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合, 鬼片的場次一般都很少，又常常在晚上九點十點才放。可謝青陽拿購票軟體一查, 那個《宿舍詭談》在離她們最近的影院七點就有一場。
“是個七排的小廳，”謝青陽說, “沒什麼人，咱們坐哪裡？”
她把手機遞過來，讓沈悅之看上面的空座分佈。
沈悅之膽戰心驚地往上瞄一眼，還好，選座頁面上沒有海報。
選這一場的人是真的不多，後兩排、前三排的中間都有空位。
沈悅之掙扎了一下，想著離銀幕遠一點, 自己大約也能少受點驚嚇。
她選了最後一排, 問謝青陽：“這個可以嗎？”
謝青陽接過一看：“行，那我買啦，你之後轉給我就行。”
沈悅之：“哎等等……你已經付好啦？”
謝青陽：“嗯，快點吃吧。”
一張票三十多塊。眼下算是“確立了關係”, 沈悅之有種迷之責任感, 很想請客。
但她沒想到謝青陽動作那麼快，不到十秒就付完款。
沈悅之只能糾結地提出：“那我到時候買爆米花和飲料吧。”
謝青陽把取票資訊頁面截了個圖，口中說：“不用吧，影院的東西都太貴了。這片子才九十多分鍾，想吃東西的話可以回來以後看看這裡的夜市。”
沈悅之捂臉：“可我想請你吃東西。這周不回家，都沒法做給你吃了。”
謝青陽還是說：“真的不用。”
沈悅之說：“可你現在是我女票了，我想對你再好一點=^=”
謝青陽說：“你也是我女票, 乖。”
沈悅之：=/////=
她算是被吃死了。
從嘉明到電影院，坐車要坐六站路。
她們離開快餐店的時候已經是六點二十。按說是晚高峰，路上該被堵死了。奈何嘉明實在太偏，就算是這個點，還是一路暢通無阻。
公交車上沒有空座，她們就站在後門的地方。謝青陽拉著拉環，身體隨著車子的行駛晃晃悠悠。沈悅之在她身後，總覺得她像是要跌倒。
沈悅之忍不住說：“同桌，你……”
謝青陽：“嗯？”
沈悅之：“要不要回去練練扎馬步？”
謝青陽的眼神裡帶出一點疑惑。
沈悅之道：“或者跑跑步……哎，小心！”
到了一個紅燈前，公交車猛地一剎。謝青陽的注意力還放在沈悅之身上，拉著拉環的手沒用太大力氣。這一下慣性太大，她整個人都向前倒去。
車裡其他站著的人也不由地跟著晃了晃，只有沈悅之，還是穩如泰山。
她剛剛直接把手勾到謝青陽腰間，將人拉了回來。
謝青陽站好後，沈悅之也沒鬆手。她不著痕跡地把懷中的少女抱得更緊了點，在對方耳邊說：“不然就這樣吧，你也別扶了，扶了還得摔。”
謝青陽說：“不會啦，沒摔過的，習慣了。”
倒是沒有推開沈悅之的意思。
沈悅之說：“你下盤太不穩了……”她的下巴搭在謝青陽肩上，公交裡開著空調，到不覺得熱，“之前在地鐵上也是晃來晃去的。”
謝青陽不是很在意地說：“沒關係啊，就當鍛鍊手臂肌肉了。”
沈悅之笑了下：“鍛鍊？小心扭到吧。”
謝青陽：“你在說你很專業嗎？”
她稍微側過頭一些，看著沈悅之。
沒等沈悅之回答，她又說：“你心跳的好厲害。”
沈悅之一臉“好好好真是被你打敗了”。她直起身子，稍微將手臂放鬆了些，但還是將謝青陽整個人都圈在懷裡。調整完姿勢，才說：“以前我總覺得你在撩我，還想著是不是自作多情……結果，你就是在撩我吧？”
小壞蛋。
沈悅之在心裡想著，自己這會兒離謝青陽實在是太近了，近到她很想親一親她的頭髮。
車上的人不算很多，站著的人更少，除去她們之外，只有四五個。
沈悅之往旁側看了看，幾乎整個車廂的人都在玩手機、對著窗外發呆……或者乾脆閉目養神，完全沒有人注意自己這邊。
她蠢蠢欲動，在謝青陽耳畔輕輕地說：“我想……”
謝青陽抬眼看了眼車頂，打斷她：“這裡有監控的，什麼都別想。”
沈悅之一頓，怎麼這就被戳穿了。
謝青陽又說：“影院也有監控的，好好看電影吧。”
沈悅之：“……”不不不，我並不想看電影的。
紅燈的讀秒過去，車子又開始向前行駛。
沈悅之看著窗外。這條路自己已經走了三年，她實在太熟悉外面的風景。從起始站“嘉明中學”開始，先是大片空曠馬路和被圍牆圈起的土地，然後是街邊一片一片的小店，再到繁華的城市景色。
離學校門口六站路的地方，就有一個商圈。沈悅之每週都要到那裡乘地鐵，但三年下來，她也只是隱隱知道那裡有商城，有ktv，有電影院。具體如何，卻是從來沒去過。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覺得胸口一暖。
是謝青陽靠了過來。剛剛沈悅之換姿勢的時候，兩人之間多了道微不可查的縫隙。衣服還是挨著的，身體卻有了些距離。
可現在，謝青陽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謝青陽應該是控制著力道的，至少沈悅之一點兒也不覺得重，只有種“溫香軟玉在懷”的心動。
而謝青陽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又取出耳機，問她：“要一起看劇嗎？”
沈悅之道：“……在車上看對眼睛不好吧？”
謝青陽說：“嗯，知道了，要一起看嗎？”
沈悅之想想自己2.0的視力，她自己倒是無所畏懼，可謝青陽……
沈悅之道：“沒看過之前的啊，會不會看不懂？”
謝青陽想了想：“沒事，我還下了幾個單元節目，可以直接看。”
沈悅之就“嗯”了聲，從懷中少女手裡接過右耳的耳機，給自己戴上。
謝青陽說的“節目”，是一個野外求生系列的紀錄片。
主角是一對夫妻，男的是退伍特種兵，很有在極限環境下生存的經驗。他的妻子則主要負責學習各種生存技巧，和給自己的伴侶打call。
這一集的主題是海上求生，鏡頭下，夫妻二人只有一條船，和一個揹包。
兩人開啟揹包，從中拿出各種求生用品。對話是全英文的，但下面有中英文字幕。
謝青陽說：“你可以試著只看英文字幕。”
沈悅之點了點頭，目光還是不住地往中文字幕上瞄。
謝青陽也沒再說什麼。一來，從她的角度看不到沈悅之的眼睛。二來，這會兒她自己也是看中文??
一期節目四十分鍾。沈悅之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謝青陽按下暫停，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沈悅之：“怎麼……誒，到了？”
謝青陽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六點五十。
兩人下了公交，對照著購票軟體上的地址，尋找影院。
沈悅之想想待會兒要看到的東西，有些發憷。她在心裡安慰自己，國產片裡又不會真的出現鬼，最多是宿舍裡哪個女生精神分裂……
某人頓了頓，覺得自己真相了。
她乾脆一路腦補下去。
購票軟體上給的電影介紹是這樣的：英語專業的大三女生何歡寒假中回到學校，在宿舍上吊自殺。學校留校職工發現了何歡的屍體，很快報警，而一切痕跡都在開學之前被抹去。開學以後，宿舍裡的其他五個女生回到校園，卻只有在深夜，才能看到曾經的第六個舍友……
海報裡，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生，低著頭，站在宿舍中間。她的裙子上沾滿了血，整體色調被調的很陰暗。
主演則是一群小透明，連名字都沒聽過那種。
可以說是彙集了撲街片的一切關鍵要素。
沈悅之的腦補則是，“何歡”的死是因為宿舍裡其他女生推波助瀾。“背後兇手”可能有一個，也可能是剩下所有人。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她們似乎都看到了死去的何歡。
結局更簡單，死幾個瘋幾個，再用“集體幻覺”解釋一下。
想到這裡，沈悅之松了口氣，覺得膽子大了不少。
她雖然沒去過影院，但畢竟來過這裡很多次，看到商城的名字，就知道該怎麼走。
順利找到地方後，兩人換了票，檢票進場。
影院裡的人很多，大廳裡充滿歡聲笑語。像沈悅之與謝青陽這樣不走尋常路的人則很少，她們那個影廳已經足夠小，可上座率還是很低。
銀幕上已經在放廣告了，放眼望去，位子上只稀稀拉拉地坐了五六個人。
她們走到最後一排，對著票上的座位號坐下。沈悅之拍了張找票發票圈，配文：支援國產的心.jpg
謝青陽看到後，給她點了個贊。
剛剛點完，電影就正式開場。
起初是一片黑暗，然後，響起了空靈的歌聲。
是一個女生的聲音，她在唱：“the world has kissedsoul with its pain， asking for its returnsongs.”
鏡頭緩緩拉遠，原來剛剛的黑色是一本書的封皮。與此同時，一隻素白的手出現的螢幕上。
書名是燙金的三個字，《飛鳥集》。
鏡頭離女生越來越遠。
她走過堆滿了枯葉的大道，走到自己熟悉的宿舍樓裡。
學校是允許學生假期留校的，但宿管阿姨哪兒有詳細的名單記錄。女生不在名單上，她只能站在角落裡，安靜的等。
一直等到宿管阿姨離開門口，去後面拿東西。她看準時機，快速上樓。
她踮著腳尖，走過樓梯，走過昏暗的走廊，在一個宿舍的門口停下。
女生取出鑰匙，將屋門開啟，再重新闔上。
並沒有鎖，從外面稍微一推，就能推開。
她解下自己的圍巾，勾上天花板上的風扇。再脫下厚重的大衣，褪下深色的打底褲，翻出一件夏日裡的白裙子，穿在身上。
然後，將一個椅子搬到風扇下，踩了上去。
自始至終，那本《飛鳥集》都在她手中。
一直到她將圍巾的兩端系成一個死結，將脖子放在上面，踢開自己腳下的椅子
“咚！”
椅子倒在地上。
“碰！”
書掉下來，恰好翻開，露出其中一頁。
上面是白紙黑字：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抱之以歌。
沈悅之靠在椅子上，悄悄閉上眼睛，希望謝青陽不會留意到自己的小動作。
她的指甲扣著手心，將手心扣得生疼。
銀幕上的故事還在繼續。
女生的屍體在宿舍中靜靜的等待著發現“她”的人。可在學校留宿的學生都被集中在一樓的幾個宿舍，她的宿舍卻在六樓。
又是在冬天，外面還下了場雪。
直到半個月後，宿管巡樓時，終於發覺，似乎有什麼不對。
她先是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很難聞，但味道不重。
宿管原本沒太放在心上，就要下樓離開。可在轉身時，她忽然察覺到，好像有一個宿舍的門沒有關嚴。
宿管一愣，像是以為有小偷進來。她猶豫了下，走過去，站在門口，仔細聽裡面的動靜。
一片寂靜。
宿管自言自語：“也是，樓下都有監控的，還一直有人守著，怎麼可能有小偷呢。”
她放下心來，正要離開，卻又停了下來，鬼使神差地推開了門。
音響中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沈悅之整個人都一哆嗦。
到這裡，整部影片才進行了不到十分鐘，故事的主角們還沒有出場。
沈悅之有些惆悵地想，現在的事情還處於刑偵片範疇啊，自己怎麼就成了這樣。
不行不行，這樣不好。
她打起精神，繼續往下看。
後面的事情和她猜想的差不多。開學以後，五個女生來到宿舍，被告知他們的舍友休學了。女生們也沒表現的太在意，直到有一天，她們發覺，宿舍裡好像多了一個“人”。
起因是一個人抱怨，說：“昨晚是誰最後一個回來的？門弄得那麼響，我都被吵醒了。”
剩下幾個人跟著一起說了幾句，才反應過來：“……不是你們嗎？”
“那是誰？！”
“昨晚那個人不是拿鑰匙進來的嗎？我聽到擰門鎖的聲音了。”
從這裡開始，“鬼”正式出場。
角落裡飄過的白裙子、余光中看到的滿臉是血的女生、鏡子中出現的“何歡”……女生們一個接一個的心理崩潰。
沈悅之也很崩潰。
一方面，她的理智在和她說，這都是假的，不可能真的是鬼，一定是裡面的人都出現了精神問題。
另一方面，電影的導演始終再用那個特別俗的梗。
安靜十秒鐘，猛地出現一個血淋淋的臉。
咦，血淋淋？不是上吊死的嗎？
沈悅之眨巴眨巴眼睛。
哦，看吧，果然是精神問題。
話是這麼說，可等到下一個十秒安靜時間來臨時，沈悅之還是不由地閉上眼睛。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她恨不得連耳朵都捂住。
她屏息靜氣，等待著這次的驚嚇趕緊過去。
可還沒等到，沈悅之就察覺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是謝青陽。
沈悅之側過頭，耳畔是銀幕上女生的哭聲，眼前則是拉高衣領、擋在眼睛下面的謝青陽。
注意到她的視線時，謝青陽沒說什麼，只是把手握的更緊了點。
沈悅之心尖一跳。
原來……她也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