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1 章 泣淚成珠(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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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日,快活城已張燈結綵,準備迎接一場盛大的典禮,只見一輪皓月當空,長街之上燈火通明,半大的少年郎三五一群,焰火一刻也不停歇。

鮫人立在漢白玉的臺階上,伸出一隻手臂,試圖接住上空落下的焰火,白紗映紅鱗,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妃仙子,似乎下一秒就要乘虛御風而去。

“看到了嗎?天空上一瞬即逝的美麗花朵。”

它第一次見到煙花,心中十分喜愛,清而透的眸子映出動人的色彩,道:“人類的把戲真有趣…”

沈浪微微一笑,握住心上人瑩白的手臂,讓它遠離了飛濺的火星,道:“那是煙花,只有在盛大的節日才會綻放,看來,快活王的盛典就要開始了。”

鮫人想了一下,道:“也對,湯池的水已經乾涸了兩日,想必儲水也差不多用盡了,柴玉關是該進行下一步的行動了……用人類的話說,叫做收網。”

它不愛與人類虛與委蛇,於是找了個藉口,三五日沒有出去見人,再加上沈浪的一點計劃,一來二去,快活王與王雲夢對它虛弱的訊息深信不疑。

不多時,一個俏生生的侍女來到湯池宮,對二人行了一禮,傳令道:“千姬大人、沈少俠,快活城的大典即將開始,王爺請二位稍後去大殿觀禮。”

說罷,送上一張大紅燙金的喜帖,上書:“今日午正將行大典,盼閣下移駕光臨,柴玉關,盼復。”

“我知道了,下去吧。”

鮫人命侍女退下了,也換上了一身新衣,緋色的衣裙如花瓣兒一樣,繡鞋上還綴了七八顆珍珠。

這衣裙輕薄柔軟,並非入水不濡的鮫綃,而是一寸十金的絲綢,裙上繡了大片的牡丹,與沈浪的綠竹白衣款式相似,乍一眼看去定然是一對璧人。

很快,用以代步的車攆停在了宮外,四個白衣金帶、清秀挺拔的少年抬著轎,前後各有八個清麗可人的侍女,手捧鮮花、瓜果等小食侍奉在一旁。

鮫人上了車攆,開口問了一句:“白飛飛呢?”

它是深海之中的獵食者,除了沈浪之外,從不把任何人類放在心中,方才卻突然想起來,已經兩三日沒有見到白飛飛了,心中不由有一點兒奇怪。

侍女怯生生的行了一禮,道:“奴婢不知,不過聽一塊當值的小妹說,這幾日,白姑娘似乎是觸怒了王爺,被罰去面壁了,連宋氣使求情都沒用呢。”

鮫人應了一聲,看起來沒什麼動怒的意思。

沈浪將語聲凝成一線,傳音過來,道:“白姑娘發現了快活王的動作,被軟禁了,他現在還不敢直接殺了她,有宋氣使在一旁看顧,不會有問題的。”

見心上人看過來,他溫和一笑,從容的做了幾個字的口型,成功讓它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多問。

車攆一路行來,路過的每一處都莊重華麗,快活王一向雅好修飾,極重儀式感,每日所費常在萬金之上,與李媚娘的大婚之典,自然也極盡奢華。

大殿之上,快活王一襲華麗的紫色王袍,頭戴飛鳳紫金冠,坐在大殿最高處的王座上,白皙的面上泛起笑意,從容不迫的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諸位遠道而來,實在辛苦,還不快快入席?”

他一聲令下,座下的少女們紛紛動了身,引賓客們入席,紅木桌案十分雅緻,絲毫沒有做作的庸俗貴氣,桌子上也沒有什麼金盃玉盞,只有瓷器。

無一不是官窯最精美、輕薄的瓷器,有的甚至是漢唐傳下來的古物,一件價值萬金,酒杯中的美酒澄澈而香醇,赫然是陳放了有數十年的女兒紅。

鮫人入席之後,發覺快活王的動作一頓,一邊把額上的青筋按下去,一邊平復心態,緩緩吸氣。

它定睛一看,朱招財坐在一處毛氈上,挺著圓肚皮大吃大喝,已比上一次見到時肥了兩圈,小毛爪油光鋥亮,鬍子上還沾了油,已經快要喝醉了。

快活王對小胖貓忍無可忍,強行視若無睹,含笑道:“千姬姑娘,如此大喜之日,怎麼不見青姑娘前來赴宴?要知道媚娘與它情同姐妹,這樣重大的日子,若是青姑娘錯過了,她恐怕會十分失望的。”

鮫人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道:“它身體不適,不能前來,只有一番心意送到,相信李夫人會理解。”

事實上,蚌精已經重歸於妖靈形態,可它這樣含糊其辭,神色不佳,反而確定了快活王的某些猜測,令他開懷大笑,放聲說道:“不打緊,不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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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線定格在鮫人身上,道:“哈哈,錯過也沒什麼,千姬姑娘能到,已令快活城蓬蓽生輝了。”

鮫人蹙了一下眉,沒有動席間的酒水,向快活王的身側望了一眼,開口道:“怎麼不見李夫人?”

快活王從容不迫,含笑道:“媚娘還在梳妝。”

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請幾人先用些酒水,沈浪自然從容入席,執杯飲了一口酒,在醇厚的酒香之中揚眉一笑,道:“王爺可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快活王的注意不在他身上,聞言不由側目,撫了一下衣袖,含笑道:“是麼,沈公子何出此言??”

他的視線忽的一轉,定格在鮫人身上,它的菜餚與別人不同,沒有牛羊菌菇一類的菜式,多是海參鮑魚的刺身,不見血氣,可也沒有一道是熟的。

鮫人是深海中的生物,最擅於捕鯨搏鯊,這本應是它吃慣的食物,可它看起來卻沒什麼胃口,一口也用不下,連酒水也只是沾了下唇,就放下了。

快活王的笑意加深了,他看向沈浪,年輕俊美的少年俠客一無所覺,正色道:“這酒盞,不說價值萬金,也足夠一戶三口之家,衣食無憂的生活一輩子了,在高門大戶可做傳家之寶,在這裡卻只配招待粗手粗腳的客人…不愧是富可敵國的快活王。”

柴玉關一聽這話,被誇的渾身舒暢,不由謙虛了幾句,道:“沈公子說笑了,在下觀你一身氣度應是出身名門,千姬姑娘與招財先生又並非凡人,各位都是人中龍鳳,又哪裡談得上是粗手粗腳呢?!”

沈浪故作疑惑,道:“哦?王爺不是要舉辦武林大會麼?介時來的客人有三教九流,安知其中沒有粗枝大葉之人,若一個不小心,打破了這酒盞…”

快活王正襟危坐,做出一副聆聽之態,聞言奇怪的“咦”了一聲,道:“武林大會?本王何時說過。”

他看向下首的鮫人,笑意一點一點隱去,指節不輕不重的點了下桌面,執起一隻酒盞,慢條斯理的道:“這是在下的大婚之宴,諸位不遠萬里,來到了這快活城,怎麼也要吃上一杯喜酒,才好上路。”

“篤篤”的敲擊聲未落,大殿之後,忽的緩緩走出了一個風情萬種的美婦,正是雲夢仙子,她瀲灩的眼波一轉,看向快活王,臉色實在說不上好看。

“這杯喜酒吃下肚,到了鬼門關也能壯壯膽。”

她的語聲柔和的如同春風,一舉一動之間,那輕柔的呢喃彷彿響在人的耳畔,誘人的氣息,好像吹拂在人的皮膚上,幽幽的道:“好俏的女孩子…”

這句話一說出口,快活王也道:“不錯,若非我已有了媚娘,恐怕也會忍不住心生憐惜,這樣的美色,是鍾天地靈秀於一身的造化,凡人豈能擁有?”

他有心上人李媚娘,可也與王雲夢成過婚,並不如沈浪一樣恪守男德,一向喜愛美色,每夕非兩女不歡,手下的色使就是專門為其尋訪美女所用。

“你說什麼——?!”

王雲夢一聽到這句話,臉色一下子變了,在柴玉關身上,她已經輸給了李媚娘,就絕不容許再輸第二次,尤其對方還不是人類,是一隻深海鮫人。

她的目光之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這陰冷刺骨的視線,誰見了都會不自覺的打寒顫,彷彿被惡鬼盯上了一樣,只有鮫人還淡然自若,從容不迫。

它一點也不意外,道:“路過雲夢澤的時候,侍女說夫人來了快活城,我還以為你與白靜一樣,誰知雲夢仙子的膽子這樣大,竟然還敢與虎謀皮。”

“很好,已經有許多年沒有人提起這件事了。”

王雲夢的語聲很慢很慢,像是甜得發膩,她潔白柔軟的的手中,是天下最毒的暗器——“天雲五花綿”,而她的腳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口。

面對這樣一個敵手,沈浪一點也不敢大意,他立刻飛身而起,向雲夢仙子揮出了一劍,可她那柔軟的手掌,在此刻卻彷彿化作了堅不可摧的磐石。

鮫人看向快活王,一字一頓道:“你後悔了?”

它極輕的、陳述一樣道:“你放不下性命,也舍不下這十幾年成就的霸業,放不下這座快活城,以及在武林之中的威望,人類就是這樣,詭計多端。”

它說這話的時候,沈浪與王雲夢交手,又閃電似的攻出了十幾招,對方的身形鬼魅一樣縹緲,不可捉摸,沈浪卻也不落下風,二人竟打成了平手。

柴玉關糾正了它的話,道:“通常而言,人類的說法叫做足智多謀,我也並非放不下快活城,只是魚與熊掌若可兼得,又有誰捨得放棄其中一個?!”

他的視線落在鮫人的身上,見它現出耳鰭,似乎已經維持不了人類形態,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氣。

鮫人即使陷入虛弱,也擁有十分可怕的力量,他與王雲夢聯手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如今看來,果然這個決定沒有錯,單是那個沈浪,想要解決就有點麻煩,若沒有這個蠢女人,得手還要廢些功夫。

鮫人的耳鰭舒張,聽到了另一個呼吸聲,它抬起頭,不疾不徐的道:“所以呢,你打算做些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

柴玉關揮袖一掀,震開了面前的桌案,他的眸光深不見底,如鋒利的刀子一樣,在它一點點顯形的魚尾上刮過,似乎想一片、一片削下它的血肉。

“永生不死的誘惑,沒有人可以抵抗,只有你的血肉才可以救回媚娘,讓她與我共享這霸業。”

他的偽裝徹底撕開了,貴氣的外表之下,隱藏著劊子手的殘忍與貪婪,道:“千姬姑娘,缺水的滋味不好過吧?你們異類就是這樣愚蠢,一兩個無足輕重的小藉口,居然就完全的相信了,可笑……”

鮫人看起來從容不迫,一點也不慌亂,它看到了石柱後的衣裙,問:“你關閉了機關室的水閘?”

柴玉關冷笑了一聲,道:“不錯,水閘已經被關閉了,重啟至少還需要七天,除了我和媚娘整個快活城的人都要死,黃泉路上,你也不算是孤單了。”

石柱後的李媚娘終於聽不下去了,她忍不住衝了出來,不可置信的看向柴玉關,身子不受控制的輕顫,連語聲也顫抖了起來:“柴大哥,你……”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一想到這麼多人,尤其還有這幾日認識的人會因她而死,就傷心欲絕,痛不欲生的道:“你說過,會與我一起安然赴死,再也不傷害任何人了,原來這一切竟然是騙我的謊言!!”

一見到李媚娘,柴玉關的神色立刻變了,他的目光陰晴不定,到底捨不得對她發火,於是忍耐了下來,儘量溫柔的道:“媚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話音未落,一片雪白的衣裙出現在了李媚娘身後,緊接著,石柱之後又走出了一個清麗嬌怯生的美人,柔聲道:“王爺,是飛飛帶李夫人來的。”

這個少女,赫然是本該被軟禁的白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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