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流民打扮的束髮少年踉蹌地撞在劉備身上。劉備扶了他一把, 卻被對方一把攢住手腕。
“這位將軍, 對不住,對不住!”
流民少年一邊道歉, 一邊緊抓著劉備的衣袂不放。劉備輕輕掙了兩下,沒能掙開。
頓時,劉備的腦內響起警鐘, 震得他臉色驟變, 低聲喝道:“你想做什麼!”
那流民少年臉上仍維持著諂媚而畏縮的神情,一個勁地道歉。在低頭作揖之際, 他小聲而快速地道:“劉豫州,董侯有請。”
聽到“董侯”,劉備第一個想到的是董卓。但董卓早就死了,也鮮少有人用董侯這個稱呼叫他。劉備只得在記憶中蒐羅所有符合“董侯”這個敬稱的人,使勁回憶了許久,才想起前段時間剛有一個姓董的被封為侯爵。
——那便是董卓的舊部,衛將軍董承。
得知想找他的人是董承,劉備不由在心中大罵,將董承從頭到尾問候了一遍。
他猛地抽回袖子,道了句“無妨”,馬上轉身就走。
那少年還想上前,劉備拔出一小截佩劍,神色冷肅:
“尋常衝撞罷了。你若再做糾纏, 休怪我拔劍無情。”
少年被鋒利的劍光閃了眼, 畏懼之下, 不敢再有行動,眼睜睜地看著劉備轉身離去。
這一番變故,很快被彙報給了曹操。
曹操正用打溼的麻布熱敷著自己的熊貓眼,聞言,揮了揮手,表示自己已經知曉,讓下屬退下。
“這董承,果然不是個安分的。”
正過來彙報政務的河南尹董昭正撞上了此事,如此評價道。
“董承此人,不過是李傕郭汜之流。若要計較,他尚且沒有李傕郭汜的勇猛與將才,比起李郭二人猶有不如。劉備何等清明,怎麼可能接收他的招攬?”曹操搖頭而笑,“如此行徑,不過白費苦工。”
顯然,曹操毫不意外劉備的選擇,更不把董承的上躥下跳看在眼裡。
可儘管如此,誰都不希望自己在前線拼命作戰的時候,大本營還藏著一個時刻準備捅刀的小人。
“暫且擱著吧。董承之事,等征討了呂布再行發作。”
一句話就定了董承的結局。
話分兩頭。
劉備自回沛城,便勤勤懇懇地收聚舊部,暗中發展勢力。
對於他的這些舉措,曹操好似全無芥蒂,糧草、兵馬任他求取,盡心竭力地幫助他在沛縣站穩腳跟。
曹操越是表現得信任有加,劉備越是感到不安。
有跟隨他的人見他日夜神情沉凝,對曹操的施予不喜反憂,禁不住疑惑地問道:“曹孟德愛重主公,豈非求之不得的好事?為何主公邑邑不樂?”
劉備嘆了口氣:“李兄知斷頭飯乎?”
斷頭前的最後一餐,他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那人有些不信:“聽聞曹孟德求才若渴,怎會……”
劉備不再說話。
那人不敢再問,甚至不敢抬頭——他感到自己快被侍立在劉備兩邊的關羽、張飛二人用眼刀子扎死了,哪還有膽子繼續這個話題。
隔日,這位“李兄”自覺辭別。劉備象徵性地挽留了幾句,見他堅持,送了點乾糧果脯當做餞別之禮,也算全了這短暫的主屬之情。
大約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劉備陸陸續續地把被呂布打散的士兵聚集起來。
他將這些士兵和曹操給他的士兵編成一隊,親自帶著在沛城附近巡視。
一日,他們在城外十里處遇上一支行跡鬼祟的車隊。劉備立即派人攔下,策馬上前,自報身份,並詢問對方“來自何處”,“是什麼身份”,“車上裝著何物”,“欲往何方”。
那車隊聽了劉備的詢問,竟半點沒有交涉的打算。不等劉備等人策馬靠近,所有人拔出佩刀,目光凶煞。
領隊人放聲大喊:“好狗不擋道,識趣的馬上退一邊去。耽擱了你阿翁的好事,小心你阿翁我拿刀切掉你們襠下的二寸丁。”
說罷,車隊其餘人哈哈大笑。意味如何,不言而喻。
張飛、關羽大怒。
“鄙陋宵小,竟也敢大放厥詞?先吃你張爺爺一刀。”
“休要放肆,關某來討教你的刀法!”
不止張飛等人生氣,劉備也隱有怒意。因此他不曾阻攔關、張二人的宣戰,反在後方為二人掠陣。
只三五個回合,車隊的領頭人就被關羽一刀斷頭。
車隊的其餘人見首領死得飛快,驚恐四散,哪還有原先的囂張。
劉備立即率軍抓人,當即抓到了大半。
這時關羽持刀駕馬趕來,面色有異。
劉備心中忽然有了不妙的預感:“賢弟為何如此急切?”
關羽不答,跳下將劉備推上馬:“兄長快來!一看便知!”
劉備來到車隊所在,發現車隊附近人頭攢動、隱有喧譁聲入耳。
眾人圍著車隊落下的輜重,擁擠而浮躁。
劉備心中的不祥預感逐漸加重。
“都讓開!”
關羽聲如洪鐘。厲喝之下,人群滯澀了一息,給劉備二人讓出一條通道。
劉備來到輜重前,差點沒被迎面而來的金色閃瞎雙眼。
滿滿幾車黃金,如同秋天田野裡的麥穗,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一時間,劉備覺得天旋地轉。
這不是喜悅的暈眩,而是後背發涼的暈眩。
哪怕亂世之中,金錢的價值遠不如糧食的價值……這滿滿幾車的黃金也足夠誘人的了。若非張飛威猛,震懾宵小,怕是這些人早已搶成一團。
而劉備真正所憂慮的,卻還不是這個……
“將軍,這些財物該如何處理?”
一個什長的話打斷劉備的思緒。
劉備緩慢地掃視周圍,除了關羽與張飛,其餘人看向車架的眼中都藏著深深淺淺的慾望與貪婪。
這些人都看到了財富,可劉備看到的卻是災難。
劉備讓人把俘虜帶過來,詢問他們:“你們是何人的車隊?”
眾俘虜面面相覷,無人回答。
劉備換了個問法:“你們的車隊……原打算去往何處?”
仍是一片靜默。
劉備道:“如實答來,或可從輕發作。”
聽到這話,其中一個膽大的俘虜率先開口:“吾等欲往徐州去。”
徐州乃是呂布的地盤。
劉備感到自己的前額刺痛得厲害。
他剛才不斷地在心裡祈禱:這車隊不管是誰的都行,千萬別是呂布的……結果,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義兄,該怎麼辦?”
關羽、張飛二人雖不如劉備看得透徹,卻也敏銳地意識到了此事的不同尋常。
劉備苦笑:“這些黃金,拿給眾兄弟分了吧。”
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喏。”
劉備轉身離去,深色披風被吹得獵獵作響。
他覺得今天的事實在太巧了,巧得匪夷所思,巧得令他憋屈。
此地四通八達,呂布偷偷運送黃金的車隊怎麼偏讓他給截了?截下車隊便也罷了,怎麼偏偏這車隊的領隊人跟個傻山賊似的,一照面就滿口汙言穢語,挑釁討打?再退一萬步,就算領隊人口出狂言、蠻不講理……好歹耐打一些啊。三兩下被自己兩個義弟斬了頭,剩下的人跟沒組織的流民似的一鬨而散,呂布出來運送黃金的兵馬……就這德行?
如果劉備來自現代,現在的他或許會用“我可能被‘仙人跳’了”來表達自己的憋屈與憤怒。
劉備健步如飛,義弟張飛第一個跟了上來:“大兄,此黃金有異,你怎麼就地分了?”
“我本就與呂布有隙,今日這事……不管我怎麼處理都會得罪於他,不如把黃金散了個乾淨,好歹免去一場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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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劫都劫了,還殺了個領隊人,就算把黃金全部送還給呂布又有什麼用?何況他前段時間才受了呂布的兵禍,如今若是他向呂布示弱,一顯得窩囊,二容易讓下屬覺得他這個主公軟弱無能,三……呂布也不會相信,只會覺得他別有居心。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吃力不討好,拿自己的臉面送給敵人踩?
“這些兵馬乃臨時聚集,如果我們不當場分割,他們勢必認為我三人想要獨吞黃金……財帛動人心,若他們為了搶奪黃金而擰成一處——到那時,我兄弟三人危矣。”
他和關羽、張飛再厲害,也不能以三個人對抗數千人。黃金不過是身外之物,怎能因為這東西,而讓自己三人陷入可能有的危險當中呢?
張飛神色一肅,沉默地守在劉備身側,從此對他愈加拜服。
許都,司空府。
曹操把看完的羽檄丟進火盆,臉龐被火光照著,顯出幾分明滅不定的笑意:
“劉備已截下金車,一切盡如公達與奉孝所料。”
站在曹操對面的親衛行了一禮:“接下來該如何行動,還請主公指示。”
曹操從眾多帛書中取出最長的兩條,正是謄自崔頌與荀彧的策言:“按照上面的計謀安排人手。”
“喏。”
親衛退下。
司空府的書樓又恢復了寂靜,好似方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三日後,呂布得知自己的金車被劉備攔截,大怒,派兵攻打劉備。
劉備早知呂布會突然發難,並不打算正面應敵,率軍隊入密林,伺機而動。
可劉備未曾想到,他安排得嚴嚴實實的內城被心懷叵測者開啟城門,放了呂布的軍隊進去。
只半天的功夫,劉備就接到自己的妻兒又一次被呂布抓走的訊息。
劉備:……
來不及悲傷,劉備連夜排查自己身邊的奸細,率軍回返沛城,被呂布帳下的猛將高順擊敗,帶著殘軍撤退。
半路上,他遇到了曹操派來的援軍。
劉備面上做出感激之色,心中實已生疑。
這一切,該不會是曹操算計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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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橫財——
劉備:……天不會降橫財,只會降橫死之財。
。
為什麼我要用“又”?……因為這段時間劉備的妻兒被抓走了好多次_(:3」∠)_才放回來,又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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