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十七張 困龍囚·海市蜃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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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元化:“你要我如何做?”

紅衣魔主知自己說動了他, 右邊臉頰浮現一個淺淺的梨渦:

“舉手之勞罷了,為我拖延時間, 我倒輕易就能離開,這些東西可不太好弄,魔人也是活物, 進不了空間法寶……你很厲害,我希望你不要對魔人出手。”

他低笑:“你們這些仙道啊,狠不下心,袖手旁觀吧,適合你們的性子。”

說罷,那雙碧綠色的眼眸突有所感, 疑惑地看向身邊的位置, 姜勤風也恰好撞上魔主探究的眼神。

明明只是寇元化的記憶,竟然也如鷹眼般敏銳。

寇元化也知魔修陰陽怪氣的說話方式, 平時定要拔劍出鞘,出出惡氣,此時卻隱忍不發。

“好,我答應你。不過我平日只在天武門掛個仙君的名頭,你既然需要拉攏修真境的人, 為何選擇我?”

袁奇峰微微一笑:“**自有其他幫手相助,現在我要知道你的選擇。”

“我只能保證對魔人置之不理, 魔修做其他的惡, 我定要管!”

寇元化轉過身, 再次仔細檢視那些意識被控制的魔人。

這些幾乎都是燕國的平民百姓, 看衣服,還有文臣武將們,現在沒什麼身份高低,全成了沒知覺的傀儡。

姜勤風他們跟上他的步伐,看著這些人,心有不忍。

這條救世的路,對於人來說,還是太殘酷了些。

謝靈檀拉拉姜勤風的衣袖,讓他去看一個身穿龍袍的男人,挑眉:“

這是……?”

“砰!”

寇元化一拳砸在牆上,恨恨地看向袁奇峰。

他本生得極威武,如今又驚又怒,猛獸發狂都沒有這般可怖。

那最後一排渾渾噩噩站著的欸可不是燕國的皇室?

皇帝皇后,皇子公主,凡人再滔天的權勢富貴,在動輒填海造陸的修士大能,不過螻蟻塵埃般渺小。

“你這樣做,當真太過分,修士之間的爭鬥本不應該涉及人間,你竟然把燕國的皇室也變成魔人!如此一來,修真境與人間的平衡被破壞,燕國皇室血統沒落,定會鬧得天下皆知,還談什麼隱瞞?”

魔修做事素來狠辣,難免傷及無辜,這也是他們為正道、天道不容的一個原因,這燕國皇室,一直拼命阻攔魔人研究的計劃,除害的同時,火也燒到自己身上。

“謝哥?”

姜勤風晃晃謝靈檀。

“你在看什麼?有什麼異常嗎?”

謝靈檀回過神,沉吟道:

“這個女人,與燕倚雲長得十分相似。”

袁奇峰瞧他怒不可遏,竟仍舊波瀾不驚:

“我查過,燕國最小的皇子燕北山雙靈根資質,如今正在開皇修行,叫回來繼承皇位不就得了?”

他說得輕巧,但修士還俗繼承皇位,在修真境也茲事體大,利益紛爭如蛛網,斷不可再與修真境的舊人有聯絡。

袁奇峰不知道的是,當時的燕北山已與同門的師妹林鍾情私定終身,自己輕飄飄一句話便讓世上少了一對鴛鴦伴侶,多了兩個行屍走肉般的人。

不過依照他的性格,知道了大概也不會在意。

姜勤風走到那些燕國皇室面前,忽略撲面而來的惡臭,挨個打量,燕國皇室女子都有幾分俊俏的男相,當真像。

“燕姐姐,竟然還是位公主?怎麼沒聽她提起過?”

謝靈檀:“……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那位突然被派回去繼承皇位的燕皇子也不想自己的女兒,因為與生俱來的身份,承擔離開修真境的風險,並沒有公開她的真實身份?”江佑鄰推測道。

之前姜勤風也曾問過燕倚雲的身世,誰知對方也不清楚,父親名字都還是林鍾情邊打邊告訴她的,不過她從小到大寄居在開皇,從不缺衣少食就是了。

“此事也不可讓柴京彥知曉,他斷不會允許這樣的行徑,你可明白?他生性固執,做不出這樣以少換多的事。”

魔主遙想柴京彥的風姿,心裡生起可惜之情,以為上清師祖白白浪費那般好的修煉才能,是個冰疙瘩,無趣又固執,也不知誰能融得化他。

寇元化看著周圍一片狼藉,雖未惡戰,天象亦未出鞘,卻也覺得心力憔悴到了極致:

“好,我答應你。”

寇元化心中還有一個疑惑,最後問他:

“你是魔主,為何要忍著全天下的罵名,做救世的善舉?”

袁奇峰站在一群可怖魔人之中,微笑不語,寇元化知道自己是從這魔修嘴裡得不到答案了。

他只覺得今日從魔主處得到的資訊遠遠超過自己的認知,不由得難受,想要離開,哪知短命趴在因果鏡上,久久不回應自己的主人。

魔主到底狡詐,仙魔兩道的糾葛,積怨千年之久,能挑撥離間的地方,怎能不挑撥離間呢?

袁奇峰戲謔地看著一人一龍:

“你問我,為何要找你這個掛名仙君,現在你也看見了,我想要這條龍。”

也不知在他們談話之時,短命在因果鏡裡究竟目睹了什麼,它猛然飛至紅衣魔主的面前,暗金龍瞳中痛苦、仇恨在反覆掙扎翻滾。

短命張大龍嘴,熱氣灼燙,吹得袁奇峰的長髮微微飄動,但男子的嘴角還是微微勾起,並不把下一秒就要噴火的龍嘴放在眼裡。

“短命,你要去何處?你怎麼了?”

寇元化從未見過這樣的短命,只見它揚頭長聲吟哮,一舉衝破金鑾殿的屋頂,化作天空中一道長長的黑影,再不見蹤跡。

“短命——”

這是寇元化第一段記憶。

姜勤風推斷:“魔主在因果鏡裡放了許多仙道迫害其他靈物的景象吧?這樣,短命會以為龍族的滅亡與仙道有關,對寇元化失去信任……

“你的猜測與我相同,不過它並沒有馬上轉向魔道,看得出來,在主人與族龍之間,它無法抉擇,非常痛苦,所以先逃走了。”

姜勤風:“因果鏡可以造假?”

“若是隱瞞好的,獨獨只呈現壞的,小風,你說這是造假嗎?”

江佑鄰對這種手段再熟悉不過。

接下來的發展皆按照姜勤風得知的現實行進。

短命還是選擇了魔修救世,在魔主袁奇峰的蠱惑下做了許多在仙道看來窮兇極惡的罪行。

不僅如此,袁奇峰在利用完短命後,有意提供它數不勝數的珍奇異寶,以提升其修為。

待到短命修煉至大成,恢復成正常的天龍,這世間最後一條天龍便能被天道吸收。

姜勤風甚至都懷疑,這個魔主是否有某種方法與天道溝通,所作所為皆是在天道的吩咐下進行。

當時短命受命於**,襲擊靈寶的人造月,意圖以一龍之力,把那靈寶的榮譽象徵拖入深不見底的迷失海。

“短命,你可知你這些年犯了多少罪過?”

寇元化從未料想到,會對著自己兄弟一般短命拔刀相向,他何嘗不心如刀割!

短命此時修為大漲,已逼近大成境界,口吐人言,聲音稚嫩,光憑聲音便能想象出一個小少年乖巧的臉。

它說:“各為其主,非罪也。”

寇元化怒極反笑:“好!好一個各為其主!”

一人一龍如同傳聞中的,在迷失海面纏鬥三天三夜,數百回合,難分勝負,龍鱗如雨下落,龍血染紅了整個海面。

天象劍的寒光照亮昏暗的天幕,寇元化衣袍碎裂,右邊臉頰,血肉模糊,一雙凜冽長眸,亮得驚人。

朗玉仙君,竟有如此狼狽的時刻。

一輪巨大的月亮散發出皎潔光芒,他們對峙著,腳下是怒浪滔天,濤聲如雷,誰也不肯為自己心中的路退後。

寇元化劍指魔龍,喊話道:

“**叫你毀滅靈寶月,你便聽話至此嗎?你知不知道,這月亮花費了靈寶多少財力物力,你若打落,靈寶定然傾全境之力,至你於死地,斷不會顧及你天龍的身份!”

短命卻恍若未聞,清嘯一聲,飛身向上,漆黑的龍尾似要劃破天空,一路直奔海底,從姜勤風的角度來看,分明是一副詭異的黑龍食月圖。

“這月亮同樣害死不少靈物,”謝靈檀冷不丁出聲,“是應該毀掉。”

在最後關頭,短命被寇元化再次攔住。

白衣劍修半邊的身子浸著血,眼神卻還像當年為它取名時那般溫柔又倔強。

“你這細細小小的龍,他們都說你活不過十年,我在想啊,你要不要爭口氣,活個十一年,氣死他們!”

見小龍虛弱得沒力氣,確實不能理會自己的玩笑,麻布衣裳的少年垮下臉,揪著自己的頭髮,想了許久,眼前一亮:

“我叫你短命吧?人間說名字越賤,越好養活,短命,這名字一聽,絕對會長命百歲,萬壽無疆,短命,短命,短命,你倒是正眼瞧瞧我唄!”

“……死了?喂喂!不會被我念死了吧?”

“讓、讓開!我叫你讓開!”

短命血紅的雙眼光芒大漲,居然在數天打鬥中,突破最後一層桎梏,修得大成!

龍尾收束,龍角消失,龍鱗隱沒,短短數秒,一個面容清秀的黑髮少年睜開眼,他披頭散髮,身著玄黑鎧甲,血氣瀰漫的眼瞳中還帶著迷茫。

姜勤風暗叫不好:

“天道,你要動手了嗎?”

寇元化見懷裡的短命慢慢化為碎片,逐漸消失,竟出奇地鎮定下來。

“沒、沒事,我,心甘情願,我,不……”

短命肉眼可見地虛弱下來,臉上卻帶著一抹釋然的笑,它甚至覺得能在寇元化裡消失,是一件幸運的事。

“就算你是天道,要從我手裡帶走它,也沒那麼容易!”

白衣劍修抬起頭,黑色的眼眸中火焰沖天,光在燃燒。

“噗呲——”

下一刻,天象劍貫穿短命的胸膛,剖出半邊熱騰騰的龍心。

謝靈檀走近他們身邊,短命的血濺射在他的腳側。

“寇元化這樣做,確實可以阻止天道吸收它。”

寇元化剖下短命的龍心,竟是出於這樣的心情。

不是恨,不是怨,而是希望對方能活下去。

“沒了半邊心,能活嗎?”江佑鄰問。

姜勤風睜大眼睛:“快看!”

一道金光自寇元化丹田處亮起。

“他、他要幹什麼?寇元化,你究竟要幹什麼?!”

謝靈檀抓住姜勤風的手:“不要去,這一切已經發生過了。”

寇元化挖出短命半邊龍心後,顫抖著自剖金丹,血淋淋的手顫顫巍巍地將自己的金丹填了進去。

如此,殘缺的天龍便能活下去,長久地活在這個世間。

原來如此,怪不得困龍囚中會有寇元化的記憶——

他們就在寇元化的金丹之中。

困龍囚,囚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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