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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掉了下來。
因為是奔跑著從時空裂隙中逃逸出來, 她一腳踩空, 臉朝下摔在了酒店的地毯上,和她一起掉下來的還有血石,時空錨, 毛氈小包, 和一條能堆滿房間角落的大蟲子。
十一黃金週的深夜一點半, 酒店特有的氣味充斥包裹, 地上還放著幾隻空的奢侈品紙袋, 窗臺上吃到一半的點心已經有點潮了。
客廳裡的電視沒有關, 畫面上面放著《美女與野獸》, 貝爾正守在即將死亡的野獸身旁低聲哭泣。
靜靜喘著氣從地上爬起,什麼都來不及管顧, 趕到蟲哥身邊,抱起他的頭。
失去自身支撐力的頭顱非常沉重,靜靜要很用力才能托起它, 把它抱到自己的膝上來, 低頭看著蟲哥有些散大的瞳孔。
魔女的風的確保護了他不被時空撕碎,但沒人保證過他在那之後不會死亡。
她在電視上見過很多這種場面, 但沒有一個教給她, 要怎麼在這種時候戲劇性的喚回一隻蟲子的意識。
“索、索西斯?”
“……”
“……咕……”
靜靜試著叫他的名字, 過了很有一陣,她才得到從軀體深處發出的一串,近乎無意識的氣音。
緊咬著牙,靜靜急得幾乎想哭。
怎麼辦, 怎麼辦。
明明好不容易撐過來了的,明明都……。
冷靜,總之先冷靜。
想辦法,想辦法……有什麼能治好他……。
快想。
快想啊!
“啊!”
突然叫了一聲,靜靜抓過掉在一邊的小包,從裡面拽出準備好的大油桶,擰開一隻的瓶口,手指有些哆嗦地去扣摸蟲哥喉嚨上的噴口。
可他的喉嚨閉得死緊,無論如何也不願開啟。
“索西斯。”她癟著嘴叫他,“索西斯你張開嘴巴,快點啊,快張嘴。”
“……”
“……”
即使是在瀕死的時候,他還是很聽話。
噴口裡金黃的須須一邊倒的癱軟著,蜷縮在噴口裡,靜靜對準張開的口子,捧著十升的油桶向裡倒去。
她渾身都疼,手直哆嗦,傾倒的途中至少灑出了五分之一,可當這桶油在索西斯的身體裡消卻後,僅僅過了三分鐘,他散大的瞳孔就恢復對焦了。
又連著往裡倒了兩桶,靜靜讓他把胸甲開啟,伸進手去觸控他的心臟,在確認它已經逐漸恢復工作後,靜靜又持續了接近一個小時的投喂工作。
從零食到酒店小冰箱裡送的飲料主食,在他吃冰激凌的時候靜靜還抽空燒水煮了一大臉盆的泡麵,呼嚕著全倒進了蟲哥口器裡。
鄉下來的窮小子當然從來沒見過這種奢侈的進食方式,吃到腦袋在地上亂蹭,被靜靜警告了以後才安靜下來。
“以後還會有的。”靜靜俯身看著他的眼睛說:“以後我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蟲哥的喉管伸出發出一串窸窣,像貓被撓了下巴的呼嚕聲。
在大量進食後,第一件事當然就是恢復生產。
好奇地四處亂竄了幾圈,蟲哥擠進了酒店潮溼的浴室裡,在看到他張口要吐的時候,靜靜嚇得趕緊阻止了他。
“你幹嘛!”
“咕?”蟲哥轉過一隻眼珠看她,“休養,受傷了,要休養。”他翻開背甲給她看,裡面肌肉撕裂,大量的關節仍舊是嚴重錯位的。
“不行,不能在這裡。”靜靜嚴肅地拒絕他。
蟲哥說:“但是要休養。”
靜靜說:“我知道,可是這裡不行哦。”
“咕?”蟲哥說:“但另外的巢穴乾燥,不合適。”
靜靜哭笑不得地說:“不是要你換房間啦,是說這個地方不行。”
蟲哥:“???”
媳婦兒你在說啥。
靜靜有段時間沒和蟲哥的這種打一下動一下的思維碰撞了,忘了他在這些細節方面完全沒啥改變,有點別不過來。扶著額頭在原地站了一會,靜靜說了句“等一下”,先出去看了眼,又從小包裡拿出有點破爛的飛行器試了試。
飛行器倒是還能用,而且已經三點了,就算是在香港低空飛行也應該不會被注意到,但她很擔心這個掃地機器人能不能帶動蟲哥。
對於人類來說,他實在有點太巨大了。
苦惱地撓了撓頭,靜靜倚著浴室的門考慮了一會,忽然問:“索西斯,你現在能不能跑?”
蟲哥立刻回答:“能。”
坐在尾刺上,他暴露出來的一排小腳緊張地劃拉了兩下,最終還是憋不住一樣說:“……但不能跑得很快。”他立刻又說:“我很快會變快的。”
靜靜忍不住笑起來。
“沒關係啊,我知道你一直很棒。”她說,“那你能不能跳?”
蟲哥蠕動了一下觸鬚。
靜靜點點頭,吸口氣說:“好,那我帶你去個能休養的地方。”
金秋的夜香港一點也不冷,只是高樓上的風有點大。飛在半空之中,靜靜看著蟲哥蜒蚰一樣繞開窗戶,順著浮雕從牆面爬到樓頂,輕鬆跳過來。
在外星的時候對比感還沒有這麼強烈,一回到地球,回到中國,回到到處都是人類的故土上,這傢伙的衝擊性立刻就顯現出來了。
“……”
搓搓臉,靜靜無奈又有點幸福地嘆了口氣。
這只大花蟲子真的跟她回家來了呢。
在凌晨三點的夜色掩護下,靜靜帶著他來到了凱旋門附近。
有點艱難地辨認出屬於她的那棟樓,靜靜隨便挑了一個開著窗戶的高層飛進去,從裡面打開門,刷了門禁卡,從消防通道把蟲哥放了進來。
以防有朋友忘記(大概沒有),在這裡提醒一下:靜靜現在可是個有樓的富婆。
在cyndi把樓給她一層層過戶時,靜靜就看到了合同上寫的精裝全包,進去後發現果然沒錯。高層的房間內部空間很大,裝的像樣板房一樣,同層單戶,上下大複式,每戶有接近兩百平左右,景深也足夠,蟲哥在裡面呆著不需要弓著背。
找到浴室,靜靜開啟就看到了裡面能並排躺三個人的大浴缸。把蟲哥叫過去,看著他在裡面吐出褐色的凝膠躺上去,靜靜彎腰開啟旁邊的大加溼器,蹲下說:“你先休息,我去辦一點事哦。”
蟲哥雖然發出了幾聲窸窣,但還是蠕動了觸鬚。
靜靜辨認出了那股不安,她笑著把頭貼在他長滿小刺的頭上,說:“我不會再不見很久了。”站起身,靜靜想了想,命令道:“你在繭裡躺好,如果外面有聲音,也不能出去啊。”
蟲哥立刻回答:“好。”
停了一瞬,他忽然問:“不能出去,為什麼?”
靜靜愣了。
想了片刻,靜靜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你……你現在在我的世界,而咱們太不一樣了。”她說,“我喜歡你,但和我一樣的那些人不一定,所以不可以出去哦。”
蟲哥說:“不一樣,不喜歡?”
靜靜苦笑了一下,說:“對。不一樣,他們就不喜歡。”
蟲哥沒有再接話。
關上浴室門,靜靜從窗戶飛出去,順著原路回到迪士尼好萊塢。
天已經有點矇矇亮了,她從落地窗飛進旅館,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下去退了房,辦好手續便重新回到了凱旋門的套間裡。
在回去的路上靜靜稍微冷靜下來了,人是不能冷靜的,只要一冷靜,人就要多思。
可靜靜已經冷靜了,於是她開始逼迫自己正視蟲哥在治好了以後該怎麼辦,藏在哪,怎麼養,雖然目前推測她應該不會再穿越了,但萬一今晚還是要照常穿越要咋辦之類的事。
她沒想出啥好辦法來。
你看所有的冒險都是這樣,當它一旦和生活相連,每一個趣味就都成了煩惱。
蟲哥還是呆在浴室,他沒有任何消遣的需要,只要有事情做,一件事情就可以做很久,眼下他的事情是休養,他就只閉著眼睛休養。
靜靜還是很擔心蟲哥的傷,在回家路上她在24小時營業店掃了幾個架子,回到套間後,她又給蟲哥餵食了一次。她不知道他有沒有“吃飽”的這個可能性,他告訴她自己從沒有吃到飽過,他一直只是吃到“暫時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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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度投喂後,食物殆盡,但當她詢問蟲哥有沒有感到飽,她得到的答案是沒有。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蟲哥似乎有了一些餘力,他再度吐出一些褐色的凝膠物,將繭加固了一層。
套間外面已經有人做生意的聲音了,靜靜又出去了一次,這次是走的門口。
下去買了點東西,靜靜又趕著還沒堵車打了個車,到不遠處的農貿市場買了四扇豬。加了點錢叫師傅幫忙送到樓下,靜靜在物業的幫忙下把豬拖進電梯,拖回了頂層套間。
把豬稍微處理了一下,靜靜把接近一百斤的肉全投餵給了蟲哥,這時候他的狀態看上去已經和平時幾乎沒有差別了。
在六點左右的時候靜靜下樓吃了點東西,又補了一次貨,回來後把手上所有的吃的全投給了蟲哥。
這一次在靜靜喂剩餘的奧利奧時,蟲哥扭動觸鬚,張開噴口給她看。
“沒有儲存的地方了。”
順著往裡看,靜靜見到了滿到喉嚨的食物,一層金黃色的油浮在零食的頂端,液麵和開啟的噴口只差兩三釐米。
“吃飽了就好好休息吧。”
笑著自己吃下那塊奧利奧,靜靜拍拍手站起身。當她要出去時,蟲哥卻出聲叫住了她。
“怎麼了?”
“請給我一塊你。”
“……哈?”
蟲哥認認真真地重複道:“請給我一塊你。”
靜靜:拒絕。
“為什麼要?”
蟲哥說:“為了成功。”
“啥?成功啥?”
蟲哥說:“我成功。”
靜靜:???
困惑地皺著臉,靜靜雖然有點抗拒,但還是拿臺子上的小剪子剪了一長綹頭髮遞給蟲哥。他噴口上探出一條鬚鬚,卷走了那縷頭髮。
“還需要別的嗎?”
在蟲哥扭動觸鬚後,靜靜看著他吐出最後一點褐色的凝膠,將自己的頭顱也埋了進去。
開啟客廳裡的電視,靜靜松了口氣癱在沙發上。
電視正好隨即調臺在早間新聞,美國中期選舉之類的事全屏滾動著,靜靜從看到聽,從聽到聽不太清。眼皮越來越沉,她昏昏欲睡著正要倒下去,電視中的一條新聞忽然緊急插播,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