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相逢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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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夏去冬至,繁華鬥豔,滿地殘香,時間猶如那沙漏中細沙緩緩逝去,轉眼七年已過。

江間波浪兼天湧,塞上風雲接地陰,喘急的江水拍打著行駛的來往船隻。

一望無際的長江,透著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傑作,世人只能瞻仰其項背,震撼其美麗。高大的船隻在寬闊的江面上來來回回,遠遠的兩艘高大沉穩卻透著華貴的官船前後行駛了過來。

領頭的官船前端赫然飄揚著一面旌旗,上面書寫著遒勁有力鎏金黑底的大大“林”字。

這時從船艙的門簾被掀起,從裡面鑽出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少年,少年眉目清朗,乍看過去長得有些平凡,卻十分的耐看,少年抬頭看了看天色,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皺著眉頭看著不遠處的甲板處。

一個杏眼桃腮,身材的高挑的梳著雙丫髻,斜插一枝粉白色木芙蓉的丫頭,穿著淺綠色的對襟長身比甲,手裡拿著一件繡工精緻的寶藍色披風,對著少年努了努嘴壓低聲音說道“眼瞧著天色也漸漸冷了起來,這大早上就吹著涼風,總歸是不好,可大爺卻不讓奴婢前去打擾,墉哥何不將衣服給大爺帶去,奴婢這就去給兩位大爺沏點薑茶暖暖身子。”

說完未待劉墉答話,劉墉雙手已經多了一件寶藍色的披風,那丫頭已經轉過身體,莞爾一笑,進了船艙。

劉墉無奈的攤了攤雙手,心中腹誹“這五味子丫頭如今越發的機靈,還學會了差使人。”

劉墉慢慢的向前方的甲板走去,只見甲板上面擺放著兩張黃梨木雕漆美人榻,中間豎著個紅木案几,案几上擺放著茶水,一張美人榻上靜靜的躺著一位年方約十歲上下的孩童,卻生的唇紅齒白,肌膚塞雪,雌雄莫辯,那平日裡似笑非笑的狹長風眸此時緊緊的闔起,長長而有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一陣江風吹過,那及腰的如墨黑發絲絲縷縷飄揚起來,透著淡淡此人獨有的香氣,整個人安靜的躺在美人榻上,猶如那畫中的睡美人般,入了美夢,令人不忍心去打擾他的好眠。

饒是看了這張臉有七八年之久的劉墉,每次細看下來仍然不禁有些愣神,直到那飛揚起來的髮絲輕輕拂過劉墉的臉頰,聞著那淡雅的清香,方回過神來。

那孩童不是別人,正是七年之後的林玄玉。

七年下來,林玄玉在神秘師傅教導下,早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以至於師傅每次看見他唉聲嘆氣不已,索性最後撂挑子,做甩手掌櫃,說道“小狐狸,你也該去闖蕩闖蕩了,別整日只知道賣乖討巧,為師可不吃你這一套。”

在劉墉出船艙的那一刻,林玄玉早已悄然睜開了雙眸,兩人的細微的談話並未逃過林玄玉的耳目,只因江風吹得舒爽故而裝睡而已。

劉墉輕輕的將寶藍色披風披在了林玄玉身上,林玄玉突然睜開狹長的風眸,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的看著劉墉,劉墉看著面前那豔若桃李的臉上露出熟悉的笑容,下意識的摸了摸腦袋,心中無端覺得一股冷汗順著脊樑骨爬了上來,環顧了四下,又覺得過於打草驚蛇,尷尬的笑了笑,在林玄玉神手指了指對過的床榻,劉墉聽話的躺了下去。

五味子、水半夏微微笑著手捧著梅花式樣的托盤,上面擺放著熱熱的薑茶,用汝窯美人杯盛著,半夏胳膊上搭了件藏青色的披風,兩人緩緩走了過來,將托盤放下後,又將披風擱置在劉墉身後的美人榻靠背上,對著兩人福了福身,走了回去,遠遠可瞧見兩人的雙肩不停的顫動著,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劉墉半起身,靠著美人榻的後背,將披風拿過來蓋在身上,端起一邊的薑茶,輕輕的吹了口氣,抿了小口。餘光瞥了撇杯盞的底部,眼中閃過一抹淡色。

林玄玉任長長的黑髮隨風飄起,將茶蓋子掀起,讓薑茶在冷風中涼上一會兒,聲音輕靈悅耳,開口說道“我爹爹前去京中述職,你巴巴的跟來幹嘛?難不成想參加明年的春闈不成,小心劉伯父將你雙腿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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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墉微微躬著身體,咧嘴笑道“我這不是聽說京繁榮昌盛,地產豐富,就順道搭了順風船過來長長見識。”

林玄玉換了個姿勢,側著身體,一手支著下頜,眉梢一挑,劉墉趕忙將身體坐的筆直,擾了擾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不習慣了麼?躬著身體舒服。”

林玄玉冷哼一聲,劉墉頓時額頭沁出了冷汗,慢吞吞的從床榻上爬起,將藏青色披風丟在美人榻上,拿起案几上的梅花式樣填漆托盤,委屈著張臉,一步三挪的挪了過去,頭頂著填漆托盤站到離美人榻不遠處,腰桿筆直的站立著。

林玄玉側身瞥了一眼劉墉,嘴角微微勾起,將身上的披風攏了攏好,闔起雙眸假寐起來。

而同時官船後方名喚風、雲、雷、雨身高不上相下的四個少年,抿著唇,直直的看著劉墉,雙肩同樣的微微顫抖著,努力的壓制著即將從口中噴出來的笑聲。

劉墉心中狠狠的唾棄自己,都已深受荼毒七八年,還學不會看他臉色,這不是自掘墳墓,自討苦吃麼。回想起那小屁孩對自己做下的事,那簡直就是令人髮指,罄竹難書,七年下來,要是可以寫成書的話,摞起來起碼比那小屁孩如今身高還要高上幾許。

七年前,劉墉隨家父來到家父好友林家,這一住就是七年之久,漸漸也融入透著溫馨的家庭中,而那昔日可愛喝茶都漏嘴的小屁孩如今已長成漸漸透著風華絕代氣息的孩童。

劉墉從未想過當日不過一句頑話,這小屁孩就惦記了七八年之久,想著辦法荼毒自己,巧不巧的是每次他闖禍惹事,自己都是倒黴背黑鍋的,無一次例外,而府中所有人等皆認為是自己玩耍犯了錯誤,這年頭實話反而沒人去相信。

譬如有次林玄玉一臉期翼悄悄說林老總管的旱菸袋子,看上去挺好玩的 ,自個兒腦袋一熱,添著張笑臉貼了上去,那就乘老爺子不在,偷偷摸摸弄過來,事後再悄悄送回去不就成事了。

可巧的是老爺子突然有事臨時回來了,那可惡的小屁孩,用水潑著臉嘟嚷著“嗆死人了。”

林老管家見自個兒身上都是旱菸味,又見林玄玉用著冰涼的水潑著臉頰,頓時老臉一番,陰沉沉下來,怒斥道“都是做哥哥的人了,還不好生帶著弟弟。”話剛說完,就拿著柺杖追著自個兒滿院跑。

劉墉陡然想到餘光似乎瞥見那小屁孩也是如今這般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個兒。

一失足成千古恨,自此以後,無論小屁孩闖了多大的禍端,受捱罵的總是自個兒,總是那個倒黴的替罪羊,最令劉墉唾棄的則是自己還甘之如飴。

劉墉抬頭用力將背挺的筆直,兩眼直視著一望無際的江河,思緒不知飄向何處,似乎又想起了那個口齒伶俐,精靈聰慧的卻又身體柔弱的小幫兇黛玉。

猶記得那年黛玉妹妹大約三歲左右,府中忽然來了一個癩頭和尚,口口聲聲說著要化黛玉妹妹去出家,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瘋瘋癲癲,說了許多不經之談,一襲話下來伯父伯母頓時板下臉來發難趕人,府中老總管舉著柺杖追著癩頭和尚滿院跑,而自個兒當時從父親那下學過來請安之時剛好看到這一幕,心下憤憤不已,立時加入追趕中,追著癩頭和尚跑了好幾條小街巷,而那下學回家中的小屁孩子眯著眼睛,不經意的經過那癩頭和尚身邊,自自個兒當時和老總管正攆著那癩頭和尚,還在疑惑為什麼小屁孩子明明聽見了癩頭和尚如是說他寵若珍寶的妹妹,面子上卻為何雲淡風輕。

待將癩頭和尚追趕到揚州街巷之時,令自個兒和老總管膽戰心驚的事情陡然發生,只見揚州街巷猛然竄出成百上千的貓呀狗牙,齊齊追趕著那瀨頭和尚,那場面可真叫一個壯觀,雞鳴狗叫,貓撲狗跳,那癩頭和尚被貓狗追的嗷嗷直叫,回頭發現那小屁孩站在街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一幕。

突然間一陣陣江水猛烈拍打著江面的聲音傳來,斜地裡,一艘高大氣勢恢弘的官船,從後方疾速飛馳了過來。劉墉連忙穩住心神,眼皮向上翻了翻,見頭頂上的梅花式樣填漆托盤依然穩妥的立在上方,定了定神,直視著前方。

就在那首氣勢磅礴的官船擦著林玄玉身下官船而過之際,千鈞一方之間,林玄玉猛的睜開雙眸,右手打了個手勢,左手手腕輕輕用力,一個上等汝窯美人杯猶如離弦之箭飛了出去,連帶著微涼的薑茶,堪堪的落入那斜插過去的官船上。

微微可聞江面上傳來聲低低的咒罵聲,被一陣江風吹過,慢慢向四下飄散開去。

劉墉用力眨了眨眼睛,閉上,又再次睜開,眨了幾下,那寫著“林”字大旗,怎麼瞬間變成了“賈”字,劉墉不信邪乎,再次閉起眼睛,努力睜開,那高高飄揚在上方的旗幟分明還是以往那面,下筆有神,有力的書寫大大的鎏金大字“林”。

劉墉皺著眉頭,心中疑惑,莫非早間吃了過於少些,偏偏又自投羅網被罰站了許久,眼花了不成,餘光瞥見林玄玉斜了自個兒一眼,霎時端正身體,眼觀鼻,鼻觀心,就彷彿那長長的旗杆般挺拔,巋然不動。

而此時斜插過去氣勢恢宏的官船的甲板上面,一個身穿著絳紫色的少年,眉頭緊緊的鎖著,臉色陰沉,身上散發著難聞刺鼻的氣味,衣服上帶著潮溼之氣,一手狠狠的捏著那印著“賈”字的汝窯美人杯子,用力之下,只見那汝窯美人杯子頃刻間化成粉末消失在風中。

身後四名少年,微微躬著身體,垂著腦袋,船上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氣息。

此時船艙的門簾被掀起,一位穿著水藍色長袍的俊朗少年走了出來,瞧著絳紫色少年略狼狽的模樣,絲毫不給面子,嘴一咧,微微翹起個不明前的弧度,沒心沒肺說道“瞧瞧,你們爺成落湯雞了,這可是萬載難遇的大事啊,你們幾個垂頭喪氣幹嘛,這應該是慶賀的事情啊。”

水藍色少年指了指四個少年中一位說道“小白呀,還不去取件衣服過來給你們爺換上。”

被點到名的白,皺著皺眉頭,卻不為所動的依然低著腦袋。

絳紫色衣袍少年轉過神來,臉上陰沉之色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臉上掛著欠揍的痞痞的笑容“吶,佑大爺,待你回了京,沈太醫會不會打斷你的腿呢?哎呀這下真得叫老天爺好好保佑佑大爺了,要不然愧對天佑的大名呀不是丟你們老沈家老祖宗的臉面。”

水藍色衣袍的少年,俊臉瞬間跨了下來,更是冷上幾分,猶如寒冰般,瞪了一眼絳紫色衣著的少年,冷哼了一聲,在一邊的美人榻上躺下。

絳紫色衣袍少年輕輕的打了個手,只覺一陣清風拂過,身後低著腦袋的四個少年,已悄然不見蹤跡。

絳紫色衣袍的少年看著好友蔫了吧唧的臉,心情甚好,嘴角上揚,微微揚起抹好看的弧度,臉上依然掛著欠扁的笑容,卻絲毫沒有違和之感,順勢躺在了另外一張空置的美人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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