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之:“咦?咦咦?”
謝青陽嘴角微微抽了下:“你先坐下來。然後我比你小三個月, 別這麼客氣。”
沈悅之瞬間get到她的意思:“不是,沒有, 我只是……”
謝青陽很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你只是一直都很想親我,這會兒根本想不起來我說的是什麼時候, 對不對?”
沈悅之:“……”被說中了t____t
謝青陽終於忍不住笑出來:“同桌,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雖然已經完全沒有一點氣勢,沈悅之還是第一時間反駁:“哪有啊,明明是你比較……”
謝青陽說:“太容易臉紅了,是不是在別人面前也這樣?”
沈悅之深呼吸,莫名覺得, 這會兒的謝青陽, 好像被開啟了一個奇怪的開關,變得和以往完全不一樣。
可再看謝青陽的時候,還是那樣的眉眼,唯一不同的只是對方這會兒的笑意比以往要甜上許多。那點冷淡疏離好像徹底消失不見了, 只有溫柔, 和不自覺地透出的親暱。
原來謝青陽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嗎?
沈悅之心跳不止,自己都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光是看著謝青陽,她就成了這樣,如果再接觸的深一些……她不得提前三十年得心臟病啊。
沈悅之頓了頓,說:“你等我一下啊。”
在她面前,謝青陽的手肘架在桌面上,雙手放在身前, 指尖對在一起,是一個很從容的姿勢。
謝青陽抬頭望向沈悅之,燈光落入她眼裡,讓那片從來都很平靜的琥珀色湖水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漣漪。
她說:“……別讓我等太久。”
那種輕輕的、像是蝴蝶碰上花枝一般的聲音,一下子撞進沈悅之心底。
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想要撥號,卻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轉而先徵詢了下謝青陽的意見,問她:“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嗎?”
謝青陽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像是想了想,才說:“可以啊。”
沈悅之心潮澎湃,在心裡構思著說辭。這個點打回家,老媽應該還沒開始做飯。而她完全可以說是有學霸願意幫她輔導,自己就乾脆留校。
很好,完美。
沈悅之在心裡評價一句。她的指尖已經停留在撥號鍵的上方,只要稍微往下一點,碰到螢幕,就能……
謝青陽忽然問:“你帶身份證了嗎?”
沈悅之嗆住:“咳咳咳,沒有。”
謝青陽喝了口杯中的飲品。到這會兒,奶蓋已經差不多被攪開,與下面的綠茶混在一起,茶的清香中混合著濃濃奶香。
她說:“那……應該也沒關係吧,那家旅館應該也不太正規。”
沈悅之體會到一把高空彈跳的感覺。
她松了口氣,看著近在咫尺的謝青陽,心中無比期待,這一晚會怎麼度過。
手機螢幕上已經按好蘇女士的號碼,沈悅之又要按上去。
可謝青陽第二次用一句話暫停了她的動作。這回,轉校生說的是:“晚上一起住的話,只能把我當舍友,不能當女朋友,可以嗎?”
沈悅之默默看著她,委婉地問:“同桌,你是故意的嗎?”
謝青陽坦然回答:“是啊。”
沈悅之有些哭笑不得:“為什麼啊?”
謝青陽眨了眨眼睛,說:“因為我們還未成年啊。”
這個理由實在太符合謝青陽以往的風格,沈悅之無言語對,甚至覺得自己有點被說服。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問:“那,為什麼……”要不停地打斷我?
謝青陽答:“也沒什麼其他原因,就是看著你這樣卡一下、卡一下的樣子,覺得……”
她的眉眼又彎起些,笑眯眯的樣子讓沈悅之不合時宜地想到自己從前見到的一張圖片。
一隻雪白雪白的小狐狸,窩在雪地裡,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覺得怎麼了?”沈悅之問,順便把自己那杯飲料扎開,喝了一大口。
謝青陽回答:“就,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這話落入耳中,沈悅之差點沒拿穩手裡的杯子。她在心裡念了十來遍家裡武館的館訓,才算穩下來,能堅強地再喝一大口奶蓋下方的冰茶。
茶水淌過喉嚨,將陣陣涼意帶到胃裡。連帶的,也讓沈悅之平靜許多。
她算是意識到了,話說開後,自己以往對謝青陽的印象可能要經歷一次洗盤。從前的謝青陽是有多隱忍,才一直在她面前表現得鎮定自若?
明明這會兒,面前的少女看她的眼神裡,就像藏了很多星星。
“還有……”謝青陽又說了一句。
她好像是故意不把話講完,只兩個字吐出口,就停下來,悠悠然地看著沈悅之。
沈悅之很有興致地摸索著自家前同桌現女票的那些從來沒在自己面前展露過的小脾氣,很配合地問:“什麼?”
謝青陽十指交叉,下巴搭在上面,氣定神閒地說:“我好像比之前以為的還要喜歡你。”
沈悅之睜大眼睛:“真的嗎?呃,咳、咳咳咳……”
謝青陽一驚:“你怎麼了?”
沈悅之擺了擺手,示意沒關係:“嗆,咳,嗆到了。”
謝青陽松了口氣,神情複雜地看著她。
沈悅之把面前的飲料推遠了點,捂著胸口咳嗽了半天,終於緩過來。
她也不敢再喝東西了,只怕謝青陽還有下一句。
平心而論,聽到剛剛那句話,沈悅之心裡是很高興的。
但在高興的同時,她又見證了謝青陽以往從未在自己面前展示出的一面,這讓她原本歡悅的心情中夾雜起一些別的情緒。
這會兒,沈悅之想,那點“別的”,應該是“驚喜”。
謝青陽還是那個謝青陽,外貌成績自不必說,看上去總是平靜冷淡、實際卻溫柔可愛的性格裡,卻多了些別的。
俏皮也好小惡魔也罷,總歸這會兒,沈悅之有種媲美發現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欣喜。
以至於,她已經開始思索,自己到底需要多少時間才能真正看透謝青陽?相比之下,謝青陽看她,倒是早就沒什麼新鮮感的樣子。
沈悅之頗感危機。夫妻都怕七年之癢,就是因為隨著時間過去,荷爾蒙帶來的衝動漸漸消散,面前人的缺點被無限放大,日復一日的婚姻生活裡再沒什麼令人眼前一亮的事。慢慢的,原本的感情也被消磨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冷戰與爭吵。
而在此刻,沈某人憂鬱地想:我看青陽,還像是第一次見她;而青陽看我,已經是看明日黃花。
謝青陽問:“你不打電話啦?”
沈悅之:“誒?對,我都忘了。”
她手忙腳亂地解開手機鎖屏,上面還是剛剛的畫面。這一回,沈悅之謹慎地看著謝青陽,略感擔心,又覺得期待。
剛剛那兩句話,前者讓她跌入深谷,後者又讓她飛向天空。
而現在……
謝青陽什麼都沒有說。
她仍舊好端端地坐在對面的位子上,一言不發,唇角眼梢都帶著一絲盈盈的笑。
沈悅之順利撥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一直到蘇女士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問她:“怎麼啦,悅悅?”
沈悅之難得心虛,靜了靜後,按照自己剛剛想好的臺詞答:“媽,我晚上不回家了。這次考試的成績剛出來,有些地方老師講了,但我還是不懂。我同桌,就是之前一直是年級第一的那個同桌,這次也考了第一,嗯……她說她可以幫我輔導一下,那我這禮拜就在學校住啦。”
她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理由都說出來,然後開始提心吊膽,生怕蘇女士說一句:“行,我給你老師打個電話。”
如果那樣,這次行動就算gg了。
謝青陽沒辦留校手續,沈悅之自己更是剛剛才決定在嘉明門口安營紮寨。兩個準備睡旅館的未成年,一旦穿幫,免不了被一頓罵。
掛點電話後,沈悅之面上掛著點劫後餘生的表情。
謝青陽拿了根薯條,佔了番茄醬,一口咬下。
離得太遠,她聽不清話筒裡出啊哪來的聲音。但看沈悅之這樣子,也知道事情說好了。
謝青陽問:“那你晚上吃什麼?”
沈悅之喜滋滋地想,看吧,青陽都這麼進入角色,開始關心起她女朋友了。
說麼說的話,她自己也得多多努力。
沈悅之望著謝青陽,深情款款地說:“你決定就好。”
謝青陽沉默了下。
沈悅之深情款款x2,就差拿一捧鮮花:“……我全部都聽你的。”
謝青陽深呼吸。
沈悅之還想來個x3,被謝青陽驀地打斷:“我決定就好嗎?那現在,去吧你的戲精學院畢業證撕了成不?”
沈悅之眨巴兩下眼睛:“我是嘉明的人啊,你說的那個戲精學院,我聽都沒聽說過。”
謝青陽:“……”
沈悅之見好就收:“我也買個你那種套餐吧,等我一下。”
片刻後,沈悅之端了個餐盤,重新坐回自己剛剛的位子。
謝青陽吃的速度像是很慢,她排隊那麼久的功夫,都只吃了一點點。
沈悅之很快就發現其中原因。原來謝青陽一直在看她的手機,一邊吃,一邊用右手手指在螢幕上劃來劃去。
沈悅之覺得好奇:“青陽,你在看什麼?”
謝青陽抬眼:“叫我‘同桌’。”
沈悅之道:“這樣多不親切啊,還是叫名字吧。”
謝青陽說:“叫我名字的人那麼多,叫‘同桌’的就只有你一個。”
沈悅之瞬間被順毛:“對哦=v=”
她果斷忽略掉了林濤,同時忽略掉謝青陽已經高三,面前不知有多少任同桌的事實,只開開心心地覺得自己在謝青陽心中一定是極其獨特的。
想到這裡,沈悅之不禁問:“同桌,你之前,還有什麼喜歡的人嗎?”
謝青陽一頓,淡淡道:“你對你的新身份適應的還挺快的嘛。”
沈悅之一笑:“但到現在,我還覺得自己在做夢呢。”
“做夢?”
“嗯,你居然說你也喜歡我,你願意和我‘試一試’……”沈悅之撐著下巴,慢慢地說,“我原本都覺得,乾脆不要告訴你這事兒了。等畢業以後,是上不同城市的學校也好,僥倖去了同一個地方也罷,我還是會像現在這樣,儘量在你面前刷存在感,一直刷成‘閨蜜’什麼的……”
她輕輕地嘆了聲:“我都想好,要在你結婚的時候,給你當伴娘了。”
謝青陽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突然說這種話,有些沒反應過來,唇瓣微微張開:“你……”
沈悅之終於體會了把調♂戲對方的樂趣。剛剛的話,聽起來或許心酸。可那點情緒,早就在謝青陽望向她的眼神裡煙消雲散。
沈悅之也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很快換了副笑眯眯的表情,說:“不過說真的,我還是覺得自己在做夢。青陽,同桌,咱們晚上……”
謝青陽果斷道:“睡標間,兩張床。”
沈悅之笑得“撲哧”一聲,心裡有點被戳穿的遺憾,但面上還是要撐起來。
她用一種很無奈、彷彿自家熊孩子惹了事般的語氣說:“想什麼呢,我就是想問,現在才六點多,離睡覺還有那麼久,難道就一直待在旅館?”
謝青陽看她一眼:“我一般都是這樣的。”
沈悅之說:“你這樣的時候我陪你聊天,不這樣的時候,咱們一起做點別的事,行不?”
謝青陽露出一個“我怎麼就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說:“離這裡最近的電影院要坐四站路的車,要不要去看電影?”
沈悅之說:“你好喜歡看電影啊。”
謝青陽“嗯”了聲:“看電視劇的話時間不夠。”
沈悅之回想一下,不得不承認,這句話說得很對。
《婉容傳》在九月底就播完了,可她看到現在,才看了一半劇集。
看的慢就算了,她還不小心被武館前臺的那個小姐姐劇透。說男主最後竟然死了,女主大哭不止,男二在一邊安慰她,安慰著安慰著,就把女主整個人都抱在懷裡。
沈悅之目瞪口呆,小蔣姐則對這個結局嗤之以鼻,狠狠地說,自己絕對不會看第二部。
沈悅之私下裡想,這句話肯定很快就被收回去。
這會兒,她想了想,問謝青陽:“最近上映了什麼電影?”
謝青陽如數家珍:“《寄生》,《覺醒》,《宿舍詭談》,《捉迷藏》……”
沈悅之聽的眼暈:“講什麼的?”
謝青陽道:“我想看第三個,是個鬼故事。就是特別俗的那種,一個宿舍裡有一個鬼,到處嚇人。”
沈悅之一僵:“鬼故事……?”
謝青陽點了下頭:“嗯。”
沈悅之:“……”
她才沒有怕鬼!她只是,只是……
沈悅之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一句能給自己開脫的話。
說來也是不可思議。她從小在武館長大,得過那麼多武術比賽的獎,從超市辦來拉攏人氣的,到全國業餘武術愛好者大賽,專業的不專業的都有,家裡有個抽屜專門被用來放她的各種獎狀和獎盃。
哪怕是在走夜路時遇到三四個混混小偷,沈悅之都不會害怕。
她自信能將他們扭送派出所。沒辦法,有實力就是這樣?(?^?)?
可如果說到“鬼片”,對沈悅之來講,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搶劫犯再多再厲害,也是活生生的人,她能做到拳拳到肉,實在不行還能踢人祖孫根。可鬼呢?同樣是走夜路,如果遇到鬼……
沈悅之打了個寒顫。
這話說出來實在太毀形象。畢竟是在黨的光輝照耀下長大,從小到大被灌輸的都是唯物主義思想。理論上講,沈悅之也知道某些東西並不存在。
可理論只是理論,說的再好,也不能讓她不去害怕。
這會兒謝青陽說,她想去看鬼片。
沈悅之打腫臉充胖子,笑得都快僵了:“好,查下排片,咱們就去坐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