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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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親生骨肉,林夫人就想了個辦法,給林青玉娶房媳婦,既能照顧他,也算是給兒子沖喜了。林老爺也同意了,林夫人就請了林嬸子給自家三兒張羅人選。

本來林家的家庭條件不錯,可林青玉病了這事,在村裡瘋了一樣傳了出去,都說他得了不得了的病,快要死的人了,所以本村的人家沒有想把女兒嫁過去的,這指不定很快就當了寡婦,誰還嫁啊,就是他們家條件再好,要不是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也沒幾個糟蹋閨女的。

到了這個地步,林家老兩口倒是沒了太高的要求,就想著有個女人能照顧兒子,說是家世清白的女兒家就能做林家的三兒媳。

這事趕事,也是湊巧了,才讓李梅成了老林家的媳婦。

在牙婆林嬸的說和下,兩家很快就辦了喜事。林青玉咳得厲害,起不來床,李梅是和大紅公雞拜了堂,成了親。

林青玉人如其名,溫潤如玉,就是被病情折磨的不成樣子,身子稍微單薄了些。他性子好,溫和有禮,雖然和李梅成了親,但他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就沒打算和李梅圓房。因為他怕萬一他哪天要是不行了,不是白白耽誤了一個好姑娘嗎,所以,他只是讓李梅給他端茶煎藥,伺候一下他的日常起居,拿李梅當小丫環使喚了。

李梅覺得,她得了林家的銀兩,丈夫雖然有病在身,對她卻很好,就在林家勤勤懇懇地幹活,算是報答林家對她家花了銀子的恩情。畢竟那幾兩銀子解了她家的燃眉之急,更是讓弟弟的病情好轉了。

林家大小也算個地主,因為家業也是祖輩幾代辛辛苦苦積累的,林老爺就一直秉承著節儉肯幹的祖訓,家裡沒請過僕人,都是各自打掃各自的屋子。林老爺的屋子是林家老大和老二家輪流打掃,一家忙活一個月。

自打李梅進了門,這活她就接過來了,一來她是新媳婦,得好好表現:二來兩個大嫂都有自己的打算,只想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所以她們很會算計,這打掃衛生的小事兒,兩人不約而同地丟給了新進門的老三媳婦。

林夫人看李梅長得乾巴巴的,看著瘦小,沒個喜模樣兒,孃家又窮,她心裡不是很喜歡,見兩個大兒媳婦欺負小的,連句公平化都不說。她當初答應娶李梅過門,是因為三兒生病的事已經傳的不像樣子,沒人敢嫁他們家了,才勉強同意李梅進門。

這農村找兒媳婦,都喜歡找那種長相圓潤,最好是屁股大的女子,不是說屁股大好生養嗎,成家立業圖什麼,不就是為了傳宗接代,家業有個傳承,這兒子自然是生的越多越好,可李梅這副樣子,看著就不行,所以不得林夫人的歡心。

本來,李梅進門是來沖喜的,可林青玉的病卻越發嚴重了,漸漸的連床都下不來了。這下子林家人對李梅更是沒了好臉色。唯一對她好的人,就是半隻腳邁進棺材的丈夫。

只是林青玉天天躺在床上,不知道家人很不待見李梅,而且李梅從不和他抱怨這些,林青玉只當她過的不錯。

因為林青玉對李梅很好,李梅更不想拿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煩他,怕他心情不好。再說林家的人就是讓她多幹點活。她認為,自個在孃家時就是天天幹活,這下只不過換了個地方,她有手有腳,多幹點也沒啥,可李梅的任勞任怨卻讓林家人以為她好欺負。

李梅嫁過去沒過仨月,林青玉就病死了,她就成了沒圓過房的寡婦。

這下子可不得了了,林家人把林青玉過世所積累的傷痛全都轉化成惡毒的話語,對著李梅開罵,什麼“喪門星”“剋夫”等等一些罪名就強加在她身上。

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病秧子就註定當寡婦,哪裡是李梅的錯。對林青玉,李梅是心存好感的,要是林青玉一直活著,再考個功名,他們的日子會過得不錯。可她沒這福氣,沒當官夫人的命。

李梅的悲慘日子來了,冬天地裡沒啥活,林家人就讓她洗衣、做飯、挑水,一看到她歇會兒,就給她找點活幹。

李梅還是封建老思想,覺得拿了聘禮,她這輩子就註定呆在林家做牛做馬了,絲毫沒有想過改嫁的念頭。怎麼說她也是林青玉的媳婦,她想給林青玉守孝;她也知道寡婦就是再嫁,也很難找到好人家。

李梅沒有料到的是林家等林青玉一死,就把心底那股邪火發到她身上,變本加厲地折磨她。

寒冬臘月天,林夫人經常拾掇出一大堆衣服讓李梅用冷水洗,她的手很快就長滿了凍瘡,凍得手指頭粗粗的,都伸不直,像一根根紅蘿蔔似的。

林家人可著勁壓榨李梅的勞動力不說,還不讓她吃飽飯。自打林青玉沒了,她就沒吃過一頓飽飯,每次吃飯,都是讓她吃個高粱面黑窩頭,就著剩下的菜湯,喝的是稀飯湯。再加上李梅天天被指揮著,不停地幹著幹那,時間一長,她就營養不良了,可能還是嚴重貧血,每次她蹲下後一站起來,眼前就一陣發黑,有好幾次她都差點暈倒。

很快,李梅暈倒後,就再也沒站起來,此時的她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已經情況很不好了。林家人這才驚覺,他們好像快把人給使喚死了。

林家人怕李梅真的就這麼死了,李老爹會上門鬧騰,開口和他們要人,畢竟李梅嫁過來時,可是好好的一個姑娘,沒病沒痛的,所以他們就趕緊找牙婆林嬸子去鄰村通知了李老爹。

李梅因為嫁過來時間不長,林青玉在時,她回過幾次孃家,那時李老爹看她的日子過得不錯,心下安慰不少。沒想到姑爺這才走了十幾天,自家閨女就出事了。

李老爹一聽到女兒快不行了的訊息,手都打哆嗦了,慌慌張張就往外跑。

林嬸子一把拉住李老爹,好心告訴他道:“李兄弟,你別慌,先等等,你看,李梅病了,要不你找輛車去把閨女接回住幾天。”她看了看透過破柵欄圍著的院牆,看到街上沒什麼人,這才說道:“李兄弟,本來,我把李梅說給林家是好心,林家老三在的時候,李梅的日子過得還行;可我聽林家的鄰居們說,自從你家那短命姑爺走了,李梅的日子過的可就慘了,聽說,林家用的水都是李梅大老遠去挑的,而且林家人什麼活都讓她幹,一刻也不讓她歇著,你還是把她接回來好些。要是能和林家斷了關係最好,李梅還年小,趕明個再找個老實能幹的漢子,想來日子會更好。要是讓她繼續呆在林家,恐怕沒有出頭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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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爹聽林婆子這麼一說,覺得她說得很在理,就讓李香招呼林婆子去屋裡坐,他則去隔壁王老漢家借板車用。

遠親不如近鄰,王老漢一聽說李老爹用板車,很痛快地借給了他。

李老爹拿了兩床破舊的棉被,放在板車上,推著車,在林婆子的帶領下,來到了林家。當他看到李梅那原本瘦弱是身子更加沒樣時,怒火蹭得竄了上來。

這個老實的莊稼漢雖然不會說話,可他真是心疼孩子,指著李梅那蠟黃的臉、長滿凍瘡的手,氣憤地和林夫人說道:“親家,我女兒嫁過來是當你家兒媳婦的,不是來你家當丫環奴隸的,你看孩子的手成什麼樣了,要是我女兒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就去衙門說話,別以為你們家有錢就無法無天了,再有錢也得講理不是,你們還想把我閨女折騰死啊……”

這裡是一個架空時代,國號大秦。本朝皇帝聖明,勤政愛民,整個朝廷上下都是比較正氣的政治風貌。而林家村所在的齊山縣,據說縣令是個青天大老爺,自上任以來,斷案如神,不收受賄賂,是個愛民如子的清官,很多當地有冤屈的農戶都得以伸冤,所以老百姓很擁護這個好官,所以,林老爹說這些話是有底氣的。

林家人出身農家,可能自覺做得過分了些,氣勢略顯不足,林夫人氣短地說:“我家花銀子讓你女兒嫁過來是沖喜的,沒想到你女兒是個掃把星,克夫命,我家三兒命苦,才這麼早就走了。自打你女兒來到我們家,三兒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你能指望我給她好臉色嗎,我沒讓她償命就是好的!”

這話就越說越不講理了,一旁的林婆子聽了,打圓場說道:“好了,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李梅的身體不好,還是讓她會孃家住幾天,有什麼事等她好了再說。”

農村但凡有點新鮮事,那些三姑六婆就湊到一起看熱鬧說八卦,此刻林家的大門前也擠滿了人看。

林夫人見到門口那些八婆好奇八卦的眼神,這才住了嘴。

林老爺發話了,“那李老哥先把三兒媳接回去住幾天,等好了再做打算。”

李老爹心疼女兒受的罪,心裡既憤慨又發苦,他也說不出什麼話,點點頭,就和林婆子把李梅搬到了板車上。

程梅依據原身的記憶,想起了一切。現如今她成了李梅,一個沖喜沒仨月,丈夫就身故的小寡婦,可憐又可悲,真是悲慘的命啊。

李梅覺得手腳沒了知覺,也不嫌棉被髒破了,趕緊往被子裡縮縮身子,想讓身子更暖和一點。豈料她這一動,刺骨的寒風呼呼地刮到棉被裡,凍得她立馬打了個哆嗦。

李梅不敢亂動了,再動她就要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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