兩人的對話。

陸明琛也不好留在這裡,於是便向涵素真人行了一禮, 告辭離開了。

離開了臨天閣,因心中掛念自己師兄下山的事情,陸明琛先去了百里屠蘇和百里屠蘇所居住的那處浮空島。

身為紫胤真人的弟子,在離開門派多日之後,陸明琛理所應當前來拜見自家師尊。

不過當他透過傳送法陣來到了浮空島上,守在上面的兩位守門弟子卻有些遺憾的告訴陸明

琛,紫胤真人在他離開不久之後就離開了天墉城。

當陸明琛問起守門弟子,自家師尊可曾告知歸期。

守門弟子搖頭表示,紫胤真人留下的話是去拜訪好友了,卻不曾說過什麼時候回來。

陸明琛聽到這話,不禁皺了皺眉頭。剛才他回來的時候恰巧遇見了芙蕖,他順帶問了一句大師兄回來沒有,芙蕖面帶愁色的回答他,陵越前幾日就已經回到了天墉城,不過受了些小傷。

陸明琛當時想道,怎麼自己離開師門的這些日子,他們師兄弟幾人皆是出了些有的沒的事情。再謝過了欲言又止的芙蕖之後,陸明琛便把陵越受傷的事情記在了心中。心想,等拜見師尊之後,就帶著上次歐陽先生所寄過來的傷藥去探望大師兄,再順帶問問他關於百里屠蘇的事情。

若說在天墉城值得陸明琛信任的人,以成熟穩重著稱的大師兄陵越,輕輕鬆鬆便能排上前三名。

“多謝兩位師兄,若是師尊歸來,請稟告師尊,師弟曾經來過。”陸明琛道,看了一眼那緊閉的屋門,輕輕地蹙著眉頭。

他反應並不遲鈍,聯絡到之前玄天宮陽成子告訴他的迅速,他很快便想到了先前紫胤真人天墉城的原因。

或許若不是紫胤真人離開天墉城,能維護百里屠蘇的師尊不在此處,不然他也就不會下山了。想到此處,發覺自己隱隱之中竟有著自己幾分因果,陸明琛的眉宇一直未曾舒展開來。

然而在這裡傻站著也不是什麼辦法,陸明琛一邊思索著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在那兩位守門弟子應聲之後,一邊邁開了步子。

正巧他轉身準備離開之際,身後忽而傳來守門弟子的聲音。

“拜見執劍長老。”

陸明琛有些驚訝,當即止住腳步,轉過了身。

果然,身後揹著劍匣,白髮勝雪的藍袍道人正在屋前,面冠如玉,身姿修長而高挑,好似一把暗含寒意的長劍一般。

“師尊,弟子回來了。”陸明琛上前拜倒行禮。

紫胤真人眉頭輕輕一挑,靜靜地看了他一眼,面色平淡,微微頷首道:“不必多禮了,隨我進屋來。”

白髮仙人推開門,緩步走進了屋中,卸下了身後的匣,陸明琛則是緊隨其後,待進門之後,輕輕地合上了門。

“師尊。”陸明琛微微垂首,沒有去看站在他身前的白髮仙人,聲音中帶了幾分恰到好處的困惑,“二師兄他下山的事情……”

紫胤真人闔了闔眼,沒有直接和他直接陸明琛有關於百里屠蘇的事情,只是道:“先說說你這次的行程罷。”

對方雖是在自己後腳離開的天墉城,但陸明琛猜想他的師尊應該是已經知道了自己在下山發生的一些事情,而芙玉也絕不會向身為執劍長老的紫胤真人故意隱瞞一些什麼。

陸明琛想了一下,猜到對方大約和之前的涵素真人一樣,關注那破封而出的魔君一事。

他沉吟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便把事情前後,尤其是自己與那魔君交手那段,詳細地告訴了紫胤真人。不過他絕不會向紫胤真人說出後面,自己被魔君劫走強壓著拜堂成親的糟糕經歷。儘管他清楚,對方極有可能已經從芙玉一行人那裡得知了那時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紫胤真人聽著自家小弟子的描述,眉心緊了緊,一雙清寒似冰的黑眸睜了開來,眼底暗藏著關切,“你身上的傷可好了一些?”

為了不讓旁人再為自己的身體多加操心,陸明琛自然是說好了很多,期間面對紫胤真人有些迫人的目光,他還做到了面色不變,毫無波瀾的那種。

紫胤真人靜望著自己的弟子,對他招了招手,“上前來。”隨後對他把了把脈,再把靈力緩緩渡到陸明琛的體內,探尋他的老毛病。

如紫胤真人所想,先前開出的藥方漸漸失去了藥效,已經接近了青玉壇掌門張懷谷當年所接近的時間。

“……”見小弟子正看著自己,一雙眼眸沉靜,卻明亮地像是匯聚了所有的星光,一如當初他在山下所見到的那個小小少年,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變化一般。

紫胤真人忍住嘆氣的衝動,卻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小弟子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黑髮,他心想往後這機會應當越來越少了,畢竟弟子已經長大了。

“先前你還未曾離開的時候,青玉壇的歐陽長老曾送來了一張藥方。”紫胤真人放下手,面色平淡地說道:“為師已尋友人看過,應當可以緩解你體內病症。”

陸明琛聽得一怔,心頭浮現了絲絲暖意,同時也有些愧疚難當。

他又叫師尊受累了。

紫胤真人一直注視著他,見他垂眸不語,神色之間暗淡了些許。

心思一轉,便明白了他在想些什麼。

既是自己帶回山門的孩子,又是自己教誨長大的徒弟,他又怎麼能狠下心常放著他不管不顧。

紫胤真人張了張唇,本是要勸,卻見他再抬起眼來,神色已是恢復往常的神態。

“師尊,這是玄天宮的掌教,陽成子真人託我帶給你的東西。”陸明琛收斂了心思,因紫胤真人之前所說的話,他記起了被自己收好的東西。

紫胤真人聞言有些訝然,抬手接過了陸明琛遞過來了錦盒。那株被人擱在紅布上面,散發著淡淡白光的仙草,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

等到陸明琛出言解釋,他才明白了過來。

他點了點頭,隨後將這東西收了起來。這東西保管不易,得找個地方妥善保管。

“師尊,這仙草可是那藥方其中之一?”陸明琛問道。如果像是之前陽成子所說的那樣,這仙草很難尋找的話,這藥方上頭的其他東西怕也不是什麼凡物,想要收集完整一定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不錯。”紫胤真人頷了下首,見到弟子愁眉不展,已是想到了對方的擔憂,開口解釋道:“有了這株仙草,就只差上兩樣東西,難度已是減小。”

陸明琛不免問他關於藥方的事情。

紫胤真人想到先前他的神情,不用多想就清楚了對方的打算,遲疑了片刻,還是將藥方所需的剩下東西告訴了他。

皆是生長在海外十洲三島中的靈芝仙草。

一是東海之中,祖洲之上,擁有不死草稱呼的“仙芝”。二是北海之中的戌亥之地——玄洲獨有的金芝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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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祖洲和玄洲皆是傳聞之中的海外仙地,人們大都只聞其名,卻不知其究竟身在何處。若想尋找這樣的地方,無異於大海撈針,難度著實不小。

這難度擺在面前,但只要有半分希望,陸明琛均是不會放棄。

紫胤真人當然也是如此。

“師尊,弟子想自行前去。”陸明琛道,語氣中透露出一股不可動搖的堅決之意。

紫胤真人擰著眉頭,想到他前些日子受到魔君攻擊身上所受的重傷,難免有些猶豫。然而他收下小弟子多年,心中亦是清楚對方的秉性。正如自己那二弟子一般,兩者均是果斷決絕之人,心中若是有了拿定的主意,縱使是他開口勸說,也是無法改變他們半分心意的。

“先前配置的藥至少還能夠撐過一年半載。”陸明琛第一次毫無掩飾的在自家師尊面前戳破自己的病情,他看見紫胤真人原本算得上平靜地面色發生了一些變化,眉頭同一時間攥緊了幾分。

不過陸明琛並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他停頓片刻,毫不避諱地對上紫胤真人正看向自己的目光。

陸明琛的眼中眸色深邃,語氣無甚起伏,顯得他是經由了深思熟慮之後,完全冷靜的狀態下所做到決定。

“師尊,我不能總叫你和師兄他們為我的事情奔波勞累。”陸明琛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聲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弟子如今已到了下山的年齡,恰好藉由此事,一邊尋覓那仙草仙芝,一邊增長些見識。”

紫胤真人靜默片刻,心道,不知是不是師兄弟兩人年少相處親密的關係,他總覺得這也像是二弟子會說出口的話。

“也罷。”紫胤真人應了下來,以二弟子的本領和聰明,行走世間應當出不了什麼大的岔子。他當時年少的時候,也大抵是這個時候下山,與同伴一併在俗世歷練成長的。

想到此處,往事如升騰的雲煙一般滾滾而來,紫胤真人半闔上眼,呼吸之間,已將紛雜的思緒壓在了心底下,“你已聽聞了你二師兄的事情?”紫胤真人睜開眼睛,問道。

陸明琛點了點頭,“如今天墉城因照臨一事,已是議論紛紛。只是依照二師兄的個性,至多可能是誤傷了他人,但絕非有意要殺害同門師弟。”

紫胤真人揉了揉眉心,這是他鮮少在人前露出的動作。顯然對於弟子下山的事情,他的內心也是有些煩亂,“我自然知曉,肇臨的事情正在徹底,不日後便能水落石出。”百里屠蘇心性如何,他身為師尊的再清楚不過。雖有一身煞氣在身,但心中卻是再清明不過。

他此時擔憂的是二弟子不顧身上的凶煞,私自下山的事情。

他雖是叫自己的劍靈前去尋找弟子的下落,不過近日來一直未曾有過訊息。眼看著臨近朔月之時,而身懷煞氣的弟子卻又不在崑崙。

沒有了天墉城清氣的壓制,二弟子身上的凶煞之氣又怎麼穩定,怕最終會是傷人傷己……

若不是顧及弟子在場,紫胤真人真想長嘆一口氣。

陸明琛聽了這話,先前一直壓在心頭的顧慮稍稍少了一些。然而僅僅片刻,又增加了一些。他的師尊意思很明顯,並非在擔憂二師兄陷於肇臨重傷瀕危這件事情,而是對於其他事情放心不小。

陸明琛思量片刻,想到以前自己和百里屠蘇相處的時候,對方臨近朔月便阻止自己靠近的行為,還有話語中隱隱透露出來的資訊。無需花費多少力氣,陸明琛就已經想了明白。

“師尊可是在擔心二師兄下山之後,身上的煞氣會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陸明琛問道。

紫胤真人雖未曾告訴小弟子關於煞氣的事情,但也不詫異以對方的聰明能夠將此事猜測出來。他交代了一句讓陸明琛不可輕易將此事透露出來,而後沉吟片刻,對陸明琛說道:“下山之後,多注意一些你師兄的下落。”

陸明琛應了下來,“弟子明白。”他先前隱隱約約知道自家師兄身上的煞氣有些嚴重,卻不想已經嚴重到叫一向不露聲色的紫胤真人都憂心萬分的地步。

這煞氣除卻長久居於天墉城,皆用崑崙的清正之氣來壓制就再無他法了嗎?

陸明琛皺著眉頭想道,卻聽紫胤真人的聲音在耳邊清清淡淡地響了起來。

“天色已晚,先去歇息罷。”見到自己弟子面上的疲倦之色,紫胤真人忽而想到了對方從太羅山那處趕了過來,不僅受了傷……還被強搶的事情,語氣不禁低沉柔和了一些。

該說的事情都已經說完了,陸明琛低首向紫胤真人告退,而後帶上房門離開了浮空島。

至於太子長琴的事情……其實也不用陸明琛交代什麼,紫胤真人也能知曉。除非他是想在紫胤真人面前公佈,對方隱藏的徒媳身份。

……

因太子長琴身份特殊,還帶著一個特殊的交流任務,涵素真人和他說話的時間不免長了一些待陸明琛出來的時候,太子長琴也還未和涵素真人談完話。

陸明琛想了想,便到臨天閣前去等太子長琴了。

他本是做好了等上半個時辰的準備,不過他剛到沒有多久,太子長琴就已經從臨天閣裡面出來了,身後還跟著一位天墉城的弟子。

陸明琛見過這位弟子幾面,同他打了一聲招呼,心中猜到這應當是涵素真人派來為太子長琴安排住所,而之後這位弟子領著太子長琴,往天墉城招待外客的地方那邊走去的舉動果真應了陸明琛所想。

“明國師,這幾日先請你和同行之人住在這處了。若有他事,可與弟子說明。”天墉城弟子微笑著說道,看向太子長琴的眼神,隱隱帶著幾分好奇。

畢竟這是當今朝廷的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份貴重至極。他雖是修道之人,但心性未定,比起旁人來說,對於太子長琴他不免多了幾分關注。

“……多謝。”太子長琴意味深長的看了陸明琛一眼。

陸明琛心領神會,出手攔住了那位弟子,與他說自己和國師是好友,兩人相住得相近一些,好談論一些事情。

那弟子聞言看了太子長琴一眼,見他唇角含笑,微微點頭,一副很是贊同的模樣。遲疑了片刻,問道:“那明國師是想住在陵琛師兄的屋子旁邊嗎?”

見他應是,這位天墉城弟子也沒有什麼異議,反倒還覺得旁邊有陸明琛這位執劍長老的弟子照看,自己就能夠輕鬆了許多的想法。

“那……就有勞師兄了。”他說道,十分放心的將太子長琴交給了陸明琛,自己則去安排太子長琴所帶來的人手去了。

陸明琛帶著太子長琴回了自己住所,點起了燈。

待到房間裡漸漸亮堂起來,他脫下了自己的外衣放到一旁,而後緩緩地坐在椅子上,“隔

壁有屋子,你今晚要和我一起住在這裡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張鋪著被子的木窗,認真地思量這張床能否容納他和長琴兩個人。

太子長琴的房間本應該被安排在了陸明琛隔壁,不過兩人本就是再親密不過的關係,睡一處也沒什麼好奇怪。何況當初考慮到陸明琛的身體情況需要靜養,安排給他本是天墉城眾多地方裡頭極為偏僻安靜的地方,平日裡根本不會有人出現,兩人睡在一處也不用擔憂旁人會發現什麼古怪。

太子長琴看了一眼外面的逐漸發沉的夜色,還有周圍積攢了白雪,關上了門,“一起。”他知道陸明琛有著畏寒的毛病,似乎是骨子裡透出來的,就算是用火系法術暖身也不大管用。

陸明琛點了點頭,昨日崑崙山附近似乎又下了一場雪,今日雪雖化去了不少,但沒有任何溫暖起來的意思,反而更是寒冷了幾分。

兩人睡在一起能更暖和一些,陸明琛想,走上前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床鋪,又從櫃子裡取出了一條厚重的被子壓在了上頭。

這應當是天墉城最溫暖的床鋪了。

因為其他弟子沒有陸明琛那有些“嬌氣”的毛病,也沒有一個知曉自家小師弟畏寒,就前

去山下的鎮子買被子,又排隊等著夥計彈棉的大師兄了。

陸明琛看了看床上的被子,眉心微蹙,心道自己險些將正經事給忘記了。

“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他對太子長琴說道,隨後穿上天墉城的弟子外袍,從櫃子中取出了一瓶丹藥放入懷中。

見太子長琴正望著自己,他想了想,走到桌邊,從鑲嵌在上面的抽屜中取出一疊書信,“這是先前歐陽長老寄給我的書信。”

太子長琴接了過來,對他微笑著說道:“快些去罷,今日天暗得極快,等會怕是要下雪。”

“你慢些看,”陸明琛頷了下首,“之前師尊曾和我提過另一種藥方,等我回來再和你說。”

太子長琴嗯了一聲,垂著眼,取出有些信封中已經有些發黃的白紙。

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那清雋有力,看似圓潤溫和,卻又暗藏鋒芒的字跡。

饒是見多識廣的太子長琴也不由得讚歎一聲好字,不過也就僅僅於此。還未曾遇見陸明琛的時候,他依靠渡魂生存下去。為了不叫他原主的親朋好友發現他並非本人,在一開始他需要竭力模仿對方一行一舉,其中便包括了字跡。

字如其人,字如其人,這幾個字並不適用在他的身上。

鳳來琴身已毀,千年悄然而逝,如今的太子長琴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醉心琴曲的仙人了。

怨恨麼?依然有,卻已不是他的執念,不似從前一樣令他絕望發狂,恨不得叫這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皆數化為灰燼,與他一同永埋深淵。

幸而這一切痛苦並非沒有盡頭,他最終還是遇見了那個心意相通的人。

不經意回想起往事,太子長琴的心情慢慢地愉悅了起來。直到他開始讀信的時候,這種愉快的感覺才被對方信中提及的病情,以及字裡行間透露出……在太子長琴看來有些超過了只見過幾面,尋常友人的關切之後,太子長琴的眉梢一挑,眼中流露出了淡淡的不虞和懷疑來。

……

陸明琛攜著那瓶療傷的丹藥,去往陵越的住處的時候,發覺他已經睡下了。

不便打擾,陸明琛便把瓷瓶交由了與陵越相隔極近的一位師兄,託他早些把著這東西交到對方手中,隨後便告辭離開了。

臨走之前,陸明琛想著,明天還是應當找個合適的時間來看看大師兄。

他回了自己的屋子,順手關上門,見太子長琴正對著那些信看得入神,走過去,將微垂的燈芯挑得亮了一些,問道:“看好了?”

看見太子長琴點頭,他微微一笑,“你這回的兄弟,看起來很是和善。”他發覺對方和太子長琴長琴,除卻外表,行為舉止也有些相似,便很難生出什麼惡感來。更何況,歐陽長老還那麼盡心盡責的治著他的病。

太子長琴放下手中的信,抬眼溫柔看著陸明琛,並未回他的話。只是細細地將看了一番,瞧見了他有些泛黑的眼底,輕聲道:“睡罷,明日大約還要早起。”看心上人這副模樣,應當是沒有發現自己這位素未謀面的兄弟信中所表露出來的不同尋常。既然他沒有發現,太子長琴也不想特意提及。

看見他點頭答應,自己收拾好信件,將它放回原先的抽屜裡。

他吹滅了燭火,拖去長靴上了床。

陸明琛雙臂一展,將他攬在了懷中。

而太子長琴則是低下頭,將臉頰貼在了陸明琛的手臂上。他習慣性地攔住對方精瘦的腰

身,尋了個舒服地位置,隨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兩人相擁著睡得很沉。

待到天光漸明,太子長琴首先醒了,他見身側的人睡得正香,便掀開床被,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外頭木門敲響之時,他正在束髮,只是捋好了兩側的碎髮,那頂放於桌上的發冠卻還未曾戴上。

“小師弟。”他聽到了一道清透沉靜的男聲在外面響起,太子長琴略微挑了挑眉,聯絡一下對方所喊的稱呼,以及先前陸明琛和他稍微提及的兩位同門師兄,他很快便猜到了對方的身份。拿起昨夜放置在桌上的外袍穿好,理好自己的玄色道袍後開啟了門。

看到前來開門的人,陵越原本平靜的面色很明顯地浮現出了一分愕然,“……明國師?”太子長琴之前和涵素真人談話的時候,陵越恰好身在臨天閣,因此也知曉了太子長琴的身份。

他知道先前自家小師弟是由對方送回了天墉城,心頭亦是帶著幾分感激,只是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裡見到身為國師的明行雲。

“他再過一會兒大抵就會醒了。”太子長琴束好頭髮,面色無波無瀾的說道,好似沒有看見陵越驚訝的表情。

他平淡自如的表情叫陵越怔了一下,反射性的點了點頭,直至太子長琴從他身邊路過,離開了這間屋子,他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依照明國師剛才的舉動……他昨夜分明是在這裡過了一夜。可隔壁屋子又不是不能住人,他又何必與小師弟居於一室?

陵越的目光飄向了屋子中僅有的一張床,還有那床上很是明顯留下的另一個人的痕跡……心中那股怪異與違和感愈發深重了起來。兩人……當真是在一張床上睡了一夜,而且對方的反

應還如已經習慣一般平淡。

陵越不由得皺起了劍眉。

“……大師兄。”先前聽到動靜,原本閉著眼的陸明琛此時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的頭髮很是凌亂,尤其是額前的碎髮,正張牙舞爪的四處翹起,正如陵越記憶中,對方年少時,他前來叫他起床習劍所見到的畫面一模一樣。

“大師兄請坐,稍等師弟片刻。”披頭散髮和對方交流實在有失禮數,陸明琛說了一句,很快披上了外袍。他用發繩將自己的頭髮束起之後,整理好自己的衣著,才又走到了陵越的面前。

陵越看著他恢復成往日人前那副整整齊齊,一副一絲不苟的模樣,唇角上翹了幾分。儘管仍是非常清淺,但陸明琛卻還是看了出來。

“大師兄,你受得傷如何?可還嚴重?”陸明琛問道,語氣認真而關切。

陵越道:“無妨,皆是小傷而已,回來養個幾日就沒有事情了。”他停頓了一下,清正的眉宇間蘊藏著一股憂色,“倒是你,我從芙玉師妹那處聽聞了許久你這趟出行的事情……怎會生出如此之多的事端,你可還好?”

陸明琛搖了搖頭,“已經沒事了。”

陵越觀察他了片刻,見他氣色尚好,點了點頭。

兩師兄弟坐在一起,不免談起了關於百里屠蘇的事情。

陵越面沉如水,對陸明琛道:“師弟是清白的,這無需多說,只是他不該私自下山。”

陸明琛清楚他的想法,百里屠蘇這一下山難免帶了幾分“畏罪潛逃”的意味,也讓旁人以為他心中有鬼。

“我已稟告掌門,過幾日後便下山帶師弟回來。”陵越道。

陸明琛沉默了下來,正想開口說話,卻聽見陵越帶有幾分遲疑的問道:“……師弟,你與明國師是何種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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