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風波之後，平靜的五天過去了。

在這五天裡，戰場上靜謐地可怕。光聽聲音動靜，幾乎不能把這裡同戰爭聯絡起來。

然而有經驗的老兵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恐怖寧靜。

一發利箭破空之聲從九原軍營中的校場內傳來。

徐鋒挽開一把強弓，飛速上箭，射中了一片在風中不斷搖曳的塗紅柳葉。

“哈哈哈，不錯啊，自今春以來，孤的所開弓力已漲十五斤，準頭也越來越強了。”徐鋒回頭，朗聲大笑著對後面叫好的諸將說。

“報……”一名騎手拖著長音策馬趕來。

“有何事稟告？”徐鋒一邊將弓箭交於侍衛，一邊問話。

“報主公，據白石山上觀察軍士所言，近日袁軍大營人員走動不斷，似將有一番調遣。”軍士拜下說道。

徐鋒立即肅然正色：“讓他們繼續檢視，即日起，每日所見，無論有無特殊情況，均要向我原原本本彙報。”

“諾！”軍士領命而去。

三日後的凌晨，一陣陣木料鋪架聲從割裂大地的深深塹壕處傳來，在寂靜的曠野中不斷迴盪。

警惕的九原軍哨兵立刻向長官稟報，同時喚來十餘人，持弓上前檢視。

“嗖”地一聲，一名哨兵將浸上火油的燃燒利矢，射向了一個活動的黑影。

一聲慘叫傳來，黑影倒地。微弱的火光，隱隱約約照出旁邊更多敵軍的身形。

哨兵們頓知不妙，立刻大呼有大股敵兵來襲，派出一人回去告急的同時，全體搭弓上箭，射向對面，登時就是一片慘叫傳出。

對面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久經沙場的哨兵們憑著直覺，立刻快步撤退——剛剛照出敵人身影的火箭，在發射之前，也暴露了己方的具體方位。

他們沒跑出多遠，原來站立的地方就被一片箭雨所覆蓋。

已經得到訊息的前軍主將趙雲立刻宣三千弓手趕往壕溝對側，發箭組敵。

怎奈此番袁軍早有準備，早已集中全軍弓手靠前待命，九原軍的射擊強度登時落了下風，趙雲無奈，只得命人退下。

沒過多久，中軍大帳內的徐峰也得到了訊息，一個骨碌就從床上爬起，快步走出大帳釋出軍令——自此戰開啟以來，他睡覺時就從未脫過盔甲。

“傳我將令，中軍，左右兩翼，將士整治盔甲武器，預備上馬殺出！後軍暫只需準備停當，作機動策應。”跳動的火把光茫裡，徐鋒命令道。

前方，依然黑蒙蒙的天空，似一片遮蔽一切的幕布，增加了遠處情勢的難以捉摸。

陣陣木料鋪陳聲從漆黑的遠方傳來。

“敵軍架橋過壕，難免要在軍中轉運大量木料，為何觀察軍士沒有發覺？”徐鋒帶著幾分慍意發問。

其身邊諸將中，沉不住氣的早已面有憤怒之色。

“主公息怒，我軍前番夜襲準備木料，袁軍也沒有發覺。”一旁的國淵勸解道。

徐鋒一臉不以為然：那次出戰軍士不過兩千，建起橋樑不過一座，現在這架勢，分明是數百座橋樑一同架起，所需轉運木料數量，豈能同上次相提並論。

看出了徐峰不快的田予急忙開口：“袁軍定是前幾日夜晚偷偷轉運木料存起，因天黑，觀察軍士沒有發覺。”

這個解釋頓時讓眾人心服口服下來。

“報主公，各部已準備停當，結成陣型，望主公……”

徐鋒立刻打斷了傳令兵的話：“立即傳令諸軍，上馬向前緩行，謹防碰撞，得我將令，方能衝鋒。”

夜間無法用旗幟號令，也無法通過觀察確定眾軍士是否準備好了，只能讓傳令兵飛馬傳遞訊息。徐峰早已因此焦得心急火燎。

夜間結陣，難免比起白日有些許潦草。儘管眾軍已是緩行，然仍不時有人相碰，乃至於因此而墜馬。

等到徐鋒麾下中軍與左右兩翼趕到趙雲營中時，已有喊殺聲從前方傳來。

“子龍領一千精騎，立即向賊人正中衝擊。務必遏制住賊人前進勢頭！”徐鋒斷然下令。

沒辦法，茫茫黑夜，如果動員大股騎兵反擊，快速衝刺時極容易互相擁擠踐踏。動員步兵的話，量少不足以殺傷，量多則淪為了對面優勢數量弓手無須瞄準，就能射中的活靶子。

趙雲心領神會，唱喏領兵而去。

黑蒙蒙的夜，成了騎手們天然的掩護。

一千人呈略微稀疏的銳陣，馬不停蹄地向前奔去。

嗖嗖箭矢聲不住從趙雲的兩側傳來，他早已不再擔心這種黑夜裡胡亂射出的弓箭能對自己造成多大威脅。

只是夜裡路況難以辨明，他好幾次險些沒能及時控馬，躲開路上的坑窪與岩石。

前方的黑暗中，點點火光亮起，偶爾有被火把映出的金屬銀色光澤，投射到趙雲眼中。

“殺啊……”早有所備的黑壓壓一片袁軍丟掉火把，怒吼殺來，趙雲的一千精銳立刻就像被烏雲吞噬的星辰，沒入了人群裡。

“噗呲”一聲，趙雲將馬槊扎入一名敵兵面門，而又急速一扭，將這人的腦內攪了個天翻地覆，而後拔出。

“撲”地一聲，敵兵被帶得撲倒在地。趙雲這才注意到他身後披了一片白布，以防自相殘殺。

趙雲立即命身邊衛士呈圓形嚴防死守，殺開周邊敵兵，而後下馬，扯落敵兵身上白布，披在自己背上。

敵兵被趙雲衛士狠狠殺傷後，一時不敢近前，給了這一班人馬時間上的空隙。

這群衛兵立刻在趙雲命令下，紛紛趁機下馬，拉下敵兵屍體上的白布後，為己所用。

夜色深重，周圍遠遠圍著的袁軍只見這群人下馬，對於他們做了什麼則是不明就裡。

一切妥當後，趙雲立刻指揮人馬全力衝出，在圍攻的敵軍中殺開一條血路，直往遠處衝去。

將追擊敵兵甩開一段距離後，已無人意識到這批穿白袍的人竟是敵軍。趙雲率眾如入無人之境，迅速地接近著前軍的核心所在。

此刻，高幹正在一片衛兵簇擁下叱吒指揮。

突然，一陣狂怒的馬蹄聲如同鼓點一般，在不遠處響起。

高幹心裡咯噔一下——自己的前軍也有數萬之眾，怎麼讓敵軍殺到了自己的大帳附近。

衛兵紛紛打馬衝上前去，準備攔阻。

待到趙子龍一行人近前，親衛隊的將官看見從他們背後斜斜露出的白布一角後，立刻狂吼：“一幫昏了頭的，在高將軍帳前跑什麼跑，九原賊都在外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