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問今朝

关灯護眼    字體: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這幾日, 每天都有數場《歸寧皇后》的點映, 在幾個大城市播放。雖然場數不多。但每天增加的新repo的小範圍樣本裡,都是好評居多。而且基本都是誇故事本身好看,哪怕大部分是明星粉屬性, 有王婆賣瓜的嫌疑。但誇獎是否違心,聲音多了,總是能看得出來。

據熊子安說,影院方根據點映反饋, 排片量又上升了。但是鍾玉皎他們依然沒有流露出太樂觀的反應:春節檔期的電影,總是競爭最激烈的。而且大過年闔家歡樂, 大部分拖家帶口的選擇電影,總會選擇全家歡喜劇片。哪怕《歸寧皇后》並不是基調沉重悲傷的片子,內容還頗積極與激昂,但“歷史電影”這種題材,把許多人一開始拒之門外了。

當然, 陶清風就更不為這種事操心了。他這兩天主要在研究一個問題:如果他想報考電影學院——需要一個高中畢業證,可是他沒有。

陶清風用現代的邏輯去倒推流程:沒有高中畢業證——上高中——需要初中畢業證——上初中——這怎麼可能呢?要說服星輝娛樂公司讓他去電影學院提升學歷都是非常困難的事, 人家怎麼可能讓他去上初高中——他也根本不想去。

陶清風心有不甘地想:難道這條路就真的走不通了?他沉下心來,決定冷靜地再想一想,多蒐集一些資訊,再做決定。

何況……他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

陶清風的手機震了一下, 他看過資訊後,披上衣服穿戴嚴實,偽裝的扮相出了門。他走到了公寓樓下, 就看見對面那棟樓梯燈亮起,一個高瘦頎長的身影也同時走下來。

嚴澹從新南縣的保遷現場回來了。他們之間,有一場未完成的對話。

嚴澹還順便提議:聊完還能去看場《歸寧皇后》電影。

陶清風覺得嚴澹的反應真是太符合他的心意了:陶清風最擔心的就是被人認出來後,對方大驚小怪恐懼萬分……不過,如果真的那樣,也不能怪別人,子不語怪力亂神。所以嚴澹這種鎮靜又處變不驚的樣子,讓陶清風真是越瞧越順眼,心裡暗贊嚴澹的心理素質真強。

其實陶清風並不知道嚴澹表面看似淡定,內心用個現代網路用語來形容“看似穩如老狗、實則慌得一批”。容後再證虛實了。

點映的電影都是凌晨開始,所以他們約出門吃晚飯,一路還能慢慢聊。陶清風被圍巾帽子包裹得嚴嚴實實,這讓嚴澹想到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道:“我一開始以為你是個不想露臉的學生,後來又以為,你特別怕冷,才穿成這樣的。沒想到你……”

嚴澹顯然有一肚子的問題,但他還是選擇了循序漸進。

陶清風也說了實話:“那時候我倒是覺得你,是我來到這裡後,遇到的交流起來最不費勁的人。”說著他笑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嚴澹順理成章地追問:“你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如果我猜得沒錯。”嚴澹字斟句酌,“謝國珉的事情,和你從來都沒關係。”

陶清風眼神一黯,嘆了口氣。他把這具身體原主人服//毒//藥自殺後,自己才在他軀體上醒過來,模糊記得身體原主人的一些事情,一開始又不瞭解現代常識,無奈按合同演戲,又被謝國珉盯上的事,大略說了一遍。去過海箕村,瞭解了陶清從前的經歷後,陶清風沒法不為此而惋惜。

嚴澹聽了心情也有些沉重,但是另一方面,他心中為陶清風“不懂事時被謝國珉……然後失憶……”生出的那根小刺,終於徹底消失,長長舒了一口氣。和陶清風一起祈願了身體原主人下輩子能有一個美好的人生。

“那你之前……”嚴澹沉吟著:“我找了所有能找到的‘熙元斷代資料’,你明明和應元帥、燕太師同科同榜,居然根本找不到史料?”除了那幾塊深埋在陶館裡的碑。

這充分說明了嚴澹的準備周全。事實在,在找到那幾塊碑前,他尋找“陶清風”也已經搜遍了大楚斷代的史料,卻一無所獲。

陶清風轉頭過去,帶著圍巾帽子,但他沒戴墨鏡,眼睛並沒有被遮住。陶清風那雙眼睛中有許多話,可他最終只對嚴澹說了四個字:“熙元政變”。

嚴澹立刻瞪大了雙眼,那句話沒有說出口:熙元改年號離陶清風那一科只過了三年——他只是愣愣盯著陶清風,他身上從來具有的那種憂鬱又沉靜的氣質,生疑的地方都有了答案。

這是一個年紀輕輕,卻已遭受生死劫難的靈魂。在還未來得及施展才華抱負,最好的年華中,像風一樣的逝去了。

幸好老天有眼,沒有真的奪走這樣美好的靈魂。年輪暗換,斗轉星移,還能再度,甦醒人間。

嚴澹心中感慨萬千,饒是他素來口舌過人,此刻半響竟不知該說什麼。他下意識握住了陶清風的手,道:“你剛來的時候一定很不適應。怪不得手那麼冷……”

嚴澹的手心,還是暖如火炭般,柔軟地包覆住陶清風的手。嚴澹感覺到陶清風的纖瘦手背上依然分明的血管脈絡,卻不再那樣冰得嚇人了。

“謝謝,剛來的時候,和身體不太適應,經常四肢僵硬。我現在已經不冷了。”陶清風一語雙關地回答。頓了幾秒後,從嚴澹掌心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嚴澹倒是沒有攥著不放,只是看著他,欲言又止。

“陶……探花。”嚴澹不住地從並行的姿勢瞥來視線,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到更多的東西。關於歷史,關於靈異……雖然嚴澹表現得很鎮定,但他內心波瀾遠不止如此。他的視線幾乎根本無法從陶清風臉上移開。

“像原來一樣稱呼我吧。”陶清風也明白嚴澹頻頻擲過來的視線為何,道:“而且我只是‘靈魂’到了這副身體上。”

嚴澹問:“你從前,長得和現在很不一樣嗎?”

陶清風又搖頭:“其實和我本人,長得還挺像的。”

嚴澹有很多問題,都心癢癢的想問。

“你聽得懂普通話?我記得大楚的官話發音不是這樣。哦……差別不大啊。”

“你看得懂簡體字?哎不過你的學習能力挺強……”

“生活很不習慣吧?衣食住行全都不一樣了……怪不得你有的時候不懂的樣子,我以為你是失憶呢。”

“這麼多汽車水泥鋼筋高樓大廈,有什麼感想?記得你那次看到電視新聞裡的武器,一臉驚嚇的樣子……”

“現代的衣服穿起來很方便吧,大楚那時候要裹三四層……”

“手機用了多久學會的?你給我發簡訊的時候,感覺已經很熟練了啊。”

陶清風從來沒發現,嚴澹竟然有這麼“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頭。他不得不耐心一一回答。又或許,是稱呼的改變,讓陶清風覺得嚴澹不再是年長於他的良師益友,更像個活潑的同齡人。

“嚴兄,”陶清風指了指餐館門口,“先吃飯吧”。

他們在江景小區外圍的中餐廳停下腳步,走進這家本地特色菜餐廳,挑了個小包間坐。

嚴澹的問題仍然意猶未盡,點菜諸事,陶清風都淡定地包攬了。還貼心給嚴澹倒了杯茶,說;“慢點問,不要嗆著。”

這“茶”又勾起嚴澹的話頭了。

“我還記得你嫌棄人家蚌中月的‘陳茶不放鹽’呢。你自己真的要喝那種放姜蔥蒜鹽和糖的東西嗎?”

陶清風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道:“現代喝茶方式,的確要便捷許多,茶的種類也更豐富了。”

嚴澹挑眉:“比如?”

“益母草紅糖茶。我的女助理經常喝,看上去挺香的。我就儲備了一些。”陶清風還一本正經地說,渾然不覺得哪裡不對勁。

嚴澹險些一口茶嗆出來,扶額委婉道:“你其實……不用喝……那種茶一般只是女孩子喝的。”

陶清風愣後反應過來,感覺更尷尬了。連忙轉移了話頭,說:“雖然現代很多東西都方便了。但感覺又有新的問題出現了。比如,”陶清風指了指櫃檯上沒有拆封的萬寶路,“那個‘煙’。”

嚴澹順著他的視線,指著窗外車水馬龍道:“這種‘煙’和車子後面的那種‘煙’,都是新問題。”

陶清風指著窗外駛過了一輛擁擠的大巴車,裡面高峰期上下班的人貼在門邊,個個生無可戀的樣子:“明明很不開心,但又喜歡從鄉下跑進城。”陶清風想起了海箕村裡空巢老人居住,年輕人許多外出打工不回來的現狀。

嚴澹說:“因為在他們心裡,有比潔淨空氣更重要的東西。”

“是什麼呢?”

“進步。”

陶清風沉默了一會兒,琢磨那個詞:“進步。”半響才說出了他來到這個世間後,一直很困惑的問題之一:“這個時代,比起大楚。在‘科技’——你們用的是這個詞吧,這方面進步得很多。比如醫院、電子產品。在生活上的確也非常進步,衣食住行各方面都便捷多了……但國學、歷史這些方面……”

“因為這些學科研究的是從前發生的事情,在方法論上可以不斷進步。但在內容上是尋找過去的經驗。不能用‘進步’來形容。但也並不是‘退步’,而是‘往回看’。”嚴澹目不轉睛地盯著陶清風,“所以,你活生生的在這裡,我要好好地看。”

陶清風感覺自己像被嚴澹當成了個活樣本,眼中正架著一面看不見的放大鏡,目光在他臉上一寸寸地審視著。將陶清風,當做一個包涵著象徵意義的活物……

陶清風就笑道:“嚴兄,之前你懷疑‘神授靈魂’的時候,怎麼就這種反應呢?”

嚴澹道:“我之前也說過,‘神授靈魂’主要發生在川藏地,說唱《格薩爾王傳》的藝人身上。而且他們只是想起了‘長詩怎麼念’,頂多有些人堅持說,自己前世是格薩爾王的部下,曾經和他一起戰鬥。可是認知是模糊的。其他靈異事件中,類似於小孩子說‘自己上輩子的家鄉子女’,但是隨著他們長大,這部分記憶也漸漸散去了。這跟你不一樣。你是‘完完整整’過來的。而且你的存在,能夠得到碑刻的印證,這才是最難得的……”

嚴澹沒有放過陶清風眼中閃過的一抹黯然,這是他非常想問熙元斷層史料,卻一直剋制自己沒有問出來的主要原因。史書上簡單的幾句生死,對於經歷過的當事人來說,並不輕鬆。

沒想到陶清風卻主動說起了這個話題。

“嚴兄,我要對你說一件非常有趣之事。”陶清風語調儘量輕鬆道,“你和我的同僚燕澹生,不但名字很像,長得也很像。我當時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覺得真是非常有緣,那次看你們家族譜發源地在長胤,很巧的是,燕澹生的祖上也是長胤……”陶清風分享這個資訊,是覺得以嚴澹的專業,如果也有這方面歷史古籍的研究,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緣分?

“那說不定,我們祖上和燕家,真的是同源。因為據說我家的姓氏就是大楚末期躲避戰亂,改‘燕’為‘嚴’。”

嚴澹又證實了一個他疑惑的小細節:“原來燕澹以前真的叫燕澹生?我是從一篇很冷門的古詩看到。崇安皇帝的十三妹持盈公主寫的《過燕澹生流席花園答應卿》,這首詩寫得……”嚴澹差點想吐槽說“寫得爛”,但忽然想到在陶清風面前不適合說當時統治階級的壞話,就改口道:“沒有學界研究,所以那個斷句‘燕澹生’之處,我一直找不到佐證。今天才終於知道了。”

“是寫得挺糟糕。”陶清風耿直地說,彷彿想起來什麼有趣之事,忍俊不禁道:“而且這還是一首‘和詩’,你瞧她去和的是誰?”

“應卿?是你那一科的狀元公應大砍?所以是他先寫了一首詩,公主去和他的元詩?可是為什麼《全楚詩》中沒有記載元詩呢?是因為對比太慘烈嗎?”嚴澹吐槽得一針見血,“也沒有你的詩,如果你們都在場,都會寫應制詩吧?”

“燕家的流席花園,那一夜舉辦曲水流觴會。我,燕兄,應卿,大家都寫的。”陶清風笑了笑,“但寫了之後不一定會錄下來,這種聚會,內侍會把公候的詩送去存錄。官爵厚者也有機會。像我們這些當時還在栓選的白身,一般是不會留名的。這很平常。”陶清風一派淡然道。

嚴澹琢磨著陶清風的話,不確定道:“你當時的稱呼……是分親疏關係?還是有別的講究?你為什麼叫燕澹是‘燕兄’,叫應帥是‘應卿’?”

雖然從嚴澹的知識體系來瞭解,“卿”是個中性名詞,但同科情分,應該都稱得起一聲“兄”吧?

陶清風又笑了笑,吐露了一個歷史上不曾有人發現,他生前也恪守的秘密:“還記得《歸寧皇后》的轉發宣傳詞嗎……巾幗敢當關大計。”

嚴澹被震得雙眼瞪大:“你是說應家軍的主帥是女的?我一直想象他是個關羽張飛那樣的武將。”

陶清風又笑了:“名字的確挺嚇人,但畫風和名字差得挺遠。那是個安靜的人。詩寫得也都很安靜……不過應該都沒錄,哪怕錄下來也不一定會存到‘進奏存錄院’,裡,”

嚴澹呼吸一窒,緊忙問:“進奏存錄院……?這是真的存在的官署?”

陶清風點頭道:“是啊,專門存放奏報或重要文書留檔的地方。在京郊。”

嚴澹想起了火中清晰的夢,試探道:“那你……你……去過嗎?”

陶清風還以為嚴澹是那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鑽研勁頭犯了,什麼事都一股腦兒追問下去,耐心溫柔地說道:“我去送過文書。”

嚴澹脫口問:“你一個人去的?”

陶清風有些奇怪為什麼嚴澹的問題方向有點怪,但還是說:“本來一個人送就可以的。不過我送的那次。燕澹生也去了。”

嚴澹震得半響沒話說,沉默得表情都忘記掩飾。直到陶清風疑惑問:“嚴兄,你怎麼了?”

嚴澹驟然間有些頭暈,似乎發現了一個巨大縈繞心口的秘密,卻不敢確定,他又回憶著那些夢,並沒有逐漸淡化出記憶裡,反而各種細節都清晰得觸手可及。

嚴澹的嗓子都有些沙啞,問:“你看過《七閣全書》嗎?”

陶清風眼中光芒一閃而過,一種很少能在他臉上的見到“神色飛揚”之態,笑著說:“看過。但只來得及翻了‘子’部的‘詞采’;器部的‘屏書’;又翻了些‘經’部的十方家註疏章句。”

嚴澹的心咚咚跳,問:“一定……看了很久吧?”

“兩三天沒睡覺。但還是沒看完。連十分之一都沒看到。”陶清風惋惜道:“進藏書閣需要六部腰牌。我是借的。後來腰牌還回去後,就沒有再去看過了。現代是不是有《七閣全書》的影印版?”

嚴澹心中又劇烈跳動,陶清風所說,和他夢中所見之景,分毫不差地對上了。他深深吸了幾口氣,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再冷靜,道:“現代的《七閣全書》是有影印的,電子版有八百g,你要的話,我回頭拷你行動硬碟上……”

然後,嚴澹問出了他縈繞心口的問題:

“燕澹,你和他熟嗎?他是個怎樣的人?”

陶清風聽到那個“熟不熟”的問詢,心口驟然一酸,勉強笑道:“我也不知道和他算不算熟。你好像對他很感興趣?”

嚴澹點了點頭:“或許是名字挺像。我很早就開始莫名關注這位三公少師了。後來仔細研究他的資料,覺得有點奇怪。《大楚史》裡的《郭燕屈劉何列傳》,燕澹的記載,第一句話就是‘燕澹字煥白,河間建水人,祖父梁,父領冰,崇安元年,二十二歲封禮部典客司郎。’從一開始就是他的仕途,沒有像別人一樣記載少時事,甚至沒有記載他科舉經過。這是不尋常的。同列傳裡其他人,大都有小時候天賦異稟神童經歷,但燕澹沒有。這也罷了,就算沒有典型性格事件記載,封官原因是因為科舉、是明經、還是舉孝廉,總是要記載的。若不是燕家子孫幾本私人筆記,都能印證燕澹的科舉經歷。只看傳記的一片空白,別人會以為燕澹是‘承襲爵位’獲得的官職來歷。”

嚴澹頓了頓,終於小心翼翼提到:“這種被抹去記載,是因為那一科與‘熙元政變’相隔太近?”

陶清風還從來沒從這個方向思考過。他雖然讀完了那本《崇安三十六年間要錄》,但是並沒有像嚴澹淫浸斷代工程,對當時每本史書的體例掌握得如數家珍,畢竟這本史書,是在陶清風逝後才編寫的。是否載燕澹少年時的經歷,陶清風還以為對於每個人來說都具體情況不同。但聽嚴澹的口氣,這裡是一處明顯的‘斷筆’,是有原因而被‘隱去’的結構。

陶清風道:“我沒法回答這個問題。不過,為什麼你不去參考應卿的傳記呢?如果同因為政治避嫌被抹去科舉記載,她那邊也會體現吧?我翻看《崇安三十六年間要錄》時,也沒看見她的科舉記載。”

“應元帥是武將傳記,體例是不一樣的。不能這樣類比。”嚴澹平靜道:“一般只橫向比較同個列傳體系、《郭燕屈劉何列傳》是分類在儒林類別下,無科舉、不稱儒。”

雖然這個問題很新鮮,但陶清風才思敏捷,馬上就說出了他的思考:“這本編纂者兩朝老臣秋行安,是後來的乾歲年間中人,我並不認識。按年齡算,大概比我還小二十歲。他既然是兩朝老臣,作為‘本朝’而非‘後一朝’的編纂史書者,受到‘本朝’政治影響而曲筆,是很正常的事。”

嚴澹嘆了口氣,聲音低沉道:“秋行安在自述筆記中說,自己是燕澹的學生。為了那時候已經消散幾十餘年的政治風雲,而謹小慎微地隱去自家恩師的科舉經歷。是不是太奇怪了?除非,是燕澹在傳記裡提到那個詭異的‘不許學生錄其言語形狀’的理由,連同他少時輝煌的履歷,都不著一言。所以秋行安會發出那種惋惜感慨。廣川,依你對燕澹的瞭解,你覺得他為什麼不著書呢?”

陶清風搖著頭,脫口而出:“不知道,這同樣是我的疑惑。聰明和才學不用說了。在我的記憶裡,他是個自信又張揚的人,文章要是做的好,恨不得貼到別人臉上磨著別人誇他……真是非常奇怪。就和他不娶妻生子一樣奇怪。”

陶清風說完後才覺得自己好像話多了。抬頭看去,嚴澹微愣,目光更加複雜地流連審視,努力在琢磨思考著什麼的模樣,似乎好幾次忍不住開口問陶清風一個問題,卻又憋了回去。

陶清風被對方深邃的視線弄得略微不自在,沒想到嚴澹忽然道:“時間是不是快到了……我們看電影去?”

陶清風驚訝地發現,這個話題竟然就毫無徵兆地結束了?嚴澹居然沒有就此“打破砂鍋問到底”?這好像不太符合他剛才表現出來的興致勃勃啊。為什麼在自己說了奇怪燕澹生不娶親生子的疑惑後,嚴澹突兀轉變得那麼大?

但陶清風也沒說什麼,畢竟電影時間真的快開始了。他們這一聊,居然聊了一晚上。

去往電影院路上,下雪了。陶清風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邊後看到雪。細小顆粒很快融化在圍巾與袖口間。而在這落雪紛紛中,嚴澹一直不發一言,最後帶著深思熟慮的語氣,說:

“廣川。我要向你道歉。我不該讓你‘扮演’我喜歡的人。”

[上一章] [目錄] [加入書籤] [下一章]
推薦閱讀
相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