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6 章 第 2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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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旈雲支走眾人,唯留了烏曇和小莫在身邊。當最後一個離去的海盜關上房門,晉二孃那滿是笑容的臉就完全變了。雖然仍帶著天生的扭曲醜怪,但神色凝重,甚至有些擔心。“王爺,您的身子真的不打緊嗎?”她問。這正正也是烏曇在心中翻來覆去一直想要問的話。

玉旈雲好不耐煩:“難道要本王在這裡打幾個筋斗給你們看你們才相信嗎?”

“那倒也不必。”晉二孃道,“王爺的身體如何,想來您自己最清楚。咱們這些在王爺手下辦事靠王爺蔭庇的人,多嘴問一句,都是為了自身的安危打算。若是知道有一場硬仗在前面,王爺身體康健,可以帶著咱們把敵人打個落花流水,咱們自然就跟著衝鋒陷陣。要是王爺身體不濟,隨時可能倒下來——啊喲,小婦人可是個怕死不中用的主兒,還是趁早溜之大吉。”

“咦,你們不是應該誓死效忠嗎?”玉旈雲笑。

“石將軍一定會。”晉二孃道,“不過小婦人還要顧及梁家上上下下的人命,以及我鼎興裡裡外外夥計們的飯碗,可不能硬拿雞蛋去碰石頭。”

“你倒誠實。”玉旈雲道,“廢話不必說了。我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的。你今天來所為何事,趕緊說了吧。”

“當然是為了銀子。”晉二孃,“西疆最近有人在吸納白銀,小婦人估算,已經兌換了一千萬兩以上。”

“一千萬兩?”玉旈雲吃驚。

小莫則忽然明白了晉二孃方才東拉西扯向自己詢問楚國擠兌之事,不禁失聲道:“假銀票嗎?”

晉二孃搖搖頭:“珠寶、古玩、房契、田契,我們鼎興的銀票,以及大樾國戶部官票。全都貨真價實,一點兒異樣也查不出來。”

“那是什麼人?”玉旈雲問。

“什麼人都有。”晉二孃道,“有珠寶鋪的,有古玩鋪的,有米鋪的,有酒樓的,還有路過的商隊,前朝遺民也有,樾國人也有,西瑤人也有,紅毛番都有!”

“這算什麼?”玉旈雲有點兒糊塗了,“你是說有許多各樣的人,或是賣東西,或是當東西,或是拿銀票兌換,最近從西疆取走了一千萬兩以上的銀子——這有何異常嗎?難道不是西疆貿易昌盛之相?”

“小婦人接到頭幾筆生意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晉二孃道,“不過我鼎興的現銀就快被兌換光了——在郢城,我還沒有一千萬兩,這要算上依闋關等地的分號,還有另外幾家和我有往來的票號、當鋪等等。就在這半個月之內,合共被兌換了一千多萬兩。至於我沒有往來的那些,就不知道他們的總數了。要知道,這市面上銀子的總數大致是一定的,正常做買賣,銀子變成貨物,貨物又變成銀子,所以現銀不在你的口袋裡,就在他的口袋裡,要不就在票號的庫房裡。現在卻這麼多票號和商鋪忽然少了合共一千萬兩銀子,那都是去了誰的口袋裡呢?”

玉旈雲皺起眉頭——楚國的假官票事件不是她策劃的,但郭罡獻計的時候曾經和她解釋過這場不流血的戰役背後有什麼樣的玄機。若真如晉二孃所說,這些銀子都流入某個人之手,這人就可以在西疆重演涼城的危機。但用的又不是假官票,且銀子是流入了不同人的手中。這又如何理解?她望了望晉二孃,想看看這厲害的婦人是不是已經查出了些眉目。

晉二孃是個機靈的人物,一個眼神就心領神會。不賣關子,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荷包,取出一幅折了又折的絲絹,展開了,足有三尺見方。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歪七扭八幾乎沒人認得出的字,也有些圖畫,彷彿房屋、牲口、車輛等物,亦有曲線直線縱橫交錯。總之,整幅絲絹看起來就像是天書一般。饒是小莫和烏曇伸長脖子瞪大眼睛也全然不明白上面到底畫的什麼意思。

玉旒雲只是瞥了一眼就曉得,若非晉二孃解說,旁人絕無可能領會。她將機密貼身收藏,又寫成如此鬼畫符一般,其小心謹慎不下於小莫這種訓練有素的細作。“這看得我頭都疼了。”玉旒雲道,“到底是何意思,你快說來聽。”

“是。”晉二孃不多廢話,指著絲絹的一角,那裡畫了一團好像樹一般的事物,“這是一株二尺高的珊瑚,價值三千兩,最近由恆源大酒樓的掌櫃賣給了我們鼎興的珠寶鋪。這珊瑚是他兒子受到一個青樓相好的慫恿,才花錢買下。而這個青樓相好之所以會有如此名貴的珊瑚,乃是之前某個恩客贈送——這個冤大頭在青樓裡花光了銀子,最後用珊瑚來抵賬。鴇母要現銀不要珊瑚,就讓姑娘勸人買。”她一邊解說,一邊指著絲絹上的圖文,從那像小樹一樣的珊瑚,指到了青樓。

“這是一串東珠項鍊。”她又指向另一個角落,“這是綵鳳綢緞莊東家的三太太拿出來當的。她還當了其他幾件首飾,合共三萬兩銀子。事有湊巧,她妹妹是泰豐米店的二太太,也拿了好些首飾出來變賣,大約賣了五萬五千兩銀子。而她倆還有一個姨母,月前把一處宅子賣給了順義伯。順義伯似乎是真的很喜歡那宅子,花了一百多萬兩。但是他兒子之前花天酒地,在外面欠了不少債,他不得已,就把宅子又轉手賣了。”

“也就是說,這個綵鳳綢緞莊的三太太姐妹倆加上她們的姨媽,這三個女人已經換走了一百多萬兩?”小莫算著帳,“這一家人急用銀子嗎?”

“謠傳三太太養小白臉,她妹妹捧戲子,而她們的姨媽則看破紅塵打算散盡家財去做尼姑。”晉二孃回答,“那姐妹倆的事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曉得。不過那老太太的確是已經去了清水庵出家。”

這都是什麼張長李短的玩意兒?小莫皺著眉頭。玉旈雲卻覺得“清水庵”三個字甚是耳熟——不就是前朝女眷出家之地嗎?這個散盡家財的老婦人能有一座價值百萬的宅子出售,想來若不是自己出身顯貴就是夫家為前朝權貴,所以哪怕遁入空門也不是隨便找個尼姑庵,非要和前朝貴婦湊到一處才好。

晉二孃又繼續解說她的圖文。無非是某家有一件什麼珠寶古玩,或者一處宅子,因為種種原因要賣出去,此後又因種種理由轉手了幾次,最後賣給或抵押給了晉二孃。雖然有些原因看起來離奇——什麼宅子鬧鬼之類——但大部分都是主人病逝、主人離開西疆、或者急需現銀週轉等,並無可疑之處。尤其,正如晉二孃先前所說,所有這些交易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貨物,真金白銀,買賣數次。互相之間即使有牽連,也都是親戚朋友。並非好像玉旈雲在涼城所策劃的,一間商鋪用假銀票瞬間掏空了銀庫。

烏曇向來不諳權謀之術,聽得一頭霧水。小莫畢竟參與了涼城假官票風波,之前又聽晉二孃說了半天“挖到寶藏”,暗想,莫非是有人在郢城發現了廢帝藏匿的財寶嗎?仔細看晉二孃所畫的那張圖,最初拿珠寶古玩出來賣的又都是不同的人。晉二孃報告說有人“吸納白銀”,可看這張圖,明明是許多人在做買賣,何來“吸納”之說?

玉旈雲看得更仔細些。“各家的太太、姨太太似乎賣了不少首飾嘛。”她道,“還有各位青樓頭牌,也吃窮了好些恩客。清水庵和鐵山寺頗撈了些香油錢——就是要造純金的佛像也應該夠了吧?”

晉二孃笑了起來:“王爺果然火眼金睛。據小婦人所查,一千萬兩銀子最終差不多就是去了這幾處地方——清水庵、鐵山寺、還有百媚閣、芳菲園和牡丹館這三座青樓。有好幾位姨太太都是出身自這三家青樓呢。”

“哦?”玉旈雲的心中電光火石。瞬間,那白絹上縱橫交錯的圖文彷彿活了,扭動著,連成一片,一個陰謀、一條詭計,呼之欲出:清水庵是前朝皇妃們出家之地,鐵山寺高手雲集備受歷代馘國皇帝敬重,而煙花之地則有不少前朝宮廷樂官伶人甚至妃嬪美女藏匿其中。這些隱身江湖的人和歸降樾國的達官貴人不同,不會時刻處於樾國朝廷的監視之下。藉著僧尼、娼妓的身份,他們可以自由與前朝權貴聯絡。無形之間,已經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傳遞著訊息,蒐羅著銀錢,招兵買馬,等待著時機成熟。她的眼中閃出利劍般凜冽的冷光。

小莫是個機靈的人物,此時也明白了過來:“咱們一直說要剿滅的復興會,難道就是這三家?”

“哼!”玉旈雲冷笑一聲,算是認同了小莫的猜測,“一千萬兩!我和平北公踏平馘國,用兵二十萬,也不過三百萬兩。他們這一千萬,是傾全國之力,要與我決一死戰麼?”

晉二孃眯著她的三角眼:“二十萬兵力餉銀三百萬,一千萬兩少說也可以動用六十萬人馬,可是現在西疆境內有六十萬前朝的兵卒可以發動嗎?”

“別說前朝兵卒,就算是要發動民夫,西疆也沒有六十萬壯丁。”玉旈雲不屑道,“一千萬兩,難道是要去蠻族僱些士兵回來?還是打算送給楚國,讓他們再派兵來支援?”

“小婦人不是帶兵的元帥,這些借兵打仗的事,我可不懂。”晉二孃道,“我只知道,如果再有人拿些珠寶古玩田地宅院來賣,我一定給不出現銀。不是我吹牛——託王爺的鴻福,我們鼎興在西疆是買賣做得最大的銀號。若我鼎興交不出現銀來,別家一定也交不出。到時候如果有人來砸我的鋪子,還請王爺替小婦人做主。”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是提醒玉旈雲防備涼城擠兌風波重演。要打一場兵戈相向的戰爭,固然需要招兵買馬,要看看能發動幾多兵卒。但若是打一場不流血的戰爭,讓流言四起,人心惶惶,這一千萬兩只需要繼續裝在反賊的荷包裡就已經足夠。

“你現在還能調來多少現銀?”她問晉二孃。

“小婦人已經去調了。”晉二孃道——原來就在玉旈雲夜訪岑家軍大營的那一日,她家當鋪、珠寶鋪等店鋪相繼去票號借調現銀,卻被票號掌櫃告知現銀不足,她已經下令去其他西疆境內的分號調集現銀。之後,當其他分號也報告現銀短缺,她意識到事有蹊蹺,即一面命人去西疆之外的分號調銀,一面暗中調查事因。本想早些向玉旈雲報告,只是玉旈雲一直昏睡不醒,她今日方才登門。“距離此處最近,就是小號在甘州的分號。”她道,“只不過甘州並非富庶之地,就算那那裡的銀子都調來,大概也只有五、六十萬兩而已。”

根本就是杯水車薪。玉旈雲皺眉:“用五十萬來填補一千萬的窟窿,真出現擠兌,我也保不了你。”

“是呢!”晉二孃還有心情開玩笑,“方才小婦人還問莫軍爺,說出了亂子,王爺在西疆能震得住局面不——莫軍爺說,王爺是來打獵的,手裡沒有兵馬,也調動不了西疆的官兵。小婦人聽了,可心慌了。不過再一想,真的出現擠兌,王爺帶著官兵把我的鋪子團團圍住,也只能保著我那剩下的現銀不被人趁亂搶走,生意還是做不下去。既然是生意場上的問題,其實還得生意場上解決。動刀動槍都治標不治本。”

“你有生意場上解決問題的法子?”玉旈雲瞥她一眼。

“小婦人只是方才忽然想到。”晉二孃轉轉三角眼,“或許是個餿主意。王爺權且聽著?”她向窗邊走了兩步,隔著厚厚的棉簾,指了指外面:“像這樣大的宅院中郢城還有許多,價錢也不過百八十萬兩。王爺會不會買下一處作為狩獵的別墅?”

這算什麼主意?烏曇聽得一頭霧水。

晉二孃還接著說下去:“一座別墅不夠用,還得買下幾處田莊養馬。獵犬、獵鷹,也得有地方飼養。這大概要花一百五十萬兩。再置辦傢俬,聘買家奴,全都加重一起,大概二百萬兩。王爺要是豪擲這一筆,而且是從小號支取的銀子,大概西疆百姓誰也不會擔心小號沒銀子。”

虛張聲勢,玉旈雲想,這婦人還曉得兵法了!

“你銀號裡也要有二百萬兩銀子,王爺才能支出來豪擲這一筆吧?”小莫提出疑問,“你現在不是急缺現銀嗎?那些賣主可不一定肯收銀票。”

“莫軍爺放心。”晉二孃笑道,“小號的確缺銀子,但是田產豪宅珠寶古董一樣也不缺。王爺跟我買,無非是做個樣子,這銀子從我的左手到了右手而已。日後王爺真心想留著這些產業來西疆玩玩,那送給王爺又何妨?王爺若不想要,小婦人再轉賣他們。只是先把眼前的危機度過再說。”

“送給我?你倒是很闊綽!”玉旈雲大笑,“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小莫,你就給我放個訊息出去,說我在西疆玩得很是開心,決定要置辦一處遊獵別墅。等置辦好了,再把各家的公子哥兒請來玩樂一番,這次絕不讓復興會的反賊再掃我們的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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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莫答應著,又掃了一眼晉二孃,真心佩服這個婦人計謀超群。

晉二孃笑嘻嘻對玉旈雲福了福,算是多謝她照顧自己的生意。隨後,又肅起臉來,盯著玉旈雲:“王爺的身體真的不打緊嗎?”

“怎麼又扯回這上面來了?”玉旈雲不快,“難道還真的要我打筋斗嗎?”

“小婦人只是確認一下。”晉二孃道,“我們做票號生意的,都要十二萬分的小心嘛。不過我看王爺臉色不錯,應該還可以請那班公子哥兒宴樂一番。”

“何止請他們宴樂,還要將他們之中誰是人誰是鬼分個清楚。”玉旈雲道,“吸納現銀只不過是這些反賊的一個手段。你想出妙計暫時化解了這危機,他們卻不會善罷甘休,必定還會想出其他的招數來。非得將他們打得永無翻身之地才行!”

“王爺是要向鐵山寺、清水庵和那幾家青樓下手?”小莫問。

“光向他們下手有什麼用?”玉旈雲皺眉道,“那只不過是幾個據點,這西疆的市鎮鄉村,明裡暗裡還不曉得有多少黨羽。總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否則後患無窮。”

“王爺有如此雄心壯志,那才更要養好身子。”晉二孃道,“大夫不可隨便看,下人也不能隨便用。”

她這句話似有所指。小莫和烏曇都想起她方才千方百計要趕走郭庭軒的事來。玉旈雲當然也明白得很,因瞥了她一眼道:“你的這張圖上可沒有畫到岑遠夫婦嘛,剛才怎麼好像鬥急了的雞似的?”

“西疆官員之中欠我銀子最多的就是平北公。”晉二孃道,“平北公的銀子也都是花在了這位岑大人的身上。他的這位少奶奶據說是個前朝貴妃——真假不曉得,但至少是宮裡的宮女。女人家不勤儉,反而還變著方兒的敗家——和那曹大人的夫人簡直天差地別。”

這又算不得什麼證據,玉旈雲聽她說下去。

“他們夫婦這次回來郢城,修葺裝飾平北公府不說,在曹大人的喪事上也花了不少銀子。不過都不是花的現銀——是在各家鋪子裡掛賬的。”晉二孃說著,報出一串數來,無非是古玩鋪裡掛了多少,綢緞莊裡掛了多少,如此這般。每一筆數目,看來她都瞭然於心,根本不需要寫作紙上。“其實平北公府在各家商號掛著的帳可多了,逢初一、十五去收賬,也不是次次都收得回來。但看著平北公府的面子,誰也不敢計較。先岑大人在依闋關的時候,曹大人當家,倒還好些,因為欠的無非是柴米油鹽,這個月不還,下個月總能還上。但岑大人這些都是幾百幾千的,大夥兒誰不怕?又不能不掛賬給他。這幾天,郢城的商家只要一看到郭氏夫人的丫鬟僕婦出來採辦東西,就心驚肉跳。”

“這頂多說明他們夫婦奢侈無度。”小莫插嘴。

“這還不算。”晉二孃道,“岑少奶奶的丫鬟僕婦別看站出來很體面,卻手腳不乾淨。常常把家中的什物偷出來換錢。岑少奶奶倒素來大方,很少追究,少了什麼就重新買過,這樣,花掉的銀子又加倍了。”ωWW.166xs.cc

“呵!”玉旈雲冷笑,“這若不是個敗家婆娘,就是個斂財有道的陰險女子了——這頭讓夫家掛賬買古董,那頭又讓丫鬟拿出去賣成現銀裝進自己的荷包,嘖嘖,這真是無本生意!”

“王爺說的在理。”晉二孃道,“單他們夫婦回到郢城這幾天,已經有丫鬟僕婦把新買的擺設偷出去變賣了。恰巧又賣在我熟識的鋪子裡,而那鋪子的掌櫃又剛從依闋關回來。跟我聊起這事,說,在依闋關的時候,這丫鬟就常常如此做,坑了主人千餘兩銀子呢——一家之主母,少了幾千兩銀子的東西卻不追究,世上無論如何沒有這麼糊塗的人。想是和丫鬟串通的。”

“就不興她像你之前說的那些姨奶奶一樣,在外面養漢子、捧戲子?”玉旈雲心中其實已然確定郭庭軒和復興會有關,只是想要從晉二孃口中聽到確鑿的證據。

“養漢子、捧戲子當然也說得通。”晉二孃道,“不過,前天岑家下人偷出另外一樣東西來賣,要價三千兩。”

她說著,從袖子裡抽出一方手絹來。眾人好生奇怪——這又是什麼稀世珍寶,竟然值三千兩。待晉二孃遞給玉旈雲,後者展開一看,不禁大驚——這手絹上赫然蓋著“皇帝奉天之寶”幾個字,可不就是玉璽嗎?

“前天岑家的一個雜役拿了這枚玉石印章來當鋪。”晉二孃道,“我鋪面的夥計雖然識字不多,但是‘皇帝’兩個字還認識。況且先前曹大人從平北公府裡抄出了前朝的玉璽,然後就被復興會的反賊所殺,這事傳得沸沸揚揚。夥計擔心是反賊狗膽包天,拿玉璽來賣,就趕緊跟掌櫃說了。掌櫃起初斥他胡言亂語,必然是認錯了字——反賊搶了玉璽,自然是為了造反,怎會拿出來賣?多半是假的!於是就親自出來鑑定。可是看來看去,無論是玉石的質地還是印章的雕工,都完美無瑕。掌櫃的雖然不知這是否就是被反賊搶去的那一枚,但還是多長了個心眼,細細盤問了這雜役一番。打聽到他是從岑少奶奶的轎子裡發現這印章的,由於目不識丁,不曉得上面是何圖樣。他見僕婦們素常偷少奶奶的東西來換錢,以為自己撿了便宜。掌櫃的心想,不管這是不是反賊搶走的那枚玉璽,即便是岑家發現了另一枚玉璽,事情也不尋常。為免打草驚蛇,好生安慰了他一番,說我們做生意,只看東西好壞,不問出處,不會去官府告發他,以後見到寶物,照樣拿來賣。這人拿了銀子,才歡歡喜喜的去了。”

“岑家居然接二連三地發現玉璽,究竟是當初清點前朝器物時有人手腳不乾淨,還是已然變成了反賊藏匿物品的倉庫?”小莫皺眉。

晉二孃沒接他的話茬,而是繼續順著自己的話說下去:“正巧那一日,小婦人親自去孝康侯家收賬——他家的那個小侯爺叫做袁哲霏的,王爺也認得。當天反賊襲擊郢城府的時候,袁小侯爺被割了耳朵。聽說,他當時哭天搶地,後來知道耳朵確實接不回去了,就索性將此看成一件美事,時常招三五好友來家中探望自己,又吹噓這是為了保護內親王才留下的傷。”

“哼!”玉旈雲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這人的臉皮真比城牆還厚。當日刺客襲來,他只差沒把本王推出去當盾牌了。”

晉二孃也笑了笑:“他現在吹得可是神乎其神。說什麼當時他正拿著玉璽,為了不讓賊人奪去,還和刺客周旋了幾個回合。最後寡不敵眾,身負重傷——那天小婦人去收賬的時候,剛巧聽他和人說這段英勇事蹟,簡直比戲臺上唱的還驚險。而且他不僅說,還畫了好幾幅畫,惟妙惟肖地描述他大戰反賊的情形。這其中也有一張畫著前朝的玉璽。小婦人看,無論是雕花,還是刻字,都和岑家下人拿來賣的一模一樣。”

“復興會的反賊搶走了玉璽,之後藏在平北公府?”小莫大驚——在場諸人只有玉旈雲在郢城府見過被搶走的玉璽,因此他把眼望著玉旈雲,向她求證。

玉旈雲冷冷一笑——當晉二孃拿出那方手絹的時候,她已經認出這是曹非攻所帶來的玉璽。再聽晉二孃說了前因後果,也就明白了這婦人匆匆趕來報訊的原因——郭庭軒和復興會有聯絡,這已確鑿無疑。她藉著岑少奶奶身份的掩護籌集銀錢,聯絡反賊——那麼岑遠呢?是被矇住鼓裡,還是與她沆瀣一氣?他先前在郢城府向自己所提議的事究竟是單純的想要重獲榮光,還是一個陰謀?

她猜不透。回想著和岑遠交談的細節,想從中尋找蛛絲馬跡,卻也無甚頭緒,只感覺岑遠那似笑非笑的樣子不斷閃現著眼前,而那彷彿胸有成竹的聲音又在耳邊迴響,竟讓她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起來,緊接著胸口一窒,竟喘不上氣。猶如忽被撳入水底,她慌亂地想要抓住救命之物,便一下揪住了烏曇的衣袖。不過,說也怪異,這死一般得痛苦只持續了片刻,轉瞬便消失了。烏曇還不及開口關切,她已經又恢復得泰然得神氣。且偏偏在這個時候,外面有人報道:“王爺,鐵山寺的無妄大師來了。”

無妄?事到如今,可沒有人把他當成妙手回春的神醫。只怕是速死的毒藥!眾人面色不由都是一變。烏曇更是一握拳,恨恨道:“這賊禿,我去收拾了他!”

“慢著!”玉旈雲阻攔,“鐵山寺既然是反賊,咱們就不能打草驚蛇。這時候我不讓他看診,豈不是惹他懷疑嗎?敵暗我明,若要扭轉局勢,咱們得裝傻充愣——讓他進來!”

可是——烏曇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只好咬牙不作聲。玉旈雲瞧他那神情,不由輕輕一笑:“你要收拾他,在哪裡還不是一樣?我可是信你有收拾他的本領才放他進來——須知,我想要克敵制勝,可不想送自己去鬼門關。”

聽此言,烏曇心中一震,暗想,我豈是真有本事勝過無妄?但當此時,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的阻止這妖僧害人!因打醒十二萬分精神,將自己像一把利刃一般直插在玉旈雲的床邊。

不多一會兒,無妄便來了。微微垂著頭,既不倨傲也不躬順。一徑來到玉旈雲的床尾,合十行禮,隨後才檢視玉旈雲的臉色。“王爺看起來病情又加重了。”他道。

“要是沒加重,怎麼會麻煩大師你走一趟呢?”玉旈雲說著,主動向他遞過手去,“不過我猜是沒什麼大礙的,無非我之前吃大師的藥丸吃得太多了——誠如大師所說,將往後幾個月一年的氣力都用盡,現在須得好好休養。只不過岑大人和他夫人不放心,硬要大師走一趟。”

“貧僧本來打算回鐵山寺去,聽岑大人說王爺病倒,便立刻趕來了。”無妄邊說,邊搭上了玉旈雲的腕子。

烏曇的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著,唯恐這和尚暗中耍花樣。他心中有些懷疑,玉旈雲體內何來詭異的寒氣?既然不可能是她自己練成奇特內功,莫非是有人將陰寒內息注入她體內?遍觀她來西疆之後所接觸的各色人等,以無妄武功最高。說不定就是這和尚藉著每次“診脈”的機會動了手腳!

這樣想著,他真恨不得能將無妄一把拉開。只是,瞧玉旈雲的神色相當淡定,完全不似受制於人——若是無妄暗中以內力加害,她豈會半分痛苦之色都無?於是又迷惑了。

正此時,無妄鬆開了玉旈雲的手,皺眉若有所思:“王爺,貧僧之前好像斷錯症了。”

“大師是說笑麼?”玉旈雲抄起手來,“你初初見我,說我是舟車勞頓水土不服,後來說斷錯了症,乃是先天胎毒後天失調——這還沒過幾天,你又說斷錯了症。你這是在戲弄本王,抑或根本就是一介庸醫?次次斷症,次次開藥,之後又說斷錯,那豈不是藥也開錯?吃錯了藥,難道不會害人性命嗎?”

無妄並不驚慌:“世上的疾病千千萬萬,大夫斷症從來都是憑著經驗猜測,有時有七成把握,有時又八成把握。哪怕九成把握,亦有可能病症實際屬於那一成之中的狀況。直到把病人醫好,都沒有一個大夫敢拍著胸脯說自己的診斷一定不會錯。再說,病症也並非一成不變,會隨著病患的情況而變化。可能貧僧是斷錯了症,但也有可能只是王爺的身子又產生了變化——尤其,貧僧認為,王爺是受了內傷,這是貧僧第一次給王爺診脈時所沒有的症狀。王爺幾次與復興會反賊交手,或許是他們打傷了王爺?可是要造成如此內傷,此人的內功修為十分可觀。”

“哈!真是越說越離奇了!”玉旈雲嗤笑,“那些個反賊個個酒囊飯袋,本王還親手抓了一個。大師難道不知道嗎?”

“貧僧可沒有和反賊交過手。”無妄道,“只不過是根據王爺的症狀推測而已——王爺體內有一股陰寒的真氣。看似遊走不定,但其實是根據子午周天之數執行於十二正經,逐漸侵蝕王爺的臟腑,使得王爺的身體越來越弱。若是以外力加以干涉,寒氣更入侵奇經八脈,則害處更甚。”

烏曇聽此言,只覺冷汗涔涔而下:俺無妄如此說法,自己先前多次企圖以內力抗衡玉旈雲體內的寒氣,豈不反而害了她?

玉旈雲卻仍舊神色淡漠,彷彿無妄說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病情:“大師佛門弟子,卻滿口道家修仙煉丹之詞,越聽越覺得是江湖騙子。本王見的名醫也多了,說到風邪入體,也不過就是說風寒邪毒侵入人的身體,傷了人的元氣,如此而已。素來沒聽過有什麼寒氣能夠好像自己長了腳,在人身上亂跑——不,還不是亂跑,是按照什麼勞什子的周天之數行走十二正經——便是本王的軍隊訓練有素,要按照周天之數出來巡邏,還不見得分毫不差。這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氣又豈能做到?而這股所謂寒氣,又是如何來到本王體內?真真荒誕不經!”

“貧僧只不過是個粗通醫術的和尚。”無妄道,“我見到什麼就說什麼,至於背後原理如何,只怕王爺要去求問更高明的大夫。而王爺又是如何受此怪異內傷,那應該請問王爺身邊的親兵護衛。”他邊說邊瞥了烏曇一眼,卻不露出半分挑釁的意思,只接著淡淡道:“作為大夫,貧僧以為此刻去追究那些都無甚意義,要緊的是如何治好王爺的內傷——”

“莫非你有法子治?”玉旈雲冷笑道,“還是會過幾天又來跟本王說,你斷錯症了?”

“貧僧出家之人,絕無見死不救的道理,所以既想到可能醫治王爺的法子,不能不說。”無妄道,“至於王爺聽不聽,那就由王爺自己決定了。以貧僧之所見,對付此陰寒之力無非兩種法子。一種是自身修煉與之相剋的內功,以純陽之力將寒毒逼出體外。這法子最為穩妥,不過見效甚慢,且以王爺本身的體質及眼下的狀況來看,多半是做不到的。另一種就是以毒攻毒,讓傷者置身更加陰寒之處,以壓制寒毒發作,讓其不再執行。這個法子治標不治本,不過若輔以湯藥,使傷者元氣得以恢復,長期調養,也無性命之憂。”

“照你這麼說,這豈不成了不治之症了?”玉旈雲道,“這麼些廢話,還說給本王聽!”

“人生自古誰無死?”無妄道,“世間之人本來都患有不治之症,每日吃飯睡覺,也都只是為了續命而已。有人可以將壽命拖至□□十歲,有人則一出生已夭折,有人可以沒病沒災壽終正寢,有人則一生纏綿病榻半死不活——雖然最後都是死,除了老天爺的定數之外,續命的方法有高下,享福的年歲也就各不相同。王爺一出生,便已比旁人孱弱,此後傷病不斷,日日都和草藥針石打交道,豈不是應該已經習慣了和‘不治之症’鬥智鬥勇了嗎?怎麼眼下忽然又看不開了?”

同這和尚鬥嘴全無便宜可貪!玉旒雲咬了咬嘴唇,暗想,還是探探他的真實意圖!因道:“那照著大師的說法,如果本王選擇第二種醫治之法,該當如何?現在西疆可不處處都是陰寒之地麼?”

無妄摸了摸光溜無須的下巴,似乎需要慎重思考才能回答,片刻,方道:“這陰寒之地可不像王爺所想的如此簡單。西疆苦寒,但陰晴無定,今日可能大雪紛飛寸步難行,明日卻忽然晴空萬里,雪水化了一地的爛泥,後日說不準又風雨交加,遍地冰凍,冷暖變幻無常不說,陰陽五行的微妙變化更加紛繁,並非壓制寒毒所需之陰寒處所。”

“這說得越發像是江湖騙子了。”玉旒雲道,“這世上哪兒有四季嚴寒不晴不雨的地方?除非千年如一日一日如千年的仙境——卻也不曉得到底是寒是暖。”

“若是指著天氣,那自然是找不到這樣一處所在的。”無妄道,“不過造物神奇,偏偏在某些不見天日的地方,或可達到此要求。貧僧從前為了修煉,曾去過千佛窟,那裡有一處地底石窟,便是四季陰寒。貧僧已故的師兄無念二十年前從極北之地雲遊回來,也曾運過一塊床鋪般大小的石頭,說是寒氣迫人,有助修煉,他將此石放置於敝寺後山的石洞,不過就貧僧所見,比千佛窟還是要差一些。此外,北疆有上古墓葬,其中一座古墓被賊人盜竊一空,貧僧曾和師兄到墓室內去臨摹上古壁畫,那地方因為地面終年冰封,地下自然四季陰寒……”

“你知道的陰寒之地還真多!”玉旒雲打斷他,“你唸佛還要去這些地方念?”

“王爺有所不知,”無妄淡淡道,“我鐵山寺也是江湖上的一大門派,只不過素來不理江湖紛爭,只管自家弟子強身健體,修身養性。我鐵山寺內功正是純陽一系,越是在陰寒之地,越是需要人以內力抵禦寒氣,所以去陰寒之地修煉有事半功倍之果效。”

“原來如此!”玉旒雲的語氣仍是不為所動,只偏過頭去對小莫等人道,“什麼北疆,極北之地都不曉得有十萬八千裡遠。千佛窟倒是離這兒挺近的,不過要穿過松針峽,那地方太容易被敵人伏擊,沒消滅亂黨,始終不敢隨意行動。至於這個鐵山寺的後山嘛……”

“後山畢竟也是偏僻之地!”小莫搶著道,“依卑職看,既然只不過是一塊石頭,叫人扛來行轅也是可以的。這裡不是有個地窖嗎?把石頭放在地窖裡,外面管是天晴下雨都不怕。”

無妄皺了皺眉頭:“貧僧倒不心疼那塊石頭,只不過,後山石洞是師兄二十年前精心挑選,為的就是使這塊寒冰石的功力發揮到極致。即便他如此精心安排,貧僧仍覺得功效一般。倘若王爺將石頭搬來行轅,貧僧不知� ��功效是否再降低幾成,到時若是於王爺的傷病無益,豈不白費力氣?”

“大師的意思是非要本王去鐵山寺了?”玉旒雲抱怨,“你那清規戒律的地方,豈是休養之處?要本王從早到晚待在後山冷冰冰的山洞裡,一個隨從也沒有,酒肉茶點也沒有,那豈是續命,我看是催命還差不多。”

“王爺若是想嘗試按照貧僧所說的法子醫病,那除了要置身陰寒之地外,湯藥飲食都得按貧僧得安排,酒肉茶點王爺應該完全不需要。至於隨從,王爺大可以帶著,只不過他們除了可以陪王爺進山洞去挨凍,其他也做不了什麼。”無妄淡淡,“貧僧也不是非要王爺去敝寺得後山。這事全在王爺,去與不去,貧僧並無損益。貧僧也不保證自己斷症準確,更不保證所說的法子一定奏效。王爺若是病癒,貧僧不求賞。若是王爺藥石無靈,非要怪罪貧僧,貧僧也沒有辦法。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我說一句,他倒說十句!”玉旒雲露出不耐煩之色,“罷了罷了!再如此下去,本王沒病也要被你氣出病來——若我要去鐵山寺,幾時方便?”

不意她忽然答應了,無妄似乎略略訝異,但面色仍淡淡的,垂頭思考片刻,道:“師兄系在山洞中閉關時圓寂,弟子們料理了後事,還需要打掃一番。貧僧也要去準備王爺休息的禪房還有調養所需的藥材……大概三天時間便可以辦妥。”

“那好!你便去準備吧!”玉旒雲道,“三天之後本王到你鐵山寺去!治好了,本王重重有賞,治不好,就把你鐵山寺夷為平地!”這樣說完,似乎真的是厭煩與無妄交談,便不再搭理他了,反而轉向晉二孃道:“財東,你方才說有幾處好園子可以賣給本王,趁這三天本王去瞧瞧,再晚些就不知幾時才得閒了!”

她竟忽然換了話題,小莫、烏曇,包括無妄在內都愣了愣,唯晉二孃笑眯眯地介面:“王爺要看園子這還不容易?小婦人手裡的園子多得很,只怕三天還看不過來。要不先按照王爺的喜好挑幾個隨便逛逛?”

“總之本王的別墅一定不能比本地公子哥兒的遜色,否則本王請他們來飲宴,豈不是大失面子——啊呀!”她忽然又一捶被子,“不行,不行,得早點兒買,三天之內就要請袁公子他們來,否則去了鐵山寺治病,不知幾時才能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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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這樣,那就沒許多可選了,否則買了也來不及佈置。”晉二孃道,“小婦人看,劉員外和張財東得那兩處都不錯,昭永侯得那一處也可以考慮,只不過……”

她二人竟然興高采烈地議論起宅院買賣來了,什麼大小,什麼樣式,什麼花草樹木,什麼傢俬擺設……彷彿兩個街市之中議論胭脂衣裙的粗鄙婦人,說到激動時,便入了忘我之境,周遭旁人都不存了。

烏曇雖也見過玉旒雲孩子氣的一面,亦知道她是故意要在無妄的面前說買宅院之事,無非是為了日後向外散播她購置遊獵別墅的訊息時更顯得可信。不過他心裡卻焦急萬分——玉旒雲難道聽不出無妄是處心積慮要騙她去鐵山寺嗎?所謂以毒攻毒的療傷之法,雖然聽來有些道理,但千佛窟、寒冰石、北疆古墓,說得天花亂墜,最後只是要玉旒雲前往鐵山寺後山。再細想,玉旒雲受此古怪內傷定然也是無妄這禿驢下的毒手,想是為了騙玉旒雲去鐵山寺一早就做了如此的鋪排!這鐵山寺分明就是復興會亂黨的巢穴之一,此一去,龍潭虎穴,單憑他和眾海盜保護,還能全身而退嗎?如此草率就答應三天之後去鐵山寺,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他有心提醒,卻不敢貿然開口。瞥一眼小莫,指望這滿腹鬼主意的傢伙可以幫幫自己。卻只見小莫眉頭微蹙,顯然也意識到了此去鐵山寺得危險,但尚未想出萬全的應對之策。

玉旒雲和晉二孃眉飛色舞地議論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無妄終於站不住了,合十向她告辭。但玉旒雲除了擺擺手算是還禮之外,並不搭理。恰外面有三個海盜端著白粥和小菜進來,嚷嚷著不知道晉二孃說的那勞什子的四紅補血粥怎麼做,她要的材料也大半都沒有。這樣一鬧騰,無妄得以悄無聲息地出門去,才把他堂堂鐵山寺住持被人無視的尷尬給掩飾過去了。

算著無妄應該已經去得遠了,烏曇才急切地打斷玉旒雲和晉二孃的交談:“你真得要去鐵山寺?只怕他們是為了要挾持你——”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玉旒雲道,“他說要三天時間,無非是佈署機關刺客,好讓我有去無回罷了。”

“那你還要去?”烏曇焦急。

“三天之內若是能把復興會一網打盡,我就不去,否則……”玉旒雲看看被子上的血跡,“那就真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了!”她向晉二孃、烏曇和小莫招招手:“你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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