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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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量?”柳五爺凝眉冷笑,道:“蘇伯堵了嘴送官。”

“是五爺。”蘇伯是練過家子的,三下五除二就擒拿的小公子只哎喲動不了。

小公子的下人剛從地上爬起,登時怒道:“不要命了敢拿我家少爺!你們可只我家少爺是……”

“閉嘴!”小公子怒喝,“不準亂說!讓家裡人知道我拔了你們的舌頭!”

蘇伯扯了帕子塞進了他嘴裡,扭著就往外走。

那些個下人被喝的一愣一愣的哪裡攔得住,要看著就要扭出房門,小公子眼珠子一轉,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一群人頓時傻了。

蘇伯拍了拍軟綿綿昏在懷裡的人,一撒手他就癱在了地上,翻著白眼,“五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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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個下人先是嚇的傻掉,如今哆哆嗦嗦的哀嚎,“少爺少爺!這是……這是又犯病了?!”也不敢去扶。

一下人指著柳五爺怒道:“我們家少爺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一個也別想活命!”

柳五爺看了地上人一眼,倒是不慌,反笑了,“這是要訛上我了?好啊,只管報官,再叫你家老爺來,看看這京城中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下人被他吼的聲勢一弱。

柳五爺好整以暇的坐下道:“蘇伯去請大夫,我倒要看看這犯的是什麼病。”

蘇伯應是,還要走,被那小公子的下人攔了住。

“我們少爺的病不能見尋常大夫!”那下人有些慌急,“也不能傳出去!”

“哦?”柳五爺笑了,“原是個見不得人的病症啊?”又道:“那去請你家老爺來,這人總不能就這麼平白的賴在我這兒。”

那下人頓時躑躅了,他們是偷跑出來的,若是老爺知道了,少爺如今又犯病了,老爺非剝了他們皮不可!而且來之前少爺交代了,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準家裡知道……這可如何是好!

看一眼翻白眼的少爺,簡直要急哭。

九生上前,蹲下身子去瞧那昏厥的小公子。

他突地眼珠一翻,衝她眨了眨眼,直嚇得九生心口一突,頓時氣惱不堪,起身抓起桌子上的茶壺,掀了蓋子,抬手往他臉上潑。

“哎呦我草!”那小公子被潑的一臉茶水,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一臉的茶葉沫沫瞪著九生道:“這是熱的!燙壞了小爺這張臉你賠得起嗎!”

“少爺您醒了!”下人忙過來扶他。

“燙死活該!”九生難得還了一句嘴。

小公子不惱反樂了,伸手抹了一把臉,笑道:“燙死我,誰來買你啊?這世上可就小爺我一人慧眼識珠,不然就你這模樣這脾氣,一兩不值。”

“你……”九生氣極,嘴上卻說不過他,拿了茶壺砸他,被他接了個滿懷。

還待湊過來,柳五爺將九生拉回來,黑著臉道:“公子鬧夠了嗎?若是再鬧下去,柳某只能親自上門討個說法了!”

那小公子聽要找上門,有些發虛了。

柳五爺冷眼冷語道:“想來令尊一定在京中高官厚職吧,柳某不怕丟臉面,只是不知令尊知道你在這客棧中耍橫賣瘋,還要不要臉面了。”

小公子頓時收了笑,“你怎麼知道我爹當官兒的?”

還用知道?

在天子腳下,出手這麼闊綽,為人這麼任性不講理,看病不用尋常大夫,有病不讓隨意傳出去。

不是個特別要臉面的高官,養不出這麼不要臉面的兒子。

柳五爺不答,只讓蘇伯送客。

那小公子卻不走,賴在地上道:“你不賣就算了,但我有個要求。”

他還敢提要求!

柳五爺當真是有些動氣了,卻聽那小公子道:“我要跟你們一起去看宅子。”怕柳五爺不同意,又道:“你就當我要跟你買宅子,人不賣宅子你總該賣吧?但我不能現在買,等你們帶我好好的看過了宅子,我再買。”

起身在箱子裡,抓出兩錠金元寶推給柳五爺,“這些就先當定金,你看行不行?”

柳五爺看著那金元寶,眉頭一鬆的笑了,“這才是做買賣,買我賣的,而不是買你想買的。”讓蘇伯收了金元寶。

那小公子問道:“你不問問我為何要買你的宅子?”

柳五爺道:“我從不過問客人的隱私。”

小公子咧了咧嘴,“臭不可聞的商人。”又看一眼黑著臉的九生,“小丫頭你叫九生?”

九生並不理他。

他腆著臉道:“哥哥叫宋芳州,芳華遍九州的芳州,你叫我宋哥哥或者芳州哥哥都行。”

姓宋?

柳五爺暗暗算起這京中高官有哪些姓宋的。

待到快正午,宋芳州換了衣服,同柳五爺,九生一塊去看了宅子。

柳五爺也是第一次看清這宅子的原貌,三進院的四合院,佈局倒是精巧,北面是正房,東西廂房,由抄手遊廊走過去,可繞著宅子走一圈。

垂花門後是個精巧的內宅,月亮門進去有座小花園,花園裡芳草俱枯,卻可以看出先前是怎樣的繁茂。

柳五爺還帶了一個風水先生來,繞了宅子一圈,看了一遍,佈局風水,皆都是沒有問題的。

那這問題出在哪裡?

九生也看了一圈,白天裡這宅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是久空著少了些煙火氣。

她又到昨兒夜裡亮蠟燭的大廳去了,剛進去宋芳州就跟了進來,啪了合上了門。

嚇了她一跳。

宋芳州笑吟吟的看她,只看的她發毛,問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當然是人啊。”宋芳州很是委屈,“都給你摸過了,怎麼還懷疑?”

“昨晚在這屋裡點蠟燭的就是你。”九生篤定道。

宋芳州也不否認,“是我又如何?”

這麼不要臉的承認了。

“既然你是人,昨夜為何裝鬼來嚇人?”九生問他。

他不答,反而湊過來看著九生的眼睛問:“你昨夜在這宅子裡都看到了些什麼?”

“你先答我。”九生漸漸摸到和他說話的套路。

果然,他到廳中的桌前,扶起倒在桌上的白蠟燭道:“我啊,是為了等著一個命定之人來搭救我。”轉過頭看著九生笑,“裝神弄鬼只為驗證那人是不是我要等的人,如今我終於等到了。”他眉眼女相,如今笑起來,風流天生。

九生後退半步,“你說那個人……”

“可不就是你嗎?”他衝九生一笑。

“你怎麼知道那個人就是我?”

他素白的手指扶在白燭上,銀白的廣袖垂在八仙桌側,沒束髮,只挽了根簪子,黑髮一肩,道:“因為只有你能看到這些東西,看到昨兒晚的我。”

“什麼?”九生退到門邊,聽不太明白,“昨晚你不是裝鬼嗎?”

他嘆口氣,“那是我犯病了。”

犯病?果真有病?

九生問:“你是……得了瘋病?”

“你才得瘋病。”宋芳州不悅道:“你這小丫頭怎麼老是罵人。”

九生簡直與他無法交談,“那你是什麼病?”

他剛要答,柳五爺推開了房門。

看了一眼九生,又看宋芳州,柳五爺道:“宋公子看的可滿意?”

宋芳州丟下蠟燭,抖了抖袖子道:“不滿意,我要晚上再和你們來看一次。”

柳五爺對九生伸手道:“怕是不行,這宅子宋公子也知道,夜裡過來實在是不安全。”

“就是不安全才來看。”宋芳州走過來也要牽九生,卻被她躲了開,一臉的不樂意道:“我再加錢就是了。”

柳五爺牽著九生笑了,“不是錢的問題,昨夜裡我唯一的小廝被嚇的起不來床了,我要尋些人手才好來看宅子。”

宋芳州一展眉笑起來,“原是尋幫手啊,不必了,小爺會功夫,可不就是現成的幫手嗎?”

柳五爺神色玩味的笑了。

“你這是瞧不起我?”宋芳州俊眉一皺,“先前我是沒準備好,才讓蘇伯得了手!”

柳五爺笑道:“宋公子再厲害,也總不好讓您親自動手。”拉著九生請宋芳州出了宅子。

宋芳州死皮賴臉非跟著一道回了客棧。

剛好蘇伯帶了賣丫頭的牙婆回來,說是讓九生去挑挑,看有沒有和心意的丫鬟。

九生看了牙婆帶來的幾個小丫頭,不吭氣。

柳五爺知她是沒有喜歡的,便問牙婆可還有丫頭。

牙婆便忙帶著他們去她專門關拐來的丫頭小子的地方。

宋芳州看著好奇,腆著臉擠上車同去了。

那地方在京郊外,頗為偏僻的一座小院子裡,屋裡屋外的捆著不少小丫頭,也同有來挑人買丫鬟的。

九生牽著柳五爺進了院子,悶著頭也不說也不看。

那牙婆帶了不少人過來,她都如此,柳五爺低頭問她,“怎麼了?”

她的小手冰涼,搖了搖頭。

倒是宋芳州湊過來看她,打趣她道:“你怕個什麼,又不是要來賣你。”

九生飛快的看他一眼。

宋芳州心裡咯噔一聲,小聲問:“你也是被柺子賣掉的?”

柳五爺這才想起九生在牴觸什麼,剛要講話,宋芳州先道:“是我說錯話了,我並不知你的身世,你別惱我啊,我也再不說要賣你這種話了。”

油嘴滑舌。

柳五爺很是看不上宋芳州,鬆開九生道:“該忘記的忘記,不該嬌氣的別嬌氣,去挑人。”

九生抬頭看他,恩了一聲看這院子裡的丫頭。

宋芳州不忿道:“你那麼兇做什麼。”伸手要去拉九生。

卻見她徑直走到院子角落裡的一個鐵籠子前。

牙婆忙過去,“哎呀小姐看這髒東西做什麼,別嚇著了小姐。”

柳五爺過去,卻見籠子裡鎖著一個人,說的人已經髒的看不出人形了,脖子上套著項圈,栓在籠子裡,頭髮又髒又油的披了滿身滿臉,那麼一點兒大的伏在籠子裡,只露出一雙兇狠的眼睛,直勾勾的等著九生。

“你看中了它?”柳五爺問九生。

牙婆忙道:“這畜生買不得的,不瞞爺說這小子不知哪裡拐來的賣到了我手上,不會說人話,也聽不懂人話,愛吃肉,不像人倒像個小狼崽子,兇狠的要命,已經咬傷了我幾個人,還險些吃人,可怕的要命,我才將它鎖起來的,小心傷了小姐。我這院子裡還有許多伶俐的……”

柳五爺擺手讓她閉嘴,問九生,“你喜歡他?”

九生對籠子裡的人伸了伸手。

那人狼吠一般猛地撲撞籠子,呲牙咧嘴的要咬人,直嚇得牙婆護著九生往後退。

九生推開牙婆的手,伸手進籠子裡抓住那人的頭髮就扯了出來,只扯的那人嗷嗷直叫。

九生看著他的眼睛問:“你願意跟我走嗎?你聽我的話,我給你肉吃。”

那人瞪著九生半天,嗷了一聲。

九生鬆開他的頭髮,慢慢伸手道:“你要是願意就伸手。”

那人縮在籠子裡,焦躁不安的看了九生半天,盯著九生一點點伸過來的手,又看她的眼睛,忽然探頭張嘴衝她的手指去――

“九生……”柳五爺瞧他要咬人,忙伸手去拉九生。

卻只見那人輕輕舔了舔九生的手指。

九生抿嘴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對柳五爺道:“我喜歡他。”眼睛裡竟是難得有了笑意。

宋芳州嘖嘖道:“真是物以類聚,怪胎愛怪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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