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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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白羽音帶出重圍的那條白色鬼影,當然就是哲霖。而劫獄刺殺的這一出好戲由頭至尾也都是他所策劃的。最初他和白羽音說的時候, 小郡主還有些將信將疑, 擔心只憑他二人怎能夠做出這樣一番大事。此刻將混亂的敵營甩在身後, 白羽音既激動又得意, 還有幾分遺憾:怎麼只刺瞎了劉子飛的眼睛呢?如果割下他的腦袋來,那一切就堪稱完美了。

“下一步該怎樣?”她興奮地回望,“咱們是不是應該趁熱打鐵, 趁著樾軍亂成一團的時候,一舉將他們剷除?”

哲霖抱著兩臂, 笑容彷彿一個久經江湖的老前輩看著一個初出茅廬的孩子:“我說郡主, 你未免也太高估咱們的本事了吧?咱倆加起來也只有四隻手,怎麼能將劉子飛的大軍消滅?”

“不是說讓我拉起一支自己的隊伍來嗎?”白羽音嘟著嘴——早先營救出來的俘虜應該就在不遠處的樹林裡等著她。

“哈哈哈哈!”哲霖忍不住大笑,“郡主的隊伍還沒拉起來——就真有了一支隊伍, 好像崔抱月那般,要消滅劉子飛的大軍, 也是痴人說夢吧?崔抱月唯一一次正面對敵, 似乎是悄悄溜進敵軍的堡壘,此後用菜刀扁擔勉強抵抗, 如此而已。殺敵的數目,只怕她都不好意思拿出來說了。”

“那……就去把這訊息告訴程亦風……還有向垂楊、嚴八姐。”白羽音道, “他們手裡有兵馬, 正可一舉殲滅敵人。”

“這裡發生的事情,何用郡主去傳話呢?”哲霖道,“要是連劉子飛遇刺這樣的訊息他們都不能及時的打探到, 還談什麼領兵打仗?郡主放心,他們很快就會有所行動的。只不過郡主,你是真的想要拉起自己的隊伍來,還是想去投靠程亦風一訴衷腸?你可別怪在下沒提醒,現在去投靠了程亦風,只怕下一步,他就會設法把郡主送回涼城去,那郡主刺殺劉子飛的壯舉,大概就沒人會知道了。至多也就變成他們殲滅劉子飛部眾這場戰役的其中一環。”

白羽音皺了皺眉頭,回想自己來到攬江之後,幾次出生入死,但無論是程亦風、冷千山還是向垂楊都只想護送她回涼城去。這次經歷多少磨難多少委屈,終於幹成了一件大事,要是半途而廢,跑去找程亦風,那“讓他刮目相看”的目標只怕又化為泡影。還是要成為獨當一面的巾幗英雄,讓別人再也不能當她是只會胡鬧的小姑娘。此外,她又瞥了哲霖一眼,此人始終是個禍害!日後程亦風若是知道她和這個大惡人聯手,還不痛心疾首嗎?而一旦給了哲霖東山再起的機會,難保他不會再加害程亦風。這人,還是要伺機除掉才好!

想到這裡,她仰頭一笑:“你也太小看本郡主了吧?我的志向也高得很呢!我可不單單是要成為崔抱月那樣的英雄。我要成為楚國的玉旈雲——領兵千萬,所向披靡——你有這個本事輔佐我嗎?”

“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哲霖笑,“郡主有這樣的心志,在下自然要竭盡全力幫郡主達成所願了。”

“少說廢話。”白羽音道,“下一步該如何?這次只不過救出幾十個老弱婦孺來,總不會要我教他們拳腳功夫吧?”

哲霖“嗤”地笑了:“當然不會讓郡主做這些事。老弱婦孺又怎能上陣殺敵?郡主需要的是讓更多的人來投靠你,就需要再做出些壯舉來。”

“譬如?”白羽音蹙眉,“你不會是要我下一步去刺殺羅滿吧?能憑你我二人之力做出來的‘壯舉’大概也就只有這一項了。”

“郡主果然冰雪聰明,立刻就明白了什麼是你我能做之事,什麼是楚軍能做之事!”哲霖笑嘻嘻,忽又話鋒一轉,“但是羅滿此人現在還刺殺不得,只因咱們有些事要求羅滿辦。”

“求羅滿辦事?”白羽音不解。

“劉子飛遇刺,這訊息不難傳到程亦風他們的耳中。但個中細節未必能讓他們打聽得如此清楚——就連此事乃是郡主的‘壯舉’,也未必就傳得出去呢!”哲霖道,“因此,咱們得有一個可靠的渠道,把郡主單人匹馬刺殺敵將的傳奇故事說出去——讓羅滿去傳,那就再好不過了。”

“怎麼傳?”白羽音問。

“山人自有妙計。”哲霖笑嘻嘻,“只不過現在時機還未到,咱們得再等等。”

“等到何時?”白羽音不耐煩。

“這可說不準。”哲霖道,“要看那些手裡有兵馬的人反應有多快了,也要看劉子飛自己的造化。”

這算什麼?白羽音心中惱火,暗想:姓袁的不是盞省油的燈,多半是怕他把計劃說給我聽,我就再也用不著他了。所以故意要說些玄而乎之的東西來敷衍我!也好,反正現在我一個人也難以成事,就看看他還有什麼花樣可玩。當下道:“那就等著看吧——這刺探軍情的事,是你做還是我做?總不會依靠那些老弱婦孺吧?”

“郡主這話就說的不對了。”哲霖道,“老弱婦孺雖然不能上陣殺敵,但是他們出來打探訊息,最不惹人懷疑。”

“你說讓他們混進劉子飛的軍營?”白羽音瞪大了眼睛。

“當然不是。”哲霖道,“眼下還沒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日後要是郡主轉戰攬江、鎮海,可就有了他們的用武之地——在下聽說羅滿素來對佔領區的百姓關愛有加,河對岸那些鄭國的遺民已經個個都把他當成再生父母一樣看待呢。”

白羽音也聽說過。甚至程亦風也曾提到過羅滿、顧長風在鄭國淪陷後治理東海三省的政績。訓練楚國的百姓,讓他們潛入攬江?這也許是可行之計。但她此刻還考慮不了那麼遠。只問:“我說的是眼下——劉子飛的動向,我楚國軍隊還有義軍的動向,這誰來打探?你還是我?”

“若在下說不需勞煩郡主,郡主大概會以為在下有些什麼陰謀詭計,想存心隱瞞吧?”哲霖望著白羽音,“所以還是要靠郡主和在下通力合作,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哼!”白羽音不想跟他耍嘴皮子,一甩手,朝百姓們藏身的樹林大步走去。

這後來,她安撫了獲救的百姓,又帶著大家尋了一處山溝暫時安頓,蒐集草根野果充飢,自然不在話下。哲霖並不公開露面,只是暗地裡給白羽音出主意,也會趁著去軍營窺探的機會從樾軍的糧庫裡偷取糧食——這種功勞,在百姓的面前白羽音當然是據為己有的。不過她自己也沒閒著。每次來到樾軍大營附近偵查,見到有落單的士兵,就會設法取其性命。身上若有食物,自然拿走。若沒有,也要將其盔甲衣物統統剝下來——天氣越來越冷,大夥兒都需要禦寒的衣物。每每她將這些“戰利品”帶回去,百姓們總是興高采烈。在這些可憐人的眼中,白羽音已儼然成了女菩薩一般的存在。這正合小郡主的心意。但日子越久,她也越不耐煩——這山中忍飢挨餓風餐露宿幾時才是一個盡頭?加之,劉子飛的部下還時不時地在周圍掃蕩,大夥兒提心吊膽,好像住在獵場中的兔子一般。

“時機幾時才會成熟?”她問哲霖。

“就快了。”哲霖每次都是這樣回答。而說著說著,就過了半個月的時間。他莫非是等著劉子飛傷重不治嗎?白羽音心中嘀咕?

多番查探,小郡主知道自己當日雖然沒能立刻要了劉子飛的命,卻還是把這個樾軍主帥給廢了。樾軍的軍醫檢查了傷口,確認匕首並沒有毒,可是畢竟利器刺入頭顱,除了毀了右眼之外,難免還有些旁的損傷,但誰又瞧得清楚?如果是胳膊腿兒,還可以颳去腐肉,徹底清洗包紮,但是傷在頭顱,難道還能把腦袋開啟?誰也沒那本事——亦沒有膽量。看劉子飛昏厥之後,沒多久又醒了過來,還能口齒清楚地下達軍令,軍醫推測這傷多半還不致命,就只是將右眼的傷口止血包紮,又開了些慣常應付外傷預防化膿的湯藥,這就了事了。但卻沒有想到,劉子飛第二天就開始有劇烈的頭疼,服藥、針灸都不見好轉。他早晨還能支援著指揮軍務,到了下午,就開始眩暈,走路不穩。傍晚時分,說是天色昏暗,看不清楚——到了次日才發現,左眼也流出膿水,才過一日,就完全看不見了。

劉子飛原本就暴躁易怒,失明之後,變本加厲,幾乎無人能靠近。軍醫、藥童非得幫他看診換藥,捱打捱罵自然成了家常便飯。其餘的軍官士兵若要向他彙報軍情,也常常是被他隨手抓起什麼東西兜頭砸過來——好在他因為眩暈症臥床不起,否則抓起軍刀亂砍一番,哪個吃得消?所以軍官們越來越害怕去向他彙報,非得親自去請示的,大夥兒還要猜拳定輸贏。

劉子飛陷入癲狂之前所下的軍令是要掃蕩東部的丘陵。他說再不能被楚軍這種雞鳴狗盜的卑劣手段所控制,無論山林水網是多麼的複雜,楚軍人數有限,且多為民兵,遠比不上樾軍驍勇。管他們有何機關陷阱,樾軍大軍掃蕩,他們必然無法抵擋。

當時,樾軍官兵也覺得此言有理。終日死守程亦風,搞些蒸饅頭、殺俘虜的事,實在讓他們覺得窩囊——還常常要應付敵人野貓一般的偷襲。想他們大樾國鐵騎,自從□□起兵大漠,素來威風凜凜,所向披靡,如今竟然被這些落荒而逃的楚國懦夫耍得團團轉,這成何體統?憑他們的本事,何需懼怕什麼山林沼澤?應當剷除高山,填平湖泊,焚燬樹林,讓楚國蟊賊沒有藏身之所。大家忿忿不平已久,聽到劉子飛如此命令,個個摩拳擦掌。當日即有一支五千人的隊伍開赴東面的今川鄉。

這支隊伍的遭遇,小郡主沒有跟著去,當然就不曉得了——

那裡其實之前已經遭到過一次掃蕩,鄉民們死的死逃的逃,還有一些被俘虜。樾軍這一次殺到,雖然未見到半個人影,但發現村子裡儼然有住人的痕跡——有些灶頭尚有餘溫,可見主人離開不久。“楚人可真是大膽!竟然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又燒火做飯了!”大家斥罵著,點起火來,將整條村子化為灰燼。

既然村莊夷為平地,敵寇沒有藏身之所,這支隊伍當夜就在廢墟紮營,次日又向東南前進,照樣摧毀了一個名為張家坡的集鎮。如此接連三天,將方圓一百裡地如篦子一般梳了一回。田莊、樹林化為荒場,別說人,就連耗子的難以藏身。

但是,他們卻並沒有遭遇楚國義軍。只抓了三五個自稱是乞丐的人。雖然嚴刑拷打,但沒有一個承認和楚軍有關聯的。竟然最後全部都活活打死了,也沒有從他們口中撬出半條有用的訊息。樾軍將士們也不以為意——或許真的是抓到了逃難的乞丐呢?他們又就地紮營,準備次日繼續東進。

只是,這天夜裡,大部分士兵正在這個叫做白石圍的地方休息,忽然聽到了哨兵警報的號角。大夥兒都抄傢伙起身來看,只見四面八方好像有幾條火龍正圍攏,還不待望個分明,已經聽到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他們雖自恃有五千人,而且全副武裝,但這樣望過去,卻看不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好在他們都訓練有素,曉得被敵人包圍之時,己方更應該緊縮成團,外圍盾牌保護,縫隙中伸出長矛來,阻止敵人突破,更要架起強弓硬弩,連連射擊,不讓敵人近前來。所有士兵早在平日操練之時,就熟悉如此戰術。此刻,不需將官發令,大夥兒已經自覺衝到自己的崗位。可是,還不待外圍的士兵支好盾牌,那四面八方的火龍就噴出嗖嗖箭雨。樾軍的強弩尚且沒有如此的射程,誰料到普通的羽箭竟有恁大威力?霎時間,外圍的士兵紛紛中箭撲倒。內圈的士兵有些還不明就裡。不過因平時操練之時早已言明,外面的人倒下,內圈的人就來立刻頂上。所以他們急忙去撐起同伴的盾牌。然而,大部分人都還來不及豎好盾牌,第二蓬箭雨又殺到跟前,於是,又一批士兵中箭倒下。

如此,敵人的羽箭不停。樾軍士傷亡不斷。雖然五六個回合之後,終於布好了防勢,但敵人羽箭陸續殺到,他們也只能被動應付,幾乎無法組織弓箭手還擊。大夥兒心想,既然有盾牌保護,一動不如一靜,等敵人射光了箭,來到跟前,再用□□對付他們!

可對方卻停止了前進,就在羽箭攻擊力最強的那一個射程之處合攏了包圍圈,嗖嗖嗖,壓制著樾軍。樾軍的大小軍官都命屬下沉住氣,先從盾牌的縫隙裡查探敵情,看看對方到底有多少人。

樾軍士兵也果然是久經沙場的,從方才交鋒的失利中慢慢冷靜下來,各自悄悄窺探。只可惜,夜色深沉,對方的火把甚多,雖照得天空也猶如被燒著了一半,卻晃人眼睛,根本看不清楚。眾人又只能咬牙等待。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羽箭撞擊盾牌的“篤篤”聲戛然而止。眾人疑心有詐,又稍等了片刻,才再次從盾牌的縫隙裡望出去。仍然見到火光晃動,並不近前來。莫非是敵人也懼怕近身肉搏,所以想要對峙?又靜待片刻,終於忍不住了。有士兵彎弓搭箭朝敵方陣營射了過去。這一箭,猶如扎進了深潭,又好像射入了虛空,穿入火光之中,無聲無息。

難道是落了空?餘人心中犯嘀咕,便又有人射了一箭,仍是飛出去無聲無息。既沒有聽到敵人中箭的慘呼,也沒有見到對方還擊。樾軍眾將士大感蹊蹺,紛紛在盾牌的掩護下彎弓射擊。一瞬間,彷彿方才的形勢全然逆轉,樾軍在攻擊,楚人在防守。

但這樣的情形卻沒有持續太久。樾軍很快就覺得戰況古怪。依照他們這種圓盤戰的陣法,若要進攻敵人,就需要內圈的兵士也端起盾牌,不斷向外圈擴張,即可有掩護地推進到敵人的跟前。此時,將官便下了進攻的命令。士兵們便有序地補充到圓盤的外圍。一路前進,一路放箭,提防敵人使詐。

當圓盤的最外圍距離那些火把只不過三、五丈遠時,眾人開始意識到根本沒有放箭的必要了。因為那些火把只是插在地上,後面根本連鬼影也不見一個!

他娘的,竟然被耍了!眾士兵都火冒三丈。雖然還端著盾牌,但已經不再步伐整齊地維持著陣列,紛紛快步衝上前去。有的衝著火把揮刀,有的索性把火把拔了起來。果然,那後面是空無一人的——不僅是火把的後面,火光可照亮之處都不見人影。方才來勢洶洶的敵人,竟好像鬼魅一般,瞬間沒了蹤跡。

躲到哪裡去了?就算是撤退,也沒有這麼快!附近的荒地一眼可以望出好幾裡,也沒有藏身之處呀!樾軍將士們大惑不解,更加氣悶——敵人毫髮無損,他們卻傷亡慘重。若是不能殺對方個片甲不留,以後大樾鐵騎的面子還往哪兒擱?有不少人就擎著火把繼續向前追,想找到一些敵人逃逸的蛛絲馬跡。

不過大夥兒都還是謹慎的。並沒有單獨行動。而是按照他們平素的操練,大致保持著全盤的陣型。大約前進了十來丈,圓盤陣已經拉到了極限,幾乎成了一個單層的圓圈了。這樣既不利於攻,也不利於守。為免遭遇突襲,應對不及,大夥兒便停止了前進。

“等天亮了再做計較!”領軍的將官命令所有人退回去,嚴加防守,也醫治傷員。

眾士兵都無異議。哪怕心裡再氣憤,也不擅自冒險——早先同僚在青蛇溝所遭遇的各種怪事,他們已有所耳聞。奇門遁甲既是楚人所擅長之事,此刻貿貿然追出去,那黑暗之中還不曉得有什麼危險在等著他們。

一眾人便原路退回。可還沒退得多遠,忽然有些人就感覺腳下踩空了。明明過來的時候是實地,怎麼回去時忽然起了變化?而另一些人走著走著,忽然地下就刺出一根尖銳的竹枝來,即使沒有立刻被戳穿腳底板,也驚得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還有一些人聽到了同伴的驚呼聲,正要轉頭來看,身邊“砰”地一響,就被炸得飛上了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樾軍的圓盤陣再也不是圓盤,一些人中了機關摔倒,另一些人被同伴絆倒,鬼哭狼嚎鬧成一片。

只有先前因為中箭而留在原地的傷兵沒有遭遇到機關暗器的襲擊。他們本因傷得嚴重,動彈不得才躺在那裡等待救治。這會兒,愕然地看著同伴跌進陷阱,卻束手無策。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握著兵器,以防敵人也向他們發起突襲,到時不知能不能自保。

便這樣既驚恐又焦急地僵持了約莫一頓飯的功夫。混亂終於稍稍平靜了下來。部分躲過了機關死裡逃生的士兵狼狽萬狀地逃回了最初的陣地。同伴自然著急地詢問,究竟遇到何等機關。有的說是深坑,有的說是捕獸夾,有的說的鐵釘板,還有的,渾身臭氣熏天,聲稱自己掉進了糞坑。不要說是聽的,就連說話的也覺得離奇無比。

稍微休息了片刻,他們才又壯著膽子重新靠近方才遇襲的地方。先前顧著逃命,都沒細看,此刻方覺慘不忍睹。有落進深坑的同僚,自然是被下面的利器刺穿了。還有兩三個人穿成一串的。亦有被鐵釘板和捕獸夾所困的,原本傷勢不重,但被後來者壓住,也都一命嗚呼了。少有幾個一息尚存,但看來也支援不了太久,大家只能忍痛給他們來個了斷。那個自稱掉進糞坑的,越看越後怕——他之前只覺得自己是腳下踩空,然後就有一盆糞水兜頭淋下,慌亂中不知抓住了什麼東西,爬上地面就撒腿奔逃。這時才看到,不少當時在他左右的同僚都已經被穿成了糖葫蘆,他以為是救命稻草的那件事物,其實是一條鋒利的竹枝。他是福大命大,剛好將竹枝拉得斜了過來,借力逃出陷阱外。其他人沒有這麼好的運氣,都已經喪命在竹枝上。

數點人數,來時五千人,此刻大概連五百也不夠。“這些楚國的散兵遊勇,竟然搞出這麼大一片機關?”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敢相信。又想:“敵人鬼魅般出現,又鬼魅般消失,莫非也是藉著機關暗道?”便嘗試四下裡找尋。可是,放眼望去,只看到血肉模糊的屍體,真有地道也早就被遮蔽,何況眼下又是黑夜之中,哪裡瞧得清楚?更擔心敵人還有什麼厲害的後著。若全軍覆沒,就連個回去報訊的人都沒有。倖存的兵士便退回原地,緊緊圍作一團,戒備到天明。

所幸,後來未再遇到襲擊。殘存的樾軍士兵深知他們已經沒有戰鬥的能力,留在楚人的地盤上越久越不安全,就趁著天光大白時互相扶持著,使出吃奶的力氣拼命向劉子飛的大營撤退。歷時兩天兩夜,才終於跌跌爬爬地回到營中。

遭遇如此慘敗,聽到訊息的人全都震驚了——豈不是和青蛇溝差不多?此等大事不能不報告給劉子飛。

可想而知,原本已經因為傷病而變得暴躁無比的劉子飛聽到這訊息,更加暴跳如雷,怒斥道:“我堂堂大樾國的兵隊,怎麼能敗於楚國烏合之眾?定是你們太過大意!還不再加派人馬將蟊賊掃盡?是想等他們挖地道挖到咱們腳底下來嗎?”

當下,又派出三千人的隊伍回到了當時遇襲的白石圍。戰場依舊。因為天氣已經寒冷,屍身未曾腐爛,當日可怖之情形猶如再現眼前。眾人都不免心中悲痛。尤其,又看到有些屍體幾乎是□□的,身上的鎧甲被剝了去——莫非是楚國流民經過此地,搶了死人的衣衫來禦寒?見戰友如此下場,誰不動容!但再瞧真切些,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戰——被剝去盔甲的屍體可不止幾具。放眼可見之處,幾乎所有死屍身上的盔甲戰袍都不見了。不僅如此,連兵器也被撿走。這絕不可能是普通流民所為,沒有千八百人,怎能這樣掃蕩戰場?這必定是楚人,用機關暗算了樾軍之後,還回來蒐羅戰利品!

眾人怎不既驚又怒。恨不得立刻把敵人揪出來碎屍萬段。然而極目四望,除了曠野,和在遠處盤旋著等待分吃腐肉的烏鴉,鬼影也無。他們只得壓抑了心中的怒火與悲痛,一方面嚴加戒備,一方面著手檢查吞噬了戰友的機關,想看看是否有敵人出入的暗道。

可惜,戰場雖然有縱橫的溝壑,但全然看不出從哪裡挖過來,又挖到哪裡去。最終,他們一無所獲,又原路返回大營向劉子飛覆命。

這一次,劉子飛更加火冒三丈:“蠢材!楚人真的挖了地道,讓咱們陷進去,事後他們還能不把入口堵死,等著你們去找嗎?若是沒有堵上,留個口給你鑽,那就一定是陷阱!”

帶兵的軍官當然也明白這道理,不敢辯解。

劉子飛還繼續罵:“我讓你們去殺光楚國的蟊賊,可沒讓你們去研究人家的機關暗道!他們愛做耗子打洞,由得他們去。豈不知他有千般妙計,我有不變之宜?只要燒光、殺光,他們還能玩什麼花樣?”

軍官心中暗自嘀咕:豈是我等不想殺敵?也要見到敵人才能殺呀!但他不敢與劉子飛爭辯,怕火上澆油,只能領命退了出來。次日,又再領兵往東面去。

同時被派出去的,還有另外好幾支隊伍,分別向東西兩面,去掃蕩楚國的抵抗力量。

少則三天,多則五天,一支支隊伍都回來了,有的一個敵人也沒有看到,有的說是抓到幾個逃難的,還有的則撞上了敵人的陷阱,萬幸僅損失了七八個人,但敵人的毫毛也沒見到一根。此等戰果,怎不讓劉子飛光火?將領們遭到了一頓狗血淋頭的臭罵,幾乎是被打出了大帳來。劉子飛還在裡面怒吼:“再給我去找!一定要把楚國的蟊賊找出來殺光!”

眾人不禁都悲嘆,要是能找出來,早就殺了,還等到現在?楚國的叢林,楚國的沼澤,畢竟還是楚國人最熟悉。這樣苦苦地找尋,根本就徒勞無功——沒有再遭遇白石圍那樣的慘敗,已經該暗自慶幸了!不,其實也不能慶幸。以往他們出征在外,劉子飛縱容他們燒殺搶掠,雖然不一定能殺多少敵軍,但有金銀財寶可以瓜分,有妖姝美姬可以解悶,更重要的還有糧食可以帶回軍中。那時候,他們只要一路前進,幾乎不需要從後方調集糧草。如今,深入楚國腹地已經兩三個月,所到之處只有焦土,連一粒糧食也沒有見到。再拖下去,他們就要從攬江調運糧草了。

幾位於是私下裡商量:劉子飛如此戰術,根本行不通。但這裡的軍官誰也沒法向他指出來,或勸他重新考慮。一方面,大家追隨他久了,都瞭解他的心性,素來爭強好勝,忌諱別人說他的短處,尤其厭惡部下指出他的疏漏。之前對郭罡有幾分信賴,但是自從聽聶先生分析個中玄妙,就把郭罡恨了一個洞。聶先生算是可以跟他說上話的人,如今卻死了。誰還敢摸他的老虎鬍鬚?而另一方面,他遇刺受傷,這病痛使得他更加糊塗,連尋常利弊進退都判斷不出,就算有人能跟他陳明厲害,他大概也無法清楚地思考決斷。由此看來,再讓劉子飛指揮,他們這支先鋒隊伍若不落入楚人的陷阱全軍覆沒,也要成為飢餓疲憊之師,灰溜溜退回攬江。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是失敗的結局。

不如向攬江和江陽彙報,讓石夢泉主持大局,把劉子飛“護送”回去養傷,另外指派前方的主將?有人如此提議。

“內親王和石將軍畢竟和咱們有過節!”旁人提醒道,“就不怕他們趁機把咱們給吃了?劉將軍日後康復,可饒不了咱們。”

“那你說怎麼辦?”眾人問。

“這個……”被問的只會撓頭。

誰也想不出可行之計。圍坐嘆氣。

帳外的哲霖聽得分明。露出狐狸般無聲的微笑——白石圍應該是出自嚴八姐的手筆吧?楚國義軍的本領果然沒叫他失望。如今,時機可算是成熟了。

他於是抽身打算回去尋找白羽音。卻忽然感到身後勁風一掃。警覺如他,立刻點地一縱,拔空而起。回身望時,正看到嚴八姐一掌劈空。“喲,嚴大俠!”他冷冷一笑——畢竟在敵營之中,也不敢大聲。但相信以嚴八姐的內功修為,自然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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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八姐一擊落空,飛身追了上來,低喝道:“好奸賊!你是投靠樾寇了麼?”說話間,手上招式不停,轉瞬又向哲霖攻了七八掌。

哲霖只是微笑,左閃右避,一一化解:“嚴大俠,何必總是要以如此的惡意來揣測在下的心意呢?在下若是投靠了樾寇,現在還不高聲呼喊,那大俠豈能全身而退?”

“少廢話!”嚴八姐本就不是口齒伶俐的人,此時身處險境,更加沒心思和哲霖磨嘴皮子,只想速速將此惡賊拿下——話說大半個月前,就是白羽音重遇哲霖的第二天,嚴八姐剛巧進山去找程亦風。當時就看見了山路上倒斃的那幾十具屍體。他識得其中有冷千山的部下,以為是樾寇找到了進山的道路,將巡邏的楚軍殺害,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但火急火燎奔進了山寨,卻見一切如常。詢問程亦風和冷千山,才知道他們派了一隊兵士去營救俘虜,遇害的應當就是這些人了。冷千山不由頓足——想他們進山以來,一直保持著守勢。最多偶爾到山谷裡偷襲前來叫戰的敵人,並不敢去得太遠。畢竟勢單力薄,唯恐深入敵陣,歸來無路。派兵去營救俘虜,還是第一次接近敵營。沒想到就全軍覆沒。“或許有了一番惡戰。”冷千山道,“但萬幸,敵人終於還是沒有找到入口。”程亦風也跟著嘆息:“我是不忍心看到百姓被屠殺,才讓他們冒險出山去營救……唉,看來與敵人正面交鋒,勝算微乎其微,甚至有可能暴露己方,空虧一簣。這次是我決斷錯了!”

也在同一天,劉子飛帶著那個假白羽音前來山谷。敲鑼打鼓地嚷嚷了一回。可巧,因為白羽音偷走了公孫天成的比翼鳥,程、冷二人和外間斷了聯絡,他們只知道公孫天成和向垂楊在青蛇溝取得大捷,白羽音留在向垂楊的軍中。至於小郡主後來脫隊而去,則全不知情。因此見到劉子飛粉墨登場,就一笑了之。也算是歪打正著地破了對方的陰謀。嚴八姐當時已經重新和向垂楊、公孫天成取得了聯絡,特地到山中來,就是為了傳遞訊息。他自然也聽說白羽音所闖下的大禍,懷疑小郡主被俘並非虛言。只不過,若是此刻如實相告,程、冷二人豈不又要為難?因此,他也只是跟著大笑劉子飛荒唐,打算下山之後獨自去敵營探個究竟。

他下山的時候,已是夜晚。途經百姓與士兵倒斃之處,見到四周都有慘碧色的熒光。他感到大為訝異。細看之下,發覺那熒光都是從屍身上發出來的。有些是眉心發綠,有些則是嘴唇發綠,還有的喉頭顯出一線綠痕,無比詭異。莫非敵寇使用了奇毒的暗器?他當時百思不得其解。又著急想去敵營打探訊息,所以未曾仔細查驗屍體。此刻,見到了哲霖,又想起去年崔抱月曾經和哲霖交手,後來警告大家說哲霖煉成了優曇掌一類的功夫。這一串起來,他便明白了七八分:“奸賊,程大人和冷將軍派出來營救俘虜的那支隊伍,是不是你殺的?”

哲霖嘿嘿一笑:“啊呀,嚴大俠果然眼力非凡。在下那一點點微末的功夫都叫你瞧破了。說起來,還真要感謝嚴大俠,若不是你當日喝了個酩酊大醉,在下又怎麼會得到優曇掌的秘笈呢?”

啊!嚴八姐一驚:那天他醉醺醺和蒼翼比武,以致跌落忘憂川,後來又記掛著符雅,不顧禮數跑去了德馨長公主府,及至醉臥後巷,醒來時,秘笈已經不知去向。還以為多半是隨著忘憂川水而去,消失在這世上,卻原來被哲霖這奸賊撿到。“好奸賊!此乃神鷲門之物,你速速還來!”他邊說,邊又向哲霖出拳劈掌,幾乎將對方上半身的要害全都籠罩在掌風之內了。

哲霖卻氣定神閒,不見他怎麼抬腿動手,但總能在嚴八姐觸到他的那一剎那滑開。“好笑!好笑!嚴大俠是漕幫幫主,雖然被不才在下趕下了臺,卻也不至於淪落到加入魔教神鷲門吧?你既不是神鷲門人,這秘笈何談‘歸還’於你?只不過是一件失物,誰有緣撿到,就是誰的!”

滿口歪理!嚴八姐憤怒,又想,此刻並非糾纏江湖恩怨的時候,這奸賊已經在楚國混跡多時,江湖朝堂都熟悉無比,若是投靠了樾寇,還不使敵人如虎添翼?非得將其就地斬殺不可!想到這裡,他不再聽哲霖說話,而是凝神觀察對方的一招一式,想從中找到破綻,一舉擊破。

哲霖卻毫不在乎,仍然嘻嘻笑語:“嚴大俠不會因為覺得自己學會了優曇掌,所以就自認是神鷲門的傳人了吧?嘖嘖,我看神鷲門可不會認你這個不肖弟子——你是因為看到屍體上的痕跡才推測是我所為吧?雖然你猜得不錯,但你修煉優曇掌,難道不知道優曇掌是不會留下綠色印記的嗎?而且看你好像蠻牛一般的亂打,又哪有半點神鷲門優曇掌傳人的風采?”說時,又輕鬆閃過了嚴八姐數個殺招。

嚴八姐很是著急,可忽然心中一震:是了,自己一心求勝,把當日闋遙山的教導都拋到了九霄雲外。老前輩豈不是教導他要從容不迫後發制人的嗎?現在他卻橫衝直撞,連哲霖都說他像是蠻牛!秘笈丟失之前,他悟透了優曇掌的訣竅,後來也一直勤加修煉。這會兒反倒急得昏了頭,什麼都沒有施展出來。他可真是世間少有的蠢材!

一旦醒悟,他的招式立刻放緩了,竟比哲霖還要慢上幾分。但是勁力連綿不絕——當時天空正下著刺骨的冬雨,被他的掌風帶動,好像一條水龍在空中飛舞。又催動內力,使出了優曇掌的絕學,掌心碧綠,彷彿水龍生出了翡翠色的利爪。

哲霖又怎會注意不到。但面上依然帶著微笑:“喲,嚴大俠使出真本事來了?在下還真想要好好領教領教優曇掌的威力呢!可惜……此時此地,不是你我切磋的時候,咱們還是擇日再比吧?”說時,忽然向旁邊一縱,已經離開戰團。

嚴八姐怎容他就此脫身,合身追了上去。但哲霖甫一踏上相鄰軍帳的帳頂,竟忽然發猛力朝當中支撐帳子的木柱狠狠踢了過去。那木柱怎吃的住這般摧殘,立刻“喀嚓”斷開。軍帳就“轟”地砸倒下來。瞬時,樾軍士兵的慘叫和怒罵從軍帳中爆發,旁邊軍帳中的人也都被驚動了。

這可打草驚蛇了!嚴八姐不敢再追哲霖。後者嘻嘻一笑,撲入雨網,無處追尋。

這小兔崽子!嚴八姐暗罵。但樾軍已然被驚動,紛紛出了軍帳來 。他只能趴在大帳的頂上屏息不動。待下面騷亂了好一陣子,最後認定是木柱受潮而折斷,樾軍兵士處理完了善後,他才敢離開軍營。

不過,他並未返回義軍在東面的據點,而是兜了好幾個圈子,確認無人尾隨——尤其,哲霖沒有跟蹤,才展開輕功大步向西北飛奔。一氣跑出了二十裡地,翻過一座小山包,跨上了先前留在那裡的坐騎,打馬向西,狂奔三十餘裡,鑽進了樹林。又這樣奔波了一程,到半夜時分才終於見到了同伴——

他所集結的義軍弟兄其實並不多。自攬江淪陷起,他一路招募,也就五六千人而已。且其中大部分是逃難的百姓,系漁樵耕讀、販夫走卒之輩。身強力壯可以拿起棍棒刀槍的,約有一半。會些拳腳功夫的,不到一成。真正是江湖出身,身懷武功的,也就二三十人。好在向垂楊和公孫天成南撤之後時時派人回攬江偵查敵情,而嚴八姐也經常回攬江希冀可以刺探樾軍下一步的動向。大家都去的勤快,竟有一日在羅滿的屋頂上遇到了。交手之下才發現,乃是大水淹了龍王廟。這樣,本來因為白羽音偷走比翼鳥而斷了聯絡的兩撥人馬又重新聯絡上了。

公孫天成知道嚴八姐的境況,給他們出了好些錦囊妙計。連月來,他們就依靠老先生的計策四處佈置陷阱。一般都是有力氣卻不會武功的出力挖地道,而能上陣殺敵的,操練武功,演習陣法,隨時準備和前來掃蕩的敵人戰鬥。他們的地道已經四通八達,多數就在荒棄的村鎮下面。平日用來藏身。萬一敵寇來了,也可以變為殺人的陷阱。白石圍,是他們取得的第一次勝利。那一夜出動誘敵的,其實只有三百人而已。反倒是次日去清洗戰場的,有一千多男女老幼,為大家帶回了武器和盔甲。足夠將全體壯丁都武裝起來。

白石圍的勝利讓義軍和向垂楊的部眾都歡欣鼓舞。都說這樣山賊土匪一般的擾敵方式果然奏效,以後要繼續這樣教訓敵人。但公孫天成卻不以為然:“山賊土匪的方式,只能防守和擾敵,卻並不能有效殲滅敵人。白石圍的大捷只是偶然。雖然咱們是要消耗敵人,但是敵寇也在消耗咱們!是時候給敵人來個迎頭痛擊了。”

“迎頭痛擊?”大夥兒都驚訝,“老先生不是一直說,樾國的兵隊最擅長在平原上作戰嗎?正面和他們交鋒,咱們豈是對手?

“我說要迎頭痛擊,可沒有說要走去他們跟前,擺好陣勢正面交鋒啊?”公孫天成笑道,“我只是想把白石圍的好戲搬去劉子飛的大營裡再唱一次而已。”當下,將自己的計策如此這般和眾人說了一回。聽者無不目瞪口呆,繼而拊掌稱妙:“先生絕頂好計!這次可要讓劉子飛那老鬼嚐嚐咱們的厲害,也為那些死在他刀下的父老報仇雪恨!不知幾時去痛打樾寇?”

公孫天成笑笑:“別著急,咱們也還要籌備籌備嘛,再說樾寇那邊……時機也未完全成熟。”

大夥兒自然問——好像白羽音問哲霖一樣——時機幾時才成熟?而公孫天成的回答也和哲霖如出一轍:就快了!只不過私下裡,他拜託嚴八姐去劉子飛的大營刺探:“幾時他手下的將領開始怨聲載道甚至提出要向羅滿、石夢泉告狀,幾時時機就成熟了!”

此後,嚴八姐幾乎日日奔走幾十裡地,前往樾軍的營地偵查。而義軍中有戰鬥能力的勇士們則秘密和向垂楊的部眾會合,在公孫天成的指揮下緊鑼密鼓地籌備對敵營的突襲。今日,嚴八姐終於聽到了劉子飛部下的抱怨之聲。這怎不讓人喜出望外?向樾寇復仇的時刻終於到了。

一回到眾人藏身的營地,他立刻就把今日在樾軍大營的所見所聞說了一回,連巧遇哲霖的事也未隱瞞。大夥兒一方面欣喜,一方面也詫異:“袁哲霖這狗賊,又有何企圖?”

“不必花心思去揣摩。”公孫天成道,“此賊雖然可惡,但是他因樾寇而遭遇國破家亡,為了復仇,不惜來楚國攪出恁大風波,他總不會投靠樾寇——不是先前劉子飛遇刺,咱們都不知道是何人所為嗎?既然袁哲霖出現在附近,只怕多半是他的傑作了。再說,此人詭計多端,不是咱們輕易可以測透。與其猜測他有何企圖,不如一心一意完成咱們的大計——袁賊只有一人,還能翻天不成?”

言之有理!大夥兒都點頭,便去準備突襲行動了。倒是嚴八姐還有一絲猶豫——他不知道白羽音是不是當真被劉子飛所俘。已經多番去軍營尋找,卻並未聽到她的訊息。小郡主雖然惹出不少麻煩,但當初鐵師傅將她託付給自己,且她畢竟也是前來抗敵的,怎能棄她於不顧?要知道,一旦義軍和向垂楊的部眾向劉子飛的大營發起攻擊,小郡主若身在營中,可沒人能保證她的周全了。

公孫天成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怎麼,嚴大俠還在擔心霏雪郡主麼?只為當初鐵師傅的託付?大俠果然是一言九鼎之人。”

“算是我庸人自擾吧!”嚴八姐笑笑,“先生不是推測,郡主並不在敵營嗎?一日未見到她,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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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公孫天成輕笑,“大俠不是庸人自擾,是太重情義。若是劉子飛當真掌握著霏雪郡主,豈止帶著她去程大人面前炫耀一次那麼便宜?定然是日日去,還變著花樣去。可後來卻好像把這茬兒給忘了似的,一次也沒有去過。哪怕是劉子飛傷重,不能親自出面,他手下還有那麼多將領呢?霏雪郡主這麼重要的籌碼,敵人絕不可能棄置不用。所以,解釋只有一個——霏雪郡主不在敵人手中。”

“先生的意思是,劉子飛根本沒有挾持過霏雪郡主?”嚴八姐問。

“不,劉子飛若沒有挾持過霏雪郡主,不會貿然去找程大人和冷將軍——就不怕被人拆穿麼?”公孫天成道,“我想他應該是曾經俘獲霏雪郡主,只不過郡主現在不在他手中——或許是已經被害,不在人世,但是也可能……嘿嘿,我原想小郡主若被抓,應該沒那麼大本事自己脫身。但今日你見到了袁哲霖,我推測這兩人應該是湊到一處去了。”

嚴八姐不甚明白:“何以見得?”

“只是推測。”公孫天成道,“眼下不必去深究事實如何。先要準備去教訓樾寇。嚴大俠可是前鋒啊!”他拍了拍嚴八姐的肩膀。

不錯!嚴八姐望望漆黑的雨夜:殺敵的時刻到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棄坑……作者還在努力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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