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港風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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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洋幾乎無從下手了,相隔兩米好像聽見薛業狂躁要打人的心跳。“我請你吃過一頓飯,咱們算半熟。你吃我一頓等於欠我一頓,什麼時候請我?”

“我請?”薛業想把這逼捶飛,“和你不熟。”

“你就不想多交幾個朋友?非要劃清界限。”他不動,白洋往前走,薛業隨時會掉頭,“這不是我買的,昌子買的,你和他高中同班還不信?”

薛業很久不吃零食,傑哥規定一週只能吃一袋。“替我謝謝他。”

好歹算是接過去了。白洋看他上衣眼熟,找談話的突破口。“衣服是祝傑的?”

他品味薛業,很特別的港風男孩,可帥可美,可炙熱可純白,憂鬱得很有質感。聽到祝傑的時候睫毛會飛快眨動,見到祝傑才會笑出一排短齊的上牙。喉結很好看,尖得骨感。

薛業滿懷戒心往後退步,點點頭。“還有事?”

“誒,我想交你這個朋友,夠直接了吧?”白洋簡直不知道怎麼和薛業溝通,近一步攔住他,“大一學業輕鬆,晚上我組局打籃球來不來?3v3學長局,我帶你。”

打籃球?薛業舔舔嘴唇,很久沒碰過了。“不打。”

現在打半場估計能把自己疼飛。

“那……請你吃飯?”白洋渾身解數盡使,“或者你想幹什麼吧,交個朋友不吃虧。”

薛業被他纏得有些躁:“白洋是吧?那天三級跳是我瞎貓碰上死耗子,你讓我跳我也跳不出什麼成績。別找我,我只會跑步。”

“你以為我找你只為拉你入隊?”白洋聞到了香水味,“於公我確實這麼想。三級跳運動員國內很稀缺,這個專案能練的人太少。”

很香,像一座清冷的寺廟,燒過好幾百年的香火沁入腐朽的沉木裡。

“於私我更想交你一個朋友。”白洋不動聲色找切入口,微妙地問,“不會是祝傑說……禁止你和我來往吧?”

“於公我確實不會跳,於私我也不想交朋友。”薛業釋放敵意,繃緊手腕肌肉,手背浮現出淡藍色的淺靜脈管,“聽懂了嗎?聽懂就滾。”

白洋只好退後,不該冒冒失失招惹小狼狗。“給個理由?”

薛業眼裡有敵對的鋒芒:“傑哥看不慣你。”

嗯,祝傑針對的人薛業也不喜歡,昌子說過。好在薛業情商不高,手段很幼稚,比如上高中的時候給祝傑的競爭對手打小報告。

白洋窘迫地笑笑:“好吧,不過你知道祝傑為什麼看不慣我嗎?”

問題來的毫無徵兆,薛業皺了皺眉往最有可能的方向猜:“因為你和傑哥爭領隊?”

嗯,確實情商不高。白洋笑著搖搖頭,說了再見。

烤人的高溫蒸餾著田徑場,夏末高溫。孔玉和陶文昌提前下練,有一搭無一搭盯著徑賽那邊。

俞雅拎著一袋冰礦泉過來:“還不走啊?”

“某人想等某野逼,我倒是想走呢。”陶文昌搭了俞雅的肩,“小姐姐陪我吃嗎?姐弟戀選我我超甜。”

俞雅推開肩上的胳膊:“我對弟弟沒興趣。”

一身全黑,祝傑剛好加速過彎過人,速度悍然。孔玉瞥了一眼對俞雅發牢騷:“雅姐,我傑哥對我好冷漠哦。”

“你不就喜歡他冷漠嘛,他要和某人……”俞雅看陶文昌,“和某人一樣,你還不喜歡呢。”

“我他媽好端端中一槍。”陶文昌捂住胸口。

“我喜歡他對別人冷漠,只對我熱。”孔玉矯情好幾天,巴不得祝傑道歉,“雅姐,我可能又有情敵了。新聞專業的,高中三年和傑哥同班。”

俞雅第一反應是情敵性別。“這回男的女的?”

孔玉抱怨道:“這回是男的,白隊說他也練三級跳,還想挖過來。我和傑哥的相遇叫命中註定的天降,他勉強算個竹馬,竹馬幹不過天降。況且愛情裡沒有先來後到,先來就有優勢那就沒後人什麼事了。你說對吧?”

陶文昌笑而不語,孔玉還是看不透,這種事和俞雅抱怨個屁,沒看出來你雅姐和你喜歡同一個嗎?只不過俞雅成熟懂進退,接觸一下覺出這人性格不行立馬放棄。

“別聊了,你傑哥挨批呢。”俞雅往遠處一指。

孫康正掐表瞪著前方:“3分58秒,你覺得這速度說得過去嗎?你他媽鬧什麼呢?”

“說不過去。”祝傑深深喘氣,呼吸頻率急促加快,心跳快到撞得胸腔疼,汗如雨下。

“還能不能跑一隊了!”孫康歷來不留情面,作風令人聞風喪膽,“不能跑就滾!一隊不要廢物!”

不遠處是一隊學長們,紛紛側目看新人笑話。後面是二隊的學弟們替一隊收拾場地,也替祝傑捏一把汗。這望塵莫及的速度還說不過去,可怕。

孔玉過來了。“孫康你丫急歸急,誰還沒有狀態不好的時候……”

“運動員不允許有狀態不好的時候,不好就是缺練!”孫康把計時錶裝好,“祝傑我告訴你,上跑道不能被情緒左右,最近你他媽很不正常!就你這個配速,一隊測試直接刷下來,別怪我沒警告你。”

“知道。”祝傑接過水往頭上澆,過快的心率產生暫時眩暈。

孔玉替他不平。“孫康有病,又不是機器,每天練這麼狠誰受得了,誰還沒個壓力……傑哥你沒事吧?你看什麼呢?孫康滾遠了。”

他才不找孫康。這一幕陶文昌太熟悉,不想點破。

按理說最難熬的極點和體力透支已經翻過,可這逼的呼吸頻率真他媽急,陶文昌納悶,看他汗如雨下,鬢角滑出兩道汗水的弧線再掛在下巴尖上。

壓力大?陶文昌猜。確實大,一隊的替補正在衝國一水準,馬上面臨第二次測試,11月份省級比賽。祝傑是惹人非議的焦點。

休息幾秒祝傑打直了脊背。“我先走,你們吃你們的。”

“喂!不是說好一起吃飯的嘛!”孔玉要追被陶文昌拉住。

“沒他又不是吃不下飯,走吧,帥帥的我快把肌肉消耗光了。”陶文昌說,再回身看俞雅,“小姐姐,約飯不?”

宿舍裡,成超繞著圈偷拍薛業。“你知道拳哥怎麼說?說你長了一張花錢才給看的臉。”

薛業選擇性耳聾,早早洗好澡泡了碗麵,想著怎麼賺錢。沒事,哪怕不上場了自己也是運動員,運動員從不認輸,沒事,賺錢把傷治好就行。剛端起碗收到簡訊。

[吃飯了麼?]

傑哥!薛業手一抖灑了湯,秒回。

[傑哥我正吃呢。]

然後邊擦桌子邊等回覆,可再沒動靜。過了七八分鍾螢幕才亮。

[我還沒吃。]

哦。薛業叼著塑膠叉子考慮怎麼回,心緒不寧坐立不安。螢幕立馬又亮。

[滾下來,速度快。]

祝傑發完簡訊開始喝水,全溼透的運動上衣像保鮮膜貼在人體雕塑上,挑不出一道多餘的肌肉走向。半瓶水喝完,薛業踩著低幫匡威飛速跑到面前,後腳跟還沒提上。卡其色麻布短褲過膝,鬆垮的純白大t。

穿衣品味也就這樣了,精神有潔癖,生活很邋遢。祝傑回想這身衣服是不是見過,是,高二那年夏訓買的。

“傑哥我滾下來了。”薛業氣喘,跳臺階震疼了腰,伸手要拿,“我給你拎包。”

祝傑擋了一下,嗓子很啞:“跟沒跟你說過怎麼穿鞋?”

薛業的手垂下來,手指蜷向掌心:“我怕滾慢了你走了。”

“鞋提上,檢查。”祝傑一字一字地說。薛業哦一聲抬腿夠鞋跟,習慣踩鞋,後鞋幫已經被他踩出褶,勾了好幾下才提上。最後輕輕拽了幾次鞋帶,死扣。

祝傑安然地看他忙活。懶散得要命,軍訓跑步踩鞋帶摔斷了左手尾指骨。

“傑哥?”薛業捋了一把髮量濃密的頭髮,等著拎包。

“嗯。”祝傑把包扔過去,往食堂走。薛業調整好跨帶長短,斜揹著走一步問一句:“傑哥你怎麼來了?你哪天測試?”

“路過。”祝傑沒來過西食堂,轉身問,“飯卡。”

薛業一愣,支吾著說:“飯卡我給丟了。”

祝傑偏了下頭,眉頭緊皺,直視薛業眨動飛快的眼睛。情緒充斥著壓抑的沉默,薛業後悔沒辦飯卡,舌頭緊張得頂著上牙床。

祝傑沒動,伸手撩了薛業的劉海,指腹用力壓在頭頂,掌跟的位置壓住髮際線,不輕不重捏了一把頭髮。“薛業你丫是傻逼麼?”

“我是。”薛業尷尬笑了笑,喉結尖尖凸著。“隨手一放不知道擱哪兒了,明天我去辦登出,再補一張。”

“知道去哪兒登出補辦嗎?”祝傑手指微微收了收力氣。

薛業又是一愣。“不知道啊。”

祝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他媽還有什麼不敢丟的?”

“我以後注意,真的注意。”薛業趕快保證,上一回丟的是高考准考證,班主任發下來確認資訊,再收上去等考試發。結果一個課間的功夫他就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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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想想不寒而慄,傑哥暴怒。

“薛業。”祝傑不輕不重拍著他的左臉教訓人,最後一下有點重,“疼麼?”

薛業失措,顯然沒料到傑哥在食堂怒了。“疼。”

“疼就對了。”祝傑給他指了個方向,“坐著等去,桌子擦乾淨。”

“嗯。”薛業揹著包去找位置,擦好桌面又倒好幾杯溫開水來。沒多會兒祝傑端著托盤坐到對面,素炒什錦、青椒炒雞胸肉絲各兩盤,兩碗米飯和一碗雞湯掛麵。

他把面推給薛業,扔過來一張新飯卡。“和同學都熟了吧?”

“還……行。”薛業應付著,跟誰都沒熟,“傑哥你有心事?”

“沒有。”祝傑吃菜會過油,夾著香菇片在水裡涮了涮,“吃飯別說話。”

“哦。”薛業佩服傑哥恐怖的魔鬼自控力,從沒在任何方面放縱過。但傑哥確實有心事。

很多心事。曾經薛業以為是傑哥沒當上田徑隊長,所以他處處針對那個男生。結果田徑隊長高一下半學期主動卸任,傑哥頂上,也沒高興多少。

學生會聚餐剛結束,白洋從二層下來直接看到了這一桌:“呦,吃這麼晚,食堂都沒人了。”

低頭吃飯的倆人同時抬頭,皺眉頭的動作整齊劃一如同鏡面。

“不歡迎我啊?”白洋優雅地支著桌子笑了,“剛開會說到11月份省級比賽,聊聊?”

“聊唄。”祝傑面無表情地說。

“那我就坐下了啊。”四人桌還剩兩個座位,白洋自然想和薛業同側。剛有這個趨勢,祝傑左手輕輕點了點左側的塑膠椅座。

白洋以為是叫他坐,薛業出乎意料地站起來,拎著碩大的運動包坐了過去,頭也不抬地繼續吃麵。

“坐。”祝傑看著對面兩個空座對白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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