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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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瀠倒吸一口冷氣, 身上的血液好像凝固住了一樣。她下意識地想要說“不可能!”,可話到嘴邊,又強行忍住了。

她現在已經不是安國公之女, 只是一個平民女子,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裴延也不可能知道她曾經的身份, 從而與她生出什麼嫌隙。父親曾與裴章私下協議什麼,她一無所知。如果不從感情, 而是單從理智判斷,父親陷害裴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沈瀠穩住呼吸,握住裴延的手,慢慢地坐到他身邊, 輕柔地問道:“侯爺調查清楚了麼?確定是安國公所為?”

裴延點頭, 抓著她青蔥一樣的手指,放到嘴邊親吻。他今夜想起了那些不好的過往,有些失態。他不願意把她牽扯到復仇的事情中來,那些事由他一個人揹負就好。

裴延接著在她手心寫到:今夜玩得開心麼?

沈瀠點頭,她許久沒有玩得這麼開心了, 如果沒有最後的這個插曲, 今夜會是非常難忘一晚。她知道裴延不願意提過去的事,可涉及到安國公府,她又不能完全置身事外。當年老侯爺和世子如果是被誣陷的,那麼裴家等同於蒙受了天大的冤屈,至今還沒平反, 裴延不可能輕易放過此事。

父親雖然不在了,但是繼母和她的弟妹還在。裴延如果要找安定侯府的人尋仇,怎麼辦?

“侯爺打算怎麼做?”她無視裴延想要轉移話題的意思,執著地問道。

裴延搖頭,不想繼續深談。

沈瀠伸手,撫平裴延衣領上的褶皺,緩緩說道:“妾身知道自己見識淺薄,可這麼大的事情,壓在您心裡,由您一個人承擔,不難受嗎?您的過去,妾身沒有來得及參與,您獨自承受這麼多,妾身看著難過。從今以後,希望您能相信妾身,任何事都由妾身跟您一起承擔,好嗎?”

裴延抬起她的下巴,與她四目相對。她眼中柔情百轉,輕柔的話語絲絲地鑽入他耳中,心頭彷彿被點了一團火,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眉眼間的真誠,竟奇跡般地撫平了他心裡那些坑坑窪窪的傷痕。從沒有人說過要跟他分擔的話,所有人都以為他足夠強大,能應付所有的困難。

什麼人天生強大?那些強大,只不過是成長無法避免的傷痛罷了。從前,他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的時候,就曾經希望有人出現,問問他疼不疼,要不要幫忙。等了許多年,希望落空,他已經習慣自己去承擔所有事。可終於,他等的那個人好像出現了。

他伸手摟住女人纖細的腰肢,迫使她壓向自己的胸膛,深深地親吻起她來。

沈瀠能感受到,這個吻跟以往的吻都不一樣,不帶任何慾望,似把他的內心世界剝開了一個角落,讓她可以靠近。他這個人其實很單純,單純到她三言兩語,就能哄得他開啟心門,願意把脆弱的一面展露給她看。他透過親吻來表達自己的喜歡,就像個分享糖果的孩子。

沈瀠心裡有種莫名的負罪感。到目前為止,她所有的言行都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含有各種各樣的目的。可是漸漸的,好像引得裴延付出了真心。

她給不了他一顆完整的心,卻可以給他一輩子,只要他不厭棄她。這樣想著,還是公平的,那種負罪感也就慢慢地變淡。

馬車一路顛簸,這個吻便一直持續著,沈瀠喘不上氣,手緊緊地攥著裴延的衣襟,身體慢慢變僵硬。裴延感覺到了,立刻放開她。她如同魚兒重新回到水裡,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整張臉漲得通紅。小嘴兒被吻得紅潤又有光澤。

“侯爺狡猾,不回答妾身的問題,只想堵住妾身的嘴。”沈瀠低聲道。

裴延輕扯了下嘴角,她說的也沒錯。他時時刻刻都想堵住她的嘴,看她喘不上氣的模樣。

沈瀠又纏著裴延繼續那個話題。她也想透過他,瞭解父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在安國公,父親,丈夫這些身份的陰暗面,到底還做過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裴延沒有辦法,只能把宋遠航查到的線索,還有今夜見徐器的事情,都告訴了沈瀠。他覺得如果不這樣做,這個較真的小丫頭,估計會生他的氣。

沈瀠從前就是個天真的大小姐,父親的權勢如何得來,她完全不知道,以至於當父親和徐器到了厲王府迎接裴章的時候,她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只有她傻傻的以為,他們是需要被保護的。可縱然如此,她也不相信父親會為了權勢,做出汙衊重臣的事。如果他當真可以違背自己的良心,為何後來會跟裴章決裂,以至於乾脆稱病不朝?

她曾經還懷疑過父親暴斃,是繼母下的毒手,但隨著調查的深入,真相越來越撲朔迷離。她不敢再查,也害怕發現更加殘酷的現實。她寧願把自己的眼睛蒙起來,耳朵捂起來,做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皇后。

可逃避是沒有用的。正如裴延不想讓父兄始終背負著通敵叛國的罪名,想要替他們翻案一樣。她也想知道,父親到底做沒做過那樣的事。如果做過,父債子償,她無話可說。可如果沒有,不能讓弟妹重蹈裴延的覆轍。

“這件事要如何追查下去?宋大人跟您私交匪淺,對嗎?”沈瀠問道。否則裴延一個鎮守邊境的將領,不可能知道這麼多官府裡的事。

她一言就擊中了要害,道破了裴延小心隱藏的關係。

沈瀠非常敏銳,裴延向來獨來獨往,突然間要為宋遠航做媒,不是因為私交,他絕對不會多管閒事。

裴延也沒隱瞞,寫到:宋遠航是我的師兄。只不過我們識於微時,為了行事方便,所以沒有對外言明。

“讓我來幫您查。”沈瀠說道。她不止在幫裴延,也是在幫安定侯府。這個真相對於他們而言,同樣重要。

你?裴延皺眉。

“侯爺別忘了,我母親是漕幫的人。有些事,官府的人可能在明面上查不出來,漕幫的人卻可以。我不會告訴母親實情,只必要的時候請她幫忙。現在您只能證明,安國公曾經幫助搜查裴家的那個御史的小舅子從牢中脫罪,並不能直接證明他陷害裴家。想要翻案,還需更確鑿的證據才行。我理解您想要報仇的心情,但此事非同小可,需要查清楚。您也不想冤枉好人吧?”

裴延點頭,她說的也不無道理。此事時隔多年,又錯綜複雜,當事人幾乎都已經不在了。他認定是安國公所為,也缺少直接的證據。將來呈到天子面前,也無法定他的罪。可讓一個內宅的女子去追查這麼大的案子,說出來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會很小心。”沈瀠似乎知道他顧慮什麼,生怕他拒絕,“您跟宋大人都是官場上的人,有些東西藏得太深了,有人知道你們在查,反而不會亮出來。您讓我試試,如果不行,或者有危險,我立刻就停止。”

她對他的事如此上心,證明很在意他。裴延摸了摸她的頭,答應她繼續追查。

沈瀠松了口氣,只要徵得他同意,那麼查到了線索,她也能第一時間知道。這比之前她被完全隔離在外,萬分被動來得好。

此時,馬車停下來,崑崙在外面說:“侯爺,到了。好像有人在等您。”

裴延疑惑,掀開車窗上的簾子朝外看了一眼。守前院的小廝快步走到馬車旁邊,對他說道:“侯爺,宋大人在書房等您。”

沈瀠這才發現,自己剛才跟裴延說話,人還趴在他身上,連忙要起來。裴延卻扣住她的腰,在她手上寫到:晚上等我。

沈瀠一下子想起來,臨出門的時候,為了防止他胡來,邀請他晚上去延春閣。可此刻由他說出來,卻加了幾分旖旎的意思,完全變了味道。她趕緊掙脫開,自己從馬車跳了下去,帶著紅菱和綠蘿趕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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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看著她倉皇的背影失笑,他們之間只差最後那一步,也不知道她臉皮怎麼這麼薄,絲毫說不得。他跟著小廝到了書房,宋遠航已經在屋裡走了幾圈。他不會貿貿然上門,除非有重要的事情。

裴延走進去坐下來,宋遠航幽幽地看著他:“王姑娘的事,你是認真的?”

怎麼,我看起來像開玩笑?裴延用手語問道。

“不成啊!”宋遠航一屁股坐下來,“我,我比她大了一輪還不止,這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嗎?不行不行。”

裴延摸了摸腰上的革帶,然後道:你不願意的話,我再給她尋門別的親事。

“別,別啊!”宋遠航一下子急了,竟然站了起來,又在屋中踱了幾步,像在做思想鬥爭,然後臉紅道,“王姑娘人挺好的,我們在燈市逛得挺開心。我,我就是怕她家裡人不同意。”

裴延想到王夫人,點頭道:她家裡人可能是有點棘手。要不然師兄知難而退?

宋遠航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歪在椅子上,喃喃道:“我除了年紀大點,人還是挺好的吧?身邊也沒有別的人,要不你去幫我說說?成不成,總要試試吧?”

裴延忍不住想笑。他鮮少看到宋遠航這副患得患失的樣子,看來對他那個表妹的印象是相當好了。他有意玉成此事,當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省得母親和那個舅母又想出什麼別的花招,要把人塞給自己。

我告訴長嫂,讓她想想辦法。你得有個準備,這樁婚事估計有點波折。

宋遠航一邊讀他的意思,一邊露出笑容:“還是有希望的?”

裴延點頭。

宋遠航這才松了口氣,正經道:“來,我們說正事。”

裴延挑了挑眉:若我剛才不答應幫你,你還不打算說正事了?

宋遠航心虛地笑了兩聲,然後道:“別小氣,你今夜去見徐器了?他對安國公的事怎麼說?”

裴延便將跟徐器見面的過程說了一遍。

“依我看,徐器狡猾,當年的事他就算沒有參與,也絕對知道大部分內情。他之所以不說,就是想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安國公的身上去。你也別全信他。這人從低等行伍出身,做到如今位高權重的大都督,絕不是等閒之輩。”

裴延知道徐器做事,肯定是有目的的。他並沒打算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此人身上。只不過徐器也算一條路子,又曾在錦衣衛做過,他的人脈不用白不用。

“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早回來?我在應天府帶的那個皂衣小吏,現在專門分揀各地進奏的文書,我特意讓他留意西北的訊息,剛才他派人給我傳信,韃靼的大汗快不行了。據說如今韃靼的王庭亂做一團,各方勢力都想爭奪汗位,還有人寫信向大業求助。我覺得皇上很快就要召見你了,畢竟沒有人比你更懂那幫蠻子。”

此事當真?裴延警覺地問道。韃靼一旦起了內亂,西邊的瓦剌可能會趁虛而入。他們如今相互制衡,才能保證大業的邊境太平。一旦這個平衡被打破,太平的日子也就到頭了。所以韃靼絕對不能亂,新的大汗要儘快選出來。

“千真萬確。就算有出入,也八.九不離十。具體的奏書已經送到內閣,如果你有暗樁在那兒,一問就能得到確切的訊息。”宋遠航起身,“我不能久留,晚了街上的熱鬧散去,我的行蹤就暴露了。那個,王姑娘的事,記得幫我張羅啊!”

裴延點頭,宋遠航就走了。

他起身,負手站在書房掛起的輿圖前面,沉默地站了會兒。因為裴家吃過通敵叛國的的虧,這些年,無論韃靼的人幾次三番地示好,他皆無動於衷,省得留下什麼把柄給別人。可他現在人遠在京城,對韃靼的事情一無所知,對整個局勢也失去了掌握。

唯有儘快返回,才能重掌主動權。

他回到書桌的後面坐下,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給韃靼的那個人寫封信。

沈瀠一口氣走回延春閣,易姑姑已經回來了。她笑著對沈瀠說道:“我看王姑娘的事情,大概能成的。姑娘不用擔心老夫人會把她許給侯爺了。”

沈瀠坐在妝臺前面,一面卸下首飾,一面問道:“她對宋大人的印象還好嗎?”

“王姑娘沒有明說,只是看她的樣子,十分滿意。那宋大人真是個正人君子,兩人一起去逛燈市,王姑娘被人撞了,宋大人伸手扶她,只拉著她的衣袖,都不敢碰她一下。”

正經的讀書人大體如此,宋遠航潔身自好多年,自然不是那些登徒子能夠比的。

方才沈瀠在街上被人擠來擠去,出了一身的汗,吩咐紅菱和綠蘿去準備沐浴的東西。

她從前養成的習慣,無論寒暑,每日都要沐浴才能睡得著。但沐浴在平民家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費水費事不說,上好的香料和皂莢難弄到手。先前在沈家的時候,她便覺得諸多不便,有時為了防止大房和老夫人那邊不滿,就把沐浴的事情省了。

但進了侯府以後就簡單多了,侯府不僅有專人配好各種香料和皂莢,還能自己動手調配。沈瀠依著記憶配了一種茉莉花的皂莢,還有檀香明礬,都是她曾在宮裡用過的。

宮中的尚藥局還有很多皂莢的秘方,各宮嬪妃喜歡什麼香味,他們都爛熟於心,每旬配好香料送過去。只不過沈瀠從來不上心,只記住了這麼兩個。高南錦倒是個調香的高手,只要聞一聞,便能知道各種香的成分。

紅菱和綠蘿都覺得沈瀠配出來的皂莢好聞,紛紛討要了些去。她們做下人的當然沒辦法日日沐浴,著新衣,逢年過節能得恩典好好洗一洗,便十分開心了。

沈瀠沐浴完,屋中的地龍已經燒得十分熱,她身上又出了汗,便拿汗巾仔細擦拭。她不知道宋遠航和裴延聊完了沒有,是不是在聊王倩如的事情。她知道王倩如這樁婚事想要成,還得過王夫人那關。

等著等著,她的睏意席捲上來,便回房趴在了床上睡覺。她不喜歡等人,曾經等得太久,再也不想嘗那種等不到的滋味。雖說裴延和裴章不一樣,他應該是在談正事。

本來便累了一晚,她也打不起精神來伺候裴延,正好他不來,她又可以逃過一劫。

這一覺便睡到了第二日的早上。

紅菱來叫沈瀠,說裴延昨夜沒有過來,前院傳來訊息,他昨夜睡在書房,一大早就進宮去了。

“姑娘。”紅菱在沈瀠的耳邊說道,“一大早老夫人就託人來傳信,說徐夫人設了家宴,請沈家的人都過去。您也在邀請之列。”

作者有話要說:  是甜文啦,放心。就是侯爺吃肉有點難。晉江搞得我現在有陰影了。

我這章不知道斷在哪裡……一直寫一直改,不過五千字咯~~有點晚,給大佬們發紅包。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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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aka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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