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信了你的邪(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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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皇帝, 這才剛迎來新年的京城註定安生不了太久。

有人想攪弄一朝風雨, 好從中渾水摸魚, 謀取最大的利益,譚昭一向認為無欲則剛, 對權勢慾望過分看重,即便是聰明人也會陰溝裡翻船。

朱厚熜是個特別喜歡集權的皇帝,但他本人給人的感覺卻不是那種權欲滔天的人, 與其這麼說, 不如說他喜歡那種掌控別人、操控別人的感覺。

作為帝皇, 他站在高處,足夠看得清所有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想讓誰活, 誰就能活, 讓誰死就誰死,不僅遊刃有餘,甚至還樂在其中。

如果用句時髦的話來形容, 那大概就是在別人的bgm裡, 也能放肆舞蹈的男人。

系統:宿主,你的形容也是醉了。

說實話, 譚昭覺得自己沒有喝酒, 可聽著樓下的壯士豪言,也有種醉了的感覺。

這誰能頂得住啊,彩虹屁不要命地吹他, 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是不是覺得很好玩?”

譚昭立刻一臉義正辭嚴地搖頭:“沒有。”

“朕喜歡聽實話。”

譚某人從善如流:“確實挺好玩的。”

朱厚熜一笑,竟帶著股爽朗落拓的味道,不像是帝皇,倒像是什麼放浪形骸的道士一般:“聰明人玩弄人心,蠢人提供人心被玩弄,多好玩啊。”

……這皇帝在他面前,當真是越來越不掩飾自己的惡趣味了。

“草民所指,並非此。”

“哦?難道還有更好玩的?”

譚昭的敘述,一如既往地帶著獨特的個人風格:“這麼多人一齊誇小生,有些優點連小生自己都不知道,難道不好玩嗎?”

朱厚熜一楞,既而撫掌大笑:“是極是極!你倒是很會撿好聽話聽!”

譚昭也懶散地靠在窗邊,順著朱厚熜的視線望下去,只看到一對老夫婦推著個小面攤,沒什麼生意,老兩口穿得也一般,可這臉上卻帶著常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幸福笑容,這眼看著就要到晌午了,應是才剛出攤。

“人之常情,還請陛下莫怪。”

“人之常情啊,這個理由當真是……”朱厚熜說這話時,顯然滿含嘲諷,“你說他們這般,也是‘常情’嗎?”

“不是。”譚昭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所謂人之常情,不過是人在找不到藉口的情況下,為自己開脫的說辭罷了。”

朱厚熜輕撩眼皮,居然也沒有怪責的話,他悠悠閒閒地看到那對老夫婦在街角擺了攤,那當真是最角落的位置了,隨後便輕嗤一聲道:“那是什麼?”

“人間真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當真是朕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譚昭認真地再看了一眼街角的老夫婦,居然還能繃著臉講下去:“可陛下您也瞧見了,不是嗎?”

如果只是普通人,周身縈繞的不過是淡淡的青氣,接近淺淡的無,可這對老夫婦,雖然看著不起眼,可在他的眼中,卻是整條街最亮的兩顆星。

樓下義憤填膺的讀書人,街上巡邏的官差,亦或是身著錦衣的勳貴,腰纏萬貫的富商,全沒有兩人兩眼。

有時候在某些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天道自有公論。

哪怕天道一向對他這個外來者不太友好,但譚昭還是覺得天道某些方面確實做到了公平,不以金錢、權勢為參考依據,一套新的、不同於人間的標準。

這也實在不壞。

朱厚熜的臉色有些難看。

“陛下,有些事情看不到,不代表並不存在。”

“放肆!”朱厚熜拍桌而起,樓下街頭的喧鬧一下子遠離了這座包廂,帝皇一怒,譚某人……譚某人覺得也還行。

“還沒有人,敢教朕怎麼做!高中元,你還沒入仕,膽子倒是比內閣那群老東西還要大,你要是真不想活了,朕可以幫你。”

譚昭低著眉眼,讓人看不清他眼睛裡的思緒:“草民,想活。”

系統:哦,宿主,你這是在作死:)。

朱厚熜的眼眸一下子就深邃了起來,他忽然意識到他對高中元太過縱容了,不是沒有見過有本事的能人,但高中元絕對是最恣意的。

年輕,神秘又聰慧,是個對手,他居然用對手來形容一個只有舉人功名的窮書生,朱厚熜覺得可笑,可他卻沒有笑出來。

因為他確確實實的,在高中元身上看到了同類的氣息。

“你最好,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高中元,隨後選擇了放任,太無趣了,太無趣了,難得有這麼有趣的人,他怎麼捨得殺了他呢。

譚昭作低眉順眼小媳婦狀,只可惜仇恨拉了一身,那是穩穩的:“陛下,咱們去吃麵吧?”

“哈?高中元,朕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朱厚熜滿臉拒絕,身體卻非常誠實,兩個人在小攤上吃了個肚圓,這才溜溜達達地回宮。

“高中元,朕要是有什麼差錯,你必須給朕陪葬!”

“好的,沒問題,安排!”

……

另一邊,輿論不受控制,不過半日就傳遍了京城,連尋常百姓都知道有個年輕有為的舉子被錦衣衛給害死了,更何況是勳貴人家、朝中權臣了。

這是高中元這個名字,第一次濃墨重彩地出現在史書上。

一人之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又或者……帶起了一場欲來的山雨。

永淳公主回到府中,便大哭了一場,她算不得多堅強的姑娘,年少時戀慕的男子就這般被自己的“求情”給害死了,她既自責,又憤恨。

她惱怒皇兄無情,他們是最親近的兄妹,卻為了所謂的皇家臉面犧牲了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可她又能做什麼呢?

她只是一個公主,一個沒有權勢的公主,她什麼都做不了,連哭都只敢關起門來哭。

謝詔站在門外,敲門的手終於還是沒有落下去。

或許在今天之前,他尚還心存希冀,想著多年的陪伴或許在公主心中還有幾分地位,可現在……活人是永遠活不過死人的。

高中元這般慘烈地死了,受人構陷、不屈而死,謝詔並不怨恨高中元,這人或許到死都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死的。

早知如此,他絕不會安排那場饗宴。

是他太過囿於情愛了,高中元……原本該有更好的人生。

因為愧疚,謝詔選擇轉身離去,可他卻不知他的舉動都落入了一雙老邁的眼睛之中,甚至在他走後,敲響了門走進去。

“奴婢拜見公主。”

“李嬤嬤,你來了。”永淳公主的聲音輕輕地,似乎要飄散在空中一般。

李嬤嬤見了,自是滿臉疼惜,她是從小看著永淳公主長大的,在府中很有一番體面,此刻說話也帶著親近:“公主這是何必呢,快別哭了,仔細眼睛才是。”

永淳公主還是聽話的,接過錦帕擦了擦眼角,她也哭累了,身上也沒什麼力氣。

李嬤嬤見公主不哭了,就說了會兒逗樂的話,不知說到哪兒了,就提起了謝詔。說她進來前,看到駙馬站在門前站了好久,似乎有些愧疚,沒敲門急匆匆就走了。

“愧疚?”

永淳公主聽著有點兒懵:“嬤嬤莫不是看錯了?”

李嬤嬤這上眼藥的功夫實在不錯,拿捏個天真的公主不在話下,不過說了一會子話,永淳公主就怒得拍了桌,話雖未言明,但她顯然已認定了謝詔不容人,是故意設計高中元下大獄的。

高相公在京城既無仇人,又不是壞人,永淳公主心中的懷疑之樹發了芽。

李嬤嬤非常得意,然後到了晚間……她就樂極生悲了。

因為永淳公主,當真不是一般的公主,她從小長在興王府,因為父親算是“奪嫡失敗”,故而興王府人口簡單,她從小被人護佑著長大,等兄長繼承了皇位,她又是最尊貴的公主,誰也不敢給她臉色看,這就造就了她非一般的天真。

“謝詔,本公主要與你和離。”

晚飯時分,公主殿下跟駙馬同桌而食,兩人心思各異,就在謝詔想開口安慰兩句的時候,永淳公主忽而堅定地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

站在後面的李嬤嬤:哈?!

謝詔當即落了筷子,十分慘淡地點了點頭,隨後一臉頹然地跑出府喝酒去了。

這人呢,借酒消愁愁更愁啊,就不愁的酒入了愁腸,那不愁也得愁啊,喝了三罈子的梨花白,謝詔就有些醉了。

他原本是個非常自控的人,因為“寡發”,他一向很講究吃食,只不過……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都尉在憂愁什麼?”

謝詔苦澀地搖了搖頭:“我很快,就不是都尉了。”

他自己說完,又悶了一口酒,這酒還未咽下去,忽然又盡數噴了出來,謝詔搖搖晃晃地抬起頭來,終於非常從心地吼了一句:“鬼啊!”

譚昭:“……鬼吼鬼叫做什麼,你才是鬼呢!酒鬼一個。”

謝詔嚇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不過不一會兒,譚昭就聽到了輕微的酒酣聲傳來。

“……”這心也是真夠大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一日手札:宿主,你自己把人嚇暈的,還怪人家心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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