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含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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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條新聞標題草草瀏覽下來, 澈蘇的呼吸急促起來。

輕輕點開最讓他心跳的一條,望著螢幕上慢慢顯現的那個人像,澈蘇痴痴不動。一年多不見,那位坐在他身邊, 曾經和他一起駕駛著雙人機甲,翱翔在倫賽爾星空下的年輕皇族男子,已經站在了整個帝國臣民的面前, 變成了帝國最位高權重的那個人。

容顏依舊,卻似乎有點遙遠。

隔著他們的, 已經不僅僅是過去那天壤之別的身份和地位, 而是整個費舍星上的紛飛戰火, 漫天硝煙。

那是一段影片為主的新聞,言論一向自由的聯邦民間,一週多前帝國新皇的那段演講和發言, 早已瘋狂傳遍整個網路, 就連各大媒體和電臺, 也毫不吝嗇一邊邊播放這段極具爆炸性的敵方新聞。

小小的液晶屏幕上, 弗恩殿下——不,如今是陛下——的臉孔嚴肅而沉穩, 熟悉的聲音從那音質有限的外放喇叭中傳來,雖然不大, 卻字字清晰。

“這是我的命令,也是我對一個帝國子民的承諾。所以無論他經歷過什麼,做出了怎樣忍辱負重的舉動, 就算是迫不得已的投降和屈服,只要是堅持活了下來,我就一定會堅守我的承諾,把他從聯邦人手中接回來。”

……

無言靜立在愛思堡郊外的別墅花圃中,澈蘇一動不動,沉默傾聽,僵直的身體似冰雪覆蓋的岩石一般。

“有人或許會問,為這樣一位或許已經投降的低階軍士做出如此堅持,值得嗎?……我認為值得。”

眼前微微有點模糊,澈蘇凝視著近在咫尺的那小小畫面。

那個人,應該已經從聯邦機甲的升空中,知道了自己的叛變。驕傲如他,嚴苛如他,卻在所有帝國臣民面前,親自赦免了他原本無可原諒的罪過。

偷偷看著澈蘇那僵硬的身體,林老爺子心裡一陣異常的不安。

“小蘇,這個帝國皇帝,好像說得挺好聽。不過……”他猶豫地道,“你可別被他蠱惑,據我們所知啊,他可沒安什麼好心。”

慢慢回過頭,澈蘇悽然一笑:“外公,不是的……你們不瞭解他。”

微微凝目,澈蘇幾乎是不捨地,繼續看著畫面上的那位君王最後的影像。

“澈蘇中尉,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機會收看到這段畫面。但是無論你在哪裡……請保重好自己,等我們帝國外交官去接你。”

痴痴地看著畫面就此定格,影片上驕傲的男人堅定而深邃的目光似乎在和他遙遙相望,澈蘇很久都沒有動彈。

不知多久,他才轉過頭,眼中的霧氣和水光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淡淡的蕭索:“外公,我知道你們都不信他。可是我知道,他不過是……真的想要我回去而已。”

聲音輕得像是囈語,可是林老爺子依舊聽清了他的最後一句話:“雖然我也算對不起他和帝國,可是我想,我也值得他守諾。”

呆呆地看著自己那一向溫順謙和的外孫,林老爺子忽然覺得,他身上有些什麼不同的東西在閃光。某種淡淡的驕傲,和無以名狀的巨大悲傷,混合在一處,讓人悄然動容,心生震撼。

遙望著老父親和澈蘇在花圃裡密密交談,林夫人終於忍不住邁步下樓。刻意放重了腳步,果然,一老一少很快同時轉頭,看向她的身影。

“聊些什麼呢?”半是嗔怪,半是關切,林夫人微笑地看看父親,“小蘇剛從外面回來,也不讓他進房間休息一下。”

“就是聊聊他今天做了些什麼嘛!”老爺子有點兒心虛,身子擋在了澈蘇面前。

看著老父親一瞬間不自然起來的神色,林夫人心裡的不安悄然增加。勉強笑著上前挽住了父親的臂彎:“就算小蘇不累,你也給我回去休息休息吧!在這外面站了足足有一個多鐘頭了,就等著他回來。”

“好好好,我正想去裡面歇歇。”在背後衝著澈蘇比劃了個手勢,老爺子順從地由著女兒把自己往客廳里拉。

望著他們的背影,澈蘇咬住了嘴唇,緊緊攥住了手中的手機通訊器。

伸手掩上客廳的門,林夫人認真地盯住了老爺子的眼睛:“父親,您有沒有對小蘇說什麼?”

“沒有啊。”老爺子明顯地有點顧左右而言他,“哎呀,別說還真有點累了,上午跑進城裡給小蘇買遊戲機,中午也沒有午休……”

“父親。”林夫人無奈地看著小孩兒一樣的老人家,“昨天晚上的事,您可千萬別告訴他知道。我都說過了,可是還得再說一遍,無論如何,您記著守口如瓶就對了。”

皺眉看著她,林老爺子撇撇嘴:“為什麼啊?小蘇本來就是我們聯邦的人,早點公開身份,也沒有什麼不好。”憤憤地把自己扔到沙發上,他怒道,“在這之前,所有人都當他是帝國人就算了,不清楚真相的人還當他是投降的俘虜,這不是侮辱人嗎?!”

“父親,現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了,您也不用忿忿不平了不是嗎?可是您就是要記住,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小蘇的好。”

“不就是坐實了他是聯邦間諜嗎?這樣一宣傳,小蘇可就是聯邦的英雄了,我們再也不用擔心他被送回去,就算軍隊那些人起歪心眼,全聯邦也不會答應的!”

“不,父親。你不懂的……”林夫人澀然道。

“砰”的一聲,客廳的門被一把推開了,澈蘇手裡握著林老爺子的手機,一步步走進來。

驚愕地看著他慘白的面色,林夫人和老爺子呆住了。往後面縮了縮,老爺子嘀咕著:“他應該已經看到了。”

慢慢走過來,澈蘇忽然衝到了客廳那臺光幕電視機前。伸手按開了按鈕,他的動作僵硬而急促。

一片空白,無情的雪花點伴隨著低低的嘈雜。

胡亂地按動換臺按鈕,一個個電視臺,都是空白一片。不知道換了多少個臺,他終於回頭看向了林夫人。

顫動著嘴唇,他臉色有點不正常的恍惚。“幫我開啟它。我……我想看看你們昨晚看到的那些。”

低頭望望手裡的掌上通訊設備,他搖了搖頭:“這個太小了,我看了一點兒,沒有看明白……對的,一定是螢幕太小沒看清,他們說的話,我怎麼聽不太懂啊。”

心裡怦怦直跳,林夫人扶住了他:“小蘇,別管那些了,好嗎?你安心養身體,外面所有的事都不要管!”

慌亂地看著父親,她求助地急切道:“對了,父親,您不是說要帶小蘇回老家看看幾個舅舅嗎?那邊的景色很美——”

“媽媽……”輕輕的聲音截住了她的話。

渾身一震,林夫人看向了澈蘇。

“求你了,讓我看看吧。”面前的兒子定定看著她,充滿了無助和乞求,“我知道你可以開啟收視密碼的。”

死死把腳步定在原地,林夫人眼中湧起淚花。心裡的刺痛猶如針扎,可是她依舊一動不動。

“小蘇,你聽我們的,好嗎?”她微微哽咽,“無論外面有多少人曾經害過你,我和你外公,不會害你的啊。”

“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可是我不想再被瞞下去了。你們跟我說,我是聯邦人,可是……為什麼我在聯邦,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沒有權利知道呢?”微微搖了搖頭,澈蘇的眼睛中黯然無光,“好……你們瞞著我,我去求別人。”

想了想,他的神情有點恍惚:“我還可以求爹爹啊……他會幫我的,一定會的。”

忽然想起什麼,他手指顫抖著重新開啟了林老爺子留給他的手機:“我再看一遍,也許就能看懂了……”

看著兒子那秀美的臉上慘白無助的神情,林夫人終於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淚水洶湧流下。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走到光幕電視前,伸手從某處取出了一小片接收晶片,插進了電視下方的插卡槽。

畫面微微一抖,清晰的聯邦新聞一臺赫然出現在他們面前。調到新聞回放,她顫抖的聲音安定下來,挺直的脊樑傳遞著破釜沉舟:“你看吧——你說得對,你有權知道這些。”

慢慢跪坐在自己腳後跟上,澈蘇怔怔的沒有一絲表情,睜大了眼睛死死盯住了畫面。弗恩殿下在發出了那樣的停戰協議後,聯邦是怎樣回應的呢?

……為什麼他剛剛看到的那些畫面和標題,字字陌生,句句驚心?

儀表出眾的聯邦外交發言人出現在聯邦旗幟掩映的發言臺前,面容沉靜,嘴唇一張一合,吐著鏗鏘有力的話語:“我們聯邦,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和平。立刻停戰、交換戰俘也是我們十分願意看到的事情,聯邦方面,願意做出一切努力來促成它們的達成。”

話鋒一轉,他的聲音變得嚴肅而堅定:“可是唯獨有一點,我們聯邦無法同意,那就是澈蘇中尉的送返。”

沒有覺得意外,澈蘇木然地聽著,可接下來的那一句,卻猛然擊中了他的心扉,狠如重錘,炸若驚雷。

“因為澈蘇中尉的身份,並不僅如帝國方面所宣稱的那樣,是一個帝國的軍士。相反,他的身份……”意味深長地頓了頓,聯邦外交部發言人神色有點奇異,“接下來這段特殊的新聞報道,我想可以解答所有聯邦民眾的疑問。”

畫面陡轉,換成了黑壓壓人頭如潮的某個場合,一排排軍容整齊的年輕聯邦軍人正襟危坐。高高的授勳臺下,一片閃光燈爭先恐後地閃爍。

一個個精神抖擻、神色驕傲的聯邦軍人魚貫上臺,有人臉上帶傷,有人拄著柺杖。肩佩聯邦最高軍銜徽章的一名聯邦將軍對著他們依次行禮,親手遞過獎章和軍功證書。

“聯邦第三師地面部隊修中達上校,英勇帶領二十五人小隊連夜奇襲,殲滅敵軍近百人,榮獲一等功。

“聯邦第八師隨軍軍醫馮敏兒中尉,英勇救助十四名傷病戰友,一直堅守到援救部隊趕到,榮獲二等功……”

獲准進入頒勳現場的軍報記者有點激動,緊握著帶著特殊軍隊標誌的話筒,在一邊進行著激情四溢的現場報道。

排隊等待授勳的隊伍最後,一位身材不高、眼神卻格外銳利的中年男人瞬間抓住了澈蘇的視線,他的呼吸驀然粗重。

爹爹。

……和自己從小看到的那個溫柔男人不同,那是一名身著聯邦軍服,顯得格外凌厲冷靜的優秀軍人。

畫面中的戰地記者聲音忽然變得高亢起來:“現在上臺接受今天最高軍功章的,是一位極其特殊的英雄,他的身份,一直秘而不宣,直到今天才終於有機會暴露在陽光下!”

閃光燈瘋狂閃動,直刺得現場一片雪亮。邁著穩穩的步伐,澈安走到將軍面前,行了一個標準的聯邦軍禮。二十年不曾練習,卻依舊威嚴有力。

“——他的名字,叫做風駐安。而他的身份,是軍情四處二十年前派往帝國的一名高階間諜。二十年來,他在身上烙下異族烙印,忍辱負重、無聲無息,變身成一名帝國最低等的賤民。”

戰地記者的聲音更加激動而熱情:“和平時期,他默默為聯邦收集來各種情報;戰爭時期,因為他佈下的情報網絡,我們前方的將士和軍隊少付出了無數鮮血的代價。如今,他因為某種特殊原因於近日回返聯邦,我們才有可能瞭解他所付出的一切。”

聲音微微有點喑啞,年輕的戰地記者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崇敬:“這是聯邦真正的英雄,這是聯邦最值得敬佩的人。他離開聯邦時,是風華正茂的二十二歲,而如今無聲歸來,他已經兩鬢微霜……”

鏡頭緩緩掠過澈安的側臉,果然,一絲淺淺的銀髮夾雜在黝黑的髮色中,閃動微光。

而鏡頭掠過他的手,戰地記者的解說也飛快地跟了上來:“大家看到了,風駐安上校的手裡,有兩枚軍功章。這裡面,也正是我們今天軍方決定公開的一項高階機密。

“這兩枚軍功章中另一枚的主人,他如今不在現場,但是他的名字,相信所有人都聽過。”

緩了一緩,戰地記者似乎吸了口氣,自己也為接下來的驚天秘密而感到震驚的不可思議:“他的名字,叫做澈蘇。”

縱然是再軍紀嚴明,底下安靜端坐的聯邦軍士和所有在場的記者和媒體,都愕然張大了嘴巴。

……帝國點名要求換回的那名戰俘,如今在聯邦幾乎家喻戶曉的那個名字,不正是叫澈蘇?

“沒錯,今天因為身體嚴重受傷而未能到場的這名聯邦英雄,就是你們知道的那個人。”雖然早已看過好幾遍事先撰寫好的新聞稿,戰地記者的聲音依然掩不住震動,“而他的真正身份……是如今聯邦最負盛名、苦守前線的謝詹將軍的親生獨子。”

譁聲四起!騷動如同滾水般沸騰。

畫面前,安靜傾聽的澈蘇毫無表情,沉寂如冰。

“二十年前,謝將軍的兒子謝蘇剛剛呱呱落地,就被心懷聯邦、以家國為重的謝芮風老將軍送往帝國,隨同我聯邦間諜風駐安一起,潛伏紮根在帝國。假如說風上校在異國忍辱負重二十年,那麼,我們的這位小英雄,就是在帝國整整度過了他的整個人生……

“從八歲在肩頭烙下賤民烙印,到十六歲就冒名頂替考進全帝國最優秀的皇家工程學院,再到一年後綻放光芒、神奇地接近了前來挑選搭檔的帝國皇子,我們的小英雄謝蘇,一步步踏上帝國軍旅,坐上了帝國皇子身邊的機修搭檔位置,並且掌握了帝國最機密的機甲研發核心。”

身體僵硬地像是千年化石,在光幕前安靜無比的澈蘇,目光茫然如一潭死水。

那個聲音在說什麼?

……為什麼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錯,卻每一句聽起來都是誅心?

鏡頭上,風駐安的臉上忽然有絲奇怪的表情。冷冷盯著那名戰地記者,他目光銳利而忍耐。

澈蘇秀美而從容的照片悄然出現在新聞報道的畫面中,眼神清澈,表情溫潤堅定。

“看,這就是我們聯邦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等軍功獲得者。他已過世的爺爺,是聯邦有名的前鷹派軍方領頭人;他的父親,是如今浴血奮戰在前線的謝詹將軍;就連他的姐姐,也是我們聯邦前線最年輕、最美麗的偵察艦艦長。”畫面上,老中青三代軍人的照片緩緩一字排開,澈蘇和謝薇安那及其相似的漂亮容顏並列一處,猶如金童玉女般出色優秀。

“可能聯邦的民眾並不知道,我們的小英雄謝蘇到底做了什麼,又曾經為聯邦付出過什麼?”

畫面轉動,一幅幅無聲的畫面交替出現,光影變動。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澈蘇,裸露肩頭上那碩大猙獰的烙印,包扎著雪白紗布的尾指……鏡頭是固定的,顯然來自於某些篤定位置的攝像頭。配著悲傷的背景音樂,整個報道畫面,顯得格外悲傷而凝重。

緊接著,是澈蘇活動的一些畫面,依然是固定攝像頭的拍攝手法,可是鏡頭顯然換了高畫質畫素。

坐在機修師艙位中,面無表情卻神情專注的澈蘇,手指如風,一遍遍講解著機修要領;

和南卓並肩坐在一起,完成所有操控後,凝神聽著身邊那個俊朗的營長眉飛色舞說著什麼,憂鬱微笑;

科學院的機甲研發所裡,他低頭畫圖,偶爾抬頭和身邊的年輕女研究員專心探討;

最後,是郊外的那座小別墅門口,他快步迎向在門口佇立等待的林夫人,輕輕淺笑,孺慕之情清晰可辨……

畫面上,那個少年淡然的神情雖然時常顯得有些憂鬱,可是依然眉目如畫,風姿如芝蘭玉樹。偶然抬頭淡淡一笑時,似乎能照亮整個畫面,震動整個聯邦。

“相信前線所有機甲駕駛員和機修師們,看到他都不會覺得陌生。沒有錯!如今飛翔鏖戰在費舍星上空的那些新式機甲,正脫胎於我們的小英雄親自從帝國帶回的技術機密;而前線的機修師們,也幾乎人人都接受過他的親自培訓。關心前線戰事的人都知道,正是因為近期聯邦新式機甲的傲然升空,費舍星上的局勢才赫然扭轉,帝國人全面壓制領空的情況也將不會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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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記者的解說帶著激昂,有絲年輕軍人的血勇:“請整個聯邦都記住,他的名字,叫做謝蘇,而不是像帝國人說的那樣,叫做什麼‘澈蘇’!——他也從來不是什麼帝國的叛降低等兵,而是我們聯邦最值得尊重的英雄。”

整個現場一片寂靜,臺上負責授勳的將軍無聲靜立,似乎用他冷峻的態度,為這戰地記者的旁白而作著軍方的證明。

慢慢捂住了胸口,澈蘇忍住心口一陣忽如其來的銳痛。似乎有什麼在一錘錘擊打著他的心,再用利斧慢慢劈開,鮮血淋淋。

“是的,他就是用整個人生和青春為聯邦奉獻的,我聯邦優秀軍情四處諜報人員,軍隊世家謝將軍的唯一獨子謝蘇。如今他重傷歸來,我們聯邦就算拼盡最後一名將士的鮮血和生命,也絕不能、絕不會把他交出去,換來任何卑微廉價的和平!”

畫面上,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出於軍紀約束,沒有人起身高呼,可是很多人都用力拍紅了手掌,眼裡紅通通的。

熱血和激憤的氣氛在整個會場蔓延,似乎能透過電波和電視信號傳導開來,傳遍整個聯邦的家家戶戶。

……

光幕上已經一片空白,重放畫面定格停止。

可是澈蘇卻一直茫然地看著那早已消失的畫面,半天都沒有什麼反應。

擔憂地看看他,林老爺子忽然有點心慌意亂。

求助地看向了女兒,老人家眼巴巴地用眼光暗示:說點什麼吧,小蘇的反應好像的確太奇怪了點。

眼裡淚花依稀,林夫人並沒有上前。聰慧敏感如她,心裡隱約能夠猜到兒子的感受。

終於慢慢回過頭,澈蘇那大大的黑眼睛裡,有著巨大的茫然和死寂。

“他們……他們在說什麼呢?我還是聽不懂。”他伸手扶住了額頭,苦惱地死死按著太陽穴,甚至按得那裡一片發青,“為什麼給我那個勳章……那不是我該得的啊。”

看著他的神情,林老爺子戰戰兢兢地湊過去,輕輕拉住了他的手腕:“乖外孫,別亂揉太陽穴了,幹什麼這麼大力?”

“外公,我頭疼得厲害。”澈蘇輕輕道,忽然用力狠狠地向著自己的額角捶去,一下下,沉悶有聲。

“小蘇,那也沒有什麼不好啊,對不對?”老爺子心疼無比地趕緊拉著他的手,“你吃了這麼多苦,這就是你該得的,這是聯邦欠你的!”

“不不……”澈蘇茫然地道,“我沒有做什麼。是,我是把我自己研發的機甲資料告訴了聯邦,可是我……我沒有……”

住了口,他困惑地回憶著剛剛聽到的一切。

是的,沒有直說他是刻意盜取機密,也沒有人點出他接近弗恩的動機不純,甚至沒有什麼言辭是明顯的謊言。

可是……

忽然打了個冷戰,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漸漸熄滅了最後一絲執拗的光芒。

看了看身邊著最最親近的親人,疼愛憐惜他、恨不得以身代他痛苦的外公和媽媽,他恍惚地明白了一件事情。

從今以後,除了這少數幾個人,沒有人再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整個聯邦,都將認定他的英雄身份,縱然他想拒不承認,也不會有任何機會,更不會有人願意聽。

……

而千萬裡星途之外的那個遙遠帝國,他也終究被定位成一個真正的間諜,百口莫辯。

縱然剖心挖腹,恐怕也無人願信。

作者有話要說:  就我個人來說,這一段是真的虐心了。

肉體的痛苦再艱難也能撐過去,因為小蘇心裡還有大殿下,覺得他在等著他。

可是現在成了聯邦的英雄,他的心才真死了。

我知道看這文的很多人。都哭了。

也看到評論裡有善良的讀者痛得無以復加,但是我依舊覺得,這是我最好的作品了,所謂的虐心,是因為它感動到了讀者的心不是嗎?

相信我,過程再痛苦,最終是為了美好的結局而鋪墊。

給小蘇一點力量吧,知道他含冤的,還有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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