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慎言眨了眨眼, 表情一派無辜。
好像沒聽懂姬冰雁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是等姬冰雁半信半疑,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的時候,他卻忽然道:“我確實是另有所圖沒錯,但絕對沒有存著惡意,所以也不能說是居心不良吧?”
姬冰雁:“……”
他決定從這一刻開始, 把顧慎言拉出朋友名單!
最討厭這種平時看起來很穩重, 皮起來叫人防不勝防的傢伙了!捉弄人很有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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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慎言:不僅很有趣, 還很有成就感呢:)
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可顧慎言捉弄人的時候, 卻偏愛從身邊親近的人下手, 而且平時越是嚴肅的人,越能激發他的‘逗志’,比如說一點紅, 又比如說姬冰雁。
但他從不擔心朋友會被自己的惡趣味嚇跑。
收起臉上的笑容,顧慎言正色道:“朋友之間本就應該坦誠相待, 所以我也不跟你繞彎子, 就直說好了。”
姬冰雁冷哼了一聲,心說誰跟你是朋友了。
可身體的反應卻很誠實, 立馬就挺直了腰桿,豎起耳朵做傾聽狀。
“我有萬全的把握可以制服石觀音,但石觀音手底下還有很多弟子, 只靠追命他們, 恐怕很難在短時間內一網打盡, 萬一有漏網之魚, 後果不堪設想。”
顧慎言停頓了兩秒,又繼續道:“所以我希望你和楚留香、胡鐵花三人,能夠祝我們一臂之力。”
過了半晌,姬冰雁才道:“你打這個主意多久了?”
“也沒多久吧。”顧慎言抬手摸了摸下巴,回想了一會兒,然後答道:“就差不多二十五六天的樣子。”
姬冰雁險些被他氣笑了。
這還沒多久?!
二十五六天算起來剛好是他們相識的時間,換句話說,顧慎言根本就是從他們見面的當天開始,就在打這個主意了。
之前不說只是因為關係還不夠好,害怕被拒絕吧?
顧慎言笑道:“現在時間還早,你可以多考慮幾天再給我回覆。”
姬冰雁很想直接甩他一臉拒絕。
可他憋了半天,最後還是黑著臉回道:“光我一個人答應也沒用,楚留香跟胡鐵花那邊你回頭自己去問。”
顧慎言笑眯眯的點頭應好。
兩人這一番互動,看的追命三人又是提心吊膽又是哭笑不得。
顧老闆皮起來是真的皮,說起話來也是真的一點彎子都不繞。
得虧姬冰雁能忍住沒翻臉。
也是很講朋友義氣了。
過了一會兒,姬冰雁又沒好氣道:“行了行了,你們幾個先出去等著,讓我起床收拾一下,再帶你們去找石駝。”
“不用著急。”
顧慎言絲毫不在意姬冰雁惡劣的態度,還反過來好聲好氣的對他說道:“你應該還沒吃早飯吧?等吃完再去也可以。”
“不吃了!”
姬冰雁直接白了顧慎言一眼。
心說你心裡都沒點數的麼?這一通操作下來,他氣都要被氣飽了,哪裡還有胃口吃飯!
片刻後,被轟出帳篷的顧慎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姬老闆這氣性還挺大的。”
追命三人紛紛側目。
就想問顧慎言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姬老闆脾氣確實是不太好,但也不會無緣無故生氣吧?還不都是被你給刺激的!
顧慎言心裡當然是有數的,所以說完這句話後,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能認識這樣一位朋友,我這趟也算是來的值了。”
沒有讓顧慎言幾人等太久,只一盞茶時間,拾掇整齊的姬冰雁就走出了帳篷。
他沒有去石駝休息的那個帳篷,而是帶著幾人去了綠洲外圍的那片樹林。
商隊的駱駝全都安置在這裡,所以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間以外,石駝也會呆在這裡。
姬冰雁和石駝的溝通方式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他會在石駝手上比劃一些文字和圖樣。
反正其他人是看不明白的,就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等待結果。
顧慎言趁此機會,仔細的打量了石駝一遍。
他之前並沒有仔細觀察過石駝臉上的傷痕,即便石駝可能早已習慣了旁人異樣的眼光,但顧慎言卻仍舊會儘可能的避免這種行為。
因為他也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知道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是什麼滋味兒。
顧慎言前兩世都是啞巴,總能聽到旁人當面或背後各種議論,這些議論未必是惡意,可對當事人來說,卻同樣是一種傷害。
即便顧慎言後來習慣了這些言論,不會再因此而感到難過,也仍舊會覺得厭煩。
天底下沒有多少人能像花滿樓那樣,對自身的殘缺真的絲毫都不在意。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善意還是惡意,面對他人的殘缺時,肆無忌憚的打量和議論,總歸是一種無禮的冒犯。
所以在確認過石駝臉上的傷痕是曬傷之後,顧慎言便立刻收回了視線。
他看著遠處的池塘,耐心的等待著姬冰雁的求證結果。
直到忽然聽到石駝發出驚恐的‘嗬嗬’聲。
顧慎言立馬又將視線轉了回去。
他發現石駝臉上竟露出了明顯的恐懼和不安,身體也蜷縮成了一團,瑟瑟發抖的抱著駱駝,彷彿落水的人抱著一顆救命的稻草。
姬冰雁正在努力的安撫他的情緒。
但收效甚微。
過了很長時間,石駝的情緒才稍稍平復下來。
他的身體仍在顫抖,臉上也依舊滿是恐慌,只是勉強可以繼續和姬冰雁溝通。
顧慎言和追命對視了一眼,心中已有定數。
果不其然,和石駝溝通完畢之後,姬冰雁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你們所料不錯,石駝會變成這幅樣子,確實與石觀音脫不開關係。”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石駝原本不叫石駝,他真正的名字是皇甫高,是十幾年前,在中原武林赫赫有名的仁義劍客,出身華山劍派,是華山七劍之首。
他年輕時才貌雙全,名氣甚至比現在的陸小鳳還要大,也是個出了名的風流人物。
……直到他遇到了石觀音。
和石觀音山谷中的那些奴隸一樣,石駝起初也是被石觀音的容貌所吸引,愛她愛的神魂顛倒,被她誘哄來了沙漠。
但在石觀音露出自己冷酷無情的真面目之後,石駝就清醒了過來。
他想離開沙漠,回到自己的故鄉。
石觀音自然不會放他離開。
她用了很多手段想要讓石駝屈服,罌粟,se誘,毒刑……
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出石駝究竟經歷過怎樣的痛苦折磨,可他最後還是成功的逃出了石觀音的魔爪。
姬冰雁道:“我當初就是在扎木合的營地附近遇到的石駝,他的模樣……遠要比現在悽慘上十倍不止,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奄奄一息,命懸一線。”
“但他仍舊是清醒著的,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
所以姬冰雁出手救了他。
不是因為同情,而是因為敬佩。
姬冰雁以前從未問過石駝的來歷,因為他知道那一定是一段難以啟齒的悲慘往事。
可是在瞭解過這段往事之後,他才發現,石駝的經歷,遠要比自己預想中的還要悲慘。
追命嘆了口氣,即是同情也是無奈。
他低聲道:“在石觀音的山谷中,還有許許多多和石駝一樣的人。”
石駝已經逃出來了,可那些人卻還在遭受著非人的折磨。
他想說石駝其實是幸運的,因為跟那些沒有逃出來的人相比,石駝至少還活得像個人樣,沒有淪落成一具行屍走肉,可是看著石駝現在的模樣,他卻實在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我們會把這些人都救出來的。”顧慎言眸色暗沉,冷聲道:“也會叫石觀音為此付出代價。”
眾人默默頷首,面上全都染上了肅殺之色。
過了片刻,追命才想起另一件事。
“那王衝呢?他和石駝認識麼。”
“這個問題。”姬冰雁緩緩將目光投向了遠處,道:“不如讓當事人來回答吧。”
追命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才發現王衝竟然就站在樹林外。
“其實我剛才就發現他來了。”顧慎言眨了眨眼睛,笑的有點不好意思:“只是忘了告訴你們。”
其實主要是出於自信。
無論王衝有什麼異動,顧慎言都會出手直接將其拿下。
但王衝只是站在原地安靜的凝視著石駝,臉上神情複雜,卻看不出絲毫惡意。
所以顧慎言才沒有急著動手。
在眾人的注視下,王衝慢慢的走了過來。
距離拉近之後,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他泛紅的眼眶,和噙在眼眶中的淚水。
他站在眾人面前,雙眼卻始終沒有從石駝身上移開分毫。
“我本姓柳,名煙飛……”
追命愕然道:“柳煙飛,你是華山派的那位神龍劍客?”
柳煙飛扯起嘴角,笑得十分勉強:“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華山劍派,如今早已沒落。”
“大師兄失蹤以後,華山七劍再也組不出完整的劍陣,師父他老人家抱憾而終,臨死之前還念著大師兄,希望他還活著,還能回到華山,帶領華山劍派重振昔日威風。”
可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論他們師兄弟再怎麼努力找尋,也仍舊找不出一絲的線索。
所有人都覺得,皇甫高大概是已經死了。
只有柳煙飛堅持到了現在。
他終於找到了失蹤多年的大師兄,但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肯回華山看我們一眼?”柳煙飛語聲哽咽,眼眶中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他走到石駝身前,抬手按住對方的肩膀,嘶聲道:“你可知道,我們一直都在等著你,師父也一直都在等著你!”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也終歸還是華山劍派的皇甫高啊……”
姬冰雁低聲道:“他早就聾了。”
柳煙飛頓時僵在了原地。
他神情呆滯,淚水卻不斷地順著臉龐滑落,打溼了石駝的衣襟。
石駝似有所覺,伸手探向柳煙飛,仔細的摸索著他的臉龐,從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和下巴。
摸到一半時,他的手臂已經開始顫抖,最後也淚流滿面。
他認出了柳煙飛。
“嗬……嗬啊……”
“大師兄!”
柳煙飛再也忍不住,一把摟住了石駝,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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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駝是真的慘
所以石觀音一定的死的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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