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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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叔叔,你去k城做什麼?”  這在旁人耳中聽來只是小孩子的童言稚語,陳恪青仰著的小臉還笑著,乍一看是真的萌,但他卻陡然間被嚇得寒毛都要豎起來了。陳恪青這人是冰山面癱,他很少笑,很難把他逗笑,只有何笠陽知道他這樣笑是因為他在生氣,他也很少生氣,何笠陽很怕他生氣,習慣使然了。  偏偏小雨還跟著追問:“爸爸,k城是哪呀?你去哪裡幹什麼?”    何笠陽一下子回過神來,意識到現在在問他的不是那個陳恪青,而是只有八歲的小陳恪青,於是我用對待小孩的方式對待他,敷衍說:“爸爸去工作啊。”  像對待成年人一樣認真地解釋才會顯得很奇怪吧。  陳恪青接著問:“什麼工作?”  何笠陽敷衍他說:“你們小孩子不懂的。”  陳恪青:“……”  何笠陽咬死了就是去工作了,陳恪青能怎麼樣?    於是回去的一路上陳恪青都在和何笠陽生氣,他咬緊牙根,小臉氣得鼓鼓的,若他是個大人,何笠陽說不定會覺得害怕,但他現在只是個小孩子,何笠陽覺得又好笑又可愛,是真的很可愛,像奶奶家養的那只橘貓。  何笠陽忍不住捏捏他的臉。  陳恪青面無表情地問:“笑什麼笑?”  真的太可愛了,何笠陽哈哈大笑。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直到睡覺的時候,他才儘量心平氣和地說:“何笠陽,現在你可以和我說真話了嗎?”  何笠陽沒好氣地說:“那你和奶奶還一起瞞著我呢!”  陳恪青沒話說,沉默地躺下來,又是一場冷戰,他們婚姻走到盡頭那事也經常這樣。  過了一會兒,何笠陽說:“那要不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八歲那年發生了什麼,我早點查清楚,你早點恢復,我們也好早點離婚嘛。”  陳恪青像是沒聽見,何笠陽看看他,睡著了?睡著了還皺著眉?何笠陽看著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眉頭。    何笠陽睡不著,他滿腦子想著各種疑點:那個“林向陽”到底是誰?為什麼和我長得那麼像?或者應該我和他長得像?他和陳恪青是什麼關係?陳恪青以前還曾經那麼叛逆調皮嗎?我去他爸爸媽媽家時,他們怎麼從沒有告訴過我?  何笠陽回憶起當年的事,他第一次去陳恪青家,是在高一,七月十二日,他也很無奈自己記得那麼清楚,沒辦法,關於喜歡陳恪青的所有事他都記得特別清楚。陳恪青是富家公子,住帶花園的大別墅,雖然沒細說過,但他後來聽陳恪青家裡人提過兩耳朵:陳恪青的爸媽在他小學時發跡的,那時忙事業,把他託付給老人帶,初中為了他升學的事給他轉學,於是他們才會相遇。何笠陽從沒交過這麼有錢的朋友,第一次到陳恪青家,連該站哪都不知道,覺得自己不配和陳恪青交朋友,陳恪青對他越好,他就越受寵若驚,那時他又矮又搓,他有時也很困惑,為什麼陳恪青對他那麼好。  一般情況下,交朋友也是求個門當戶對的,陳恪青跟何笠陽出去玩都遷就何笠陽的消費,在他生日的時候送他名牌運動鞋之類的,太貴了,他不敢收,陳恪青就說:“你像我弟弟一樣,我給我弟弟也這麼買禮物的。”  何笠陽真是誠惶誠恐。  他有個弟弟,比他小四歲,後來他們要結婚的時候他弟弟說:“我早就覺得了,以前小時候我跟哥說我看到一雙鞋特別好看,我使勁兒暗示他送我,然後他說‘是很好看’,轉頭買來送給你。我還和他吵過幾次。我從小到大他都沒送過我什麼。”  他們臉紅。  陳恪青面對親弟弟的指責毫無羞愧之心,理直氣壯地說:“你找爸媽要不就行了?”  以前陳恪青是老是帶著他們玩,送他東西,因為非常壕,有人也想和陳恪青交朋友,也有人嘲笑何笠陽是當陳恪青的小跟班當得好,被少爺打賞,換別人自尊心可能受不了。  何笠陽不會,他不嫉妒陳恪青。  何笠陽還會很自戀地想陳恪青是不是也喜歡他過,但這個可能性太低,大概就是可憐他吧。那些年陳恪青到底是以什麼心態對他那麼好呢?他以前一直搞不清,現在想來的話……說不定是因為他長得像那個林向陽?    然後何笠陽突然反應了過來——等等,他們鬧離婚了,何笠陽問他爸媽他小時候的事是不太方便,但他弟弟應該是可以的啊!就算他弟弟年紀比他小好幾歲,他八九歲的時候他弟弟也四五歲,但畢竟他們是一家人,他說不定知道些什麼呢?  改天去問問。  還得從長計議,這事得慢慢查,何笠陽沒敢把資料帶回家,都放在公司的櫃子裡鎖著——陳恪青的辦公室。現在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何笠陽不帶他進公司他就沒法進來,進來了也沒有抽屜的鑰匙。  何笠陽不得不代替他出去應酬、談生意,他還得管自己的公司,馬上要年底了,就算提拔了幾個手下人幫忙也還是忙不過來,這方面何笠陽會和陳恪青一起談談,他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管得還是挺不錯的,畢竟是他們一起打下的江山。說到這個他也得謝謝陳恪青,他剛畢業一個窮學生,什麼都是陳恪青手把手教的,但也因為陳恪青把他教得很好,所以他才更加明白,什麼應酬太忙沒空關心家裡人都是鬼話,我有空,他怎麼就沒空?  換成普通家庭主婦,估計真的會信了工作太忙沒空回家的那套鬼話。    隔天何笠陽在陳恪青的辦公室打電話給他弟弟陳澤宇,他弟性格沒他那麼孤僻乖戾,特別陽光,他大學去國外留學,就留在當地工作,但一直沒成家,張口就甜:“嫂子好,有什麼事啊?”  何笠陽老臉沒得一紅:“什麼嫂子,我都快和你哥離婚了。我是個男的,你叫我嫂子。”  陳澤宇說:“那不是還沒離嗎?”  何笠陽說:“就算離了,我們也還是朋友不是?”  陳澤宇說:“那是的。”  何笠陽問他:“我想問問你哥小時候的事,我最近打聽到你哥三年級轉學過,是什麼原因你清楚嗎?他以前還有個好朋友?”  陳澤宇尷尬地說:“這個,不是我不告訴你,我哥讀小學的時候我還在幼兒園玩積木,我真不記得了,而且我小時候是被爸媽帶在身邊的,他跟著爺爺奶奶。”  何笠陽嘆了口氣,雖然想到了這種可能,但真聽到還是挺失望了,這條線索斷了,再換個什麼角度調查好呢?  陳澤宇問:“你問這件事做什麼啊?”  何笠陽實話實說:“為了能快點和你哥離婚。”  陳澤宇:“???”    熾熱的夏天漸漸拉開了帷幕,小雨天天掰著手指頭盼著早點到暑假,他好玩個開心,還跟何笠陽說:“爸爸,我要是考到全班前五,你可不可以帶我去找大爸爸。”  何笠陽愣了愣,不敢承諾他,說:“你大爸爸很忙的,不一定有空。”  小雨失望地說:“大爸爸都有兩個月沒給我打電話了,他是不喜歡我了嗎?”  何笠陽不做聲地看了一眼就坐在小雨身邊的陳小明同學,說:“你大爸爸沒有不喜歡你……”  陳恪青安慰他說:“你給你大爸爸寫信吧,寄給他,他會回信的。前幾天老師不是教我們怎麼寫信嗎?”  小雨不好意思地說:“我寫得不太好……”  陳恪青溫柔地哄他:“爸……哥哥教你。”    小雨寫了信,何笠陽裝作幫他去寄信,還帶上陳恪青晚上偷偷寫的回信,都貼上郵票,然後過了兩天在放學把陳恪青偷偷寫的那封信拿出來塞進郵箱,說是爸爸收到他的信還寄回來了,小孩子哪懂那麼多,以為真這麼快就收到回信了,高興了好久,又去寫下一封信了。  何笠陽和在他房間寫回信的陳恪青說:“這不是個事兒啊,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這特別有意思,何笠陽的房間有套辦公的桌椅,但那是成人坐的,桌子太高,椅子高度是固定的,太矮,陳恪青坐在椅子上夠不到桌子,他踩著張小板凳寫字,何笠陽過去看,他的字寫出來還是以前的字,剛勁有力,看著這個小朋友寫著老氣橫秋的“爸爸愛你”的話,何笠陽坐在邊上磕著瓜子看陳恪青寫,他寫幾句,何笠陽就忍不住笑出聲。  陳恪青被他笑得好生無奈,好不容易寫完了,把信給封上:“多過個幾天再給他吧,先把眼前的事度過去再說吧。”  何笠陽問他:“陳恪青,你是不是不想變回去了?”  陳恪青側目:“你什麼意思?”  何笠陽笑著說說:“我說真的,我仔細想了想,這要是我返老還童回到八歲,重新獲得一次青春,我肯定會很高興,換我我也不想變回去,這多好的事……”  何笠陽話還沒說完,陳恪青臉色愈發難看,上次他也很生氣,但這次又不一樣,他幾乎是有點失控了,陰沉暴躁地說:“好個屁!”  何笠陽怔住:“你說髒話誒?開個玩笑不用這樣吧。”  陳恪青跳下小板凳,去衛生間洗臉刷牙了,何笠陽跟過去,看他又氣得鼓著臉,訕訕的說:“好啦,我和你道歉行嗎?你生氣什麼啊?”    陳恪青穿著畫著卡通小黃雞的兒童睡衣,費勁兒地擰著他的向日葵圖案的兒童毛巾,像個大人一樣無奈地嘆了口氣,抬頭和何笠陽說:“明天就是你爸爸的忌日了,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何笠陽這才羞愧地記起來,想想日子,還真的是,週六是他爸爸的忌日,最近事兒那麼躲,太忙了,他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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