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旅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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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復一日的平靜中, 瑪爾頓小鎮的居民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生活氣息。小鎮曾經失蹤的少女們又回到了她們的家人身邊,雖然她們都已失去了記憶, 但對於她們的家人來說, 她們能夠活著回來就已足夠幸運了。

清晨, 半大的孩子們咋咋呼呼的和大人們奔向了教堂。前幾日離去的伊登老主教今日該回來了,聽說他要正式退役了,所以小鎮的大家想要前來為他送行。

孩子們避開大人, 看著那些失蹤後又回來的少女們,他們嬉笑著討論:

“那安娜姐姐呢?她今天也會回來嗎?”

對於瑪爾頓教堂那位常和孩子相處, 美貌出眾的年輕修女, 孩子們的記憶總是格外的深刻。

“應該吧, 我聽隔壁的奶奶說, 和安娜姐姐一起失蹤的溫蒂姐姐已經回來了。”

更大一點的孩子這樣猜測著。

也許他們今天能夠在教堂見到那位黑色修女服的安娜修女抱著聖典站在一旁朝他們微笑

—————和以前一樣。

然而在進入教堂後,眾人見到了一張陌生的面容。

白色的長袍上繡著神秘的金色花紋, 雪白的長髮披散在身後,以一根金屬質感的發環束住髮尾。

他的樣貌十分年輕俊美,帶著幾分王室子弟的貴氣, 一雙湛藍的眼眸清明如湖面倒映的蒼空。

他拿著伊登老主教往日裡拿著的那本聖典,走到眾人面前為眾人祝福。面上的笑容溫柔祥和, 與他的年輕的樣貌相比帶著幾絲違和感。

“今日的祝福是饋贈。”

他將用來裝銅幣的盤子倒扣在了桌子上。

小鎮居民們高興的接受了這位陌生主教的好意。但在接受祝福的時候也會好奇的問起退役老主教的去向以及今後瑪爾頓小鎮的常駐教會人員。

“因為年紀太大了, 所以伊登主教不會回來了, 我今天是來替他告別的。”

白色長髮的年輕主教微笑著對眾人解釋,與此同時他示意眾人看向教堂外:

那裡停著一輛同樣白底金紋的馬車————那是從聖城瓦爾利亞過來的馬車。

“瑪爾頓小鎮的負責修士很快就會抵達,今天告別之後我會隨那位大人前往聖城。”

白髮的年輕主教笑容溫和, 看不見半分陰霾,那是一種歲月釀成的溫柔,帶著時間的滄桑感。

…………

阿娜絲塔西婭和伽米爾先去買了一輛馬車,阿娜絲塔西婭當初從克萊茵王都中帶出來的錢財,除了買下那間小木屋以及添置傢俱外便沒有再花多少,所以旅行的話,在錢財方面她並不缺少。

新買的馬車樣式十分簡單,車內空間還算寬敞,足夠阿娜絲塔西婭做一些改裝。

因為對人間算不上熟識,所以伽米爾便站在阿娜絲塔西婭當身邊一直注視著她。

他的模樣太過出眾,沐浴在陽光下時彷彿本身就會發光一般,也宛如傳說中的至高無上的神明,那份美貌虛幻聖潔而帶有冰冷的距離感。

車主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偏向他,而後又忍不住收回目光,彷彿多看幾眼便是褻瀆的模樣。

車主記得這個容貌耀眼的異鄉人。

安娜小姐失蹤的那段時間裡,這位耀眼的異鄉人曾來此地找過人,他只在瑪爾頓小鎮出現了幾天,卻給小鎮的居民留下了異常深刻的印象。

車主接過阿娜絲塔西婭手中的銀幣,帶著笑容感嘆道:

“安娜小姐也回來了啊,我聽教堂說你們都被詛咒者抓走了,感謝主,還好你們都平安回來了。”

阿娜絲塔西婭微笑點頭,謝過車主的好意,然而車主話題略微一轉,轉到了在一旁沒有怎麼說話的伽米爾身上。他的目光劃過伽米爾,卻很快又將目光落在了阿娜絲塔西婭的臉上,然後略有些好奇的詢問:

“這位先生前些日子來瑪爾頓小鎮找過人,不知他和安娜小姐是……”

阿娜絲塔西婭將多餘的錢幣收回錢袋,手中的動作略微一頓,而後揚起笑容答道:

“是戀人。他是我的戀人。”

恰好此時,那位彷彿會發光的先生伸出手握住了阿娜絲塔西婭的手。

車主略微愣了愣,然後詢問:

“這麼說……安娜小姐很快就要結婚了?”

在教堂工作的年輕修女有了戀人,這意味著她們很快就要離開教堂結婚了。

阿娜絲塔西婭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微妙的迴避了結婚這個問題回答道:

“事實上,我今天是來向伊登爺爺辭行的。我和戀人決定去旅行了。”

“旅行好啊,年輕就該到處走走看看。”

車主笑了笑,眼角堆積起了歲月的痕跡:

“那麼提前祝二位新婚愉快!另外,伊登主教前些日子去了聖城瓦爾利亞,今日剛好回來,安娜小姐回來的時間很巧。”

阿娜絲塔西婭謝過了車主,然後牽著馬車的韁繩將馬匹連帶馬車一起牽引到了另一旁的空地上,她得先帶伽米爾去向伊登主教辭行。

上午正是教堂最為忙碌的時光,阿娜絲塔西婭站在教堂外,與來來往往的熟識者打過招呼後,她決定先進去幫伊登老主教分擔一部分壓力。

“伽米爾,你和我一起進去還是在這裡坐著等我?”

阿娜絲塔西婭指了指教堂大廳處的一排排椅子,詢問著身邊隱藏起羽翼的墮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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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引眾人目光的墮天使依舊握著她的手,道:

“我和你一起。”

他們穿過人群,來到阿娜絲塔西婭曾經教導孩子的地方,那些孩子看見阿娜絲塔西婭後都很高興的向同伴述說著自己的猜測。

“看!我就說今天一定可以見到安娜姐姐的!”

“明明是我說的!”

“奇怪,今天安娜姐姐沒有穿那條黑色的裙子。”

“笨蛋,那是修女服!”

…………

阿娜絲塔西婭拿起聖典,然後向往常一樣開始教導他們唱聖歌。她同以前一樣首先唱著讚美裁決天使的聖歌,在歌聲唱到一半時戛然而止。

她的習慣使她忘記了一點,伽米爾已經墮天,他失去了神賦予的榮光。讚美他榮光的讚歌在此時顯得有些嘲諷可笑。

阿娜絲塔西婭捧著聖典的手指微僵,她下意識側過臉去看伽米爾的表情。

他聖潔美麗到不真實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察覺到她的目光後,他也對她投來目光:

“我銘記過去,但不執著過去。”

他察覺到了她的心情。

阿娜絲塔西婭下意識對他露出微笑:

“嗯……”

阿娜絲塔西婭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打算重新領著孩子們唱對神的讚歌。

一位年幼的小女孩忽然跑到了伽米爾跟前,孩子總是喜歡容貌出眾的異性,他們的天真使得他們理解不了那份虛幻般的美貌所帶來距離感。

“安娜姐姐帶來的這位哥哥好漂亮,是天使嗎?能教我們唱歌嗎?”

她甚至將手中的那幾頁紙遞給了伽米爾。

伽米爾站在原地愣住了,阿娜絲塔西婭也沒有說話,她在等伽米爾自己的決定。

小女孩等了好一會兒,以為會被拒絕時,她面前那位容貌異常耀眼的男子接過了她手中的書頁,放到眼前檢視。

孩子們的角度看不見,但阿娜絲塔西婭卻能看見,她看見伽米爾的淺冰色的眼中有銀色的流光劃過,而後他輕聲問道:

“對父的讚歌?”

他的聲音平緩清冷,卻又透著幾分疑惑。

阿娜絲塔西婭對他點了點頭,笑道:

“是的,如果不喜歡就拒絕。”

伽米爾微微搖了搖頭,道:

“那是過往,沒有喜歡或者不喜歡的存在。”

而後他開口唱起了聖歌。

那不是人間應有的聲音,彷彿直面人的靈魂,清洗所有的罪惡,純然無暇的聖潔卻又彷彿多了什麼,那是曾經所沒有的溫度。

在這讚歌聲中,教堂裡一片靜默,眾人皆像讚歌的誦唱者投去目光。

白髮的陌生主教略微低下頭翻開了手邊的一本畫集,微笑。

…………

午休時刻到來,人們散去。

阿娜絲塔西婭前往了教堂側邊的小院裡去尋找伊登老主教,在之前的午休時刻,老主教總會捧著茶在這裡歇息。

然而阿娜絲塔西婭並沒有見到老主教年邁而略顯佝僂的身影,在午時灼目的陽光中站著一個人。

他白底金紋的長袍以及雪白的發在太陽下格外的晃眼,因而顯得有些灼目。

這是位年輕而陌生的主教,阿娜絲塔西婭在之前就注意到了他,在教堂裡,他頂替了老主教的工作。

阿娜絲塔西婭下意識抬手擋了擋眼,然後上前詢問那位年輕的主教:

“您是瑪爾頓新來的主教嗎?我是……”

阿娜絲塔西婭還未能做出自我介紹,那位年輕俊美的主教反倒先認出了她的身份:

“是安娜……小姐,對吧?”

他笑容溫柔而祥和,湛藍的眼眸內映入了陽光,言語之中略帶了幾分停頓。

阿娜絲塔西婭略帶幾分怪異的點了點頭,面對眼前這位陌生的年輕主教,她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熟悉感。

“伊登主教已經退役了,他年齡大了,不方便再長途跋涉了,所以託我來向大家告別。新的修士即將抵達瑪爾頓,告別後我也該離開這裡去我該去的地方了。”

白髮的年輕修士這樣向阿娜絲塔西婭解釋,與此同時他遞出了手中被裝點了木框的畫像:

“這是他讓我交給安娜……小姐的東西。”

阿娜絲塔西婭接過他手中的畫,那正是老主教曾經為她畫的那張畫像。如今,整個畫像已經徹底完成。

棕發碧眼的年輕修女抱著一捧花站在陽光下微笑,笑容溫暖又明媚,和整個畫面那明麗的色調一樣。

…………

阿娜絲塔西婭與陌生的主教交談,伽米爾便在她身邊看著她,也看著這裡其他的景色。與阿娜絲塔西婭交談的那個人的靈魂,他曾經見過。

就在阿娜絲塔西婭的小木屋裡。

他見過那個被衰老軀殼束縛的人類靈魂。

…………

“好漂亮。”

阿娜絲塔西婭看著畫像忍不住讚歎。

她身邊的伽米爾看著那副畫,之後又看了看她,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那位年輕的白髮修士看著她微笑:

“你能喜歡就再好不過了。”

“安娜今後有什麼打算,繼續留在瑪爾頓工作嗎?”

這位陌生修士去掉“小姐”這個稱呼後的那一句“安娜”讓阿娜絲塔西婭心中的熟悉感更甚。

“事實上我今天是來辭行的。”

阿娜絲塔西婭將臉旁垂下的碎發別到耳後,頗有些不好意思。

她面前那位陌生的主教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裙子,然後瞭然的微笑道:

“我猜也是。”

而後他將目光投向了阿娜絲塔西婭身邊一直沉默的伽米爾,略帶幾分疑惑的問道:

“這是……安娜的戀人?”

事實上這位容貌耀眼到讓人不敢直視的存在一進入教堂就引起他的注意。那彷彿帶有洗滌靈魂力量的讚歌更是讓他在意。

“是的,我們打算一起去旅行。”

阿娜絲塔西婭牽起了伽米爾的手,臉上的笑容明麗而幸福。

“他可真像一位……天使。”

面對那位陌生的年輕主教輕聲讚歎,阿娜絲塔西婭握緊身邊戀人的手只選擇微笑不語。

年輕的白髮主教也沒有深究,他微笑著給出了祝福:

“如神之光輝永存,願你們幸福長存。”

說完了祝福語後,他還略有疑惑的小聲感嘆了一句:

“我還以為你一直在等小艾伯特……”

他最後的這句聲音有些小,阿娜絲塔西婭沒有聽清,當她發出疑問時,卻見那年輕的主教主動向她揮手道別了。

到最後,坐上馬車離開瑪爾頓小鎮的時候,阿娜絲塔西婭才發現她甚至不知道那位陌生主教的名字。

不過萍水相逢的人,是否知道名字也不是那樣重要。

…………

傍晚時分,教堂的人散去,有著一頭雪白長髮的年輕主教上了印刻著瓦爾利亞標誌的馬車。

馬車上有四位年齡不一的白袍修士正等著他。

他略顯疲倦的活動了下脖子,白色的長髮搖晃間隱約可見他後頸處印刻的黑色花紋

————那是罪人的印刻。

他一上馬車,馬車上四位白袍修士的手中便亮起了光芒,而後他的雙手間便出現了一條電光形成的鎖鏈,淡金色的電光在不停的閃爍。

“伊登前輩,背叛信仰,你可曾後悔?”

四位修士中,有一位忍不住發出了疑問。

被印刻上“罪之印刻”的白髮主教微笑,一如往昔般溫柔祥和。

他年輕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東西:

“做過的事是不能後悔的。”

“至少我能夠承擔得起這後果。”

他轉頭看向車窗外的夕陽,看向那在空中飛去的歸鳥,閉上眼微笑:

“瑪格麗特,科爾溫,埃德加……傑西卡,小艾伯特,安娜。至少我還記得他們每一個人。”

“這份記憶屬於我,透過這份記憶,能夠看見我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又被帶出門了……所以更晚了。

伊登去聖城瓦爾利亞接受審判了。

畫給斯塔夏了,也算是圓滿了。斯塔夏也帶戀人去見他了。

伽米爾看的是靈魂,所以他能一眼就認出他,但沒卵用,他又沒記伊登名字。不知道斯塔夏想見誰。

ps:雖然墮天後分化了性別,但本文不開車,想開車的諸位自己腦補吧。還有重點,天使和墮天使都沒有繁衍這一能力,因為他們不需要後代保種族延續。他們自身就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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