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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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您慢慢想。”祝漣真故意聲調抑揚頓挫,起身時姿勢不方便,他就胳膊狠狠壓了一下談情肩膀,借力站好。

談情不為所動,筆刷蘸一下黃色顏料,再細緻地塗抹貝殼。祝漣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隨口囑咐:“弄完了就早點睡。”

談情停下手仰視他,祝漣真徑自上樓了,踏上臺階的腳步輕盈,胳膊還一前一後甩了幾下。關門時他忍不住朝樓下瞧了一眼,猝不及防對上談情的目光,他趕緊閃避進屋。

祝漣真背靠木門,長舒一口氣。

心自然還是緊張著,有時感覺它忽然膨脹又收縮,一被談情盯著就像快炸開了。他撲上床趴著,忽然覺得這像談情在海邊的姿勢;於是速速翻了個身,又想起這正是自己躺沙灘的模樣。翻來覆去都止不住情景再現,他索性坐起來,放任自己回味餘溫。

人不能自己給自己掃興,至少現在還沒到思考對策的時候,況且連節目都沒錄完。祝漣真平復完心情後,上網找到了邱皓之前給他們看的綜藝片段,這時候眼睛像是自動開啟了追蹤功能,專注觀察談情的一舉一動。

畢竟自己前不久理直氣壯地揚言了“十七歲的談情想要什麼我都給”,可那時他們才認識幾個月,他對談情的偏好其實一無所知,只能現在填補一下記憶。

影片裡的幾人都比現在身材纖瘦,付榕的頭髮還沒剪短,Koty的脖子手臂也還沒刺上圖案。談情作為Center,大部分時間卻都主動站在最邊緣,不搶話不搶鏡,又偶爾根據氣氛丟擲笑點證明存在感。跟他一比,那時候的祝漣真可以說是完全鋒芒畢露。

節目上,六位成員分別寫下自己對未來的期望,此時鏡頭切了每個人的臉部特寫,談情始終垂頭,眼神盯著紙張沒有任何偏移,似乎早已有了未來規劃,所以無需再糾結思考。

祝漣真回放好幾次,想根據一閃而過的畫面辨認出談情寫的內容,可惜只以失敗告終。

他們埋完時間膠囊,被主持人帶回去吃甜點玩遊戲,勝利者的獎勵是一杯圖案為單人標誌的拉花咖啡——他們那時就很有鬥爭意識了,組合的標誌還沒設計出,成員們卻早早擁有了各自的Logo。祝漣真快進著略過遊戲環節,跳到結果。

談情雖然贏到最後,但因那天是Koty生日,所以他便把獎勵讓給了對方。祝漣真看著這畫面嘀咕:“還真好意思要。”

不過祝漣真也由此有了個新靈感。

翌日,在大學教授和多米諾藝術家的幫助下,Acemon開始重新設計機械圖紙。沒了公式計算的負擔,他們的想法源源不斷,野心蓬勃,最後把裝置的複雜度又提高幾個等級。

首先是在空曠的房間內,五人演奏音樂,負責架子鼓的付榕將鼓棒放在裝置的起點,鼓棒沿斜滾落,砸中第一個開關,由此開始整個機械的運作。

過程中佈置了五十個以上的機關,從一樓延伸到二樓,再從二樓重回樓下大廳的立體多米諾骨牌,之後機械還會傳遞到室外,最後一環機關會彈出刀片割開後院木樁上的細繩,使大量氦氣球簇擁著上升進入鏡頭,繩子末端拴有節目贊助的手機產品,介面正播放著Acemon演奏的樂曲原唱。

“最後在四周噴綵帶,或者電子煙花,放在傍晚看起來會很美。”紀雲庭提議道,“演奏的歌我想想啊……世終的《Anti-Hero》吧,我記得我們以前一起練過這首。”

紀雲庭是主唱,負擔比較輕,其他人則好一陣子沒摸過樂器了,現在得爭分奪秒地練習。好在音不準也可以透過後期調整,當前首要任務還是構建機械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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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分別負責不同部分,與外援們忙活了兩天製作開關,一週過了大半才開始測試。祝漣真佈置室外,其中有一塊平坦的地面被他用來擺撲克牌,依然是多米諾的連鎖形式。

他測試時,Koty剛好經過看到,嚷嚷了一句:“為什麼有小吻單人Part?”

祝漣真收回手,反駁:“什麼就成他單人的了,我這擺著是給粉絲看的。”

這句解釋沒把Koty打發走,還使他湊過來較真一番:“你這擺的不是玫瑰嗎,牌的背面都塗成黑色了,誰看都是小吻的標誌啊。既然他的黑玫瑰可以,那我也去給自己擺個五角星。”

他音量不小,很快引起別人注意。祝漣真察覺到談情的眼睛也在往這邊看,又道:“塗黑是因為別的顏色不顯色,都說了是給粉絲看的了!”

Koty:“給粉絲看,擺別的花不行?”

祝漣真:“那你說擺什麼,康乃馨?感謝她們母愛偉大?”

Koty若有所思,祝漣真不給他再考慮的時間,一把推開他,“別礙事,喝咖啡去吧你!”

祝漣真急忙把地上撲克牌打亂撿起,背後傳來玻璃拉門的滑動聲,他斜著眼往後瞥,談情已經在旁邊蹲下,幫他一起收拾。

談情將牌碼好遞過去,並附上一句:“跟我沒關係?”

祝漣真先向他投了個不明所以的眼神,接著反應過來了,回道:“當然,總不能全天下玫瑰元素都被你佔了吧。”

談情緘默幾秒,又問:“那撲克牌也跟我沒關係?”

祝漣真口吻漫不經心:“不就是普通道具嘛。”

“道具組帶來的東西裡沒有撲克牌。”談情篤定道。

“啊……那是你沒找到。”祝漣真說,“怎麼了,Koty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談情沒再追問,慢吞吞地掏出一根煙,不急著點燃。祝漣真大大方方地看他側臉,談情那雙眼睛迎著傍晚不刺眼的太陽,表面好像覆蓋著一層剔透的光膜。祝漣真心裡微微一動,緊接著卻警告自己不許刻意美化談情的形象:什麼光膜,那分明是他的隱形眼鏡!

談情擺弄著Zippo,因為叼了菸嘴所以咬字有點模糊:“我還以為你會把想說的話藏在節目裡,讓我一個人去解讀。”

“以‘告白`粉絲’的名義嗎?那她們多可憐啊。”祝漣真雙手隨意地洗牌,“論起自作多情,你果然是最專業的。”

“嗯,是我想多了……我以為我心裡盼著什麼,你都能猜到呢。”談情低下頭嘆口氣,表情沒了之前的神采,嘴裡沒點燃的煙拿回手中,捏得變形發皺。

看他這是又來勁兒了,祝漣真用力咂了下舌頭。

“我剛才把它們弄倒的時候錄下來啦。”祝漣真撿起手機丟進談情懷裡,“自己看!”

談情牽起他的手解鎖指紋,點進相簿,最新影片就是用大量撲克牌擺成的長方形。圖案整體呈現出一種偏灰調的暗紅,這是牌背面的顏色。第一張倒下後立刻牽動周圍的牌,形成白色的底圖,底圖上彷彿生長出了一根花梗,很快綻放出黑色玫瑰。兩種顏色涇渭分明,紙牌引起的連鎖反應比骨牌更加迅速輕盈,過程不過短短幾秒。

談情露出笑容:“跟你身上刻的一樣。”

“就是按照我身上的樣子擺的。”祝漣真壓低聲音,像是怕被人聽到,“不然你怎麼看得出來呢?”

談情的笑意慢慢褪去,他又把影片重新播放一遍。

既然準備的秘密已經提前被發現,祝漣真也懶得故意遮掩,跟談情坦白:“本來想著放節目裡,但連Koty那個傻逼都看出來跟你有關係,所以還是算了,只錄下來給你看看也行。”

“怎麼不用骨牌?更穩當一點。”談情仍盯著手機螢幕。

祝漣真:“你小時候不就用的撲克牌嗎?明知故問。”

談情重看幾遍後,嘴角再次彎上去:“放不進節目裡也好,起碼不用我等它播出了才能看到。”

“嗯,我也不敢在鏡頭前打擦邊球,就我這水平,真搞什麼小動作肯定被觀眾猜出來,她們那麼多個腦子呢。”祝漣真道,“而且,如果我想說什麼,以後會直接告訴你的。”

“你已經很厲害了,”談情總算願意還給他手機,“再聰明一點,我就不是你的對手了。”

對於他的恭維話,祝漣真只以嗤笑回應,“別把你自己說得很單純一樣,臉這麼厚呢。”

談情湊過去了一點,祝漣真下意識環顧四周,確認附近沒人沒攝像機才放鬆警惕。他眼睜睜看著談情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剛想說“現在不是時候”,對方就偏移一點方向,靠在了他肩上。

談情額頭抵在祝漣真肩窩處,聲音微啞:“小祝,我兩天沒睡好了。”

“那今天錄完,早點休息。”祝漣真盯著玻璃拉門另一側的情況,以防有人過來發現他們的舉動,“實在睡不著再給我打電話。”

談情:“就是因為你才睡不好。”

“又不說人話?我怎麼你了,不就——”他話音停住,伸手擰了一下談情嘴唇,留了一圈淺淺的紅印。

談情不喊疼反而笑了一下。祝漣真揉了揉他頭髮,催促道:“快起來吧,別一會兒被人看見。”

很快,肩膀上的重量消失。

室內某個房間傳出來隊友們的歡呼聲,大概是因為部分機械測試成功。這時如果不趕過去參與,可能會引起他們的疑心,兩人匆匆起身進到房子裡,假裝還在練習樂器。

指尖撥絃的感覺熟悉,忙裡偷閒從對方身上尋得一點慰藉更是久違的習慣。

祝漣真舌尖試著舔舔自己的虎牙——原來被它劃破的瞬間是這樣的觸感。

.

一週快結束時,屬於Acemon的魯布·戈德堡機械終於進入最後測試的階段,幸好有專業人員的幫助,整個任務進行得雖辛苦,但比想象中順利。

祝漣真翻行李箱,想把剩下的零食在今天解決掉。看到時間膠囊時,他猶豫著開啟了,取出裡面的信件,映入眼簾的是自己十五歲時歪歪扭扭的字跡。

那時他剛初中畢業,對未來的期許是“一定會成為超一流的唱跳型偶像”,然而這麼簡單的目標,由他寫出來卻每句話都透出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世界觀,令二十多歲的祝漣真羞恥難當。比如什麼“橫掃全世界歌壇,拿下所有獎項”;“以後提起Acemon,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個不可超越的傳說……”;“走出中國,走出亞洲,走出世界,讓外星人也唱我們的歌!”

……

祝漣真紅著臉緩了幾口氣,才敢繼續看下去。

“等我以後再看到這封信時,我知道Acemon已經紅遍全世界了,但是希望你——也就是未來的我,不要驕傲自滿,哪怕所有人都覺得你很厲害,你也要沉住氣,保持進步。”

野心都擴張到外星文明上了,還想著教育自己“不要驕傲自滿”?祝漣真冷不丁笑出聲。

看到最後,還有一段作文似的總結語:“無論如何,我都相信正在看這封信的我已經實現了夢想,和身邊的同伴們一起——我異父異母的親生兄弟紀雲庭,我三塊拍賣的寵物Koty陳茂霖,我旗鼓相當的敵人範歌戎,我尊敬的老師付榕……”

字寫到這裡位置不夠了,於是祝漣真翻到反面繼續看。

“——還有我那個不聽話的女朋友談情。”

祝漣真恍惚了一秒,傻眼了。

“我操。”他難以置信地將這張紙翻來翻去,確定筆跡出自自己之手。可那時候他剛認識談情幾個月,怎麼會給談情安這種頭銜?!更何況十幾歲的自己根本對戀愛沒興趣,甚至覺得和異性`交流是件麻煩的事,卻把談情稱呼為“女朋友”,顯然不是什麼正經腦迴路。

不可思議。

祝漣真琢磨半天,只能想到那時自己把“女朋友”仨字當成了調侃,或者是貶義,否則不可能這樣淡定地寫進信裡。畢竟當年的自己……還不知道男人之間也能糾纏在一起,也不可能對談情產生出格的好感——甚至當時大機率討厭談情。

祝漣真趴在床上快想破了頭,依然沒從記憶深處揪出半點線索。只能證明這個頭銜並沒有在他心裡持續太多時間,不過恰好趕上埋時間膠囊,所以順手寫在了紙上。

必然是這樣的事實,否則以他的記憶力不至於想不起前因後果。

想到這裡,祝漣真又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會不會那樣叫過談情。那同樣未成年的談情聽完又是什麼反應,什麼感想?

……千萬別覺得自己是在撩他吧。

“幹!”祝漣真甩開這張信紙,閉上眼默唸一聲“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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