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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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日, 立秋後,秋老虎肆虐。

蘇芩隨大部隊, 回到項城。

先前隨帝狩獵,因著只是暫住, 所以蘇芩並沒有過多的關注項城郡王府,如今再度入府,她看著眼前自己即將居住一輩子的地方, 突兀產生一股陌生的觸動感。

馬車轆轆而行, 穿過土城牆,入項城。項城在偏北方之地, 與南方氣候不同, 呼吸之際,空氣中略乾燥。

蘇芩伸手撥開面前的馬車簾子,眼前是氤氳籠罩在霞光霧色內的項城郡王府。

郡王府制:門樓、廳廂、廚庫、米倉等,共數十間而已。但項城郡王府卻不同。其巍峨壯麗、規格氣勢與皇室親王相同不說,這次為了迎接新世子妃而修繕過後, 更顯寬闊富麗不少, 甚至遠超皇室親王規制。

項城郡王府一共分前後兩院, 像蘇芩等女眷自然是要住到後院去的。

“姑娘, 咱們到了。”

蘇芩住的院子名喚清寂閣,是一座三進院落。這院子, 名如其院,乾淨清幽。入目望去,雪白的牆, 青黑的瓦,綠碧的樹,淺白的路。質樸淡雅,靜謐安詳,但細看卻處處精緻,一步一景,亭臺樓榭,樣樣不缺。

“給世子妃請安。”清寂閣甬道兩側站滿丫鬟、婆子,畢恭畢敬的給蘇芩蹲身行禮。

蘇芩雙手置於腹前,踩著腳上的繡花鞋,慢慢往前走去。

涼風微襲,桂花飄香,頭頂一輪明月,飛彩凝輝。

穿過甬道,至主屋門前。蘇芩抬腳跨步進去,看到被收拾妥帖的左室。最顯眼的要屬那架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

一般北方都睡暖炕,但因著蘇芩是從南方來的嬌嬌兒,所以項城郡王府內的管家特意去外頭尋摸了這麼一張拔步床來,置在左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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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形體很大,宛如一間獨立的小房子。床下有地坪,四角立柱周圍鑲嵌欄杆,兩邊安了鏤空窗戶,使床前形成一個迴廊。人跨步入迴廊,猶如跨入室內。迴廊中間置一腳踏,兩側已安置好桌、凳等物,用以放置雜物。床架上罩煙粉色的錦帳,上繡雙面蘆葦蒹葭,水紋波漾般的透著雅緻。

“小主子,您看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兒?”兩鬢梳得光潔的老婆子穿一件墨綠色褙子,畢恭畢敬的走到蘇芩身邊行禮。她是清寂閣的管事嬤嬤,包嬤嬤。清寂閣內大小事宜,皆要經她手。

蘇芩側眸看一眼人,伸出纖纖素手,指了指槅扇下,“在那處置一張榻,鋪綢緞面的紗被料子。花幾上白玉瓶內的花每日都要換,但不要放香氣重的。槅扇外頭多種幾株芭蕉,後院處闢一塊水塘,種一圈蘆葦。”

說到這裡,蘇芩頓了頓,聲音嬌糯糯的帶著股懶散。

“行了,就先這些吧。”

“是。”包嬤嬤退下去安排。綠蕪替蘇芩捧一隻茶盅來,裡頭是上好的白茶。清冽碧波面的茶水上漂浮著星星點點的桂花碎瓣,混著茶香,甜香入喉。

蘇芩提裙坐到套著緞面墊子的繡墩上,透過紗櫥,看到那裡頭的暖炕。

暖炕上鋪著猩紅氈子,一對大紅靠背和一對石青色的引枕。兩邊是一對海棠式的洋漆小幾,炕沿處置兩個秋香色坐褥。

有一個身穿靛青色褙子的丫鬟正在收拾暖炕,垂著眉眼,看不清臉。

蘇芩放下手中茶盅,提裙繞過紗櫥走到暖炕前。

丫鬟畢恭畢敬的退開。

蘇芩攏著裙裾,坐到坐褥上,單手搭在那只海棠式的洋漆小几上,微抬眉眼,看向面前的丫鬟。

“蒹葭?”

“是,姑娘。”蒹葭跪地,與蘇芩行禮。

蘇芩撐著下顎,羅袖下滑,露出一截凝脂皓腕。她上下打量一番人,最後將目光落到蒹葭梳著的婦人髻上。她道:“你什麼時候嫁的人?”

“已經有小半年了。”蒹葭低著頭,蘇芩看不清她的臉。“你抬起頭來,我瞧瞧。”

蘇芩與蒹葭也算是故人相逢。

蒹葭緩慢抬頭,露出那張不施粉黛的清秀面容。看著精神氣不大好。

蘇芩笑道:“你怎麼會來項城郡王府的?”

蒹葭抿了抿唇,復又將頭垂下。“奴婢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蘇芩歪了歪頭,感興趣道:“嫁的是誰?”

“綠水。”

綠水?蘇芩對他有印象。這幾日除了青山,就是綠水隨在她身邊照料那些繁瑣事務,順帶領著暗衛保護她的安危。

“綠水瞧著,倒是個好性的。”只是性子有些陰沉,大致因為是暗衛出生,所以不苟言笑,周身還散著一股血腥煞氣,比起平日裡總是笑眯眯的青山,讓人看著就覺不舒服。

蒹葭低著腦袋,悶不吭聲的跪在那裡。

牆邊槅扇半開,蘇芩微抬頭,看到了那個身穿玄衣,自甬道處行來的男人。

蒹葭似也聽到了聲音,她轉頭看去,一眼看到隨在斐濟身後的綠水,趕緊面色蒼白的回頭,將腦袋埋的更深,暗暗攥緊了手。

已是掌燈時分,戶牖處掛上了紅紗籠燈,還貼著雙喜紅字。

蘇芩邁步出去,站在戶牖處,看向那個正朝自己走來的男子。細薄涼唇,挺拔鼻樑,那雙眼,黝黑如潭,似沉著日月星辰。霽月清風,俊美無儔,那份與生俱來的貴胄之氣,令人神往。

“明日父王便回項城了。”斐濟伸手,牽住蘇芩的小手,領著人往左室去。

蘇芩神色乖巧的跟在男人身邊,卻是冷不丁的聞到他身上的那股子脂粉味,細膩如花。

小姑娘腳步一頓,粉嫩指尖攥著男人的寬袖,輕輕一扯。

斐濟停下步子,轉頭看向人。

蘇芩伸手,一把拉住人的衣襟,踮腳,像只小奶狗似得趴在男人身上聞。

屋子裡頭還站著許多丫鬟、婆子,綠蕪見狀,趕緊將人都給領了出去。

青山和綠水候在戶牖處,身後是緊閉的主屋大門。綠蕪領著小丫鬟們坐在美人靠上,整理明日中秋要用的絡子。

綠水挎著腰間的刀,面無表情的往側旁一瞥。

蒹葭低著頭,手裡攥著絡子,面色發白。

蒹葭來項城郡王府也有小半年了,嫁的是爺身邊的紅人。這綠水平日裡雖兇相了些,但好歹也算半個主子。再加上蒹葭性子不錯,因此,周邊的小丫鬟們私底下也喜和她打趣。

“蒹葭姐姐,你們這好不容易相見了,怎麼不去說說話?”

蒹葭神色慌張的看一眼綠水,被小丫鬟一推一拱的,整個人踉蹌幾步,直接就撞上了綠水。

綠水是習武之人,他下盤極穩的站在那裡,被蒹葭撞了滿懷,卻也不伸手扶人,只像根柱子似得硬邦邦杵在那裡。

蒹葭的手裡還拿著絡子,上頭用竹藤編了個小月餅。蒹葭是怕綠水的,雖然當年她心軟,救了人一命,但沒想到,這救人,會將自個兒給搭進去。

當時,蒹葭無意中知曉了陸霽斐便是項城郡王世子的事,她心中彷徨無措之際,綠水舉著手裡的刀,逼迫她做了選擇。

嫁給他,回項城。或是……他殺了她。

其實若非蒹葭救了綠水一命,她的命是留不住的。像斐濟這樣的人,比綠水這個整日裡處在血腥氣裡的人還要更加絕情冷性。

綠水求情,救的是自己的妻,斐濟看在屬下多年的情分上,允了,蒹葭這才保下一條命來。

青山與蒹葭在陸府時便共事多年,也算是舊相識,只是青山怎麼也沒想到,這蒹葭竟會嫁給綠水。

在青山看來,綠水這人,就是老光棍能混到死的那種,哪裡會有眼瞎的能看上他……

“今晚我會回去。”綠水的聲音嘶啞低沉,並不算好聽,透著一股磨礪的砂質感,就像他身上的刀一樣。

應該說,綠水整個人就像一把刀。他生來就是一把武器,是沒有自我的。

蒹葭身子一抖,手裡的絡子都要被拽變形了。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丫鬟,實在是受不住每晚上半夜裡被這個滿身血腥氣的男人闖進屋子,壓在身下。雖然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但蒹葭還是怕他怕的不行。

“我……”蒹葭想說,自己不方便。

屋內傳來茶盅翻倒的聲音,蒹葭神色一凜,下意識就要推門進去,卻被綠水攥住了腕子。

小丫鬟們抻著脖子欲往屋內看,綠蕪和青山眼疾手快的關上了槅扇。

蒹葭被綠水拽的很疼,她抬眸,看到面前男人的臉,很普通,卻透著股陰鷙的鋒利感。

是跟爺,完全不同的人。

……

屋內,蘇芩將斐濟按在繡桌上,她的腳下是摔碎的小茶盅,裡頭的茶水撒出來,浸溼了她的裙裾。

纖纖素手抵在男人的脖頸上,掐在白皙肌膚上,顯出兩個月牙似得小小紅色印痕。

“這種脂粉,可不是平常人家能用的。”蘇芩的大半個身子都壓在斐濟身上,她揚著羅袖,按住斐濟的肩,小臉湊到男人面前,那雙水霧霧的明眸一瞬不瞬的盯著人看。

“快點從實招來,你是不是去尋那金錦屏了?”

女子對於脂粉之類的玩意總是比較注意。金家有錢,金錦屏用的東西自然都是極好的。

蘇芩聞過她的脂粉,與她一般是自調的,所以這股味道蘇芩記得很清楚。

男人懶洋洋的躺在那裡,身上倒著具溫香軟玉,舒服享受異常。

蘇芩蹙眉,拿起繡桌上的白瓷勺子就抵住了男人的嘴,然後往下一敲。“你若是不說實話,我就將你的狗嘴敲成豬嘴。”

蘇芩生來嗓子便軟糯,即便是威脅人,也透不出厲色,反而更像是在拿喬撒嬌。

斐濟伸手,攬住人的腰肢,微一用力,蘇芩纖細嬌軟的身子被斐濟往上一拱,直接就跨坐到了他的身上。

小姑娘穿一件薄衫,低頭時青絲垂落,細膩如畫。

斐濟伸手,捻著那抹青絲,聲音淡雅,眸色微動。

“方才確實是被拉著說了一會子話。”

蘇芩氣呼呼的鼓起面頰,手裡的白瓷勺子不客氣的往下敲了敲,砸到男人的牙,發出一聲清脆響。

斐濟舔了舔唇,一把握住蘇芩攥著勺子的手,然後一手扣住人的後腦勺,將人往門面處一壓。

“唔……”蘇芩用力的偏頭,男人的唇印到她臉上,軟綿綿的像是花瓣一樣細膩香甜,恨不能讓人入口吃進去才好。

“姀姀若是連這口醋都要吃,那真是要醋死了。”男人叼著小姑娘面頰上的軟肉,聲音含糊。

“徐柔可是每年都要在項城養大半年的身子。”

蘇芩神色一凜,一雙眼瞪得極大。

她扔了勺子,兩手狠掐住男人的臉,使勁拉扯,“你就是專門來氣我的!我要回皇城!”

說完,蘇芩氣呼呼的爬下去,提裙就要衝出去,被斐濟一把攬住腰,收進懷裡。

“傻姀姀,進了我的門,還想著出去,真是天真的可愛。”

男人一用力,蘇芩被扛到了男人肩上。

“啊!混蛋……瘋狗……”蘇芩蹬著腿兒,氣呼呼的罵道:“混賬東西,你把我放下來,找你的金錦屏和徐柔去!”

小姑娘被摔到拔步床上,她纖細的身子嵌入柔軟的紗被內,青絲鋪散開,像朵欲開的嬌花。

“斐濟!”蘇芩伸腿,踩住男人的胸口,使勁往外推。

斐濟壓著人,沉沉的笑。

“那金錦屏和徐柔,哪裡及得上姀姀半分好。”男人慢條斯理的抽開小姑娘腰間的宮絛。

瘋狗慣會哄她說些甜言蜜語,蘇芩捂著嘴,吐了男人一身。

斐濟黑著一張臉站在拔步床邊,衣襟處一片穢物,身下還支著那東西。

“就,就說讓你走開了……”蘇芩吐出來了,就舒服了,她捂著嘴,嫌棄的把斐濟往旁邊撥。

“我這幾日水土不服,你自個兒睡書房去。”說完,蘇芩一偏小腦袋,徑直就往屏風後去。

斐濟垂眸,看一眼上頭,再看一眼下頭,那張俊臉黑的更沉。

這小東西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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