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 泣淚成珠(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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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黃沙,其中坐落有一座樓蘭古城,在塵土飛揚的道上,兩匹紅鬃烈馬並肩而行,馬蹄踢踏。

鮫人坐在馬上,懨懨的飲了一口水,一陣冷冽的大風刮過,揚起它白如霜雪、薄如蟬翼的紗衣。

“難怪,永生之海中大多數鮫人都討厭陸地。”

它自言自語了一句,挽起一側的衣袖,露出蚌肉一樣雪白柔軟的手臂,道:“沙漠是我們的天敵。”

白飛飛檢查了一下羊皮水囊,道:“還好,清水十分充足,按照現在的方向,應該很快就會到雲夢澤了,那裡是一小片罕見的綠洲,或許蚌精也在。”

這個看似嬌怯、楚楚可憐的少女,在大漠之中表現出了驚人的可靠,什麼時候起風、什麼時候有沙塵暴,幾乎一眼就看得出來,且從來不出錯處。

鮫人一時反應不過來,道:“雲夢澤?”

如果不是白飛飛,它連地圖都看不明白,更別提重新規劃路線,為了每三日回到水中一次,她們一路上饒了不少路,幾乎寸步不離幽靈宮地下河。

白飛飛道:“雲夢澤,是雲夢仙子的居所,王憐花是她與快活王的兒子,地圖上有標誌也不奇怪。”

人生在世,樂趣良多,可對於白飛飛而言卻並非如此,她被寄託了一個女人無休止的仇恨,在冰冷的幽靈宮之中,看不見、也感知不到任何快樂。

她撫了下馬兒的紅鬃,眼睫低垂,楚楚動人的神態扣人心弦,道:“我以為我們是同病相憐的…”

鮫人不太理解,道:“你還放不下幽靈宮主?”

白靜對白飛飛,幾乎沒有一絲母女之情,一被它戳穿了謊言,就立刻罷免了白飛飛的位子,皮笑肉不笑的送客,這樣的母親,有什麼好留戀的呢?

白飛飛沒有承認,可也沒有否認,她臉色去紙一樣蒼白,蒼白的近乎於透明,道:“她養育了我。”

鮫人糾正了她的用詞。

它道:“是利用。”

白飛飛怔怔的望了它一眼,道:“或許,但對我而言,其實沒有什麼區別,我……我分不出這些。”

“我本以為,我的生命已和母親一生的痛苦連在一起,不殺快活王,終此一生,都要愧疚不安。”

她騎在馬上,語聲低柔如囈語,道:“可一切都是假的,我不是母親的女兒,甚至快活王也不是我的仇人,如今這場夢要醒了,可是醒來以後呢…”

鮫人:“……”

這一點都不難理解,十幾歲的少女,正是敏感多思的年紀,放在永生之海還只是個幼崽兒,沒有被疼愛過,所以才會把利用當做真情,患得患失。

它安撫的道:“至少以後不會比從前更糟糕。”

不多時,二人到了一處綠洲之中,說是綠洲也不太恰當,只因這雲夢澤雲霧繚繞,亭臺樓閣一應俱全,若說是人間仙境,恐怕也沒什麼違和之處。

說來有趣,快活城與雲夢澤遙遙相對,相距不過二三裡,這對夫妻卻老死不相往來,一個恨不得將對方殺之而後快,而另一個也想死生不復相見。

“這就是雲夢澤。”

白飛飛下了馬,只見樓閣之外,竟還種了一片青秀挺拔的翠竹,竹林之下溪水潺潺,清澈見底的水中游過了幾尾小魚,“雲夢澤”不愧是人間仙境。

這十餘年來,王雲夢在江湖之中銷聲匿跡,正是為了對付柴玉關,她在洛陽中經營妓院、賭場等銷金之處,從而利用天下武林人,向快活王報仇。

與白靜不一樣,她與柴玉關已孕有一子,也恩愛過一段時日,感情之複雜,已不是愛恨交加這四個字所能形容,因而居所雲夢澤建在了快活城外。

鮫人也下了馬,將馬兒一併牽到溪水旁,解開了韁繩讓它們去飲水,自己也掬起一捧水來潤唇。

有了水汽的滋潤,它的精神好了不少,至少不懨懨的彷彿要睡過去,白飛飛放下心來,奇怪的看了一眼四周,道:“怎麼沒有侍女,也沒有守衛??”

鮫人道:“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它縱身一躍,在潺潺的水中舒展開身體,雪色的髮絲被打溼了,一縷一縷的貼在脊背上,不過一瞬間的功夫,修長的雙腿就化作了天青色的魚尾。

“我去看一下水下的河道,如果蚌精來過,就一定會留下前行的痕跡,你去樓閣中看一下,如果有活人,就帶過來,打不過就叫我的名字,千姬。”

白飛飛幽幽的看了它一眼,道:“飛飛遵命。”

她如一片流雲似的,纖秀的身子一動,姿態優美的點了下樹枝借力,下一刻就出現在了樓閣上。

鮫人也潛入了水中,逆流而上,向小溪的源頭遊去,不多時,在一處有些陰冷的石室內再一次衝出水面,伏在一塊突出的礁石上,看向石室四壁。

大漠的水源,大多來自於地下的暗河,這條小溪也不例外,而這間石室的四壁有不少鎖鏈,還有結構奇特的齒輪裝置,大抵是雲夢澤的水之源頭。

“有人來過這裡,還受了傷,是一個女人。”

在這裡,它嗅到了一絲血氣,應該是人類女子的血腥氣,或許血液的主人常年筎素,所以在血氣誘人的香甜之中,還夾雜有一種奇特的草木清香。

鮫人細緻的察看了一番,沒有其他發現,於是離開石室,回到樓閣之外,果不其然,白飛飛帶了一個被打暈的侍女回來,看樣子已等了好一會兒。

“這裡只剩下幾個侍女,不過據她們所說,平日除了王雲夢與王憐花,雲夢澤也只有這幾個人。”

白飛飛指了一下暈倒的少女,取來一捧水,徑直灑在了她的臉上,道:“你不信,可以問一問她。”

冷水一衝,少女果然醒了過來,她似乎已經見識過了白飛飛的手段,小臉兒白的嚇人,見到鮫人也不敢大叫,只怯生生的跪在一邊,身子也發抖。

“回、回兩位姑娘,夫人如今應該在快活城。”

少女有些怕,細聲細氣的道:“幾日之前,河水之中出現了一隻巨蚌,從中走出了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取出一把珍珠,說要換一些食物和清水……”

王雲夢,在江湖之中有雲夢仙子之稱,自然是個美人,且還是個令人色授魂與哦絕色美人,可蚌中走出的女人,竟然要比她美麗一百倍,一千倍。

“請問可以用這些珍珠,和你們換一點水嗎?”

她似乎不會武功,說話也十分溫柔,可蚌中另一個女人美則美矣,氣勢卻十分可怕,侍女們不想多生事端,於是接下了珍珠,準備去取清水給她。

誰知就在這時,雲夢仙子發覺有外人闖入,勃然大怒,一看到這女人的容貌,更是怒不可遏幾欲殺人,一掌就劈了過去,口中怒喝:“李媚娘——”

原來這個女人,就是讓快活王拋妻棄子、為她建立快活城的李媚娘,王雲夢曾經見過她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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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王雲夢發難,蚌中的女人一躍而出,青色的肌膚如瓷器一樣光潔,卻比頑石還要堅硬,雲夢仙子傷不了她,反而受了內傷,還中了一種奇毒。

“別傷她,我們走吧……這是我該還的債。”

名為“李媚娘”的女人,出言制止了蚌女,她似乎受過傷,一直在捂著心口,衣衫上不時滲出一絲血跡,二人取了一些清水,就又回到了蚌殼之中。

少女回憶完畢,怯怯道:“夫人閉關了一夜,逼出了體內的水毒,怎麼也不聽勸,就離開雲夢澤去快活城了,說、說要手刃勾引她丈夫的賤人……”

鮫人皺了一下眉,心道:“李媚娘活過來了?”

不過和它想的一樣,蚌精也離不開水源,繞了遠路去快活城,而王雲夢則不需要,她們到達快活城的時間相差無幾也說不定,這麼一看的話……

白飛飛和它想到了一起,她咬了下唇,道:“母親會不會也來了快活城?以她的性格,很有可能。”

她猜的不錯,白靜與蚌精的打鬥中受了傷,深知這巨蚌有多可怕,它向快活城的方向過去,以她的性格,定要去看快活王這負心人怎麼不得好死。

而王雲夢,比起殺了快活王,她更想讓他活著看到自己所有的事業,一件件失敗,受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了反倒是便宜他。

鮫人與白飛飛在雲夢澤,而此刻的快活城,也迎來了一個客人,一個柴玉關萬萬想不到的客人。

“勞煩通稟一聲,就說有故人來訪,還請柴大哥出門一見,他若不肯見我,就將這個交給他。”

在蚌精的幫助之下,李媚娘來到了快活城,她本可以悄無聲息的潛入,可身為女子,在發生那樣一件羞恥之事之後,實在不知如何面對始作俑者。

她將一塊玉佩交給宋離,輕聲道:“我姓李。”

宋離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對方。

他在提親之時去過朱府,拜見朱百萬,自然見過與李媚娘一般無二的朱七七,母女兩人,生的幾乎是一模一樣,氣質卻天差地別,絕不可能認錯。

這個色若春花的美麗女人,不是朱七七,而是朱百萬口中已經死去的亡妻,柴玉關的心上人,她竟然沒有死,朱百萬莫非提前了十幾年開始佈局?

宋離心中思緒萬分,面上卻不露分毫,十分恭敬的接過了玉佩,道:“夫人稍後,屬下這就去稟告王爺……你們幾個,還不過來,好好招待夫人。”

他行了一禮,退了幾步,飛似的衝入了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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