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清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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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看看自己的坐騎,訕訕道:“奴才的馬, 怕是撐不住了。”

夜冷風寒, 沒喂過,就在這京城裡奔忙, 又在城牆根下吹了兩三個時辰的冷風, 這會兒這馬,眼看一副搖搖欲墜, 就像要口吐白沫的樣子。

今夜跟著蘇景出來的人,都是吉達從買回來的蒙古奴隸中挑出來的,忠心自不必多言, 本事也有。就是個個長得五大三粗,加上保留著蒙古草原生活時留下的習氣, 別說納喇絳雪願不願意,就是吉達,都覺得不應該讓個小姑娘跟這幫人同騎。

眼見蘇景的目光轉到自己身上,陳敬文忙擺擺手,道:“貝勒爺可別指望小人, 小人能自己騎馬回去就不錯了。”

一直安安靜靜像個木偶人一樣的納喇絳雪這時候往前一步, 垂頭低聲道:“貝勒爺, 我會騎馬。”

蘇景沒有答應, 一彎腰將人抱到身前,脫下自己的披風把人裹的密不透風,揚鞭道:“走!”

吉達張了張嘴,看了一眼邊上露出一絲微笑的陳敬文, 喝道:“跟上!”

因時間緊迫,蘇景也沒空先把納喇絳雪送回去,在雍親王府門前下馬後,把人交給一直在這裡候著的蘇嬤嬤,“讓人好好照顧納喇姑娘。”

蘇嬤嬤這會兒無心去疑蘇景怎會帶個小姑娘回來,她心裡實在是急的厲害,當下點頭道:“老奴明白,還請大阿哥先去看看二阿哥。”

蘇景點點頭,才要走,回身對納喇絳雪叮囑了兩句,“你今晚就在王府,明日一早,我再讓人送你回府。”

“是。”納喇絳雪福了福身,看著蘇景腳下生風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中,不僅蹙了蹙眉。

一路趕的這麼著急,回來也並不耽誤,端貝勒似乎是真的擔心那位弘暉阿哥,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帶著這樣的困惑,納喇絳雪跟著蘇嬤嬤安排過來的人到客院去歇息。

弘暉突發重病,整個王府沒有誰還能安心睡覺。弘?s這些阿哥格格,不是身子弱就是年紀小,四爺唯恐再有個閃失,不讓他們在那裡守著,把人攆走了。只是攆走也睡不著,誰知道弘暉能不能安然度過。正好李氏她們要留在正院,弘?s就讓人把弘?犯r慫?嵌即?階約旱腦鶴櫻??腙酪黃鸝醋諾艿苊恰l?島;裟瓤薷霾蛔。?秩黴?撕舾?淦涓衽愫;裟人禱啊?br>

海霍娜年紀小,又是唯一的嫡女,自小便被四爺跟烏喇那拉氏嬌寵壞了,這會兒聽說弘暉可能會死,嚇得一直張大嘴哭,哭一會兒就停下來揉揉眼睛問‘大哥回來沒有’。聽說沒有,又開始哭。哈宜呼跟其其格甚麼法子都用盡了也沒辦法。

突然外面有人奔進來道:“大阿哥回來了,大阿哥回來了!”

“大哥回來了?”海霍娜不哭了,哈宜呼跟其其格也激動的站了起來。三姐妹這會兒還沒注意到,這個半途認回來的大哥,在她們心裡已經成了主心骨。

“大哥回來,二哥就好了。”海霍娜年紀小,聽人說幾句話,下意識就以為蘇景一定能治好弘暉的,把臉隨便抹了兩下,就要去正院。

哈宜呼忙拉住她,“不行,大哥在給二哥治病,你不能過去!”

海霍娜嘟著嘴,“我要去看二哥,二哥快好了。”

哈宜呼與其其格心裡苦笑,誰說大哥一定能治好二哥的!這要是福晉甚至阿瑪那裡也這麼以為,大哥還不如不回來。

不過這話不能跟海霍娜這麼說,畢竟弘暉才是海霍娜同母的胞兄。

“大哥說不定在給二哥行針,就是,就是扎針,你要是過去,萬一大哥扎錯了?”其其格嚇唬妹妹。

海霍娜打了個寒顫,想到以前自己生病時候被太醫用很長的針扎在手指上,她委委屈屈的癟著嘴,“那,那我不過去了。”

“咱們就在這兒等著,一會兒就有好消息了。”哈宜呼摸摸妹妹的頭,溫和的哄她。

其其格在邊上吩咐人做點熱湯面來,鬧騰一晚上,在宮裡吃的原本就是些重菜,一群人盯著,唯恐說錯一句話,哪裡吃的下?再經過這麼消耗,還都是十幾歲的年紀,肚裡真是空的不行。之前是擔心弘暉,沒心情,蘇景回來,其其格她們也有空考慮肚子了。

見其其格安排人上東西,哈宜呼忙道:“三哥他們也讓人上點東西過去。”

其其格點頭,才要說,在那裡等著的小太監問,“納喇姑娘那兒奴才也讓人送些吃的過去罷。”

小太監原是想討好,他聽說納喇絳雪是跟蘇景同乘一騎回來的,又是吳?f臣的外甥女,便以為這是蘇景早早打算定下的人——要不是定下,能出城祭拜側福晉的時候還把人帶上?

“納喇姑娘?”其其格一愣,聽哈宜呼道:“是吳熙慕的表姐罷?”

“吳熙慕。”其其格一愣,不知想到甚麼,沒打聽納喇絳雪如何會在王府,而是對哈宜呼提議,“大姐,要不我去請納喇姑娘過來,與咱們一道,省的她一人冷清。”

哈宜呼沒反對,“也好。”

其其格便讓人領路,朝納喇絳雪安置的院子去。

得知王府二格格過來,納喇絳雪趕緊迎出來。

見到納喇絳雪,其其格先是怔了一下,隨即拉著納喇絳雪的手笑盈盈道:“說起來早就聽說過你,真人倒是頭一回見。我和大姐都在三妹妹那兒,下面的人不會辦事,又不是外人,怎能讓你一個人呆在這夜冷孤寒的客院裡,隨我過去罷,咱們一道用兩碗湯麵,暖暖身子。”說完不給納喇絳雪拒絕的機會,拉著人就走。

納喇絳雪原本不打算拒絕。她從小得到的經驗就是假若遇到那些地位在自己之上的人,只要不太違背自己行事的準則,也不危害自身,那麼就儘可能的順從,這樣才不會給自己,也不會給吳姨娘找麻煩。不過她心裡有些困惑,這位二格格,竟從頭至尾連一句她為何在此都沒問過,旁敲側擊的探聽都沒有。

其其格去叫納喇絳雪的功夫,哈宜呼已經把海霍娜哄好了。海霍娜哭了半天,這會兒也是餓的厲害,吵著要吃水果蛋糕。蛋糕這東西,原本是蘇景把點心方子給江南那些大廚,用來開點心鋪子的,所獲倒也不斐。到了京城,要哄下面的弟弟妹妹,蘇景又找出些新花樣,因用料全是精挑細選,沒有後世那些色素添加劑,或許看起來不那麼好看,但卻口感豐富,又不擔心吃出問題。

只是王府雖同樣有蘇景給的方子,這會兒水果卻不好找。冬日用溫洞種菜的法子在漢朝時倒是就有了,一直到大清,蓋暖房生蘑菇,種點小菜供應皇家貴人們,內務府能做到,要種水果,真是讓人為難。從福建等地進貢的水果,也無非是一些能久存的金桔等。

總之,要想做出口感豐富的水果蛋糕,雍親王府的大廚們沒法子。

可海霍娜心情原本就不好,這會兒想吃點東西還沒有,眼看一雙大眼包著淚又要哭起來了。

哈宜呼沒法子,只好讓人到隔壁去問,“瞧瞧大哥那得冷庫裡還藏著香梨西瓜這些沒有,要有,趕緊讓管冷庫的王太監取些送到灶房去給咱們三格格做幾個水果蛋糕。”

海霍娜破涕為笑,哈宜呼翻了個白眼,正要說她,見其其格回來了,邊上還牽著個小姑娘。她定睛一看,眼中浮現出一抹訝然,隨即道:“你們回來的正好,才打發人去大哥那裡要瓜果,海霍娜吵著要吃水果蛋糕呢。”

“她這會兒倒是胃口開了。”其其格說笑一句,再一轉眼,就看到海霍娜跳下暖騰騰的炕邊,奔到納喇絳雪身邊。

海霍娜拉著納喇絳雪手道:“你生的真好看,跟,跟大哥一樣好看!”

之後海霍娜像是認準納喇絳雪這個生的好看的姐姐,非要納喇絳雪跟她一道玩,還把蘇景送她的東西都搬出來。

其其格與哈宜呼雖訝異一向嬌氣不愛與陌生人親近的海霍娜一見之下就對納喇絳雪大有好感,不過只在眼皮子底下,又沒鬧出甚麼事,她們也並不去管,心裡還是記掛著弘暉那頭,只是時不時用眼角餘光去看看納喇絳雪。

而弘暉那頭,蘇景只是一把脈,便斷定此乃舊疾驟然爆發。

弘暉在烏喇那拉氏肚子裡的時候,養的就不算好。當時烏喇那拉氏與布順達一前一後有孕,又初初出宮開府。烏喇那拉氏要強,不想讓人看輕,一意親自事無巨細的掌管王府之事,難免勞累。加上要擔心布順達搶下一步生下嫡長子,最後決定對布順達動手,也是提心吊膽,日夜擔心出了紕漏。之後最關鍵的那幾個月,布順達死了,生下的兒子難產死了,烏喇那拉氏卻常常惡夢驚悸,唯恐四爺察覺端倪,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她生下弘暉,有了嫡長子,方才稍微有了底氣。可弘暉的病弱,卻也就此種下。

好在弘暉出生皇家,又有烏喇那拉氏精心照顧,平平安安長大。奈何弘暉身為嫡長子,被四爺寄望甚深,一應按照康熙對皇子們的要求,三歲開蒙,四歲正式請先生教導,雞鳴便起,月正方歇,每日讀書習武,寒暑不墜。對別的孩子來說,這尚且是沉重的負擔,何況是先天本就有些不足弘暉。直到弘暉七歲,因深夜唸書感染風寒臥病在床,服下四爺從宮中求來的藥才僥倖活下來。

這場病讓四爺意識到自己嫡長子已不堪重負,無奈之下減少弘暉的功課,可惜的是弘暉雖活了下來,體質已進一步被降低,蘇景才回京時利用機會給弘暉把過脈,發現弘暉五臟六腑因常年的病痛與藥毒侵害,衰弱的如同四五十歲的人。那時蘇景就已預料到弘暉遲遲早早還有一道死劫要邁過去,且這劫數為時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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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種種原因,對弘暉的情況,蘇景保持了沉默。

即便說了,蘇景知道,事情還是不會有任何改變。

時人對藥毒還無甚麼概念,頂多只知道虛不受補。弘暉年輕,平素看起來又無甚麼大病痛,他若說讓烏喇那拉氏不要再給弘暉蒐羅那些上等補藥燉湯等,說不定連四爺都會認為他另有居心,畢竟弘暉也不是天天吃這些東西。他若在弘暉有些輕微的咳嗽發熱時阻止烏喇那拉氏請太醫,提議讓弘暉多騎騎馬打打拳自己熬過去增強體質,烏喇那拉氏肯定會埋怨,四爺更加加重懷疑。四爺他們不會明白,最上等的人參靈芝其實也是有毒的,天下,沒有任何藥是沒有毒的。不管是後世的西藥,還是現在的中藥,從本質上來說,在調理身體,去除一些病痛時候,同時也將體內有益的東西給殺死了。

治病強身的最好辦法,永遠是把身體本身的能力充分調動起來,讓它們來戰勝外來入侵的邪祟。

不過儘管蘇景早有預料,卻也未曾想過,這一日竟會來的如此之早。

在他脈術之下,可以感覺到這年未及冠的少年,身體已如一團破敗的棉絮,周遭種種病痛正順著那些潰堤的洞口瘋狂入侵他的身體。

最重要的是,若沒診錯的話,蘇景認為弘暉除了那些小病發酵而成的大病,還有可能患上了瘤疾,也就是現代醫學上俗稱的腦瘤。但這時無法拍片,僅憑脈術,蘇景不敢斷定。

將弘暉的手放回被子,蘇景站起身來到外間。

烏喇那拉氏現在將蘇景視為救命的稻草,唯恐今晚才給布順達祭拜回來的蘇景一見到她就心煩,不肯盡心盡力,自覺到了外面等候。心急如焚的她看到蘇景出來,忙上去語氣小心的追問,“弘昊,弘暉如何了,須得幾日才能好?”

一旁李氏跟年氏她們都同樣將期盼的目光放在蘇景身上。

蘇景看了烏喇那拉氏一眼,道:“嫡額娘,我有話想問問弘暉身邊服侍的人。”

烏喇那拉氏不明所以,還是立即道:“我這就讓人把他們都叫來。”

很快服侍弘暉的太監嬤嬤丫鬟都被叫到蘇景跟前,全都一個個面色慘白,怕得厲害。

蘇景看著從小就跟在弘暉身邊服侍的太監孫成。

“二阿哥這些日子每日何時起,何時歇的?”

孫成抖著腳看了烏喇那拉氏一眼。烏喇那拉氏原本就怪罪這些奴才將弘暉沒有服侍妥當,只是顧慮到弘暉扔在病中,不能見血,這才忍了下來。這會兒看孫成還支支吾吾不說話,呵斥道:“還不快說!”

“是。”孫成腳下拌蒜,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道:“回大阿哥的話,二阿哥,二阿哥每日都是寅時三刻便起,亥時二刻方去歇息。”

寅時三刻,亥時二刻,換算出來便是凌晨三點四十五起床,晚上九點半梳洗睡覺,這可遠遠不止十個小時。

烏喇那拉氏一聽又氣又恨,親自上去打了孫成一個巴掌,罵道:“讓你們服侍阿哥,你們就是這麼服侍的?王爺早就說過,不讓二阿哥太過勞累,你們竟敢縱著二阿哥胡鬧,還不來報我!”

“這……”孫成臉上被烏喇那拉氏的指甲刮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子,卻連呼痛都不敢,不住磕頭道:“福晉饒命,福晉饒命!”

“狗奴才!”烏喇那拉氏恨不能生撕了這些奴才。

“福晉先請息怒。”蘇景攔了一下烏喇那拉氏,繼續問孫成,“弘暉午間可有歇息?”

孫成被烏喇那拉氏嚇破了膽,又不敢再隱瞞蘇景,苦著臉小聲道:“原本是歇的,只是,只是……”

“只是甚麼!”

被烏喇那拉氏的爆喝嚇得一個哆嗦,實話便脫口而出。

“只是一月前從二阿哥給福晉請安回來,二阿哥突然就不肯中午歇晌了,無論奴才等怎麼勸說都不成。二阿哥,二阿哥還說……”孫成壯著膽子看了面無表情的蘇景一眼,聲若蚊蚋道:“二阿哥說‘大哥不過比我大了半歲,卻已能得大儒稱讚,我身為阿瑪的嫡子,倘若太差,豈非讓額娘面上無關?’”

一語出,滿室立時陷入徹底的寂靜之中。

李氏心裡覺得這個太監實在太實誠,甚麼話都敢說,視線就不受控制的朝烏喇那拉氏望過去。卻見烏喇那拉氏猶如被誰矇頭打了一棍似的,臉上一片蒼白,眼珠動也不動,身體踉蹌兩步,僵硬的坐在榻上。

一月前,一月前。那應該是弘昊又一次得到宮中賞賜,她聽說是因萬歲最看重的心腹漢臣李光地當朝稱讚弘昊所做的一篇文賦。這文賦被送到陝西,刻在龍王廟前,當地士人都道有此絕美文賦,必能引得龍王大悅,來年多雨。她心浮氣躁,越讓人打聽越是難受,弘暉來後就責備了幾句,覺得弘暉不若弘昊爭臉,白白又讓弘昊出了一次風頭。

氣頭上的話,現在讓她仔細回想,也記不清是說了些甚麼,誰知道,弘暉都記在心裡,還回去日夜苦讀用功,以致,以致如今竟要害了弘暉的性命!

蘇景沒理會烏喇那拉氏,又問,“這半年弘暉召太醫的脈案,你可以有備錄?”

見烏喇那拉氏還愣著,蘇嬤嬤上來道:“二阿哥脈案的備錄,福晉都是親自抄下令老奴收好的,老奴這便給您拿來。”

等蘇嬤嬤手腳麻利的把脈案都拿過來,蘇景飛快看過,心裡對自己之前的診斷也有了底。

按照這些備錄上說的,弘暉這半年來陸續有過胃疾,發熱,風寒等小病。每一次會伴隨反胃,頭暈,嘔吐,甚至眼花等症狀,也許是因為那時腦瘤尚小,太醫也沒診斷出來,加上弘暉一貫體弱,又伴隨著其它病症,太醫認為這些是風寒發熱的病理反應。

但這一個月,弘暉熬夜苦讀,晝日不歇,體質急速衰減,頭部的瘤疾自然飛快長大。年節忙碌,家中弘暉身體負擔,或許今晚又出了其餘的事,不然弘暉不會在此,總之各種緣由強加之下,使弘暉的重病在今晚猛烈爆發。

蘇嬤嬤在邊上看著蘇景神色越來越凝重,心裡七上八下的,看蘇景將最後一張脈案看完,忍不住道:“大阿哥,二阿哥,二阿哥他……”

蘇景嘆了一口氣。

他這一嘆氣便是一把鑰匙,把烏喇那拉氏驚醒了,她站起來抓著蘇景的胳膊,“弘昊,你告訴,弘暉他到底怎麼了?”

蘇景望著眼前這個儀容凌亂,再也沒有一絲王妃貴氣的女人,平靜的將自己的診斷結果告訴了她。

“瘤疾,瘤疾……”烏喇那拉氏傻呆呆的重複著蘇景的話。

別說是烏喇那拉氏,就是李氏和年氏,也是震驚的捂住了嘴。

原本眾人以為弘暉就是像以前那樣,身子太差,所以突發暴疾,蘇景回來,調理得當,加上王府不缺好藥,還是有大半希望。

可瘤疾……

別以為此時的人對體內長瘤很陌生,早在黃帝內經時,便有瘤之一詞了。此乃惡疾中的惡疾,凡是被大夫說出一個瘤字,能活下來人完全可算作異數!

李氏想了想,小聲跟身邊的年氏嘀咕,“這是不是跟那誰,曹甚麼一樣的,就是扁鵲要把他腦子砍開治病的那個?”

倒是沒想到李氏還知道曹操,年氏看了一眼烏喇那拉氏,再看看蘇景,點點頭。

李氏嚇得捂住胸口,嘖嘖感嘆,“是我,寧肯死了呢。”把腦子砍開治病,那還能活嗎?就是活下來,也是個嚇人的怪物罷,皇家這種人能容許這樣的人活著?

沒想到李氏到這會兒嘴邊還是不把門,年氏暗暗拉了她一把,李氏便沒再說了。

蘇景裝作沒聽到邊上這些話,過去對一言不發猶如天塌地陷的烏喇那拉氏道:“兒子有辦法暫時扼制二弟的病情,只是想要治癒二弟……”

聽出蘇景口氣,原本已絕望的烏喇那拉氏心底生出一絲亮光,猛然抬頭道:“不管你要甚麼,只要能治好,不,只要能保住弘暉的性命,我都答應你。”

她沒有懷疑蘇景在說謊,對她而言,在原本請來的太醫都束手無策的情況下,蘇景要是不願意救人,只要和太醫做出一樣的診斷便可。但蘇景既然斷定出一個瘤疾,還道有別的法子,她沒有選擇,只能相信蘇景了。

蘇景沉默片刻,道:“我可以想法打通弘暉頭部經絡的,之後再輔以藥物,能讓弘暉那瘤疾不再繼續增長,如此可以保住弘暉的性命,只是……”

“只是甚麼?”

“只是如此一來,弘暉的雙腿怕是保不住。”

蘇景的系統內的確有藥能治理這種情況,但系統是有限定的。他所在的時空是大清,便不能直接將超越此時科技的藥物直接拿出來,他只能獲得配方,正如之前他那些治風寒等效果奇佳的好藥,他也是學習醫術後,把藥方帶出來配合此時能找到的藥材加以修改,最終成方。然而要治腦瘤,系統內那些藥方,是需要化學提煉配比的,此時他手下那些人,只能製造出幾個燒杯,想要提煉配比化學藥劑,簡直是天方夜譚!而弘暉,熬不到他讓人把這些東西製造出來了。儘管有他在前面引路,科技的進步也需要一步一個腳印,不可能一蹴而就。

所以要為弘暉延命,只能寄希望於中醫。中醫中的經絡,看似無形,實則確實在體內遊走,也可以說中醫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在人體內一些關鍵反射部位劃定出穴位和經絡。蘇景有這世上人們都沒有的心法,能夠以內氣加上針灸打通弘暉閉塞的經絡。

不過正如汙水排放,最終還是有一個源頭一樣。弘暉體內淤積的藥毒,正是促使腦瘤不斷增大的營養劑,要想將這些東西徹底排出來,除非弘暉有跟他一樣的本事,藉助外力,只能讓這些藥毒堆積到身體其餘的地方,遠離頭部。上半身是臟腑之所在,最好的地方,便莫過於雙腿了。但如此一來,腿部經絡堵塞,弘暉,必然會患上嚴重的腿疾,最終導致癱瘓。

這是一個無比艱難的選擇,蘇景不會代替烏喇那拉氏決定,事實上,蘇景覺得應該讓弘暉來做這個決定更好。不過蘇景知道,不管是烏喇那拉氏還是四爺,最終都會代替弘暉,選擇保住兒子的性命。

之前還口口聲聲說不管如何只要能保住弘暉性命就好的烏喇那拉氏怔住了,她呆愣片刻過後,望向蘇景的目光,不再全是充滿希望的哀求,相反,裡面夾雜了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蘇景只是一笑,坦然迎上烏喇那拉氏,淡淡道:“若您無法決斷,不妨等阿瑪回來做主罷。我可以先為弘暉施針,暫緩他三日病情。”說著便朝裡屋走去。

烏喇那拉氏望著他的背影,目光定定落在那雙矯健修長的腿上,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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