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包廂裡,人人舉杯歡聲笑語。
光色暗淡, 人臉影綽不清。
沙發上的崔依依有些坐立難安。
鍾恆讓人上了酒, 嘴帶笑意:“挺快的啊。”
沈時森也來了, 接過酒杯:“有得玩當然快了。”
鍾恆笑意溫和:“那倒是, 挺像你的。”
有男有女, 幾人在崔依依不遠處的沙發落座。
會所裡幾乎各項娛樂都有,隨意性強, 沙發四處擺放。
崔依依自韓妄那群人進來後就沒抬過頭。
許婷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皺眉。
她沒想崔依依再見韓妄會是這種狀態。
那邊鍾恆在韓妄身邊坐下:“怎麼,讓我幫你布的這個局,來了怎麼反倒一點表示也沒有了?”
鍾恆年紀要比韓妄年長些,從小也熟悉,彼此說話不比旁人那麼有分寸。
韓妄沒什麼情緒瞥了他一眼:“話能不能少點。”
鍾恆無奈,笑了下:“行。”
隔著人群, 那邊的人交談著,許婷覺得鍾恆目光似乎若有似無落向了這邊。
他們在談論崔依依?
但看著鍾恆身邊韓妄冷漠的神色, 卻又覺得不像。
過了會兒,緊閉的包廂門被推開。
走廊外明亮光線湧進來。
很多人循聲望過去。
一個燙著大波浪, 身穿連身裙的女孩從門外進來。
女生長相尤其出色,讓人一眼難忘, 說話細聲細語。
“不好意思, 這裡是——”
話沒說話,那邊沙發上的鍾恆抬手示意一下:“這裡。”
女生見到人,彎下唇, 帶上門進屋。
鍾恆起身給女生讓了個位置,禮貌問:“剛從機場回來?”
女生沒推辭,在韓妄旁邊坐下,禮貌點頭回應:“是。”
鍾恆說:“你不喝酒是吧?讓人給你換杯果汁。”
女生道謝:“謝謝。”
這邊人雲淡風輕聊著,周圍的人卻已是不淡定。
討論聲窸窣。
“這不就是h集團的千金?”
“半腳踏入娛樂圈那個?”
“是,演了不少劇了。”
至於為何是半隻腳踏入娛樂圈,原因是這女生興趣真的只是演戲,不為錢財發愁,演完便算。性格用人淡如菊來形容也沒什麼不妥。
也許是因為這種心態原因,女生磨出了許多好劇。
而她家人也沒阻擋她興趣。
周圍人暗聲的談論難免落進崔依依耳裡。
這女生她認得的,秦輕。
奶奶在世時有段時間喜歡看這個女生演的劇。
奶奶還總誇這小女孩漂亮,長得好看。
崔依依也知道,小小年紀演技已精湛。
有兩個女生倚在崔依依旁邊牆上,有一句沒一句聊著。
“她這個年齡結婚在娛樂圈算快的吧。”
換作娛樂圈其他人,這個年紀大概還在專注事業,不管男女。
另一人道:“秦輕本來就不靠娛樂圈吃飯,有家族背景,演戲完全是興趣,想結婚的時候還是會結婚。”
在秦輕進來那一刻,其實崔依依已經猜得差不多了。
那邊秦輕坐在韓妄身邊:“剛下飛機。”
“嗯。”
“最近忙嗎?”
“還行。”
兩人又隨意聊了幾句。
許婷大致也知道發生了什麼,跟崔依依道歉:“依依,對不起啊,沒想韓妄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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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依依轉眸看她,笑了下:“沒什麼,不怪你啊,本來就是我自己要來的。”
許婷看了下時間,時間還早,但她還是問了下崔依依:“想回去了嗎?”
崔依依這體質一向熬不了夜。
過來其實也是見見以前同學,但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再見面話題與興趣都滄海桑田幾番,聊也聊不到一塊兒去。
她沒再注意韓妄那邊。
她也沒讓許婷跟她一起出來,許婷是正經來聚會的,不想麻煩別人。
崔依依趁包廂裡人聲熱鬧,沒人注意的時候拉門離開。
崔依依從會所離開後打車回家。
在回到這座城市後,崔依依不是沒有想過韓妄會有新生活的事。
她也自覺自己沒資格難過或者其他。
但情緒壓抑無法控制。
崔依依沒讓計程車開到樓下,只在街道上停了。
遞錢過去的時候,司機下意識看了眼她斷指的右手。
崔依依察覺到司機目光,但沒覺得有什麼。
這麼多年來已經習慣了。
即使大家沒有惡意,但還是會下意識注意到她身上跟正常人不太一樣的地方。
當年剛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崔依依對這些目光還有點不自在,後來便習慣了。
這個點街道還很熱鬧。
夜宵檔已經擺攤,居民在街道上納涼。
崔依依這些年來已經習慣自己生活,情緒也很少有波動大的時候,一般都是平靜,不至於過分壓抑,也沒有過分開心。
想起今晚藥還沒吃,她在一家麵湯店裡要了份牛肉粉條。
老闆問:“在這裡吃還是打包?”
崔依依說打包。
攤前一片熱煙,蒜末香氤氳。
崔依依很快拎著夜宵上樓,小巷光線幽暗,一路過來只有巷口有一盞路燈。
崔依依拐進樓道,不遠處樹下一輛轎車。
車身通黑,與黑夜幾乎融為一體。
駕駛室裡男人身著西裝。
看人進了樓道,看向後視鏡:“韓總,人進去了。”
後座上的男人安靜沉默,黑暗裡分辨不出情緒。
車廂裡忽然響起一陣手機振動聲。
韓妄接起電話。
鍾恆聲音從那邊傳來:“追人去了?”
韓妄目光透過擋風玻璃落在不遠處樓梯口上。
牆體老舊,岌岌可危,居住環境很差。
他沒出聲。
鍾恆也知道他這脾性,沒介意,只是說:“現在人回來了,該問清楚的事就問清楚。”
“別忘了她當年是卷錢跑的。”
“不是我想法齷蹉,”鍾恆道,“只是她再來一次,你還是會跪在她腳下。”
你根本抵抗不了她。
明明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小姑娘。
從頭至尾韓妄沒說一句話,鍾恆說完自己該說的話便沒有再說了,掛了電話。
夜色下,韓妄神色愈發深沉。
許久才終於出聲。
“回公司。”
最近公司開始一個新專案。
大部分部門忙得焦頭爛額,作為其中一個小組組長,崔依依自然也忙。
晚上照舊加班。
許婷喊上崔依依去外面吃晚飯。
“食堂吃膩了,每天就那幾樣,變不出新花樣來。”
許婷站在旁邊等崔依依:“走吧,到外面吃一頓。”
崔依依儲存了資料:“行。”
“樓下開了家新餐廳,最近辦公室很多同事去吃,都說不錯。 ”
“街對面那家?”崔依依起身。
“對,”許婷說,“裝潢挺好看那家。”
華燈初上,紅綠燈交錯。
公司處於熱鬧地帶,出門便是匆忙馬路。
綠燈亮,兩人穿過人行道。
餐廳人不少,許婷和崔依依揀了窗邊一個位置坐下。
這家餐廳上菜會花些時間,點完之後花了點時間才上菜。
勝在色香味俱全。
“的確挺好吃的,也難怪這幾天人一吃便說好吃。”
許婷話要比崔依依多點,崔依依基本上都是聽她說。
中途吃著吃著,崔依依忽然胸口忽然泛起一陣噁心感。
崔依依迅速放下筷子,起身去廁所。
許婷跟著一起到洗手間:“依依你沒事吧?怎麼回事,是東西吃著噁心?”
崔依依那陣嘔吐感已經緩解不少,她在洗手檯前洗手,捧水洗了把臉。
“沒事,可能就是沒休息好。”
今天崔依依沒化妝,不化妝臉色有點差。
加上方才身體不適,唇色更是蒼白。
許婷皺眉:“不用去看看醫生?”
崔依依搖頭:“不用,沒事的,我待會兒吃點藥就行。”
看崔依依有分寸,也明顯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許婷便沒再說。
“走吧,出去吃飯。”
吃完飯也到了上班時間,崔依依和許婷各回自己部門。
崔依依回自己座位,從包裡翻出藥罐,按量把藥倒進手心。
崔依依拿上水杯去茶水間。
茶水間裡沒人,崔依依去接熱水時才發現飲水機不出水。
這時外面正好有同事路過,好心提醒了一句:“飲水機壞啦,明天才有人來修。”
崔依依蓋上水杯蓋:“啊,謝謝。”
同事道:“到樓上其他部門接水吧。”
崔依依道謝:“好。”
她沒回辦公室,拿上水杯按了電梯。
電梯從底下上來,數字逐級遞增。
兜裡手機振動幾下,大概是底下組員發過來的郵件。
崔依依暫時沒查閱,抬頭看著一樓一樓往上的電梯。
電梯到達樓層,停下,電梯門應聲而開。
門隙由小漸大。
門後的人是一身西裝的韓妄。
在看到韓妄臉那一刻,崔依依整顆心臟一動。
韓妄顯然也看到了她,但看著她的目光沒有躲避,也沒有曾經那種凝視。
像只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崔依依心臟驟然一緊,但臉上也未表現出過分驚慌。
電梯內站著韓妄和他助理。
助理看著電梯外的人,沒讓電梯門關上,禮貌問了一句:“不進來?”
崔依依這才回過神,過分逃避反而顯得刻意。
她進了電梯:“謝謝。”
崔依依進去後按了層數後站在電梯角。
不過這短短十幾秒,她手心已經滲出一層汗,手心裡的藥片黏膩。
韓妄和助理大抵是要去上層的辦公室,崔依依比他們先出電梯。
出電梯她頭沒敢回,很快進了茶水間。
崔依依接了水後,吃了藥。
下去她沒再坐電梯,兩層樓距離不遠,她直接推開樓梯間。
哪知樓梯間門剛推開,緊接著她手腕一緊,整個人瞬間被人拽了過去。
樓梯間應聲關上。
崔依依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人壓在牆上。
韓妄人近在咫尺。
崔依依瞳孔驚怔,她沒想韓妄會在這裡。
韓妄神色不是很友善,眼神甚至有一種刺人的怨恨情緒。
薄唇微掀:“為什麼吃藥?”
崔依依一愣,韓妄是跟著她出來,看到她在吃藥了?
崔依依不是一個會自作多情的人。
或者說,她是一個對情感有些消極的人,不會太把自己當回事,總認為喜歡會有淡的一天。
但此刻卻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像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神經質問出了她往常肯定不會問出的話。
“韓妄。”崔依依聲音很輕,幾乎只剩氣息聲。
“你在擔心我嗎?”
樓梯間霎時陷入寂靜。
兩人互望著,氣氛僵持不下。
半晌過後,崔依依率先移開了眼,沒有勇氣再看下去。
方才問出這句話時的勇氣也消失殆盡。
韓妄卻是落下一句:“不想回答,是嗎?”
他沒回答崔依依的問題,而是執著於她有沒有回答他問題。
崔依依再次抬眼看他。
他問:“當年的事,你也沒有想解釋的?”
崔依依不知該怎麼回答。
利弊權衡不下。
而韓妄耐心也在她沉默間消失殆盡。
許久他自嘲笑了聲,懶散點了點頭:“行。”
下一秒神色已經恢復冷漠。
韓妄鬆開崔依依手,直起身扣上身前西裝紐扣。
他沒再看她一眼,拉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