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獨自一人在斯內普辦公室來回踱步, 忐忑不安。以朱莉的性格, 一旦光棍起來，抵賴到底也沒什麼難度。上次在校醫處，揹著伏地魔的奇洛對自己攝魂取念, 雖然最後是因為被打斷，但是那種極力抵抗, 並似有所得的感覺，朱莉一直記得。探索過大腦封閉術的理論, 寫過論文, 私底下還偷偷自我訓練過幾次，只是沒有對手，並不能確定自己的大腦封閉術到底成功與否。但, 如果這次可以用得上, 朱莉也並不緊張，對於魔咒的成功率, 朱莉一向有自己的看法。在她看來, 現練也是有很大機率成功的，更何況自己還練過幾次，朱莉對自己很有信心。

真正讓朱莉緊張不安的是，因為斯內普的存在，朱莉不能任著性子一味耍無賴。那樣的話, 且不說實際上能不能消除他人對自己的懷疑，就是那種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斯內普的姿態，就足夠讓斯內普憤怒或者傷心一百年的了。不行, 完全不行。

另一方面，朱莉也不願意讓斯內普對自己的態度因為這件事而有所改變。自己無論承認多少，無論說出自己所謂的先知功能多淺薄，結果都會一樣。斯內普很敏感，給他一粒懷疑的種子，他會想出一顆枝葉繁茂的大樹來，可以想像，肯定是每個枝椏都會讓他痛苦。朱莉不忍心。

這個度……很難拿捏，朱莉走兩步，搖下頭，再走兩步，再搖下頭，臉皺成包子，第一次感覺到猶豫不決的痛苦。

“霍爾小姐……”

朱莉一愣，轉過身，就看見斯內普已經打開門走了進來。並沒有自己想像的臉色鐵青，雖然嚴肅，但……似乎並不冰冷。很平靜，平靜得有點過份。

斯內普如同每個晚上一樣，平靜地走進來，直接坐在了沙發上，看著朱莉，黑色的眼睛並不銳利，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然後叫了朱莉的名字：“霍爾小姐，請坐。”

剛才自己背對著他應該……沒喃喃自語什麼吧？！朱莉連忙行了個禮，道：“斯內普先生。對於蛇怪，你、你們……商量出了什麼對策了嗎？”轉移目標……不知道有沒有用處。

斯內普面無表情，盯著眼前的女孩，還是那樣，棕黑色小捲髮，灰綠色總帶點迷朦感覺的眼神，還有看向自己時……可以讓人感覺到的完全的信任。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女孩，難道真的……是位先知？！不可能！可是，再想想她從小到大做的事，斯內普又不由地動搖起來。說她是個普通女孩，那真是自欺欺人的話。六歲時她的那份無杖魔法的論文自己現在還留著呢。她……怎麼可能是個普通女孩？！不是。這丫頭永遠不可能普通。

只是，斯內普與鄧不利多不同的是，他根本不相信朱莉會與伏地魔有關。如果是那樣的話，她上次也不會阻止奇洛了。也不會處處幫著那個傻瓜哈利了。這些理由，斯內普剛才也對鄧不利多說過。至於那老蜜蜂信不信就不是斯內普能左右的事情了。

只是，就算是只有“先知”這一件事，如果被證實，並被鄧不利多知道的話，朱莉的一生將會過得很痛苦。這點根本不必猜疑。不，不想讓她過與自己一樣的路。她這樣甜美的生活，斯內普不願打斷。可是……想到鄧不利多對自己說過的話，斯內普第一次感覺到迷茫。

深吸一口氣，斯內普回過神來，發現朱莉正戰戰兢兢地看著自己，象個受驚的小兔子一樣。這付模樣……很熟悉。斯內普突然想到，她今早已經被那個蛇怪嚇壞了。

“喝了它。”斯內普起身進入魔藥房，沒一會兒回來，遞給朱莉一瓶藥。

“什、什麼？”朱莉一愣，一直處於防備緊繃狀態的朱莉腦中直接的反應就是：難道是吐真劑？！不，不可能吧？斯內普怎麼可能對自己和那麼粗暴的方式？朱莉腦中一亂，半天不知該如何反應。

“鎮定劑。”斯內普把朱莉的遲鈍歸結於早上受到的驚嚇。想到上次被流浪漢驚嚇，她也是一整晚都這付表情。斯內普眉頭皺得更緊，盯著朱莉，一付非要她把它喝下去不可的架式，道：“喝了它，我要與你好好談談，霍爾小姐。”

聽了斯內普的這話，朱莉倒有一半相信手中的是吐真劑了。低頭看著漂亮透明的魔藥，頓了一下，做英雄就義狀一仰而盡。喝完，只覺得後腦一陣清涼，有什麼東西順著頭頂飄了出去。朱莉閉了閉眼睛，道：“可以了，斯內普先生。我們開始談吧。”

“霍爾小姐，有三件事需要你解釋一下。”斯內普坐在桌邊的椅子上，一隻手撐著自己額頭，眼睛盯著坐在沙發上朱莉，一瞬不瞬，道：“一，關於去年哈利波特在魁地奇比賽上被奇洛施惡咒的事。你不但在他賽前提醒佩戴防惡咒的徽章，而且在賽中還特地去阻止了奇洛的咒語。”斯內普看著朱莉一臉驚訝的表情，心裡翻騰著自己也不能瞭解的情緒，頓了一下，才道：“霍爾小姐，也許，你可以解釋一下，你……是如何在事發之前知道一切的？嗯？”

朱莉完全傻住。以為會被問防石化眼鏡的事，自己想了無數種答案，卻萬萬沒想到問到的卻是去年的事。朱莉眨了眨眼，道：“是……校長請你來問我的，是嗎？”朱莉只能想到這一種可能。哈利三人組對斯內普印象如同惡魔，是絕對不會把這種事說給斯內普聽的。而自己也從不說任何關於哈利的事讓斯內普鬧心，那，只有一種可能，斯內普會知道這件事，肯定那只兩邊都得到信任的叫鄧不利多的老狐狸。

斯內普抿緊唇，並沒有點頭，明顯不想糾纏在這種無聊的問題上，而是盯著朱莉，只說了一個詞：“說。”

被逼供了！朱莉的第一個反應。深吸一口氣，拿出做了很久心理建設的勇氣來。挺直背，表情一肅，道：“先生，你誤會我了。我完全沒有事發之前知道一切。首先，關於徽章的事，先生你當時也在場的。我為德拉科在博金先生的商店選的生日禮物正是一枚徽章，德拉科與哈利兩人的生日禮物我送的都是徽章，功能也完全一樣。只不過，因為你不喜歡哈利，我沒跟你提起。最後，哈利出了事，德拉科完好無損罷了。如果非要說事有湊巧，我也只能說，哈利做為救世主，出事的機率太大了。而且，我與哈利從小一起長大，我不希望看見他受到傷害，如果我的鍊金術足夠強大，我甚至想給他做出武裝到牙齒的防禦魔法物品呢。這樣的想法……很正常吧？”

朱莉見斯內普眯起了眼睛，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道：“至於為什麼會打斷奇洛的咒語，先生，其實要以這件事為證據的話，你和鄧不利多校長應該是更偉大的先知，因為我過去的時候，你已經在解咒了。而且，之後這件事，我也跟你解釋過。我是透過望遠鏡看你，順便看見了奇洛的奇怪舉動才衝過去的。事情就是這樣。”

說完停下來，朱莉才突然發現，自己的嘴完全沒有被控制，說出的話就是自己想說出來的話。那，那，那剛才喝的那一瓶根本不是吐真劑？！愣了一下，朱莉猛地想起來，吐真劑根本不需要喝那麼一大瓶，幾滴就足夠讓一頭大象說實話了……自己竟然誤會斯內普的真心！真是太、太、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這裡，朱莉臉一紅，看向斯內普的表情登時從嚴肅堅毅變成了尷尬柔軟。

斯內普被朱莉變來變去的表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揉了揉額頭，剛才朱莉的言辭句句屬實，聽起來也句句在理，一時之間，自己也變得無法判斷了。不過，也用不著自己來判斷。頓了幾秒，斯內普接著道：“好，霍爾小姐。請你解釋第二個問題，為什麼在洛麗絲夫人被石化之前你就突發奇想，要做防石化眼鏡？別告訴我又只是湊巧，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湊巧，而且……還都發生在你身上。”

朱莉一聽問到正題，臉上紅暈一收，嚴肅地點頭道：“這真的是湊巧。”說著，把在翻倒巷買到《高階鍊金術》一書的事說了出來，道：“那次你也在，先生。當時我和德拉科用了增齡劑。”

斯內普一聽，竟然是那次……兩個年輕男女熱情快樂擁抱的場面……氣氛驟僵，斯內普只是冷哼一聲，沒有搭話。朱莉一哆嗦，連忙從口袋裡拿出被縮小了的《高階鍊金術》，遞過去。這些日子，朱莉一直在研究它，從未離身。

斯內普接過來，隨手放大，開啟來，果然看見目錄頁上，“防石化眼鏡”一項赫然在目。按頁數翻過去看，裡面講得很詳細，卻與朱莉現在戴的那付的具體引數已有了大不同。因為自己也是專案參與人，斯內普知道這樣的改動要有多大膽，多……天才！斯內普心中一悶，這丫頭生來就是讓人糾結的！

哼了一聲，斯內普把書丟在一邊，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聲音悶悶地，也有點輕，道：“最後一項，霍爾小姐，你……可知道我的過去？”

朱莉一愣，沒想到斯內普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以斯內普的個性絕對不可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尤其是關於他的隱私。朱莉自然而然地想到那個曾經讓她不停簽名的鄧老頭身上去，因為對於那本epans自己已經寫了一本主角小冊子給斯內普，應該能打消他關於自己過去的聯想。如今被提出這件事，並讓斯內普再不情願也要問出口的，只有那個沒看過主角小冊子的某位白胡子爺爺了。

朱莉腦中飛快地選擇了一番，說一無所知……反而更容易被懷疑。寫出那樣的情節純粹靠巧合……那巧合實在太多了。朱莉看著斯內普，過了好一會兒，才鄭重地點了點頭，道：“知道一些。先生，你不喜歡哈利是因為他的父母。但是，你卻欠了他父親的情，所以，你必須要保護他。”見斯內普臉色丕變，整個人僵在那裡，朱莉連忙解釋，道：“唔……是哈利給我說的。雖然他不太相信，但是，他說這是鄧不利多校長告訴他的，我想，應該有一定的可信度。”

良久良久，沒有回答。朱莉也不敢再出聲。

“行了，你回去吧。”斯內普沒有抬頭，整張臉都藏在自己垂下的頭髮裡，讓人看不清表情，聲音沉靜，一樣讓人聽不出情緒。

“我……”朱莉不想讓這樣孤獨的斯內普一個人呆著，訥訥道。

“去！”斯內普直接打斷朱莉的話，手一指，門無聲無息地開啟來。

朱莉無可奈何地慢慢拖著腳走出去。心中亂麻麻的，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回答會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結果。真是的，寧願面對鄧不利多！最少心裡不會這樣無措。面對鄧不利多，肯定在語言上戰勝對方後會有強大的成就感，而不是現在這樣……明明沒有任何錯誤，心情卻反而是失落。斯內普現在一定是在想那個莉莉吧？

斯內普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福克斯到來，才清醒過來。把剛才的記錄丟給福克斯，一點吃的都沒給它，就把它打發走了。直到福克斯撲翅膀的聲音完全消失，斯內普才站起身來，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杜松子酒。

很久很久沒有聽見有人在自己面前提到莉莉這個名字了。久到自己有一度懷疑是不是所有人都把她忘了，連同自己也一樣。自己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想起那雙明亮的溫暖的綠色眼睛了。今天，阿不思突然提起，斯內普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曾經發過的誓，自己曾經的……感情。

因為這樣的感情，自己要去傷害一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斯內普一口仰盡，辛辣的味道從胃裡一直燒到眼睛裡。幸好，幸好這孩子她足夠機警。自己也想不出比她說出來的更好的理由了。這種大部分是事實的謊言更容易取信對方。這孩子在這方面與她在魔咒方面一樣，是個天才，無師自通。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太瞭解她的習慣，她在自己面前越是流利說話的時候，越是謊言。真話……她都是結結巴巴的，怯怯的。今天，她太鎮定，太嚴肅，太流利了。就算她沒有說謊，她肯定也是用事實在隱藏什麼她不願讓人知道的東西。

不過，這樣也好。被老蜜蜂盯著，可沒什麼好日子過。斯內普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酒的回味意外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