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千千闕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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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傑和張蓉對視著,氣氛一下子不怎麼好了。“還真是你……”

薛業舉著打火機, 不知道這根蠟燭該點還是不該點。這是什麼意思?張蓉和傑哥的媽媽認識?

“先過完生日再說。”張蓉繼續拿蠟燭, 舉起飲料一如往常, “薛業,祝你生日快樂, 3月份參賽的事我幫你想想辦法, 禁賽期已經過了,應該是有機會的。”

“謝謝您。”薛業趕緊領這份情,又要麻煩張蓉動用人脈了。

祝傑收回一身的敵意, 不說話,大口地咽著蛋糕, 意外的平靜。

蛋糕很大,能嘗出來是挺高檔的奶油,和自己給傑哥買的那個花裡胡哨的高階太多。樣子也漂亮, 乾乾淨淨的純白, 可薛業欣賞不來,他就喜歡花裡胡哨、五顏六色, 所以傑哥總說自己穿衣服不好看。

平時也不敢吃高熱量,但今天薛業破例當大胃王。

原以為爸媽沒了, 以後的生日會變成一個普通的日期, 哪怕被社會賦予了情人節的意義,可只有爸媽把它當作孩子的誕生日。可自己並不孤單,家還在。

吃第三塊的時候祝傑攔住了。“你不怕撐啊?肚子都大了。”

“怕。”薛業已經撐了,“一年就吃這一次, 吃完我跑圈去,反正過生日已經沒有花了,蛋糕總得吃飽……傑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祝傑也放縱了,吃了第二塊。他沒有給薛業慶祝過生日,每一年都趕上冬訓。今天這是第一次,他以男朋友的身份陪他。

薛業舔了舔小叉子:“那巧克力究竟是不是你專門……”

“薛業。”祝傑假裝咳嗽捂住了下巴,“你再問一次,我隨便拉個女生領證去,信麼?”

“信信信,我信,別領,我信還不行嘛。”薛業真不敢問了,傑哥太猛,說到做到,萬一真惹急了沒法收場。

自己的老公就變成別人的了,慘。

祝墨吃到一半才想起來,趕緊嗷了一下:“祝薛業哥哥,生日快樂。”

“嗯。”薛業點了點頭,自己的第19個生日,快樂。

吃完飯薛業主動請纓洗碗,祝傑和張蓉對坐,微妙的張力拉成一張密網落在兩人中間,誰也不說話彷彿誰先開口就輸了。

與其說看,不如說是在觀察。張蓉觀察著祝傑的眼窩,深邃,眉骨高,雙眼皮不寬卻裹挾著一股銳氣,和他媽媽很像。

特別是這個下巴尖,像極了。張蓉微微露出一點笑意:“想問什麼?”

“很多。”祝傑氣勢洶洶,真到開口逼問又無從問起,他一直沉默,沉默到張蓉又笑了。

“我媽是因為你跳樓的,是不是?”祝傑的脖子肉眼可見地紅了,是憤怒。

“不是,小姍為什麼跳,我也不清楚。”張蓉閉了閉眼,誰也不知道壓垮一個人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麼,“還有想問的麼?”

祝傑搖頭,幾秒後丟擲一個鋒利的問題:“我媽不喜歡我爸,是不是也不喜歡我?”

“這個啊……來,吃完飯跟我溜達一圈。”張蓉自顧自地站起來,和祝傑差不多的身高,“薛業,帶著墨墨一起下樓,兜風去。”

“我他媽沒心情兜風。”祝傑不動。

張蓉卻說:“藉著薛業生日,我把你的那份禮物也補上。”

這又是什麼情況?薛業傻傻地站著,兩隻手上全是洗碗液的泡沫,傑哥朝他點了點頭,他才開始準備,一邊披羽絨服,一邊勾著緊窄的腳腕子穿籃球鞋。

上了張蓉的車,祝墨從嘰嘰喳喳的小麻雀進入半睡眠狀態。哥哥回來了,她安心地窩在祝傑懷裡,到了張蓉的家竟然完全熟睡,抱著也不醒。

把妹妹輕放在沙發上,祝傑回過頭,看落地窗外的簡易籃球場。

天已經全黑了,室內的燈光照亮半個內場,好像加上了一層名為回憶的濾鏡。在這裡,張蓉教他如何打大中鋒,教他殺球,教他扣籃。

薛業什麼都不問,但是他知道絕對有事情不對勁。他走到祝傑身邊微微低頭,把臉送過去。馬上,有一隻手伸過來,親暱地撩他的劉海,全掌心地摸他的臉。

傑哥很喜歡摸自己的臉,掌跟從鼻翼一側沿著平平的顴骨直到耳根,張開五指包住他的下巴。彷彿一個盲人用觸覺辨別人像,很仔細,很小心。

“傑哥。”薛業吸一口氣,“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嗯,其實我媽……”祝傑剛要解釋,張蓉走過來,把一個帶著涼意的東西遞到他手中。

“答應你的18歲生日禮物,小王八蛋。”

祝傑只看一眼就不再看了,他偏過臉去看薛業,心臟咚咚跳,宛如做了幾百個蛙跳。心肌的收縮程度將身邊的氧氣濃度耗成稀薄。

是兩把鑰匙。

“15年前這片小區剛剛開發,北京的房價也沒漲到離譜,8600一平米。”張蓉給自己倒了一杯蘇打,“那年小姍正在準備離婚,說房子買近一點可以當鄰居。我們一起交的選樓金。等真正開盤,小姍已經出事了。”

“小姍?”薛業微微皺眉,“是誰啊?”

祝傑捏住那串鑰匙,眼神裡有刀子:“是我媽。我姥爺叫範萬國,我媽叫範姍姍。祝墨的媽媽……叫趙雪,是我爸的第二任。張蓉是我媽的女朋友。”

操。薛業驚了。女朋友……這個女朋友是自己理解的那種女朋友嗎?還是普通的女性的朋友?

祝墨的媽媽是第二任,不是親兄妹。

張蓉不看他倆,直接往下說:“這一排的風水最好,我選了01號,小姍選了02號,還說裝修的時候把院子打通,花園足足大一倍。我認識你媽媽的時候24歲,已經打一隊首發了,她才20歲,還在讀醫學院。”

“你們怎麼認識的?”祝傑問。

薛業沉默,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們。是談戀愛的那種女朋友!

“怎麼認識的啊……小姍是我的球迷,每周六我在東單體育館訓練,她經常和同學一起來觀賽。你媽媽是你姥爺的寶貝女兒,讓你姥爺管得太乖了,其實一點也不聽話,和你半斤八兩吧……不說這些了,要不要去看看你的房?”張蓉問。

“我的?”祝傑不信,“我的房?”

張蓉看出了他的不信,總能將這小王八蛋一眼看穿:“你媽媽不會做生意,醫學院一路往上讀,25歲生了你,之後的幾年她一邊讀書一邊學著賺錢,想做幼兒早教。房錢我當初墊了30萬,其餘的,都是小姍賺的,你將來慢慢還我。走吧,看看你的房,抽個時間把戶主換成你的名字,我也好和小姍交差。”

“傑哥?”薛業已經被震懵了。

“走,看看去。”祝傑拉著薛業的手,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從01號走到了02號。聯體的小複式,和張蓉那套的戶型完全一樣。

門開,室內不是毛坯,但是什麼傢俱都沒有。四面雪白。

自己的房。

“該提前幫你收拾收拾。”張蓉去開窗通風,“空了15年,終於能住上人了。早知道房價漲這麼誇張就再買一套……”

張蓉自言自語著,或許是高興,或許是掩飾自己的慌張。空了15年的房子沒等來真正的戶主,但是把戶主的孩子等來了。它不再是一間房,而是變成了一個家,雖然15年的時間等得太久,可它等到了。

它比自己幸運。

幾秒鐘的時間祝傑被完全定格。他彷彿穿越了一條時空隧道,穿回15年前的某個陽光明媚的春日裡,兩個女人攥著手裡所有的錢,在新開發的小區看戶型。

她們應該是看過樣板間的,會不會也一起暢想過怎麼佈置?

“想想也挺逗,你說,是不是小姍有什麼預感,你遲早要和你爸鬧翻,所以提前安排好你的後路?”張蓉拉開一道玻璃門,這裡,和自己家的籃球場僅僅一牆之隔,但就是這麼一道牆,她們無法光明正大地跨過去。

“你媽媽沒有運動細胞,三步上籃教她幾萬次也學不會,最後一步跑到籃下就會傻笑,讓我幫她投球。”張蓉慢慢地轉過來,“她現在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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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業安靜地聽著,手被攥麻,傑哥太緊張了。原來傑哥也是沒有媽媽的人。

“醒不過來了。”祝傑一手攥著鑰匙,一手攥著薛業,一邊是現實,一邊是深愛,“今天我想給她拔管。”

“拔管……”張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挺恨她的吧?”

祝傑一言不發。恨她,恨她就算鐵了心赴死也不看自己最後一眼。

“是該恨她,我也恨。我和她分分合合十年,她出事那一年我正式退役,不打了,沒意思。”張蓉雙手插兜,英姿颯爽的側影,“認識你媽媽那年,我的頭髮和你一樣短。她在座位上繫鞋帶,我轉著籃球過去撩的她。”

同樣的轉球技巧,她教給了小姍的兒子,小姍的兒子又教給了薛業。

“我爸知道你嗎?”祝傑問,想象張蓉年輕時候的模樣。媽媽出事那年她退役,兩年之後她成了自己的籃球教練,可能不是偶然。

每年都補一個生日給自己,也不是偶然。

“範萬國和祝振海都不知道是我,再加上我退役了,他們也查不到。”張蓉斜倚著落地窗,“所以你是怎麼知道的?”

“剛認識你的時候,我猜的。”祝傑回答。5歲多,姥爺就告訴自己,你媽媽在外面有個女朋友,是那個女朋友逼她跳樓。他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不敢問,也不敢對張蓉太好。

或許他對張蓉也有怨恨。

“我媽喜歡唱歌,可是她五音不全,從來沒唱對過。”祝傑的頭往後仰,猝不及防地洩露出一點點的委屈,那種表情,是屬於小孩子的,從這張攻擊性很強的面龐閃現給人轟然一擊,“剛認識你的時候,你也哼那首歌,調跑得和她一模一樣,跟我媽學的吧?”

“就因為這個?”張蓉真沒想到,開懷的笑容配上落寞的搖頭,“轉眼你都19歲了,二十多年就這麼過了,我都沒感覺。”她笑了一會兒,“千千闕歌是吧?”

祝傑不說話,好像誰也別想把他打動。

“來日縱是千千闕歌,飄於遠方我路上。來日縱是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起這宵美麗……”張蓉哼唱,低沉,跑調,沒有一個字在調子上,空了15年的屋子,她沒有等到那個教她唱粵語流行歌曲的大學生。

那一年,她把籃球當皮球拍,試著投籃,沒一次投中,撿起球卻說,老公你怎麼這麼高啊。

晚上,祝墨睡在張蓉家裡,薛業跟著傑哥回宿舍。曾經他不理解張蓉為什麼對傑哥無限包容,愛屋及烏地照顧自己和祝墨,現在他明白了。

好他媽震撼。

“傑哥,你媽媽真是……”但薛業也很痛心,像與金牌失之交臂那樣難受,“真是植物人了?”

“嗯。”祝傑反手勾住他的腕口,“我媽喜歡女人,我姥爺是精神科的教授,治完我媽又治我。在他那個年代,咱們都是神經病。”

“我看他才有病吧!傻……”薛業差點罵髒字,“傑哥,你別難過。”

“不難過,我習慣了。”祝傑把他的手抓住,“薛業,你喜歡我麼?”

“喜歡。”薛業的聲音不大不小。

祝傑特別想聽:“喜歡誰?”

“喜歡傑哥。”薛業天生的睡眼在發亮,“喜歡你。”

1秒、2秒、3秒……祝傑狠狠地拉了一下領子:“謝謝你這麼喜歡我。”

“不謝,傑哥你帥,誰不喜歡啊!”薛業笑著,“不對啊,咱倆剛好,你姥爺怎麼就知道了?”

祝傑不吭聲,才不承認自己喜歡薛業三年了。“不知道。”

“傑哥你太慘了,我操,我那天就應該把你姥爺捶飛!”薛業痛徹心扉,“那以後……他還拆咱倆嗎?”

“他拆他的,咱倆不分。”快走到宿舍樓,祝傑鬆開手,“真沒想到我媽給我留了一套房,現在重要的事有3件。買手機,聯賽給你報上名,還有……”

“還有今晚大補一場?”薛業扯開羽絨服的拉鎖,裡面是裸身和束腰,“傑哥我準備好了,全自動。”

“我他媽再信你一次就捏死你。”祝傑掐著他的後頸往樓上走,打打鬧鬧像兄弟,可他們談論的是令人面紅耳赤的內容。

“傑哥我錯了,我真動,下次我真動。”薛業光著肩膀往上衝,“過生日連花都沒摸著,就送別人了……”

“男的收玫瑰,俗氣。”祝傑不屑,這件事估計薛業能叨叨好幾年。抬眼見一片熱烈的鮮紅色,碼在412的門口。

“操。”薛業好酸,“誰的啊?”

“必須是我的啊。”陶文昌從屋裡出來,脖子上掛著一雙專業的跳高釘子鞋,在發微信。可兩隻手抖成帕金森,一看就是被黃世仁虐了力量特訓。

好幾個宿舍的體育生圍上來,瞬間,陶文昌成了體院一號樓最閃亮的崽。

作者有話要說:  昌子:我終於要走上人生巔峰了!

奶業:傑哥我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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